「衣服呢?我的衣服呢?」她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床上四處尋找,只可惜她的神智看來有些迷亂,光在床上東翻西找,一輩子也找不出她要的東西來。
擂門聲越來越急,小寶又毫無頭緒,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突然猛地鑽進被子裡,悶聲說道:「告訴我爹說我不在這兒……不……不對……說我出門去,現在不在家。對!說我上街去了,要很晚才會回來。」
凌飛揚看她一個人東藏西躲,最後還像只鴕鳥似的把自己藏起來,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姿態,看了讓他忍不住想笑。
埋在被中的小寶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掀開被子一看,凌飛揚正滿臉笑意的望著她。
她不禁深感不滿,鼓起雙頰瞪著他:「這有什麼好笑的?」
凌飛揚見她滿頭青絲糾纏成一團,小臉氣得紅通通的,偏偏又對他橫眉豎眼,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凌飛揚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小寶見狀更是生氣,眼睛瞪得更圓,雙頰鼓得更大了。
他見小寶這份嬌態笑得更是厲害,尤其……尤其她渾然未覺身上還是一絲不掛,再加上一頭亂髮,看來像個「黑髮魔女」,更像誤墜入凡間的頑皮仙女。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乾脆笑死你好了。」
凌飛揚勉強忍住笑意,說道:「抱歉,我失態了。實在是你的樣子太……有趣了,讓我一時忍不住。」起步到浴盆旁拿起她的換洗衣物遞給她,「快換上吧!我想你爹快等不及了。」
說完,他即轉身步出她的房間。
行向大門時,他一路沈思,小寶受傷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實在令他起疑。
照理說這裡是屋宅,又不是荒山野嶺,怎麼會有毒蛇出沒?人群眾居之處,蛇類應該會遠遠避開才對,何況附近也沒有聽說過有蛇。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有人下的手?
一思及此,他便自然而然聯想到前陣子伏擊他的那批人。
原因很簡單,小寶父子在此生活簡單,他們又是尋常百姓,就算與人有仇也不至於到奪取性命的地步,唯一的可能是他們查到小寶與他的關係,故而下此毒手。
若真是如此……凌飛揚眼神倏地一冷,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到了前廳,他隨手打開大門,卻見慕容青的身體像被砍倒的樹一樣倒了下來。
凌飛揚大驚,連忙扶住他。
慕容青的胸口插了把刀,血流如注,氣若游絲,眼看是活不成了。
小寶剛好於此時走了出來,見到她爹的模樣她嚇壞了。
「爹……爹,你怎麼了?爹--你說話呀!」
慕容青一陣猛烈的喘息,又嘔出一口血來,小寶看了嚇得臉色都刷白了,手顫腳抖的扶著父親。
慕容青一陣顫抖,終於睜開失神的眼睛,急忙說道:「你們……快走……」猛地身子一陣抽搐痙攣,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爹--你挺著,我馬上幫你找大夫。」小寶話落急忙要走,被凌飛揚攔了下來。他看慕容青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回天乏術,只是撐著最後一口氣而已。
小寶奮力的想甩開凌飛揚的手,卻遭慕容青虛弱的阻止,「不用了。」
垂危的目光注視她好一會兒,才吃力的抬起手撫著她的頭髮。
「我……是活……不成啦……」慕容青眼中微有淚光。
「老伯,是誰下的手?」凌飛揚沈聲問道。
慕容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要求道:「你……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小寶……她……」話至此一陣的猛咳,激烈到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全咳出來似的。
「她……梅谷……易……」話至此,再也無力接續,就已閉目溘然而逝。
小寶破嚇呆了,整個腦中意識一片空白,連傷心哭泣都像似遺忘。
她轉身回來至慕容青身邊,輕喚這:「爹!您別逗小寶了,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保證會好好用功的好不好?您別再嚇我了,您要是再這樣我可要生氣羅!」
