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靜海剛睡醒,由床上坐了起來,腦袋還處於不太能運轉的狀態,一室的「特殊景象」映入她眼簾,她腦袋和眼睛彷彿仍接觸不良,無法順利連上線——
桌上一盆美麗的花被打翻,瓶子滾到地上,水濺濕了地板,香檳玫瑰則散落了一地……地上散落著許多衣服,有男款也有女款,而且越接近床邊,衣服也越脫越小件……
床側有塊可疑而眼熟的小布,她直覺拿起來看……嗯,是她最喜歡的那件白色蕾絲內褲,只是……為什麼破掉了?!
她很努力的回想,忽然注意到浴室傳來沙沙的水聲。有什麼人會這麼早淋浴?茗菲嗎?
淋浴……蓮蓬頭?但她家的蓮蓬頭壞了很久欸……唔,可能是室友找人修好了吧。
直到過了好半晌,她眨眨眼這才少根筋的發現——這大到不可思議的房間,根本不是她的!
意識到這件事,她瞪大眼馬上在床上坐直身體,緊張地四處張望。
這房間夠大,而且很有設計感,擺設的飾品雖不多,卻一看就知道身價非凡,瞧一眼就知道這些不是寒酸的她擺得起的……媽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身子一動,忽然又像是啟動了身體的感覺開關,令她渾身又酸又痛!她活像前一天去攻頂似的,腰酸到一個不行,雙腿放鬆走路更可能會變成0型腿。最最重要的是……她大腿間的私密處很不舒服……
霎時之間,關靜海整個清醒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連忙掀起被子探看——
全身赤裸?她再拉開棉被,床單上還有幾點刺眼的血漬……
完蛋了!時下流行的一夜情不會就發生在她身上吧?她還沒那麼趕流行好嗎?到底怎麼了?她和誰上了床?
和誰?快想起來、快想起來……如果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真的太離譜了。
漸漸的,一張俊雅絕倫的臉在她腦海中成型,模糊的記憶斷斷續續籠來。
是他?他好像叫……岳衢穎?對,就是他,那個在飯店大廳把她撞到流鼻血的男人!
昨天,她在「夜後」和紅牌拚酒輸了,喝得很醉,本來和聆聆打聲招呼就要走了,岳衢穎正好和聆聆同桌,之後又好像說要送她回去。
後來的記憶,她就有些模糊,只知道自己好像很盧,盧到後來太累,之後……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抱著人家狂吻,還動手去解人家的衣服。因為男方的抗拒,這部分拖了很長的時間……歐買尬!結果她還不死心的死纏不放,終於把人家推倒,一路吻吻吻、親親親,撩到人家進浴室「熄火」……
咦?這男人好樣的,看似弱雞,卻是個正人君子。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沒有成事啊,那為什麼……
喔喔,中斷的記憶又連線了,原來人家進浴室熄火,她也跟了上去,然後呢?她對著人家光裸的身子做出令人難以啟齒的事……以下畫面快轉,總而言之就是成事了。
發生這種事,關靜海也不知能說什麼了,因為太荒謬,荒謬到令她想哭。
原來,喝醉後她還是可以克服心理障礙的,只是,對像為什麼是這個認識不深的男人呢?為什麼不是……心湖泛起波動,她輕歎了口氣,拒絕再想那些早被塵封的過去。
唉,不想了,她現在該擔心的,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如何善後吧?
如果是一夜情,男歡女愛、你情我願,這倒好解決,可現在呢——她酒後亂性的壓倒男公關?
可真的是男公關嗎?岳衢穎的身份是什麼,其實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他的名片上只有公司、名字和電話,連個職稱也沒有。
記得第一次在飯店遇到他,好像聽到有人叫他「副總」什麼的,那到底是副總裁還是副總經理?
