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著春天氣息的夏季是大不列顛國極具地方風情的特色,雖不如首都倫敦那一年四季常在的霧那般世界聞名,但至少在歐洲範圍內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常識。同樣的,英國那乾燥和寒冷的生活環境以及一日裡變化多端的天氣狀況也是如此。
儘管本島的居民們對此瞭如指掌,但對於外國人,尤其是初到乍來的外國人而言,這猶如嬰兒變臉般的氣候真可算得上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災難——
正午剛過不久,幾分鐘前還陽光普照的天空被突如其來的烏雲遮了個嚴嚴實實,就像是舞台被巨大的布幕完完全全地掩蓋住了,半點兒縫隙也不留。僅僅十秒鐘後,帶著透心涼意的雨絲便毫不留情地墜落下來,並且還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辛苦地扛著大袋行李的啟炫和以寧在一分鐘的驚訝過後,很有默契地同時伸出修長的手臂,翹起大拇指準備攔截偶爾開過的出租車。對於彼此的不約而同,兩人禁不住相視一笑——呵,二十六年的情人畢竟不是白當的咩!
有點不好意思地將濕淋淋的身子和行李塞進藍色的出租車裡,沒想到熱情的英格蘭老司機卻笑謎謎地扔過來兩條雪白的乾毛巾。
「年輕人,英國的夏季雨可是和冬季雨有著差不多的威力,不擦乾的話小心感冒!」
「謝謝。」
交流的任務很自然地交給了啟炫,而英語會話其爛無比的以寧就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你們來自日本?」
「不,我們是台灣人。」
「哦。」和藹的老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們一眼,台灣的男孩都像你們這麼高大英俊嗎?」
啟炫邊擦著濕發邊揚起嘴角微笑,「並不。」
「可女孩子們似乎個個都是年輕又漂亮啊。」老司機像是頗有感觸般地眉開眼笑。
「這裡有很多華人嗎?」
「說多倒也並不很多,他們大都住在倫敦的『中國城』裡,很少有像你們這樣喜歡住鄉村的。」
「我們比較偏愛鄉村的風光。」啟炫笑答。
老司機來了興致,開始談論起鄉村的草地和農場,還有那成群結隊的牛和羊,而對這一切完全陌生的兩人則聽得津津有味,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不一會兒,雨停了,當出租車駛入村莊的小道時,剛剛老人敘述中的一切便猶如一童話般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裡,兩人在驚歎之餘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城市裡所沒有的美麗風光。
「怎麼樣,很美吧?」老司機的言辭有著身為英國人的驕傲,「你們的目的地應該就在那邊,穿過這條河流就是了。」
付了車費,啟炫拉開車門,羅寧也隨後下了車,兩人一傳一接地自後車箱裡取出行李。
「謝謝您給了我們一個愉快的短途旅行。」
「不用客氣,希望你們能在這裡過得愉快。」
老司機朝他們揮揮手,快活地揚長而去。
走過精緻的木橋,腳下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水清澈而純淨,兩岸長滿了修長而又優雅的綠色水生植物,其間還有星星點點的各色花朵不時地隨著輕拂而過的微風探出小小的腦袋來。
在村莊居民的指引下,兩人沿著河邊那被金色花朵和柔韌籐蔓植物圍繞著的古老石階朝地勢較高的河流上遊走去——在那裡,座落著一幢典型的英格蘭鄉村式的小別墅,它的美麗猶如從油畫中出現一般地不真實——
那兒,就是他們在末來幾年裡將要居住的地方。
「呼-」
一打開漂亮的雕花大門,以寧立刻略顯粗魯地扔下背上那些沉重的「蝸牛殼」,「咚」地一聲倒在看起來頗有些年代的波絲地毯上。卻不料此舉在下一秒鐘揚起一陣輕而薄的灰塵,頃刻之間便讓他成了徹頭徹尾、名副其實的「灰頭土臉」。
「啊,呸——咳,咳,咳……」
蹲下身,啟炫好笑地揪著以寧一臉的狼狠樣。
「被英格蘭灰塵覆蓋的感覺如何?」
