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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動夏日 第八章 突如其來的分手(2) 作者:顧縈茴
    醫院裡,姜拓頭上貼著紗布塊,手上也打了石膏。

    警方口供已經錄完,聞知消息後趕來的莫非陪在他的身邊。

    現在已是晚上八點正。

    「學敏在哪裡?」他問莫非。

    「樓上,」莫非道,「你放心,她沒什麼生命危險,只是有比較嚴重的腦震盪,還在昏迷。」

    「我去看看她。」

    「哥!」莫非追上幾步,拉住他,「那個……她父母在,看到你……說不定會有點麻煩。」

    姜拓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管,反正是我連累她,被她父母責問乃至責打,我都沒有抱怨。」

    對他來說,現在沒有什麼事比能再見到學敏更重要,只要可以見她一面,什麼非難責罰他都勇於面對。

    是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怎麼可能不愛她呢?怎麼可能因為一點點小事就恨上她報復她呢?

    傻丫頭,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為我受委屈,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卻流那麼多的眼淚。早就告訴過你,我是一個災星,所有跟我親近的人都會倒霉……我如此想方設法地將你推到安全地帶,可你為什麼還是要跑到我的身邊來受這一場災劫呢?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莫非看他態度堅決,只好這樣道。有他陪著他,安的家人和朋友們一旦為難他,好歹也有個照應。

    但兩個人剛走到樓梯口,就遇見了從上面下來的過晴和若琳。

    過晴看向姜拓,滿眼仇恨。

    「你來做什麼?」

    「我想去看看學敏。」

    「托你的福,死不了。」顯然滿懷怨氣,她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過晴!」莫非看不慣地插嘴,「發生這種事情,誰心裡都不好過。我哥也渾身是傷,你要怪就怪那些流氓,不要遷怒。」

    「他渾身是傷那是他活該,誰讓他招惹那些流氓?」

    「喂,你先搞清楚,是那些流氓招惹他,我哥也是受害者!」

    「為什麼總有些女流氓或男流氓不找別人麻煩偏偏盯上他?而且每一次到後來最倒霉的都是安學敏。」過晴狠狠回瞪他,「你也請搞清楚,安是百分之一百純粹地受他牽連!如果當時挨打的不是他姜拓而是隨便什麼張三李四,安學敏都不可能會那麼白癡地往前衝。不怪他怪誰?所以請你們回去!你們沒有探訪的權利!」

    「那你要他怎麼樣?這種事情又不在預料之內,完全是意外事故嘛。現在他關心安學敏、惦記她,也是為了謝罪啊,憑什麼沒有探訪權?過晴,你算是安學敏的什麼人啊?可以一直都替她作決定?」

    「是,我沒有資格攔住安學敏的朋友探病,但你們是她的朋友嗎?配做她的客人嗎?你們是害她受傷的罪魁禍首!」

    「過晴,有話好好說,別激動。」一旁的若琳終於忍不住出來打圓場。

    她身為當事人之一,清楚地記得當時姜拓一直在喊她們走,他真的不是存心要連累誰的。而且安受了傷恐怕最不好受的人就是他,過晴這樣一味苛責也顯得太凶蠻了。

    「不過,我也建議你們今天先別上去了。」若琳又向姜拓他們道,「主要原因是安的父母現在在上面……」

    「是的,」過晴馬上又搶著道,「相信他們也絕對不會同意讓安再與姜拓見面的。為了這件事,剛才他們都在商量要替安轉學。他們總比我更有資格阻止你們了吧?」

    莫非語滯。

    「過晴,」姜拓開口了,「我只是看她一眼,她父母在,我正好當面謝罪。」

    「心領了,」過晴轉向他,冷冷道,「她父母正在氣頭上,我倒不是怕他們揍你,而是不想讓安再有什麼麻煩。姜拓,她現在都這樣了,為了你的這段情,身也傷、心也傷,求求你放過她吧,不要讓她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寧,OK?」頓了一頓,她又道:「姜拓,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你一定會跟安分手的。之前你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已經令安幾乎死心了。現在,正是徹底斬斷她癡心的好機會知道嗎?她為你受傷而你卻不來看她——如果你可以表現出這樣的絕情,她就一定會徹底死心的——那樣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這後半段話說出來,把一旁的莫非和若琳都驚了一呆。