凌飛揚安慰她道:「你別這樣,你爹已經過世了。」
「你胡說!」小寶雙拳如雨落般擂打在他的身上,「我爹沒有死,你別胡說八道。」
「小寶!」凌飛揚一聲大喝,要她清醒過來,接受這個事實。
小寶突然像被點穴似的停下所有的動作,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忍了又忍,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臂緊緊環繞著他,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哭得涕泗縱橫、毫無形象,盡情的哭出她的喪父之痛。
凌飛揚將她抱在懷中,任她盡情的發洩。
他沒想到霸王堂、天水幫、神槍門這幫人為了對付他,連小寶父女都不放過。是他太過疏忽,以為他的行蹤不會洩露,才安心的留下來養傷,也沒有調動附近的堂口布成眼線,慕容青被殺身亡,他難辭其咎。
是他令小寶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他忽地一凜,對方的目標是他,絕不會就此放過,他的傷勢末癒,到時可能會將小寶的命也給賠上。
凌飛揚當機立斷,點了小寶的睡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該是轉守為攻,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
易水山莊
小寶慢慢睜開乾澀、紅腫的雙眸,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要重溫以前的時光。若是在以前的話,她總是會在床上依戀著溫暖的棉被,直到天光大亮,才依依不捨的下床取水、洗臉、生火、做飯。
爹老是說她都十幾歲了,還是像小孩子一樣,成天往外跑,一點也沒有姑娘家的樣子,還說她以後鐵定嫁不出去,要留在家裡陪他那個老頭過一輩子。當時爹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是既吹鬍子瞪眼睛,又無可奈何。
這樣父女相處的機會,她再也不能擁有了。
「你醒了嗎?」頭頂上響起一個低沈醇厚的聲音。
小寶抬眼一看,是凌飛揚。
「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大夫說你傷心過度,需要好好調養。」他伸手探測她額頭的溫度。
「還好沒有發燒。」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這是哪裡?」小寶意興闌珊的問。
「易水山莊。」凌飛揚回道。
小寶一路上昏昏沈沈的,並不知道凌飛揚帶著她趕了十幾天的路,只在恍惚間覺得又是坐車又是搭船的,還有偶爾抱著她的溫暖雙臂。
凌飛揚沈默半晌,又道:「你爹的遺體我已經幫你入殮,他的後事也已派人去辦了,你不用擔心。」
當日離開時,他連續下了幾道命令,其中一個就是安排慕容青的後事,他走時沒來得及為他安葬,心中實感不安。
「嗯!」小寶疲累至極的閉上眼睛,只覺得好累好累!
「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吧!」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心中滿含憐惜和愧疚,「是我不好,沒想到你救了我,反而引來殺身之禍,令尊還因此而遭殺害……」
「這不能怪你,是他們手段太毒辣,何況我也不能見死不救。」想到父親無緣無故,竟招來這場橫禍,禁不住她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別太傷心了,」他安慰道,「令尊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這個樣子。」凌飛揚用手拭去她頰上的晶瑩淚珠。
「對了……」他岔開話題,「晚上有一場家宴,你好好休息,到時再介紹你給山莊的人認識,他們都是與我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嗯!」
「還有……」凌飛揚喚來一名丫鬢,「她是斷月,以後就由她來服侍你吧!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她,她會為你安排妥當的。」
「小姐!」斷月趨前行了個禮。
「我走了!別胡思亂想,嗯?」見到小寶點點頭,凌飛揚溫柔的為她蓋上被子。「乖!多休息一會兒,晚上才有精神。」
小寶定定的凝視他一會兒,才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多久便沈沈睡去。