「像古老的木乃伊。」好不容易才順過呼吸的以寧仰視著戀人,並趁機拉下他的頭偷了一個吻,「嘿嘿,這是精神安慰費。」
「那我是不是該要灰塵清潔費?」啟炫的眸子裡有笑意,「起來了,木乃伊,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例如?」以寧的眼裡頓時露出了以「Y」字開頭的顏色。
「——大掃除!」
一把拖起失望中的「中國木乃伊」,快樂地朝廚房走去。
從廚房的櫃子裡找出一堆盆啊、抹布啊、掃帚啊之類的清潔用具,啟炫對兩人的掃除作業做了一個粗略的規劃。然後,在以寧的哀歎聲中,翻新居家的大行動便正式宣告開始。
經過近五個小時青春熱血的揮灑,小別墅裡煥然一新——從玻璃窗到地板,幾乎是處處都在夕陽的餘輝下反射著潔淨的光芒,連那張佈滿灰塵的波絲地毯也在清水的洗滌下恢復了原來優雅的本色。
「喂,該你去洗澡了。」站在客廳當中,擦著濕發的啟炫好笑地踢踢原木地板上那團癱軟的「軟件動物」。
「軟件動物」糯動了一下下,但隨即繼續陷入死寂之中。
揚眉,笑意已不可遏止。
「肉腳。」
「沒……有……的……事……」
從殼下悠悠地溢出軟綿綿的抗議。
「真的要繼續裝死?」蹲下身,啟炫伸出手指憐愛地戳戳以寧的黑髮。
「唔……」
依然是有氣無力的哼哼。
笑著在以寧身邊的地板落坐,望向窗外。一輪落日正在緩緩下移,渲染出一片絢爛的霞光。
「啟炫……」
「嗯?」轉眸,視線回到身邊人的背脊上,溫柔如水。
「……沒事。」
過了一會兒——
「啟炫……」
「幹嘛?」
「……什麼也沒有……」軟件動物依然夏眠中,似乎是在說夢話。
大力地拍打了那僵死中的背腰處一下,卻只換來一聲悶哼,除此之外,一切平靜如常。
「骨頭在癢?」似笑非笑的表情。
沉默中,好久。
「……我在想……」
「什麼?」
摩掌著那纖韌的腰肢,淡淡的滿足感縈繞心頭。
「……我們在一起已經有二十六年了,明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很短,短到似乎所有的事情只像是發生在昨天……」
輕輕地揚起嘴角。
「……我也一樣。」
蝸牛翻了個身,臉朝上,閉著眸子小憩——
「會不會……當我們已經老到走不動了,還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只剛發生在昨天?」
「……說不定哦……」
唇邊的弧度更深了。
「從出生開始,我們就一直是二位一體,真好……」幸福地歎息。
「這就是你執意要跟我來英國的原因?」表面雖是椰輸,但語氣中卻滿含著莫大的安心與滿足。
「對!我可不想學人家來個什麼勞什子長距離戀愛,就只三五年也不行。只要一星期看不到你。我就很有可能會大大的給他抓狂那麼一下,到時受害的可就是我們的老爸老媽……唔,還有邢兩個自稱A級同人女的妹妹。」非常理直氣壯的口吻。
「喂,啟炫,你幹嘛笑個不停?」
「回想一下:櫻子媽乍聞你想去英國念倫敦大學帝國學院建築系的樣子。」一秒鐘後,地板上又多了一個笑到脫力的傢伙——
「雖然我是不怎麼喜歡唸書,但老媽那個驚訝到打翻她和辰子媽最喜歡的藍莓茶的樣子實在是太誇張了……哈哈哈……」
「那是因為你素行不良。」寵溺地揉亂那頭黑亮的短髮。
「噯?——還不是因為你說要來英國拿劍橋大學的那個什麼地球科學地理的博士學位!」完全是怨夫的調調。
笑,而不語。
「唉……」歎。
「怎麼了?」
「為什麼我不能念和你一樣的大學!」再歎。
「因為你的分數差那麼一丁點兒。」
直截了當的回答頓時「刺傷」了某顆美男心。
「嗚——胸口永遠的痛,郁卒啊∼∼」
某種軟件動物便在下一刻重現江湖。
啟炫輕敲著以寧的肩膀,「別忘了,我們現在住在同一個屋擔下,而且劍橋和倫敦相距也並不是太遠。」
「但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剛好在劍橋和倫敦兩市的中間,去學校的話,我們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冤啊,怨啊!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挑一個在劍橋附近,好吧好吧,至少是和劍橋在同一個方向的大學,即使這所大學的建築系是二流的也無所謂。
——啊!啊!啊!為蝦米人生如此的無常!
