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斐忱是這樣說的:「我需要一個未婚妻。」
「你要我去找人?」找誰呢?會不會很難?不不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只要他肯放過她,就算到天上摘星星,她也會去想辦法。
賀斐忱搖頭。「不,我說的是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有沒有搞錯?「可是我……」她想說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但賀斐忱會錯意。「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我也沒有特別的癖好,這只是假的,我需要一個人來假冒我的未婚妻。」
「為什麼呢?」她不懂,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賀斐忱不想讓她瞭解太多。「你不需要知道。」但原因很簡單,想也知道日後被拆穿了,他那爺爺搞不好會來個假戲真做,無論真假都要他娶她過門。可對方要是個男人呢,就算爺爺知道了,也只會得來一頓臭罵,大不了再加上一頓家法,無論怎麼算,都損不了他的幸福人生。
江梨兒傻了!這算什麼要求?她抬起頭,瞧見他嘴角邪氣的笑意,忽然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不舒服。他那雙亮閃閃的眼,光瞧了就讓人天旋地轉頭發暈。天啊!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她會這樣害怕
賀斐忱斜斜瞧他一眼,靈眸一轉。「這樣好了,我也不是讓你白忙,我給你五百兩銀子,如何?就當到我家裡當差,再怎麼說都比你現在的日子好過。」
一聽到五百兩,江梨兒整個人都傻了。其它的話,她都聽不進去了……五百兩!天啊!五百兩,不只能把爹欠的債全還清,她和杏兒也可以開家小飯館,那有多好
「怎麼樣?」賀斐忱又道:「你是不願意,還是覺得五百兩太少了?」
「不!」江梨兒回神,猛搖頭。「我願意,我當然願意!」為了五百兩,要她的命也成,何況只是到別人家當差呢,她早就習慣當差辦事了,雖然這差事著實不尋常。
賀斐忱滿意的笑了。他就知道他會答應,這世上哪有錢辦不到的事呢。
說好了相約的地點及注意事項,兩人準備分手。
「請問,應該怎麼稱呼大爺您?」江梨兒問。
他居然不知道他是誰!賀斐忱有點驚訝。也對,如果他知道他是誰,哪還敢動手打人呢。他抿唇。「你很快就會知道。」誰知道他會不會說溜嘴?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賀斐忱決定先保密。
他的神秘讓她感到不安,可是……那雙充滿自信的邪氣眸子再次讓她低頭。說的也是,為了五百兩,她不能要求太多。
看著他離開,這些天懸在心頭的大石落地,江梨兒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再也不用擔心賀斐忱會來找麻煩,可是,日後又會如何呢?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雖然答應了賀斐忱,拿了訂金,安頓好家中一切,也到各個工作的地點告假,可是坐在轎裡的江梨兒,卻是心亂如麻。
早些時候,總管張雄和婢女桃香到約定的旅店接她時,江梨兒便感覺到桃香的敵意。難怪紅姨會說,這富貴人家就算是丫頭都會吃人。桃香就是了。
賀斐忱讓桃香帶了一些衣裳、首飾、花粉,要桃香幫江梨兒打點。
桃香的長相不差,身手麻利,可一見到江梨兒便不服氣。她以為,這女孩又乾又扁,一副窮酸相,憑什麼當少夫人?雖說這小姐是賀家未來的孫媳,但大少爺沒來,不就代表著江梨兒的地位也不過如此?既然這樣,她也就不用客氣。再說,要當夫人,她比她還夠格
因此,衣裳故意選亮紅的;梳妝打扮,也隨性配上大紅大紫,困脂花粉盡量塗,珠翠步搖滿頭插,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看來像是暴發戶的小姨太。