天!要真是這樣,她還寧可他是男公關。睡了男公關,可以花錢了事;睡了總裁、總經理……噢,再想下去,只怕她的心臟會不堪負荷。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不行,先離開這裡吧,離開後再好好斟酌該怎麼辦。
運氣好的話,也許人家大人有大量,這回的事就當船過水無痕,大家都快樂的忘了它。
躡手躡腳下了床,腳一碰地,她才明顯感覺到初經人事的災情比她想像的還嚴重,她不只是去攻頂,只怕還在途中遇猛獸搏鬥,才會這麼難受……
是哪個人說女人的第一次其實沒那麼痛,還說只要忍一忍就會痛快到欲仙欲死的?昨天她有沒有欲仙欲死真的沒什麼記憶了,一覺醒來痛得要死倒是真的。
看著那件破到無法再穿的內褲,她不停歎氣——那位弱雞先生應該沒那個力道可以撕破女人的內褲……別告訴她,這是她自己的傑作?
撿起甩落在床尾下方的洋裝,她發現洋裝的拉鏈也扯壞了。
厚!誰來告訴她,昨天她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事啦?內褲、洋裝都破了,她有這麼飢渴嗎?飢渴到自行破壞身上的束縛,化身色狼將人家撲倒?!
那位弱雞總裁還好嗎?他看起來不怎麼能承受蹂躪的樣子……對了,方纔她好像有聽到淋浴的聲音,那他應該沒事吧?
嘖,想這麼多幹麼?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全身上下只有胸罩是完整的,怎麼走出去見人?
但等低下頭要把洋裝套上時,她又多了個發現——
天啊天啊!她的胸口一堆吻痕,那麼多,怎麼剛剛都沒看到?
她急忙衝到鏡子前,這一看令她一陣無語……各式各樣的草莓,想得到的應有盡有,大大小小、紅紅紫紫的一堆!
這可惡的男人……他是果農嗎?!
聽見後頭的浴室門開了,關靜海生氣的轉過身,怒氣沖沖說:「你很粗魯耶!在我身上弄出一堆吻痕,你這人……」後頭的話,她在看見下半身圍著浴巾的男人後,再也吐不出來。
如果說岳衢穎是「果農」,那她的功力也不遑多讓,因為他從頸項到胸口,都佈滿了可疑的紅痕和抓痕……
她頓時尷尬不已,連忙別開臉。
他倒沒說什麼,只是從抽屜裡拿出一罐白色小瓶遞給她。「鎮定消炎的,味道不壞,效果也不錯。」
待她接過瓶子,岳衢穎立即轉過身去吹頭髮,吹到了一半,她就默默來到他身後,替他背上的抓痕上藥。
她的動作很輕,溫柔得像是怕弄痛他,她纖手在他肌膚上輕撫,在他心裡留下一種奇特的感受,像一片葉子翩然落到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和關靜海發生關係在他意料之外,昨夜她醉了,他也不見得有多清醒……只不過,他滴酒未沾哪來的醉意?
不!他清楚自己沒醉,卻不明白那渾身的燥熱和不受控制的激情,究竟從何而來?即使是現在,他的下腹還是隱約燃著未全熄的火苗。
他是個正常成熟的男人,面對有興趣的女人投懷送抱,當然也會有回應,然而他也清楚來自於身體的那份躁動,早在她主動壓倒他之前就存在了。
她是對他有吸引力,可對於僅有兩面之緣的女人,也從不曾這樣不顧後果的非要不可,因此,他想,昨夜的花草茶很有嫌疑。
他想起了當時那個侍者不太自然的表情,看來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問清楚。
他的人生,截自目前為止都是走在中規中矩的平穩軌道上,遇上關靜海,很明顯的是個意外。對於意料之外的事,就以往的選擇,他會用極快的速度恢復到常軌上,可顯然的,這次意外卻帶給他許多的樂趣。
也許,他能選擇接受這樣的突發狀況,樂意讓這個意外繼續下去……想到此,岳衢穎心中有了決定。
不過關靜海這女人也真有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但不哭鬧,還打算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即使不在乎自己的初夜就這樣沒了,難道她連對方是誰也不在乎嗎?也是,這個女人第一面就能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正是因為她的強勢和倔強?