「我記得我們脫離高中時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啟炫失笑。
「但也沒人規定留學生不能一起上學!」
不滿,不爽,不稱心!
於是乎,強詞奪理——
不不!是據理力爭。
再度俯下頭,四目凝望,濃情在交錯的視線中流消,唇與唇之間的相觸和纏綿來得自然而和諧。
「小別勝新婚?」
從那雙深遂悠遠的眸子裡,企圖在二十六歲高齡時學習幼兒園小朋友耍賴的那一方讀到了褓姆戀人想要傳達的訊息。
「……可以這麼說。」
不知是不是由於異於常人的高智商,在以寧看來,戀人的睿智有時會等同於他們愈加親密的絆腳石,這一分鐘亦是如此——
唉,身為愛人的他,真是辛苦得人比黃「草」瘦啊!
「沒有什麼可以分開我們……除非,是我們彼此想分開。」
悠悠的天籟在頭頂上方輕飄而下,慢慢地、緩緩地沈積到心底,化做誓言的珍珠烙印在寧靜的海底深處。
「對,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此時的親密已無需再多言……——值得順帶一提的是,如果色心頓起,想圖謀不軌,欲誘人犯罪,以便敞開肚子大談禁果,那麼,現下正是大好機會——天時(黃昏,夕陽西下,馬上天就要黑了),地利(地板剛剛擦洗乾淨,目前正處於一塵不染的狀態),人和(已經擺好了做愛做的事的最佳姿勢,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六顆特亮電燈泡的干擾,真是大快人心!),所以此時不舉,更待何時?
卻不料,正在兩人漸入佳境、欲罷不能之時,啟炫忽然謎起了修長的眸子,露出似笑非笑的殷氏招牌表情——
「以寧。」
「……唔?」
「不好意思打斷你……」
「?」
「但,我要說的是——你已經在發酵了。」
大腦的罷工狀態持續了十分之一秒,然後,軟件動物面無表情地朝浴室緩緩挪動,「兵」的一聲拉開浴室門,繼而「乓」的一聲關上浴室門。
笑聲和嘩嘩的流水聲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站起身,舒展開身體,啟炫悠然自得地走進廚房,開始準備兩人份的晚餐。
***
第二天清晨,當天際出現第一屢陽光之時,企圖包著腦袋假裝現在仍是黑夜的以寧便被枕邊人絲毫不留情地拖了起來。
「……再一分鐘就好了……」
反手樓住愛人裸露的腰際,很順便地把猶如化石般沉重的腦袋擱在那光滑的背部肌膚上——感覺真好!呵呵……
只可惜,在某人的色心還沒有醞釀到家之時就被一把掀開了輕軟的棉被,從半開的窗裡流進房間的清冷空氣頓時讓他打了哆嗦。
「會感冒耶!」
「快點穿上衣服不就好了。」
回應他抱怨的,是啟炫半帶幸災樂禍的笑聲。
「什麼叫做羅曼蒂克?什麼叫做纏綿?為什麼我從來沒在早晨體會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呢。」
以寧一邊慢吞吞地套上衣物,一邊以慾求不滿的怨夫口吻咕濃道。
「羅曼蒂克?」從浴室走出來,擦著濕發的啟炫聽到他的自言自語不禁失笑,
「我們又不是來度假的。」
「是是。」
爬下床,以寧以木乃伊的姿態朝浴室挪動,不過這具將色狼寶典背到滾瓜爛熟的「木乃伊」絕對是十二萬分地烙守「理論聯繫實際」定律,只見他在經過啟炫身邊時,趁其不備,迅速、果斷、不打任何折扣地給他結結實實地偷了三個吻:兩個睛蜒點水式外加一個早安深吻。然後,才志得意滿地溜進浴室。
吃過早餐,兩人便按照計劃坐火車去倫敦市。仰仗著啟炫精明的頭腦和以寧道地的購車知識,兩人在一家頗有規模的二手車行裡挑了兩台各方面都不賴的二手車,成功說服老闆以合理偏低的價格將車子賣出的啟炫和以寧便大搖大擺地駕駛著車子穿過倫敦的大街小巷。當然,兩人也沒忘記順路將一星期份量的食物和生活用品購買齊全。
在經過以英國歷代國王或女王加冕典禮和王室成員結婚場所著稱的西敏寺教堂時,啟炫朝以寧做了個手勢,兩人隨即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沿著教堂徒步仰望參觀。
「這就是被稱為『榮譽的寶塔尖』的西敏寺教堂啊。」
「因為有很多國王和名人被葬在這裡。」啟炫站在以寧身邊,也抬起頭仰望教堂門口的那對塔樓。
