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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釉裡紅 第8章(1) 作者:朱妍
    衝冠一怒為紅顏。

    「鈴……」手機鈴聲響起,狂響到轉接語音信箱即切斷再重撥,吵得正好眠的胡翾不勝其擾地骨碌翻過身,把頭埋進柔軟的羽絨枕頭底下,躲避這魔音穿腦似的手機鈴聲。無奈,徒勞無功,手機鈴聲像在跟她角力般響個不停。

    「可惡!」她惱火地啐了句,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伸手在床頭櫃摸索老半天,才摸到手機,困眸半閉接聽:「誰啊……井灝?我說,平老大井瀕先生,現在都幾點了還打電話來擾人清夢?」她掩嘴遮住一個大哈欠,軟軟地勾垂著頭,好想睡哦。

    「嗄?你說你人在哪裡?請你再說一遍……警察局?少來了!你一定是在唬弄我尋我開心……什麼?你敢對天發誓,你真的在警察局?」她嚇得睡意全無,整個人轟然問清醒過來:「三更半夜,你不在家睡覺跑去警察局做什麼……嗄?你跟米靚約會後,送她回家被狗仔跟拍,你下車摔壞狗仔的相機還揮拳痛毆狗仔,被警察帶回警局……好好好!我馬上趕過去。」胡翾跳下床,以前所來有的速度換好衣服,抓著皮包邊跑邊穿鞋,奪門而出。

    胡翾十萬火急趕到警察局,一下車,就被媒體的大陣仗嚇了一大跳。

    此刻,清晨兩點多,聞風而至的記者早已守候在警察局外面等平井灝現身,她很慶幸記者先生小姐們的眼睛全朝向警察局大門口,她才得以低著頭不被發現地閃進警察局。

    剛做完筆錄的平井灝見她火速趕來,神情疲憊地牽了牽嘴角,給了她一個尷尬的苦笑。她的視線越過中間的警察,瞥向坐在另一頭的狗仔記者,這一瞥,害她差點噴笑出來,連忙咬住下唇,把滾至喉問的騰騰笑氣憋回肚子裡,原來,那名狗仔記者的一隻眼睛烏青一大塊,乍看之下,宛如山寨版的「賤狗」;而,狗仔記者旁邊還坐著一名體格瘦小的斯文男,她猜,應該是受傷狗仔的雜誌社同事,因為,據她所知,狗仔都是兩兩一組搭檔。

    「警察先生,已經做好筆錄,我可以走了嗎?我還趕著要去醫院驗傷呢。」

    「你在筆錄上簽字就可以走了。」承辦警員把一式三份的筆錄推至狗仔記者面前,狗仔記者把筆錄詳細看一遍,確定無誤後,簽下「陳浩之」,和斯文男雙雙起身往警局大門走去。

    「陳先生,請留步。」胡翾追上去叫住狗仔記者,陳浩之和斯文男同時停下腳步亙看一眼,緩緩轉身,她立刻展開笑臉攻勢,笑得一臉無可挑剔地自我介紹:「我叫胡翾,是井灝的助理。」

    「幸會。」狗仔記者反應超冷淡。

    「對不起,都怪井灝一時衝動……」

    「砸爛我的相機,還把我的眼睛打到黑輪,就憑你一句對不起以及歸咎一時衝動,就想擺平這件事?」陳浩之得理不饒人。

    「被砸爛的相機我們會買個新的賠你,也願意支付所有醫藥費,希望你高抬貴手,息事寧人。」

    「是否息事寧人抑或採取進一步法律行動,一切等我跟律師研究後,再說。」陳浩之餘怒未消,拂袖而去,斯文男見狀,趕緊小跑步追了出去。

    「陳先生……」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別喊了,由他去吧。」隨後也在筆錄簽完字的平井灝悄悄站在她身邊。