這樣的女人,吃了這種悶虧通常只會自認倒楣。他從浴室走出來看到她,她的神情就一直很僵。大概是努力的強撐著,不想讓人發現她內心的不安吧。
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岳衢穎轉過身,接過關靜海手上的藥瓶。
她愣了一下,以為前頭的傷痕他要自己來。這樣也好,畢竟他光裸著前胸,要她當著他的面替他塗塗抹抹,說真的,她還挺害羞的。
沒想到,他竟用手指刮了些藥膏在指尖,仔細輕柔地塗在她頸上的紅痕處。
她怔了怔,有些尷尬的想阻止他,「那個……」
「昨天的事你記得多少?」
「我……醉得很厲害……」
「也就是完全沒記憶了?」他語氣淡然,大手繼續塗藥的力道卻溫柔得不可思議,指尖一路往下延伸至胸口賁起的位置塗抹,一邊盤算著之後的佈局——
如果不想和她短暫交集後就結束關係,乂想結束無聊且無止境的相親,那麼他不如將這只誤闖他生命的意外羔羊禁錮起來。
「如果有冒犯的地方……真的很抱歉。」關靜海越說聲音越小,心裡卻相反的很不痛快。
真是有夠ままXX、香蕉芭樂,她就這樣莫名其妙交出初夜,還得向人道歉?該死的自己,沒事幹麼喝成這樣?將沒借成,還賠了夫人又折兵。
岳衢穎沒說原不原諒她,突然反問:「你知道,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是該有論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
什麼意思?她想起之前在飯店大廳那個跟在他身邊的高傲女,卻因為不懂他想說什麼,只能吶吶回覆,「……就正常情況來說,是這樣沒錯。」他看來該有三十了,這個年紀早婚的,都已是孩子的爸了。
「如果未婚妻來找我,卻發現我和另一名女子裸著身體躺在床上……」他故意打住話語,深邃黑眸往她看去,滿意地在她臉上看到驚愕和愧疚,吐了口氣又說:「倘若未婚妻換作是你,做何感想?」
關靜海明白他在說什麼了,她很想說出違心之論,可那樣太卑鄙了。
掙扎了一會,她低聲說:「馬上分手。」
岳衢穎點了下頭。「這樣啊……」
她抽了口涼氣,很有默契的聽懂他在說什麼,連忙又道:「你、你……你千萬別讓她衝動,我可以去向她解釋、跟她道歉!我會告訴她,你愛的人絕不是我,我們、我們只是都喝、喝醉了,請她大人有大量……」
「我沒喝醉,昨天我滴酒未沾。」
他這是什麼意思?想控訴她……性侵他嗎?她一時傻住。
「親眼目睹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上床,你要她大人有大量?也就是說,這種事若發生在你身上,只要你的男人告訴你,他心裡愛的是你,這樣你就能原諒他上別的女人的床?你真的做得到?」
關靜海低頭不語,因為光是想像,她都覺得一把火冒上心頭。
這種事怎麼可能原諒?她也曾是受害者,瞭解直接目擊心愛男人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痛。那種像是全身血液逆流、血管要爆開了似的感覺,她光回想就無法忍受。
因為有過親身體驗,每次看到新聞有類似的小三事件,即使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都不禁替正室義憤填膺。
思及此,她聲音微微顫抖,「你和未婚妻……」
岳衢穎露出一個苦笑。
「這樣就分了啊?」她心一震,突然想起某首流行歌的一句歌詞——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
確實,當年的她也是如此不是嗎?甚至連再見前男友一面,都覺得噁心……
「婚禮……」他故意歎了口氣,沒往下說。
「啊!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嗚……怎麼會這樣啦?她難得喝醉,怎知一覺醒來就豬羊變色,現在是要怎麼辦?
「順道告訴你,我祖母堅持不肯取消婚禮。」這話當然是誆她的,他開始撒網了。
「都……都分手了,怎麼可能不取消?」她小小聲的說,偷偷看了他一眼。
「她說我既然敢劈腿,想必你有過人之處,我才會不顧後果的把你帶回家。」
關靜海一臉錯愕。「你不會解釋啊?就算你未婚妻不聽解釋,自家人絕對會給你這個機會吧?」奇怪,她老覺得這件事有哪裡怪怪的?