「難怪看上去這麼莊嚴。」不失時機地速速貼近戀人的身側,「不過說實話,我總覺得在一個國家或地區之內所有的教堂都長得大同小異。」
啟炫斜睨了他一眼,假裝沒有發現某人在燦爛陽光下已經昭然的色狼之心。
「比起這種嚴肅又冷森的古建築,我還是欣賞比較具有時代感的風格。」繼續努力不懈我貼,我貼,我貼貼貼。
「原來是後現代主義。」揶揄加調侃。
「對。」大言不慚,「不久之後,也許會進化到未來主義。」
「說到這個,我想起我們今天出門的另一個主要目的——」
一盆冷水頓時澆下。
裝傻,打馬虎眼。
「呵呵,反正不急,下次再說吧。」
「不合理安排行程有悖於統籌的原則。」一把拉住正欲滑腳的某人衣角,啟炫嘴角噙著瞭如指掌的笑意,「時間等於金錢,更何況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早死早超生?」苦著臉。
「沒錯。如果你在四年之內沒有拿到學位,我就決定拋棄你。」不懷好意地笑。
「四年!?太嚴苛了吧!」如喪考妣,碎碎念,「大學就要三年……」
「所以,你的碩士學位必須一舉拿下,沒有多的機會。」放開某人的衣角,啟炫好心情地朝停車場漫步而去,而被要挾的某人只得乖乖地跟隨其後。
唉,有個說一不二的戀人,也許他這輩子只有被壓迫的份兒了……
——怒!
是誰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的?遇到這種情形能反抗嗎?說這句話的傢伙,有種的站出來,我要把你埋了!
***
藉著留學美名誕生的純兩人世界,雖然甜蜜,但有時也很辛苦。初到乍來,在英國的國土上就需尊重英國人的生活習慣和教課方式,儘管拜父母親大人所賜有著比較管用的頭腦,然而在許多方面,無論是啟炫和以寧需要習慣和學習的事情都還有許多,學業上的問題就是其中之一。
很有架勢地蹲在客廳的地板上,面前是被撐開在木架上的圖紙,腳邊是大堆厚到可以砸死人的數據和字典,手指間來迴旋轉的是三支深淺不同的鉛筆,而空氣中流倘著的,卻是百無聊賴的氣氛。
漫漫長夜,無心學習∼∼
喝一口道地的英國冰鎮啤酒,一個字——爽!
望一眼窗外人跡杳然的青石階梯,兩個字不——爽!
這兩個多月以來,每每到了星期三,以寧就自覺自己像一隻坐在河邊釣魚的熊,眼巴巴地看著湖面一圈圈盪開的溥漪,卻不知道魚什麼時候能上鉤。
並非因為獨自身在異鄉大學,依他開朗外向的個性,即使會話不很流利,語音不很純正,但還是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裡與不少經常在一起聽課的學生混熟了,其中有同樣是台灣留學生的,也有英國本地學生,還有從美國和意大利來的留學生。
朋友多了,自然邀請參加各種PARTY的機率也增加了,可總覺得沒有那個心情,因為家裡有一個他真正掛心的人。無論走到哪裡,參加什麼活動,都覺得心裡會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催促他早些回去——即使這一天剛好遇上星期三亦是如此。
星期三啊……
倒在地毯上,呈大字型舒展開身體,楞楞地仰視著呈白雲和小天使狀的浮雕天花板。
這也算是一種相思,兩處相念吧。
雖然彼此生活在同一個屋擔下,可因為倫敦大學和劍橋大學剛好位於以住處為中心的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而且兩人課程的時間安排也不同,所以近來他們已經是離多聚少了。再加上啟炫從上個月開始每週三晚上叉義務擔任了主修課教授的實驗助手,因此他們之間獨處的時間便更是少之又少,更遑論戀人之間的親密了……
累啊……
無論是他,還是啟炫。
來到異國他鄉,用他國的語言來說話,按他國的習慣來生活,以他國的方式來學習,即使是天才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更遑論是普通人。幸好國外的建築學無論是在理念上還是在創新上都確實更勝一籌,不然他真的會郁卒而死。至於啟炫,想必也是因著這份先進與創新才孜孜以求,不知疲倦吧。
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在安靜的鄉村之夜傳遞得格外遙遠,從地板上站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雕花大門,等候的身影剛好踏上第一階石梯。