江梨兒雖然老實,卻也不是傻瓜;對著銅鏡裡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被醜化了。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來掙錢的,美或醜又有什麼關係
她漫步坐上轎子,任人往未知裡抬。
可說不在意,她又有一點好奇。也許是因為興奮期過了,也許是因為她從未說謊,也許是從小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坐轎子的顛簸讓她很不舒服,更可能是因為……初來乍到的心慌……想也知道,能雇得起轎子、出得起五百兩的家庭,絕對不是小門小戶的……那麼……到底是……是哪裡呢
好想掀開轎簾,從縫裡偷看一下也好,可是轎外的人聲,又讓她收回小手——
「人接回來了?」
「是的,待會兒小的會將小姐帶往大廳拜見長輩。」
後者的聲音是早上到她家裡的總管張雄。
但前者呢?這聲音聽來好耳熟,而且還伴隨著一種讓她毛骨悚然的恐懼。
是了,他就是那個人,那個她不知道姓名、卻害怕得要命的人。看來只有早日把差事做完,才能快點解脫。才想著,便傳來一陣馬鳴,馬蹄聲漸遠,是方才說話的人走開了嗎
此時,轎子停下了。
張雄要婢女桃香掀開轎簾,請江梨兒下轎。
江梨兒走出轎子,定神一看,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地方——疏落有致的花草,碧綠盎然的樹木,
眼前的一切真是她從小生長的成都城嗎?聽見門合上的聲音,她回頭,看見街景在她面前消逝,讓她忽然有種離鄉背景的落寞。
「小姐,」桃香有禮卻不帶感情的道:「該走了。」
張雄已經走在前頭,江梨兒舒了口氣,隨著兩人走上階梯,經過長長的迴廊,紅木的廳堂出現在他們面前。江梨兒跨過門檻,人才進門,就聽見宏亮的笑聲。
「梨兒,你是梨兒嗎?終於來了,讓爺爺等了好久呢!」
語未竟,賀家的大家長已經走過來,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秀麗端莊、渾身散發香味的貴婦。
「快過來,讓爺爺瞧瞧!」賀文祥話裡滿是熱情,心裡卻想著,他只是信口胡說,存心為難那不長進的孫子,可他居然「這麼快就把人找回來了」。這倒好,他就來個順水推舟。看來,再過不久,就可以辦喜事了。
看到老太爺,江梨兒愣了一下,這位白鬍子公公不就是上回同她討水的老人嗎?但賀文祥沒讓她多想。
「老太爺好,我是梨兒。」江梨兒頷首。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賀文祥瞧見了梨兒的裝扮,他用眼角冷冷地掃了桃香一眼,後者連頭都不敢抬。好傢伙!居然敢以下犯上!看來梨兒的婢女得換人了。
「你就是梨兒嗎?」羅庭芳當然瞧見江梨兒的老氣裝扮,可她聰明地不發表意見,反而熱情地牽起江梨兒細細的手腕。「怎麼這麼瘦?我得跟廚娘合計合計,好好的幫你補一補。」
站在兩人身後的賀君豪一言不發,但臉色溫純,想來,不是個難相處的人。三人將江梨兒領進廳堂,一個毛頭小子正好走了出來。「你就是方家大小姐?」他誇張的表情讓江梨兒難忘。「梨兒?敢情你父母是在梨樹下把你生下來,才叫你梨兒嗎?」
聞言,江梨兒愣了半晌,還來不及反應,這樣刻薄的話,已經引起眾人的撻伐。
羅庭芳瞧見公公和丈夫不悅的神情,聰明地搶話。「曼忱,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娘以為你的嘴不饒人,可心眼不壞的。」她很明白,自個兒罵總比別人罵的好。
賀曼忱收到母親眼裡投來的警訊,努了努唇,閉上嘴,細細地瞧著這個又乾又癟的女人。已經沒什麼看頭了,粗俗的打扮讓她又醜上三分,這樣的女人憑什麼當他的大嫂
「別在意,曼忱只是個小孩子。」羅庭芳在經過的時候,暗暗擰了小兒子一把。這孩子真是不長眼,再怎麼說這女孩也是老太爺屬意的人選賀曼忱唉叫。「娘!」
「還不快去找你大哥來。」羅庭芳對兒子使了眼色。在賀家,小事全由她打點,大事則由她公公負責。對於這一切,她是很滿意的。因此,在不犯著她的情況下,她總能很明理的應對。
賀曼忱正想回嘴,瞧見父親不悅的眼神,心想,慘了,等一下一定有頓好打。他啐了一聲,朝另一頭走去,沒走幾步路,賀斐忱出現了。「大哥!」他對這個大自己十歲的哥哥很是崇拜。
賀斐忱滿是笑意,尤其在瞧見江梨兒的裝扮之後,更是大笑出聲。天啊!這桃香是怎麼回事?就算江梨兒長得不像回事,也不用把她扮成老鴇吧?看到哥哥的無禮,賀曼忱更是有樣學樣,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沒讓他再造次,賀文祥大喊:「夠了!」長眼睛以來,沒看過這樣沒教養的孩子。