    而姜拓兀自沉吟。

    「哥,你什麼時候答應她……」莫非不置信地回首看向姜拓,「難道是這臭丫頭來逼你跟安學敏分手的嗎?是嗎?」

    這一刻,他恨過晴恨得牙癢。想不通以前怎麼會覺得她可愛,現在發現她真是一個陰險的女人。只要姜拓說一句是,他立刻就想回身扇過晴一個耳光。

    但姜拓搖了搖頭,「沒有,是我自己的決定。」過了一會兒,他又道:「算了莫非,我們走!」

    「哥!」莫非想不通姜拓怎麼居然會受過晴的制約,急道:「只要你想見安學敏,我保證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可以阻攔得住。哥,你何必怕過晴啊?」

    「走吧!」姜拓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其實跟任何人都沒什麼關係。」

    「哥!」

    「你不走我走了。」姜拓說著,果然自己轉身就走了。

    「哥!等、等等我!」莫非急匆匆追過去,臨走還狠狠瞪了過晴一眼。

    待他們走遠,一直處在震驚中的若琳終於懷著責問的表情看向過晴。

    她怎麼都想不到姜拓跟安分手居然是被逼的,把安搞得那麼狼狽傷心的人居然會是她們最好的朋友過晴。

    「是真的嗎?過晴?」

    過晴只輕輕聳了聳肩,「反正你已經聽到了,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因為你不喜歡他嗎?」可那是安不惜生命都深愛著的人啊,只因為她不喜歡就一手拆散,她也太霸道了吧。

    「我是為了安好,我覺得他配不上安,安的身邊可以有更好的男子。」過晴只是淡淡地道,「你說說看,論家世人品,姜拓比得上邵征嗎?」

    家世是不可能比的,但人品……若琳覺得姜拓未必比邵征差。況且——「安愛的人是姜拓呀,失去姜拓的安有多難過,過晴,你我都親眼所見的。而邵征……安只是把他當成哥哥的。」

    「如果沒有出現姜拓,我不相信安會永遠只把邵征當成哥哥。」

    「過晴……」若琳覺得她的想法真是太主觀了。如果可以愛上,早八百年前就愛上了吧?以為愛情是接力賽嗎?隨便把棒子遞給誰就可以把感情移交嗎?但若琳現在最最想不通的是,姜拓怎麼居然能聽過晴的呢?怎麼她一逼他就答應了?防線也太薄弱了吧。

    「你是怎麼說動姜拓放棄這段感情的?」她忍不住問出來。

    「很簡單,至少比我自己想像得要簡單得多。」過晴道。

    回憶起那一天,她找到了姜拓的家,上樓,敲門。

    姜拓開門,表情如她所料的有一點詫異。

    「過晴?」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這一點她不意外,身為慕華學生會副主席她知道自己知名度很高。而且,既然對方與安的關係那麼親密,安必然也曾在他面前說到過她。

    她點了點頭,姿態高傲地進去。

    進了屋,她用極其挑剔的目光環顧四周,結論是:「果然與我想像中一樣簡陋。」

    姜拓不動聲色,只是搬了椅子請她坐,並且禮數周到地為她拿了一瓶礦泉水。涵養倒是真不錯。

    「關於你和安,我覺得你們不合適。」她開門見山地表達了自己來意。

    姜拓依然沒什麼表情,只反問:「你覺得我們哪裡不合適?」

    「實在太多了。」過晴侃侃而談,「首先,你們的年齡都還太小,屬於早戀範疇,對愛情的理解也很淺溥,只憑著一時衝動,基礎太不牢固。」

    停了一停,看到姜拓並無意反駁,似乎也有理虧的意思,她繼續道:「其次,家庭背景也不相當。雖然時代變了,但門當戶對依然是當代婚姻的主流,安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門任公務員,生性都非常嚴謹。尤其是安的父親,思想觀念是極其保守的。記得有一次,安暑假想去快餐店打工,他父親也絕不同意。理由是他的女兒絕對不可以從事服務行業侍候人的工作。他們對女兒的期望很大,雖不要求她一定出人頭地,但最起碼將來是要嫁一個門戶相當的人,令他們得到一個面子生輝的女婿。」