四目相望,彼此的唇邊都噙著淡淡的笑意。
「我回來了。」
軀體與軀體之間僅隔著一厘米的距離,然後,這一厘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那在清朗星空下合二為一的影子……
「感覺上,似乎有很久沒有這麼吻過了。」
長長的熱吻過後,兩人並肩走進屋內,啟炫放下書包坐在地板上。
「彼此彼此。」
從冰箱裡取出一罐未開封的啤酒,剛想扔給戀人,卻發現他已經拿起書邊那罐喝到一半的向嘴裡灌去。好心情地揚起嘴角,拉開鋁環,喝了一口,不急著嚥下卻坐到啟炫身邊,扳過他的肩膀,然後貼住他的唇,順勢將啤酒哺入……
嚥下口中已經變暖的馨香液體,啟炫露出帶著淡淡邪氣的笑,很自然地自以寧手上抄過冰鎮啤酒也喝了一大口之後如法炮製……
這頻繁的一來一往讓兩人在忙到不亦樂乎之餘,下腹也自然而然地燃起了男性特有的衝動,而長時間以來的禁慾生活似乎也成為了今晚激情的必然驅使因素。沒過多久,室內濃情密意的氣氛中已增添了不少情色的味道。
需知,夏季的好處就在於:不消幾分鐘、也不用多費力氣就能輕易除去妨礙肌膚之親的多餘物;亦可隔著薄薄的布料似有似無地引發更高層次的激情燃燒。當然,如果是後者的話,還能為兩人六年有餘的床上生活增添不少情趣,現下兩人對彼此的敏感處就如同對自己穿幾號衣服般瞭解得深入淺出。
既然對SM和用以SM的種種道具不感興趣,那麼運用唇舌和手指不啻為最好的選擇。
口中的最後一滴酒在夏季薄薄的襯衣上渲染出一片潤澤,襯衣下的淡淡紅暈便因此而若隱若現,舌尖猶如頑皮的孩童來回逗弄,卻引發身軀輕輕的顫動和呼吸慢慢的加速。
向上輕嚙。然後鬆口,滿意地感覺到肢體邢誘人的弧度。於是,更放肆地添拭而下,不料,此時卻引發了對方充滿愛意的報復……
猶如情人樹般緊緊相擁,肌膚與肌膚燃燒著一樣火熱的溫度。將彼此的慾望納入口中,設身處地地感受戀人對自己的深切渴望,與之纏綿,使這份渴望膨脹得更大,更熱烈,也更火熱,直至無法承受……
「……可以了……」
啟炫的胸膛急促起伏,被慾望籠罩的眸中對以寧無法抑制的渴求已無從遁藏。
「……想不到……今天是你先舉白旗……」
另一方在輕笑的同時,手指亦探入戀人熾熱的體內愛撫……
「……囉嗦……」
微紅了臉,順勢半帶報復性地握住今天將會是主導方的愛人的男性象徵輕輕摩掌。
「……等不及了?……」
即使是忍耐的時間比戀人久了一點,但終究還是瀕臨爆發的邊緣,因而此時,這一份額外的刺激無疑是火上加油。
「……準備好了?……」
得到愛人身體的肯定響應,蓄以待發的慾望終於按捺不住衝入幽閉的柔軟之中,強烈的快感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讓人無法承受。而激烈的律動和配合度極高的腰肢動作更是加速了快感的蔓延,由中心點擴張到四肢乃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還不夠,還要……
越來越激烈的動作傳遞給彼此同樣的訊息,接受到對方的愛語,被予求的那一方全然地放鬆身體,以便讓渴求的那一方更加深入……
律動的持續加速已使兩人溢出了猶如催情劑般的低低呻吟,在最後一次大幅度的衝擊中,一如醇蝴灌頂的高潮同時來臨,讓兩人一起攀上快感的頂峰……
當呼吸漸漸轉為平靜,平躺著的兩人凝視著對方,愛意經由深情的視線緩緩地流倘入彼此的心中。
「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低低地忍俊不住。
以寧先是迷惑,隨即便領悟,於是便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對喚,但第一次是未遂。」
「看來,地板對我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這回連眸中也有了濃濃的笑。
「凡事都要有勇於創新的精神,做愛做的事也不例外。」翻了個身,光溜溜的軟件動物很賣力地挪動到戀人所在的位置,順便再偷個吻。