凌飛揚見小寶睡著了,才起身離開,臨走前交代斷月,「好好看著小姐,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懂嗎?」
斷月屏氣凝神的回道,「是,莊主!」
直至凌飛揚離開,斷月才長吁一口氣,放下提至喉嚨的心,他們莊主平時講話雖然從不疾言厲色,但是他不怒自威的神情,還是讓莊中的人對他又敬又畏。
***
「我的衣服呢?」小寶一覺醒來,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在床上又叫又跳,活像只煮熟的蝦子,只不過這只蝦子的脾氣看來不太好。
「丟了。」
「什麼!丟了?我的衣服就那麼幾件,你把它丟了叫我穿什麼?難道叫我光著屁股走路?」小寶對著斷月大發脾氣,身上除了一件絲綢內衣外,別無長物。
「莊主說你是個姑娘,以後不能再穿那些男人衣衫了。他叫莊裡的嬤嬤連夜趕做衣裳,待會兒就送過來了。」斷月一點兒都不把她的叫囂當回事,依舊慢條斯理、不慍不火。
「什麼叫我以後不能穿?我就是喜歡穿那些粗布衣裳,我不管!你們快賠我衣服來。」小寶大剌刺的伸出一手討衣服。
「怎麼啦?」凌飛揚推門入房,絲毫不顧忌小寶此刻正衣衫不整。
斷月見狀連忙擋在小寶身前,將她的身子遮住。
她急急說道:「莊主,小姐現在衣衫不整,您這樣闖進來,豈不是壞了她的閨譽嗎?」
小寶在她身後探頭探腦的,不明白斷月幹嘛無緣無故擋在她身前。
凌飛揚擺擺手,示意無妨,看到小寶賊頭賊腦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想笑。他忍住笑意,向小寶詢問,「一起床就大呼小叫的,怎麼回事?」
小寶委屈萬分的指控,「斷月說你把我的衣服全都給丟了?」不等他回答,又繼續生氣的說:「為什麼不讓我穿我的衣服?」
凌飛揚聞言一笑,「以前人家以為你是男孩子,才讓你做少年的裝扮,如今都已知道你是女兒身,再如此打扮讓人見了,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嗎?」
小寶俏臉一紅,辯駁道:「我從小就這樣,也不見得有什麼不妥啊?再說,女人家的衣裳麻煩的很,我不愛穿。」
「小時候可以做的,長大後未必可以做。你年紀也不小,是大人了,再這樣打扮會遭人非議的。」
小寶撇撇嘴說:「我可不管,旁人說他的,跟我有什麼相干?」
凌飛揚微笑道:「反正你的衣服我全燒掉了,你能穿的就只剩下這些新衣裳……」他點頭示意身後的丫鬟送上剛裁製好的新衣。
「你愛穿也好,不穿也罷,我不勉強。」頓了一下,又道:「待會的家宴若不出席,可就得餓肚子了。你已經一整天沒進食了,可別餓壞身子。」他故作正經的說道。
小寶又是生氣又是大吼的叫道:「這不公平,你欺負人。」
「不管公不公平,總之這裡是我當家,我說了算。」抬頭望望天色,又說:「時間不早了,你得趕緊準備,待會兒叫斷月幫你,她會打理好一切的。」這個刁蠻姑娘,不用點手段還真治不了她。
***
雖說是家宴,但易水山莊所有重要的人物均出席,一方面為凌飛揚洗塵,一方面他也要藉此機會將小寶介紹給大家認識。「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主及凌飛揚的貼身護衛,外號「鐵掌」的文漱玉個個在座。
席上還另有一位二八年華的佳人,長得溫柔似水、高雅秀麗,不知是何許人也。
白虎堂堂主杜炯林舉杯笑道:「這一杯賀莊主有驚無險,歷劫歸來。」
眾人一飲而盡。
玄武堂堂主任遠亦笑道:「這下子可讓『霸王堂』那些跳樑小丑鬧了個灰頭土臉,抱頭鼠竄,我看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回來了。」
青龍堂堂主龍翔沈聲道:「這群江湖敗類竟然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暗算莊主,咱們絕不能善罷干休。」
眾人義憤填箏的齊聲附和。
任遠忍不住罵道:「咱們雄踞一方的易水山莊,若不給這些小角色一點顏色瞧瞧,以後誰都敢欺到咱們頭上來了。莊主,這差事我先討了,霸王堂、神槍門這些就由我打發吧!」
其他各堂眾人紛紛笑罵,杜炯林更道:「老任,你的手腳動得好快,我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你捷足先登,怎麼,今晚突然開竅了?」
久未開口的朱雀堂堂主蕭媚也附和道:「是啊!這差事怎麼能讓你一人全挑了?這些跳樑小丑是什麼樣的人物我也想見識見識,怎能讓你一人全攬了?」
一時之間,大夥七嘴八舌,都說不該讓玄武堂居功。
凌飛揚擺擺手道:「你們別爭了,這事我要親自解決。」眼神既而一冷,「我會讓那些人後悔來到世上。」
眾人聞言一怔,均想:莊主今兒個有點怪怪的,往常這些事都是交由白虎堂,不然就是玄武堂打發的,怎麼今日變了?