    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流露出了諷意,「姜拓,這次拜你所賜,安的父母第一次真正瞭解和認識到養了十幾年的掌上明珠居然並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麼規矩文靜清純無辜的乖乖女,而原來也暗藏了叛逆,是個丟人現眼敗壞門風的小妖精。真是榮幸啊,安學敏長這麼大都沒被父親打過,也沒被母親罵過,更不曾被老師訓過,現在好了,什麼都嘗過一遍,才算不白活一世,對吧?」

    姜拓的神色不再平靜如初了,蹙起了眉。

    過晴加柴添火地繼續道:「自從認識你之後,安的生活變得真精彩。先是差點被飛來的足球砸中腦袋,然後又被一批男流氓堵在小食店裡威脅,好好地站在校門口都會被車撞。現在更好,當著全班同學挨了女流氓的耳光……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破天荒的,她之前十七年所經歷的大小事件都抵不上這兩三個月裡面來得轟動。安學敏現在不僅僅在慕華,甚至在全秋池的中學生裡都算得上聲名赫赫呢!」

    「過晴。」姜拓喚她一聲,阻止她再說下去,眼中已充滿了明顯的內疚。大概上面那麼多的話裡,終有一句觸到他的隱痛了。

    歎了口氣,她的語氣稍變得柔軟:「姜拓,說實話,我並不覺得你人品上有什麼不好,甚至很多方面,我還蠻欽佩你的。但是,對於安來說,你並不是最上乘的配對人選,你會給她帶來很多想像不到的麻煩。安是我最好的朋友,雖然性質不同,但我對她的關心與愛並不比你少。所以姜拓,趁著你們感情發展得還沒有那麼深,請你用你的理智控制住,離開她吧。」

    「就這樣他就答應了?」若琳問。

    「是的。」過晴道,「其實……在姜拓自己的心裡,也早就很缺乏信心可以給安幸福吧。」

    若琳沉默著。

    如果換一種思維模式,也可以解釋為姜拓是太愛安吧。只有愛一個人很深才會把自己的感情壓到其次,而以她的幸福與安危做大前提吧。

    若琳突然覺得有點羨慕安,也很可憐姜拓。

    「我還建議姜拓,」過晴道,「如果決定要分手,就一定要下狠招。若不然,以安的死心眼,只要知道他還愛她,就不會肯輕易了斷。」

    想得真絕呢。若琳輕輕搖了搖頭,「過晴啊,出這種主意很折陽壽的。」

    過晴一怔,但隨後便很坦然地道:「如果有報應的話,我認了。」

    第二天早上,安還沒醒。

    她的父母請不到假,必須得去上班。若琳自告奮勇缺一天課過來陪伴。

    若琳拿了一本閒書在一旁看著。

    「噓!」

    有人發出奇怪的聲音。

    若琳回首,看到門外探進來半個腦袋。

    俊美得帶些妖艷的半張男生的臉。

    「莫非?」她訝然。

    等他露出了整個臉的時候,她更為驚訝——有一隻眼睛成了熊貓眼,而且下巴上紅腫著。

    好像一幅完美的肖像畫被人惡搞,簡直破了相了。

    「你怎麼——這樣?」本來是想問你怎麼會來,等看清他的臉,不由把問話都改了。真奇怪,昨天晚上見他時還好好的。

    「沒什麼,那個……你出來一下。」

    「幹嗎?」

    「出來一下,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若琳不覺得自己跟他有什麼話可說,他們之間好像連認識也稱不上吧?也就混個臉熟而已。

    「無非也就我表哥跟安學敏的事情。」

    「什麼事情?」若琳倒是更好奇。安和姜拓的事情她也算是一個比較完整的知情人,還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因為好奇,不知不覺就站起來,偏離了自己的座位,向門口移了幾步。