賀斐忱兄弟這才正色地站了起來。
長輩們在定位坐下,賀文祥再次將孫媳婦介紹給眾人。江梨兒由桃香陪著,一一奉茶。賀文祥、賀君豪、羅庭芳,輪到賀斐忱,她的眉間忍不住抽動了下。
沒辦法,看到他,她還是好怕好怕……總有種心虛的感覺。想著,江梨兒臉色刷白,連頭也不敢抬了,只是無奈地將茶奉上。她聽見賀文祥對賀斐忱說:
「梨兒,不要不好意思,你就要和斐忱成親了,我們賀家總算要辦喜事了。」
賀家?鼎鼎大名的賀家?!原來這裡就是賀家,原來他就是賀斐忱。江梨兒畢竟在紅玉樓裡當過差,雖然她不是多話的人,可再怎麼安靜,也聽過一些閒話。要不是鮮少跑外堂,恐怕早就認出他來了。
賀斐忱忍住笑意,打量著這個滿身華服的女人,全身上下儘是珠光寶氣,臉上的脂粉厚得足以落地,哪像十七歲的小姑娘,分明就是迎春閣的老鴇。不過這樣也好,如此誇張的裝扮正好瞞過長輩們的眼,教他們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不過,這江梨兒還真是沒種,堂堂一個大男人哪,一雙眼連放在他身上也不敢,瞧他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像是快要站不住了。拜託!有那麼嚴重嗎?他想起前些天,他在他面前磕頭如搗蒜的模樣,心裡有點無奈。
他要他說的話,她一定都忘光了。
也罷,非常時期就要有非常時期的做法,正想著,他那正人君子的爹說話了。「梨兒,不用不好意思,快抬頭啊。」
他早知道他爹孝順。唉
江梨兒抿了抿唇。只要想到得和他照面,江梨兒的頭就更昏了。要加油!要忍耐!她不住的對自己喊話,很勉強地把下巴抬了抬。
那是什麼表情?從他臉上找不到愛慕之意的賀斐忱有點不悅,不會吧
是不是他看錯了?還是這小子連演戲都不會?沒奈何,他真的得自立自強了。他露出可愛的笑臉道:
「爺爺,您就別勉強梨兒了。她初來乍到,會不好意思是當然。」賀斐忱的眸子裡閃過慧黠的光采。「還有,成親這事可能要讓爺爺失望了。
因為梨兒的養父才過世不久,三年之內恐辦不了喜事。」這就是賀大少爺想的高招,娶妻當然會娶,但拖得一時是一時,他很瞭解什麼叫做現實。
「這樣嗎?」賀文祥好失望,還以為能夠順水推舟,成就好事,沒想到賀斐忱居然有這樣的高招。可他若當下拆穿他,也討不了什麼便宜。看來他得再想想辦法。現下,還是好好的瞧瞧他未過門的孫媳婦吧。
這時,瞭解兒子心思的羅庭芳聰慧地開口:「無妨。反正斐忱和梨兒還年輕。再說,趁這機會讓兩人培養感情嘛,對不對?斐忱?」
賀斐忱給了母親一個感謝的眼神。「是啊,爺爺。」
「也好。」他還能說什麼呢。
眾人說個不停,只有賀君豪還記得江梨兒那雙端著茶盤許久的小手。
「好了,斐忱,快用茶啊,梨兒已經等好久了。」
江梨兒勉強自己抬頭,將茶杯迎上。
賀斐忱微笑,一切正如他意,開心得不了了。正想取走茶杯,不期然對上江梨兒的眼,那雙眼裡澄澈如鏡,猶如星子,他不覺看得怔了。是了,難怪他會記住他的長相,就是因為那雙雪靈靈的眸子……才想著,手才摸到杯緣,江梨兒禁不住他一看,手滑了。
賀斐忱愣了一下,然而,江梨兒卻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急著將掉落的茶杯取回,這一來一往,熱燙的茶水濺到她的手背。好痛!她咬唇,在心裡喊。可,她連縮手都不敢,輕輕地將杯子放回盤上。
眾人瞧見這一幕,還以為是賀斐忱故意使壞,就連賀斐忱也以為是自己將茶杯撥開,只有江梨兒明白,是因為自己太害怕了。
「斐忱!你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人了,連喝杯茶也不會嗎?!」賀文祥藉題發揮,大怒道。「我看這杯茶,你就不用喝了!」
羅庭芳立刻從椅子下來,將江梨兒手上的盤子轉給桃香,牽過江梨兒的手細瞧。
「都紅了呢。梨兒,快跟我進去擦藥。」
江梨兒只能點頭。女眷全進了屋。
但男人們是不會放過壞人的。賀斐忱知道自己會很慘很慘。
江梨兒的手被羅庭芳捆成了大麻花。
雖說她是被茶水燙到了,可是,也不用這樣費事吧?但,羅庭芳畢竟是好意,江梨兒也不好馬上拆下來,只是,這樣一來,連做事都不方便了。
晚膳,由於賀家大家長還在怒氣中,就在各人房裡解決了。