一旁未曾開口的姑娘微啟紅唇說道:「這事兒也不忙在一時,現在是晚膳時刻,還是別說那些!只顧談天,飯菜都涼了。」
「鐵掌」文漱玉不由得笑道:「還是席姑娘善解人意,知道有人在一旁快餓扁了,才開口解危。」
「對了……」蕭媚忽道:「莊主不是帶了貴客,要介紹給我們大家認識嗎?怎麼還沒見到人影?」
小寶至今尚未出現,他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凌飛揚皺起眉頭解釋,「大概是有事耽擱了吧!」向一旁的丫鬟吩咐幾句。
正當此時,小寶出現了,原本嬌俏可愛的一身白衣衫裙,不知怎地,被撕裂好幾處,秀髮蓬鬆,從頭到腳一片髒亂,臉上還沾有幾塊污泥,簡直快看不出原來穿著的顏色。
樓斷月則氣急敗壞的跟在她身後。
「我遵照你的吩咐啦!」她昂起頭,不馴的直視凌飛揚,想看看他的反應。
她是故意的,他當時說話的口氣讓她越想越生氣。一氣之下,她就沒了腦袋,衣裳穿好後,她趁斷月不注意的時候一溜煙的溜走,等到她覺得玩夠了,才施施然的朝大廳走來,在半路遇上斷月,被念得半死,她也毫不在乎。
反正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被責罵了也無所謂。
廳上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們莊主怎麼帶個……嗯……怪異的女子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孰知凌飛揚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扯,說道:「你遲到了。」指指身旁的座位,「坐下吧!咱們要開飯了。」對她的外表視若無睹。
原來這個位置是要留給這個小姑娘的,眾人終於恍然大悟,可是這個小姑娘究竟是什麼身份?
「對了,我還未介紹,這位是容小蠻姑娘,也是我的未婚妻。」凌飛揚向大夥介紹容小蠻。
「啊--」眾人聞言皆呆愣了,好半晌才面面相覷,神色都有些尷尬。
那位席姑娘更是嬌軀大震,隨即低下頭去,不讓人看到她的表情。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凌飛揚頓感奇怪的問。
「沒有!沒有!」龍翔忙不迭的回答,心裡和眾人卻是同一個心思,這個席姑娘是莊主的表妹,人不但溫柔而且斯文有禮,把莊內的家務管得井井有條,他們以為凌飛揚雖未明說,但早晚會娶這位席幽人姑娘為妻,沒想到半路蹦出一位未婚妻來。
小寶被驚嚇的程度並不亞於他們,嘴巴頓時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闔不攏。這個人是豬腦袋啊?她說的話他完全把它當作耳邊風,正要開口反駁時,卻遭到他的眼神阻止。
她本想不顧他的反對說出事實真相,但話到唇邊又自動吞了回去。不是她回心轉意,而是凌飛揚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的服從他的意思。
這一頓晚宴人人各懷心思,食不知味,唯有凌飛揚一個人好整以暇,彷彿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嘴邊不時泛起神秘的笑意。
***
這一天晚上,月掩星淡,容小蠻整個晚上沒闔眼,等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才翻身下床,唇上噙著得意的笑,輕輕巧巧的踮著腳尖,出了房門。
出了房門後,這才發覺她住的是一所獨棟的小樓,精巧玲瓏,飛簷重瓦,四周並無其他的建築,只有一個月洞門將小樓和前院隔開,中間小橋幽徑、蓊鬱飛瀑,佈置的很是幽靜,有一番脫塵出俗的韻味。
小蠻這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居所,沒想到凌飛揚居然對她還蠻禮遇的,肯將這一棟如此精緻的小樓撥給她住,不過欣賞歸欣賞,老實說讓她住在這裡,還真有點糟蹋了,幸好她肯自動改正這個錯誤。
她仔細想過了,她並不適合這裡。昨晚席上眾人的神情她瞧得一清二楚,那位天仙般的姑娘想必對凌飛揚有著異樣的感情吧!她只是遲鈍了些,可不是傻子。
她之所以有點捨不得離開,完全是因為她從來沒有住過這麼舒服的房子,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菜餚,和--她老實承認--挺好看的衣裙,絕不會是因為她對凌飛揚產生了感情--那充其量只是有好感而已!
只要她回到原來的地方,一切又都會回到原點,她照樣過她的日子,興起的時候,回味起這一場夢,一定是一個不錯的回憶。
「你的興致不錯,這麼晚了還在賞月!」凌飛揚隱身在暗處,眼角閃著興味的光芒。
哦喔!不太妙,她好像被逮個正著了!