「還嫌不夠?」昏昏欲睡之餘不免有點懷疑某人過剩的精力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雖然是有點這個意思,但主要原因是想看看你還好吧?」說話的同時,大手也在啟炫的腰上輕柔地按摩起來。
頓時,血色再度湧上臉龐,連忙按住某人那只蠢蠢欲動的爪子。
「有感覺?」雖然是疑問,但以寧的調調可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謎起眼。
基於六年的床上生活,很顯然,某人對他身上的敏感帶瞭如指掌,再加上某人的素行不良史,所以,叫人不懷疑實在很難。
「我很冤喔。」拉過啟炫的手直往下身探去。
原本微紅的臉現下可是貨真價實地紅了。
「看吧!我是真的想幫你按摩,畢竟你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受』了。」事實證明,以寧是無辜的。
「這種事情不要拿出來說。」別過頭,假裝沒有聽見某人的「童言無忌」。
輕伏在啟炫背部,吻著那頭黑亮的短髮和柔軟的耳垂,自心中源源湧出的滿足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即使是那彌足珍貴的三個字。
「啟炫。」
側臉,卻被吻了個正著。
「這就是你的目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久……」嗓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的感覺也一樣。」側身,正視著戀入心底的愛人,彼此間又交換了個親吻。
低笑了數聲,「我相信。」
「你那邊還好麼?」
「還不壞,雖然目前要跟上教授的思路還有點小小的困難。」聳聳肩,不以為然,「你呢?」
「情況也只稍微好一點而已,這邊的視野很寬闊。」
「有同感。」
「有沒有遇到麻煩?」啟炫雙手環胸,意有所指。
「唔?——哦,現在暫時還沒有。」搔搔腦袋,「希望以後也不要有。」
摸摸下巴,故做沉思狀,「這似乎不太可能。」
「既然瞭解,就不要老是懲罰我咩。」竭力為自己爭取合法權益。
「放任自由?」壞心眼地明知顧問。
「怎麼可能。」拿起戀人的手放在胸口,「只有一個人能讓它跳動。」
「哦。」佯裝恍然。
「也許,我也該杞人憂天一下……」
以寧立刻現學現用,模仿某人,摸摸下巴,故做沉思狀。
「說不定有必要。」笑得腰部肌肉酸痛到直叫「抗議」。
「嘿,別笑了,再笑就有危險了哦。」
將自己的臀部貼近戀人那柔軟堅韌的細腰,下一秒鐘,啟炫果然笑不出來了——
「以寧。」
「什麼?」假裝無辜。
「那是什麼?」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觸感。
「……你笑的後遺症。」
「……這麼微小的摩擦……」
「沒辦法啊,因為先前的感覺實在太好。」
「不用勉強,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
正欲站起身前往浴室,卻不料,一隻有力的手臂拉住了他。
「沒關係,我們再來就是了。」
啟炫的唇角忽地浮現起一朵略帶邪氣的微笑。
「啊?」懷疑的目光揪著戀人纖細的腰肢,「……你真的沒有問題?」
「完全沒有。」果斷而毫不猶豫。
就在將信將疑的那一瞬間,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以寧就被撂倒在地板上,下一秒鐘,耳邊便傳來愛人性感而沙啞的嗓音——
「但這一次,換你在下面。」
***
星期四早晨,當兩人都略顯尷尬地走下石階,坐進自己的愛車時,終於體驗到何謂縱慾的後果。而當汽車引擎發動的那一刻,自車底產生的輕微震動再度提醒了兩人昨晚的記憶。
單手伏在方向盤上,啟炫敲了敲自己的車窗,以寧回頭。
「感覺如何?」半帶揶揄的調侃,雖然自己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
「快樂過後的痛苦。」以寧聳聳肩。
「結論?」
「以後把日子選在週末。」
話音剛落,兩輛車便各自駛出,從車窗裡飛揚出的爽朗笑聲在寧靜的鄉村早晨迴盪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