江梨兒從小在紅玉樓、美味食坊幫忙,看盡天下美味。可是家教甚嚴的她,從來也不曾真正嘗過什麼美食——偶爾林味榮、吳三讓她帶些剩下的食材回家,褚綠雲知道了,就要不高興半天,說什麼不吃嗟來之食。江梨兒同妹妹只好將食材拿去送給鄰近的人家。久而久之,長輩們擔心姊妹倆難做人,也就不為難她們了。
因此,瞧見桌上的各色食盤,江梨兒愣住了。一直都是端盤子奉菜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賀家是大戶人家,也許膳食不如紅玉樓裡的宮庭料理,但廚娘的費心巧思也是讓人稱讚的。
右手的不便,讓她十分勉強地夾了一塊醋溜雞。又甜又酸的口感在她嘴裡迴盪,晶瑩的白米飯又香又甜,江梨兒嚼著,幾乎要掉淚了。要是娘和杏兒也在這裡多好
還在用餐,門口即傳來聲響。
江梨兒正想起身,新任婢女秀紅麻利地搶先一步,快步向前應門,這樣的舉動讓江梨兒愣了下。
「小姐,老太爺來了。」秀紅朗聲道。
小姐?江梨兒一下子才回神——是啊,她怎麼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呢。
「梨兒,你怎麼了?」賀文祥一進門便瞧見她泛紅的眼。洗去一臉脂粉的江梨兒,白白淨淨的小臉真是可愛極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滿是真誠……這樣可愛的小姑娘要是他再年輕個五十歲,恐怕會喜歡上吧!只是,這樣熟悉的眼神,他在哪裡看過呢?老人也想不起來。算了,反正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嘛。這樣充滿靈性的眸子,光是看著就舒服。這個死孩子真的知道自己撿了什麼寶貝回家嗎
瞧她眼角泛淚,賀文祥不知道江梨兒是因為感傷,還以為她的手犯疼呢。「是不是手疼了?我就說這死孩子教訓得還不夠!」偏偏他居然心軟。
聞言,江梨兒急忙否認:「老太爺,梨兒沒事了……」
「什麼老太爺。」賀文祥看了秀紅一眼,示意要她退下。待秀紅離開,他道:「你要叫我爺爺。」
江梨兒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是的,爺爺。」
「真是對不住,頭一天來,就讓你受委屈了。」賀文祥真心地說。
也許是從小就逆來順受,江梨兒倒是不以為意。「梨兒沒事,爺爺。」
賀文祥拍拍她的頭。「那就好,我那寶貝孫子可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再怎麼不好惹,也不過幾個月而已,江梨兒在心裡接話;所以,就算她很怕見到他,為了五百兩、為了娘和杏兒以後的好日子,她會忍下去。
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賀文祥知道自己很難再說下去,他岔開話題。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也該去辦辦正事了。」
江梨兒好奇的望著他。
「你都進門了,當然得開始替你採買些行頭,還有珍珠寶石一些成婚用的東西。放心好了,這些爺爺都不會馬虎的,你的衣裳、鳳冠霞帔我都會請錦雲繡坊裡的織工做,珍珠寶石就請……」
「錦雲繡坊?鳳冠霞帔?」那可是城裡一等一的繡坊呢!聞言,江梨兒的雙眸發亮。
以為她有什麼不願,賀文祥解釋道:「這是當然。雖然你孝順,想要守喪,可是,三年也是很快的,誰知道這之間又會有什麼變故呢。反正先準備著,總有一天要派上用場。賀家可是名門大戶,既然是嫁入賀家,當然不會讓新婦見不得人。這排場是少不了的——」
但是江梨兒沒讓他把話說完,她搶道:「梨兒是說,那鳳冠霞帔可否讓梨兒自個兒來?」任誰都明白,這大戶人家什麼都多,手工銀絕不會少。
他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麼?」
看著對方望著自己的神情,梨兒紅了臉,結巴道:「爺爺,您明白梨兒的出身。我爹……梨兒的養父雖然過世了,可養母和妹妹還需要梨兒照顧。若能多攢些銀兩,我娘和妹妹也好度日……梨兒自幼就在錦雲繡坊幫忙,手藝還算上得了檯面,不會讓賀家出醜的。」江梨兒在心裡歎氣,說謊可真不是件好事。
此刻,賀文祥真的要流淚了。這丫頭真是個好孩子。「說什麼渾話!你既是賀家的少夫人,自有賀家為你作主,我馬上讓總管送些銀兩讓你帶回去安家……」