    「你出來,我跟你說。」莫非道,「我不想安學敏聽到。」

    若琳回頭看了看病床上的安,她睡得很沉,於是道:「她現在什麼都聽不到。」

    「昏迷的人不一定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莫非好像很內行的樣子,「真的,連很多植物人都是靠對外界的聽覺感知刺激大腦而甦醒的。」

    若琳想想,有道理,於是出來,「到底什麼事搞得如此神秘?」

    莫非拉住她的胳膊,「來,我們走遠一點說。」

    若琳有點侷促地把手抽出來,「對不起,不要拉拉扯扯好不好?」

    莫非作生氣狀,「你們慕華的女生怎麼都這樣?我是艾滋病帶菌者嗎?怎麼都這麼避諱我?」

    不想跟他這種充滿危險氣質的男生胡攪蠻纏,若琳微微板起了臉,「有話就快說吧,安的身邊不能沒人,我也不放心離她太遠。」

    「算了!」莫非突然解除了那副小心翼翼又神秘兮兮的偽裝,道,「看你的樣子比過晴那臭丫頭要講道理一些,我也不跟你玩虛的了,實話實說吧,我哥他想見見安學敏。」

    「你哥?」若琳很快反應過來,「姜拓?」

    順著他的眼神,她回頭看自己的身後,姜拓已經站在了病房的門口。

    「是我。」他向她輕笑了一笑以示招呼。

    她與他也不熟,印象中覺得挺冷傲的一個人,第一次看到他笑,卻發現那笑容真是好看得令人怦然一動呢。

    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你……來看安啊?」

    安奮不顧身地替他擋了一棍,終於用誠意令他回心轉意了吧?其實只要是相愛的話,就算有這樣那樣的條件不配也無所謂的。她認為姜拓完全不用自卑的。

    「嗯。」姜拓點點頭。笑容收斂,卻突然有幾分悵郁的樣子。

    「我可以進去……單獨和她呆一會兒嗎?」他很紳士地徵求著她的意見。

    「當然可以。」她可不是過晴那種頑固分子,「但是,她還沒有醒呢。」

    「沒關係,只要和她呆一會兒就好。」

    這個男人說話聲音真是溫柔,令她好感頓生。

    她忙道:「那快進去吧,我和莫非在這裡等你。」

    醫院的走廊今天好像特別安靜。

    天色也是陰暗的,消毒藥水的味道熏得人頭腦渾濁。

    若琳和莫非並排坐在那裡,彼此都不說話。

    若琳覺得沒有什麼話題與他可聊的,雖然他一夜之間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傷痕令她有幾分好奇,但她覺得問了人家也未必肯說。

    「唉——」莫非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憂心忡忡充滿不安的樣子。

    「我哥是來告別的。」他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告別?」她不明白。

    「見過這一面,以後說不定沒什麼機會可以再見了。」他又道。

    這話說得真蹊蹺,令若琳心頭直跳,有些不滿,「什麼叫沒機會再見?又不是就此生離死別,不會說話別亂說。」

    「反正現在就是等同於生離死別。我和拓哥這一次離開秋池,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到底什麼意思?好端端的你們為什麼要離開秋池?」若琳聽出不對勁。