    「井灝,這回你可捅了個大樓子。」

    「……」平井灝兩手插進口袋,低頭注視鞋尖,緘默不語。

    「我知道被狗仔跟拍的感覺很嘔很糟,可是,就算感覺再怎麼嘔再怎麼糟,你也不該動手。」

    「我是被狗仔逼到忍無可忍,才下車理論。」

    「理論動口就好,何必動手?」

    「我會動手,那是因為那個叫陳浩之的狗仔嘴臉實在有夠欠揍,呃……就是那種看了不揍他,會覺得很對不起他的欠揍嘴臉。」平井灝的火氣又提了上來。

    「你……井灝,不是我愛說你,你的火爆脾氣也該收斂一下。」

    「你先別急著數落我的不是,讓我把狗仔跟拍的驚險過程說給你聽,請你評評理。」

    「好,你說,我洗耳恭聽。」

    「晚上十點多,我把車停在錄音室樓下,接錄完音的米靚去林森北路吃消夜後,正準備開車要送她回家時,不經意從後視鏡瞄到後面緊跟著一部車,狗仔正從搖下的車窗拿出相機偷拍,我告訴米靚有狗仔跟拍,隨即狂踩油門加速狂飆想甩掉狗仔。」他嚥了嚥口水,往下說:「不料,陰魂不散的狗仔知道跟拍露了餡,乾脆化暗為明,為了近距離獵取我和米靚同車的畫面,竟不顧危險三番兩次故意把我的車硬逼到外車道,迫使兩車並行,然後拿起相機一陣猛拍,害得我好幾次差點擦撞到旁邊的機車騎士,嚇得米靚花容失色,都快哭出來了。翾翾!狗仔為了搶獨家不惜跟我在馬路上搏命演出飛車追逐的瘋狂行徑,真的把我給徹底惹毛了。於是,我把車停靠路邊,狗仔也跟著停車,我忍無可忍衝過去,一把搶走狗仔手上的相機,用力往地上砸,再抬腳把它踩個稀巴爛,那個叫陳浩之的狗仔下車跟我理論,兩人一言不和打了起來,陳浩之的搭檔跑過來勸架不成,打手機報警,於是,我就被帶到警察局了。」

    「你跟狗仔打架,沒傷到哪裡吧?」

    「一點點皮肉之痛,不要緊。」

    「那就好。」她寬心地大吐一口氣,旋即問:「米靚呢?」

    「砸爛相機的是我,動手打架的也是我,與米靚不相干,所以,在警察到來之前,我叫車讓她先行回家。」從平井灝的話裡,不難聽出他極力保護米靚,他抹了把臉,說:「我們走吧!」

    「走?你是說你可以離開?」

    「不然咧?難不成要我留在警局打地鋪?」他沒好氣瞪她一眼。

    「當然不是留你下來打地鋪,而是,我還以為……還以為……」她憨憨地朝他呵呵傻笑。

    「你還以為什麼?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我還以為你會被關進拘留室過夜。」

    「呸呸呸!你就這麼巴不得我被關?」

    「不是啦!我只是以為你把狗仔打得鼻青臉腫,警察一定會把你關起來。」

    「剛才陳浩之臨走前不是說尚未決定是否提告?所以,承辦警員叫我在筆錄上簽字,即可離開。」

    「那我們還不快走?警察局可不是什麼山明水秀令人流連忘返的風景區。」她才抬起腳,又倏然止步:「等等。」

    「怎麼了?」

    「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外面有一堆記者在守候,你一走出去,那些記者肯定會對你提出各種問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別招架不住。」

    「你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平井灝顯得自信滿滿地往外走。

    「呃……等等、等等啦!」她再度叫住他。

    「又怎麼了?你該不會想拿支筆找個地方寫「到此一遊」吧?」

    「我又不是瘋了,敢在警察局寫「到此一遊」,不被警察以毀損公物的現行犯把我當場逮捕才怪。井灝!我叫你等等,是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你跟米靚是不是拍完MV後,假戲真作,暗中交往?」

    「嘿嘿。」他乾笑兩聲,未做正面答覆,反虧她:「剛才我正納悶最愛挖八卦的你,今兒個怎麼反常不挖八卦了?哪裡知道我才這麼想,你馬上又挖起八卦來了。」

    「還說呢!你卯起來打手機,把我從睡夢中吵醒,告訴我你打人被帶進警察局,我聽了都快嚇死了,哪有心情挖八卦。現在,你暫時沒事,我的八卦細胞又重新活躍起來,所以,能不能請你正面回應我的問題,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稍安勿躁。我相信外頭的記者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跟米靚交往的情事,你陪我一起出去面對記者,不就知道答案了?」