「不不不,爺爺,我娘……梨兒的養母個性剛毅,這樣的錢是絕不會收的……再說,梨兒剛進賀家,畢竟是個外人,對賀家更無貢獻,怎麼能拿爺爺的銀子呢?梨兒還是自個兒掙錢比較妥當。」
賀文祥知道自己說不過這孩子了。「可是你的手才受傷……」
「不礙事。」江梨兒急道:「這點小傷,梨兒早就習慣了。只要爺爺答應,梨兒一定會盡心盡力把事情做好的。」
賀文祥哪敢說不。「好,我知道了。明兒個,我會請布莊把布料送來。別急,慢慢做,等做好了,爺爺一定包個大紅包送給你。」
江梨兒笑得好開心。太好了!過去她一直是白天忙美味食坊、紅玉樓的事兒,晚上做繡莊的活。雖然到賀家來,且拿了五百兩銀子,但能夠多賺點錢,手頭寬裕點,不是更好嗎
一想到日後的好日子,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
兩人又說了許多體己話,賀文祥對江梨兒是越加喜歡了。
可等到賀老太爺離開,月兒都移到樹梢了。
一直找不到機會進門的賀斐忱早就等得不耐煩。因此,當秀紅來應門時,江梨兒見到的便是一張臭臉。
這是怎麼回事?她又得罪他了嗎
她抿抿唇,在心裡歎氣;打小到大,雖然沒真正過過什麼好日子,可她一直以為自個兒的人緣不差的,誰知道居然會有人這樣討厭她。
「大少爺。」秀紅向賀斐忱福福身子,被遣下去。
怪異的氛圍在兩人身周繞,讓江梨兒的笑容都僵了。
該說些什麼吧?雖然她還是怕他,但她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至少拿到那五百兩,喔,不,還有做嫁衣的工錢。江梨兒看著桌面道:「大少爺……」
「我說你在這裡的人氣可真不差。」賀斐忱很努力地低下頭,卻依然看不清他的臉。一個晚上來來去去的人都可以把他的院落踩出痕跡來啦
光聽這話就知道,他又在生氣了。江梨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還是很努力地維持她的禮貌。「大家只是關心梨兒。」
他當然瞧見他那只包得像個饅頭的手,想也知道是來自於誰的愛心,他那個娘一向很會做人。「是,奉茶的事是我不對。」
他的話讓她驚訝!江梨兒抬頭,對上了他的眼。他居然是來道歉的。
賀斐忱也愣了,這個江梨兒扮起女人來還真像回事呢。方才在奉茶時的想法再次回到他腦海——雖然那張素白的臉充滿了不解,但那張櫻桃小口、挺直的小鼻,還有那雙出奇澄澈明亮的眼睛,這樣的他就像是空谷裡的一朵解語花,根本不需要任何困脂花粉就能說服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如果他是個姑娘,他一定會喜歡的吧?天啊!他在胡想些什麼!他可是個男人!光想著,賀斐忱就忍不住咬咬唇。
這樣的目光是什麼意思?江梨兒眨眨眼;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感受到一種很詭異的心情。她別開眼。「梨兒不敢怪大少爺,是梨兒自己不小心。」是啊,要不是她一時手麻,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看著他別開視線,賀斐忱忽然有些失望。奇了,他在想什麼呢?他用手指擰擰眉心。「有什麼需要就告訴秀紅。你住在這裡的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是的,多謝他的到來,讓他可以開心玩樂。
江梨兒不是很明白為何桃香會被換走,但是這個秀紅似乎也不好惹,除非她問話,要不總是靜悄悄的。難怪紅姨要說,大戶人家的丫頭比尋常人家的姑娘還要有脾氣。
「還有……要小心,別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身份?江梨兒點點頭。「梨兒知道了。」為了五百兩,她會比他更小心。
她的輕言細語,好像細緻的春風,柔婉而不做作。真好聽的聲音呢
賀斐忱很想給他一個笑臉,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笑不出來。
「早點睡吧。」
他丟下話,轉身就走,連看他一眼都沒有。但江梨兒卻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她對他真的是好怕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