「不錯!今晚的月色挺不錯的。」她咳了一聲,面不改色的說。
「哦?」凌飛揚有趣的仰望天空,暗沈沈的,什麼也看不見,連一顆星子也沒有。「看來你欣賞的角度還真是與眾不同。」
小寶嘟起嘴沒有回答。
「怎麼啦?不高興?」他柔聲問道:「做我未婚妻委屈你了?」
晚膳時見她吃得少,話也不多,他就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她是個喜怒哀樂都藏不住的人,她的快樂或悲傷,都可以從她的臉上一覽無遺。
這令他羨慕。
自他少年起,就開始經歷江湖上的爾虞我詐,隨時都得懷著戒心面對週遭的人事物,縱使是面對自己人,他也會出自本能的保護自己。他不後悔過這樣的生活,但是不免有憾。
在小寶面前,他可以表現出真實的自己,這或許是他想將她留在身邊的原因。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很……怎麼說……很自在、很無拘無束,而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都跟你說過了嘛!我不想做你的未婚妻,我也不會做。何況你的莊子裡有一個好漂亮的姑娘在你身邊,她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不像我,什麼都不懂,在你身邊肯定只會丟你的臉,再說莊內的規矩那麼多,我肯定學不會,還是回我家自在些。」小寶一古腦兒把肚子裡藏了好久的一堆話全說了出來。
「我跟你說,」他正色道,「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有自己的特質,為什麼要和別人比較?再說,我是真的喜歡你,難道你沒有一丁點兒喜歡我嗎?」
小寶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點頭。他常常會逗著她玩,有時候雖然會說她幾句,不過她知道那是為她好,能聽的她就姑且聽之。
凌飛揚見她點頭,隨即一笑說:「這就是了。我喜歡你,你對我也不排斥,做未婚夫妻有什麼不好?我們先相處一陣子,如果到時你還是認為我們不適合,再解除婚約也不遲啊!」
她霎時瞪大了雙眼,「你說只要我不喜歡,這段婚約隨時可以解除?」
凌飛揚點頭。
望著他溫柔帶笑的眼眸,小寶不禁有些心動。
易水山莊這麼大,她都沒有好好逛過呢!裡面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再說他對她真的很好,什麼都由著她,連她作怪時也睜隻眼閉只眼,除非太過分了,他才會出來干涉。
不過她曉得這是為她好,所以也不敢太過反抗。不知怎地,她總是會順著他的意,或許是他太有說服力了吧!
嗯!就這麼決定了,小蠻啟口言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隨時可以離開喔!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凌飛揚爽快的答應。
這個小姑娘眼珠子一直溜溜的打轉,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嗎?想和他鬥,她還得再回去修練個數十年才行。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他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麼你總是一副男孩子的打扮,令尊也不阻止?」這時代男女之間禮防甚嚴,要是讓人知道這件事,她很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小寶聳聳肩,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從小就這麼養我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後來爹一直想要把我糾正回來,可惜還沒做到他就已經過世了。」話聲中流露出一股哀傷。
他不願小寶沈浸在回憶中,遂轉開話題。
「上次你中毒時,我在你胸前看到一個梅花形的胎記……」見小寶臉色一紅,他不禁想到那天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蕩,連忙凝神,「是你一出生就有的嗎?」
小寶忸怩的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一時好奇,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就不問了,」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兩人漫步在亭台樓閣幽徑之中,一時寂靜無語。夜色如墨,天涼如水,偶爾風吹過大地的聲響,也是那麼靜悄悄的,深怕驚擾到他們倆似的。
「以後我還是叫你小蠻吧!」回到她居住的小樓之前,他打破寂靜低頭,見著她的雙眸燦爛如星,忍不住輕吻她的鼻頭。
「成天小寶小寶的叫,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小蠻為他親密的舉動微微一怔,臉頰有些發燙。奇怪!以前那些玩伴碰到她的時候,她怎麼從來沒有像此刻這種害羞的反應?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是啊!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我是你的私生子呢!『大叔』!」她勉強說些話來掩飾。
凌飛揚聞言一怔,小蠻早巳向他扮個鬼臉,推開房門進去了。
對她的行為他只能搖頭苦笑,一個人在樓前沈思許久,直至東方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