    「說的也是。那,我們出去吧。」胡翾偕同平井灝才踏出警察局,已在外面守候多時的媒體記者立刻一擁而上,將兩人團團圍住,你推我擠,爭相將麥克風遞到平井灝面前,一名無線新聞台的女記者拔得頭籌:「井灝,你跟米靚是不是拍完MV後,假戲真作,展開交往?」

    聽到記者所提出的問題與胡翾如出一轍,平井灝湊近她耳朵,小小聲說:「瞧,被我說中了吧?」接著,大聲認了:「是,我跟米靚是在拍MV時,彼此有了心動感覺,才開始交往。」

    「自從上次你和米靚互相為對方跨刀拍MV,成功製造話題後,今天兩位再爆紼聞,令人不禁懷疑你是藉著炒作紼聞,為你即將在小巨蛋的個人演唱會拉抬聲勢?」另一名女記者犀利出招。

    「再過十天,我的個人演唱會即將在小巨蛋登場,門票早就銷售一空,我想,數字會說話,你所謂的借由爆緋聞拉抬演唱會聲勢的說法,不攻自破。」

    「你和米靚的戀情保密到家,這回被跟拍,是否擔心戀情見光死?」

    「彷彿遭到詛咒似的,藝人的戀情一旦曝光,百分之九十九見光死,我只能祈禱我和米覯是那倖存的百分之一。」

    「井灝!你不僅砸爛記者的相機,還把記者打到掛綵,你對自己的行為有沒有什麼話要說?」平面媒體男記者終於搶到發言權。

    「有。我要為自己做了最不好的示範向社會大眾鞠躬道歉。」平井灝折腰九十度,長達十秒才直起腰桿子。

    「遭你毆打的記者揚言不排除提告,你打算如何面對?」記者采車輪戰術輪流提問。

    「我會努力尋求和解。萬一,和解不成,我會坦然面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井灝?」

    「對不起!一夜未闔眼,搞得我眼皮子都快要睜不開了;而各位記者好朋友更是辛苦徹夜守候,此刻,想必跟我一樣疲了累了,各位的採訪何不就此結束,各自回家好好休息?謝謝各位!大家辛苦了。」平井灝一句累了疲了,道出在場記者的共同心聲,大家無異議放他一馬,分頭散去。

    平井灝快步走到他的「藍寶堅尼」旁邊,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等胡翾扣上安全帶,即發動引擎把車開上馬路。

    「井灝,你開錯方向了,這個方向是往你家,我家在另一頭。」

    「沒錯啊!我要回家,當然朝我家的方向開。」

    「什麼?我還以為你要先送我回家呢!你……算了!請你停車,我自個兒叫車回去。」她嘴上沒說,心裡可犯著嘀咕:這個平井灝未免太不上道,半夜急急如律令似的把她叫來,卻連送她回家都不肯?

    「你可知,我為何非把你從睡夢中叫來?」

    「我是你的助理,你闖了禍,當然要把我叫來一起善後,不是嗎?」

    「……」平井灝笑著搖頭:「關於善後問題,公司自會派人處理,我一點也不擔心。我比較擔心的是,等一下,若叫醒我哥,告訴他我毆打記者還鬧上警局,他一定暴跳如雷,所以,我才把你叫來,希望你幫我安撫我哥。」

    「這時候井澤睡得正酣,被你叫醒肯定老大不高興,要是再聽到你打架滋事,莫說是他,換作是我,也會暴跳如雷。依我看,我們還是先別告訴他,等明天他醒來看新聞,不就知道了?屆時,你再乖乖向他認錯懺悔,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不行。」井灝斬釘截鐵回絕,進一步解釋:「兩年前,我算準了我哥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我進入演藝圈,一個人偷偷跟唱片公司簽約,直到唱片公司開記者會讓我這個新人公開亮相,我哥看報紙獲悉此事,把我叫到他面前狠狠臭罵一頓,甚至,寧願掏腰包支付龐大的違約金,也不支持我當藝人,為此,我們兄弟冷戰半個月,後來,我主動向他求和,說明我真的熱愛唱歌熱愛表演,希望他能夠成全我祝福我,我哥沉默良久,最後,跟我約法三章,才勉強點頭同意我當藝人。」