    「是我連累了他。」莫非一臉痛苦之色,輕輕抱住了自己頭。

    「出什麼事了?」她聯想到他的傷,忍不住開始擔憂,心中的感覺不太好。

    「知道是誰找人來揍我哥的嗎?」他問她。

    就知道跟這件事有關,「是誰?」

    「是劉銘函。他喜歡洪戀思,可洪戀思喜歡我哥,他想幫洪戀思,就派人對付安學敏。可我哥就算跟安學敏分了手也還是不喜歡洪戀思,劉銘函很生氣,就找人來揍他。」

    真複雜。若琳都不太明白,既然那個劉銘函喜歡洪戀思,怎麼還幫她來追姜拓呢?難道那種小混混的愛情觀也那麼偉大嗎?但有至少一點她清楚了,劉銘函對姜拓肯定是很恨的。

    莫非很懊喪很懊喪地訥訥著:「是我的錯。我表哥的社交圈子一向都很清白,唯一的污點就只有我,當初射向安學敏的球是我踢的,劉銘函和洪戀思那些人也是經由我才與拓哥產生的瓜葛……而且,他和安學敏交往的事情也是通過我這張嘴傳到洪戀思那裡的。」他用力抽了自己一嘴巴,聲音在走廊裡脆脆地迴盪,「可我的本意只是想讓她知道以後可以對我哥死心,誰曾想會給我哥和安學敏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看他的樣子如此自責,倒是對姜拓一片丹心。若琳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每一次我都是好心想幫他,可每一次都害了他。」莫非揪著自己的頭髮,顯然情緒正陷入更深的焦慮之中,「就好像這一次,我只想去替他出一口氣,也替安學敏報這一棍之仇……」

    「你做了什麼?」若琳終於抓到癥結所在了。若不是闖了大禍,他不會說什麼離開秋池的話的。

    「我……我找劉銘函單挑去了!可結果……」

    「不會是……」聽他的那種口氣,若琳驚恐地猜測著最壞的可能。

    「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嚴重,所以一定要逃了,我哥答應陪我一起逃——有難同當。」

    若琳嚇呆了,沒想到他身上背著這麼大一個黑鍋。

    「你……你該去自首啊。」姜拓也是,不勸他自首還陪著他一起瘋。

    「絕不自首!反正逃得了一時是一時,能逃多遠就多遠。」莫非聽到自首反應很激動,「告訴你,打劉銘函我一點也沒有後悔,只是連累了我哥……」

    若琳也不知該怎麼辦,這種事她從來沒遇到過。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姜拓就這麼走了,安怎麼辦?

    「其實好漢做事好漢當,我也不想我哥陪著我……」莫非又道,「但是……我哥覺得我是因為他才惹的這場禍,他不讓我一個人擔。而且……而且我現在心裡其實很害怕,如果他陪著我……我想我不會那麼害怕。」

    這時候,病房的門開了。

    姜拓從裡面出來,臉上的神色很內斂。

    若不是從莫非這裡瞭解了情況,若琳永遠看不出在他身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這個男生的自控能力非常好,所有的心事都壓在心底,喜怒不形於色。像他這樣活著會不會很累?她看著都很累。

    「哥!」莫非急忙迎上去。

    「她還沒有醒,」姜拓向若琳道,「替我好好照顧她。」轉頭又向莫非道:「我們走吧。」

    「哦。」莫非忙應著。他很想早點離開是非之地。

    「姜拓!」若琳慌忙地叫了他一聲,「……就這樣走嗎?你都高三了……而且很有希望考上一所好的大學!」

    她想挽留他。這一刻,所有事情的發展與走向都只是在一念之間,她只希望他再考慮一下。

    姜拓沒有回頭,「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他是一個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改變的人。因為下決定的本身就已經經歷了煎熬和取捨。莫非是為了他才去找的劉銘函,也是因為他才身負重罪,他不能不管,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承擔。

    凡事殘缺,不可圓滿——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若琳望著他和莫非離去的背影,沒想到自己成了最後一個看到姜拓在這個城市的背影的人。

    他這樣走了,安怎麼辦?

    在姜拓他們離開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安學敏醒來了。

    她睜開眼睛,第一個動作就是舉起右手,放到眼前怔怔地看。

    為什麼手裡會有這個護身符?