「老人家一開門,就看見你玉體橫陳的躺在我床上,床單凌亂、滿地衣物,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我解釋什麼?」
她徹底被嚇到了,嘴巴開了又闔、闔了又開,肺部的空氣有如被抽乾,令她嚴重缺氧。「你、你、你……你祖母來過?」這裡是觀光A片廠嗎?她怎麼覺得自己像女優一樣光著屁股被展覽?先是來了他女友,又來他祖母,接下來呢?
「對了,我忘了說……」
關靜海垂頭喪氣的開口接話,「你要告訴我,你爸媽也來過了嗎?」要真被她說中,她也不訝異了。
「不是。你盥洗一下,我祖母在樓下客廳等你。」若知道有人在樓下等她,他猜原本二十分鐘就可以盥洗結束,她絕對會拖到一小時以上,那樣他就有充裕的時間打電話給祖母說清楚。
老人家對這樣的事情,一開始一定會怒斥荒謬,可他有自信祖母會支持他。在祖母的印象中,他這個長孫一向沉穩內斂,行動之前必思慮再三,清楚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該避,他要如此設計一個女人,必有他的想法。
更何況,新銳女畫家關靜海還是她老人家之前選來跟他相親的對象之一,她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等我?」關靜海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以為經過了方纔的「被觀賞事件」,已沒什麼事情會嚇到她了,可她竟又再度受驚嚇。
「她很堅持要見你。」岳衢穎看著她說。
一波波的不安和慌張累積到了臨界點,她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這樣低聲下氣、窩囊過,所有的負面情緒一再加壓,她的脾氣終於爆發了!
「我的內褲破了、洋裝拉鏈也壞了,衣衫不整的怎麼見人?!」
「她見過你光裸的樣子,這樣算整齊了。」貴公子難得耍冷,卻讓人想拿球棒K他。
「你這人實在是……」看她這樣出糗,他很開心嗎?
同一時間,有人叩門了,平板公式化的女音從門外傳來。
「岳先生,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看見岳衢穎朝門口走,關靜海顧不得生氣連忙躲起來,心裡又是一陣咒罵。
他壓低聲音,像是跟對方交代了什麼,可惜她聽不真切。
不一會兒,門又帶上了,她試著探出半顆頭,確定房間只有她和他後,才又閃了出來。
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她就還是忍不住惱火,現在身上彷彿炸彈沾滿了油,一點火就會爆炸。
岳衢穎打開了衣櫥,正想著要穿什麼,關靜海突地竄到他和衣櫥之間,張開雙臂。
他低頭看她,眉一揚,像是問她這是在幹麼?
「不准挑衣服換上!我衣衫不整,你也休想穿戴整齊!」
他有趣的看著她,見她故意揚高臉,擺出不讓步的表情,於是將陳秘書送過來的紙袋提了起來。「換上吧。」
關靜海一怔,不由得往紙袋裡看,裡頭有內褲和一個大紙盒。紙盒裡擱著一件美麗的洋裝,還附一條飄逸典雅的白色絲巾。
她訝異的抬頭看向他。「這是……」
岳衢穎道:「你的衣服破了,我臨時打電話要秘書買過來的。」
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原來他有想到,而且還想得如此周到,連她頸子上的「傑作」都想到要替她遮掩……
「我多事了嗎?」他問。
一時間火氣消了泰半,可她又拉不下臉道歉,只好拿著衣服到浴室換上,以掩飾尷尬。
關上浴室門,她倚著門板吐了口氣。他連這樣的事都替她考慮到,是她遇過最體貼的男人了吧?長相花美男,性情穩重溫柔,要不是身材是無油白斬雞,差點就成為她心目中的完美情人了,可惜啊可惜……
嘖!沒事想這麼多幹麼?
她又不打算挑他來當老公,沒差啦。她要的老公,一定得要長相很花美、身材很猛男才行。
哎唷,又忘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想這些?她該擔心的是等會要見樓下老人家的事吧?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岳衢穎的祖母要見她?不會一見面就先賞她兩個鍋貼,然後拽住她的長髮大罵她狐狸精、死小三吧?
越想越害怕,她洗澡的動作果真慢慢來,現在只能很鴕鳥的祈禱老人家等得不耐煩,或忽然有什麼要緊事先離開了。
她呀她,沒想到也有這麼窩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