    「約法三章?」

    「嗯!我哥要求我,凡是與我有關的消息,不論好壞,都要在第一時間告訴他,絕不能等他閱報或者看新聞才知道。」

    「看來,你只好把皮繃緊一點,去叫醒他告訴他嘍?」

    「我想也是。唉!」

    「這麼晚了……喔,不對,應該說這麼早。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被井灝叫醒的井澤,漫不經心地隨手將白色毛巾布睡袍的腰帶一抽,走出臥房進入客廳坐了下來,過膝的陲袍隨著他坐下的動作,露出一截濃密鬈的毛腿肚,感覺很性感很陽剛昧,看得胡翾的一顆心怦怦搏跳。平井澤拿滿是憐惜的眼瞅著她。

    「都幾點了,你怎麼還跟井灝在一起?老天!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助理的工作竟需這般夙夜匪懈?」他別過臉警告井灝:「井灝,胡翾若累出病來,我唯你是問。」

    「累出病來?不會啦!我才沒你說的那樣弱不禁風。」胡翾開口為井灝緩頰。

    「最好如此。」他扭頭問坐立不安的井瀕:「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非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不可?」

    「我……我……」平井灝支支吾吾半天,除了「我」,就再也擠不出第二個字,索性推給胡翾:「翾,你來說。」

    「我?」胡翾拿食指勾點鼻尖,瞪眼下從:「這種事該由你自個兒說才對吧?」

    「這個、這個嘛……」井灝又是搔頭又是抓腮。

    「井灝,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哥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耐心。你再不說,哥的耐心很快就會被你磨光了。」

    「這……那,好吧!」仲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井灝鼓起勇氣說道:「昨天晚上,我跟米靚……」

    「……」平井澤神情專注地傾聽,當他聽到狗仔把井灝的車一直逼到險些跟機車騎士擦撞時,他的眉頭重重一擰。接著聽到井灝下車砸毀狗仔相機,他的臉色鐵青一沉,最後,聽到井灝動手打狗仔鬧上警局,他的俊臉閃過一絲的震驚,並末如井灝所預期的暴跳如雷,反而顯得異常冷靜,令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半晌,他開了金口:「井灝,被你打傷的狗仔是哪家雜誌社的?」

    「真週刊。」

    「真週刊?蘇寧乾爹旗下的雜誌社。」

    「太好了!哥!我和蘇寧姐還算得上有幾分交情,晚一點,我會聯絡她,請她出面充當和事老,幫我和狗仔來個大和解。」井灝自問絕非怕事之輩,只是,個人演唱會即將登場,除了練歌練舞練體能之外還要仿造型要綵排……等等,分身乏術,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還要分心操煩打官司。

    「哈!你跟蘇寧的交情,早在我跟她分手時就蕩然無存了。再說,以蘇寧愛恨分明的強烈個性,一旦得知你打了她乾爹雜誌社的狗仔記者,一定會纏著她乾爹,說什麼都不能和解,借由讓我最親愛的弟弟吃上官司來報復我跟她分手。」

    「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和蘇寧分手,否則,這次的打人風波就可以歡喜和解了。」胡翾自責地紅了眼眶,心坎潮濕。

    「翾,我不許你這麼說,更不許你把所有的責任通通往自己身上攬。」

    「是啊!俗話說,個人造業個人擔,我平井灝闖的禍自會坦然面對,若狗仔堅持捉告就去告吧!大不了被關。不過,你要答應我,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帶我最愛吃的東西來采監哦。」

    平井灝嘻皮笑臉地叮嚀,逗得她破涕為笑,滿口答應:「一定!一定!我一定帶很多很多你愛吃的東西去看你。」

    「謝謝!除此之外,還要謝謝你犧牲睡眠趕到警局陪我。現在,我開車送你回家。還有,我會幫你請半天假,讓你補眠一下,下午我們公司見。」

    「井灝,翾是我的女朋友,送她回家是我的責任,你不要越位代包。」平井澤起身攔住井灝,轉而面對她:「我進去換套衣服,你我等一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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