    記得昏迷以前,她已經把它還給了它的故主……

    「姜拓……來過嗎?」她滿懷著希望地問若琳。

    「沒、沒有啊。」若琳道。

    就在姜拓懷著義無反顧的決心跟莫非一起離開之後,若琳也決定從此站在過晴的一邊。

    她要讓安忘掉姜拓。因為姜拓這麼一走,真的一點未來也沒有了。

    「可是……護身符,我記得還給他了啊。」

    「你記錯了吧,或許當時他根本沒有拿回去。」若琳道。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姜拓把護身符又留在了安的手裡,但她狠不下心來把它拿走。若不然,那個凡事都把自己隱忍得很辛苦的男子連一點紀念品都無法留給自己深愛卻不得不離開的女子,太可憐了。

    「哦。」安輕訥了一聲,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許久,道,「若琳,剛才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她柔聲問。

    「我夢到姜拓來過了,他跟我說對不起,他說分手是因為逼不得已……他說他……其實非常非常愛我……他還……輕輕在我額上吻了一下。」

    「有所思……才有所夢吧。」若琳道,卻忍不住有點想哭。

    她想像得出姜拓懷著離別的心情向睡夢中的安絮絮而語的那種情景。

    那個有著好看的笑容和堅忍表情的男人——真的很不容易。

    而自己對安隱瞞著這一切,是不是做得很殘忍?

    「若琳,你怎麼了?」安敏感地問。

    「我……」若琳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無法掩飾,只好道,「我……遇到傷心的事。」

    「什麼事啊?」她反過來去關心她。

    「那個……湯大哥過兩天就要離開秋池了,和他的未婚妻一起。」

    「哦……」安不禁替她難過,「若琳,我不知該怎麼安慰你好……我也失戀呢,我們是一對失戀的倒霉鬼。」

    想起自己為那個人受的傷,可那個人竟然沒來看過她呢。就真的這麼狠心嗎?真的從來沒有對她用過真心嗎?

    「若琳……」她也哭了起來,「他為什麼不來看我呢?為什麼……」

    若琳一把抱住了安,哭得泣不成聲。

    對不起,安,假如有一天你知道真相,請一定原諒我,請你原諒!

    十七歲的秋天,在安和若琳的兩場淒風慘雨的失戀風暴中哭哭啼啼地度過了,秋意蕭瑟。

    沒多久,莫非打傷劉銘函致殘由姜拓陪著一起負罪逃亡的事情傳開了。

    在替姜拓深深擔憂的同時安也竊竊地安慰自己——當初姜拓沒來醫院看她,是否正是因為莫非犯事?他不是不想來,而是來不了?

    想起有一次,她無理地吃莫非的飛醋,問他如果莫非和她同時落水會救誰?他不肯回答,覺得很無稽。

    但事實證明,她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在最危急的時刻,他還是選擇了莫非。

    姜拓走了,一切彷彿回到從前。

    表面上,安學敏好似全然放下了。平靜地上學放學,和朋友在「校園」聚會,也和邵征仍傳著似有似無的緋聞。

    十一月份是她的生日,原本跟姜拓說好送紅玫瑰當禮物的,她從早上等到晚上,期待著有驚喜,可是注定落空。

    這是一個很悲慘的生日,那天她在被子裡偷偷哭了一夜。

    總是不太死心,她常常站在窗口,希冀著有一天不經意間便看到他又出現在那裡的公用電話亭,給她打個電話。

    她還常常去他住過的地方遊蕩,希冀能再遇上。

    可是,一切一切都成空。

    第二年,邵征考上了南華大學商學院,離開了秋池。

    聽說湯丞在海市做生意小有所成,和未婚妻完婚了。

    第三年,過晴考上了南華的醫學院,也離開了秋池。

    可是,安和若琳出人意外地雙雙落了榜。

    第四年,安和若琳一起籌錢開了個酒吧,叫「守護神」。

    聽說邵征自己留了一級,轉讀了醫學院。他向來是有主見的人,只是這一次的決定做得也太出人意料了些。

    第五年,守護神的生意非常好,也算是創業初成吧。

    第六年,聽說湯丞已進入了全國富豪榜前幾名,名利雙收。

    第七年,邵征和過晴都爭取到了留學美國的名額,雙雙出國。

    第八年,若琳重遇了方利文。他已經是國家足球隊的主力前鋒了,算是衣錦榮歸。並且,他對若琳的好感依然存在。

    第九年,若琳終於接受了方利文的追求,兩人確定了戀愛關係。

    第十年,若琳和方利文訂婚。

    可是,一直都沒有姜拓的消息。而安,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也還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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