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眨了眨酸澀的眼,看見陌生的地方,才想起自己竟然在車站裡睡了一夜。
籐堂徹與沙織在一起所帶給她的衝擊,大得超乎想像。她記得自己抓了一件外套就衝出木屋,憑著口袋中的一千圓日幣搭車來到這裡,而剩餘的錢根本連三流旅館的房間都住不起。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到京都,但以往她到京都的頭一天,總是在車站樓上豪華的五星級飯店裡睡到將近正午,在她用過午餐後,到車站裡的名牌精晶店購物,晚餐後,在車站裡的劇院觀賞舞台劇表演,悠閒地消磨掉一整天。
她怎麼會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像個遊民一般,蜷縮在階梯上倚牆而眠。
然後,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忍不住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沒想到……茗子說的是真的。
在籐堂徹的心裡,沙織是比較特別的嗎?
而她也太生嫩了,竟然下意識的奪門而逃,沙織一定會在心裡嘲笑她的。
那麼,籐堂徹呢?他又會怎麼想?認為她的決心只有這點程度?
鳳儀搖了搖頭。
不,她不會退讓的,她才不要將籐堂徹拱手讓給沙織。他們認識得久又怎麼樣?在愛情的面前,連時間也無足輕重。
她站起身,打算搭電車回嵐山,不料售票機前大排長龍,顯然要等上好一陣子。
就在此時,鳳儀看見兩名戴著墨鏡、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手中拿著一張相片,詢問著等待買票的乘客。
「抱歉,打擾一下,請問你見過照片上的小姐嗎?」
多數人都搖頭表示沒見過。
「謝謝。」穿黑大衣的男人們繼續詢問下一名乘客。
「咦……好像有印象。」一身Hip-Pop打扮的少年,一面嚼著口香糖,一面仔細地看著照片,「對,應該就是她沒錯!」
「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到的?」
「剛剛,我看到她坐在那邊的階梯上睡覺,因為長得很漂亮,所以多看了兩眼,絕對錯不了!」
少年順手往旁邊的階梯指了指,卻看見正在不遠處排隊的鳳儀,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叫了起來:「啊,她在那裡!」
風儀原本就懷疑這兩個人很可能是來找她的,因此特別注意他們的談話,就在少年伸手指向她的時候,她的心臟陡地沉進冰窖裡。
他們是來抓她的!
鳳儀立刻轉身就跑。
「非常謝謝你!」
兩名男人匆匆道了謝,同時擠開正在排隊的人群追了過去。
「對不起,借過!借過!」鳳儀一面跑著,一面喃喃地向被她推開的人道歉,並一面回頭看著。
穿黑衣的男人緊迫不捨,鳳儀跑得氣喘吁吁,就在她正要踏出車站大廳時,兩名男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她。
「放開我!」
風儀奮力地掙扎著,卻敵不過兩個男人的力氣。
個子較高的那名男人道:「鳳小姐,得罪之處非常抱歉,但我們只是受東方先生之托。」
她早就知道這種事只有東方爵才做得出來!
「只要你們放開我,不管他出多少錢,我都願意付雙倍!」
低沉的笑聲揚起,風儀驚異地抬頭。
是東方爵!
他也來到日本了?
「他們是我最忠實的部屬,不是任何人可以隨便收買的。」說完,他做了個手勢,兩名男子立即放開她。
僅管鳳儀獲得了自由,但她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是絕不可能、跑贏兩個大男人的。當然,東方爵自然明白這一點,他才會放心的命令手下放開她。
風儀打量著眼前的東方爵——
他濃密的黑髮仍然梳得一絲不苟,方正的下巴刮得清清爽爽,在一襲合身的羊毛長大衣襯托下,他的身形比她印象中更為修長。
然而,他這回並沒有戴上眼鏡,因此他那雙沒了遮蔽的銳利鷹眸,感覺更充滿了侵略性。
他上前一步,輕撫她有些髒污的小臉,就像是對待一隻從家中逃走的小貓。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沒地方可去嗎?」
東方爵的嗓音低沉而輕柔,還帶著微微的揶揄。
他的手是那麼溫暖,令她幾乎要沉迷在那樣的溫度中。
她的心中一動,但仍是別開小臉,昂然道:「不關你的事。」
「逃家很好玩嗎?放著東方家少奶奶的位子不要,跑到日本來流浪。」
「我不會讓任何人決定我的婚姻,即使是我的爸爸。」風儀直視著東方爵的利眸,絲毫不畏懼。
一抹激賞緩緩在東方爵的唇邊漾開。
就是這樣的眼神,激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直視她,風儀是第一個。
雖然他早知道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其實潛藏著一個與外表完全不同的靈魂,但當他親自面對時,依然能夠點燃他狩獵的本能。
「是嗎?看樣子,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他脫下保暖的羊毛大衣,裹住她單薄的身子。
東方爵呵護的舉動,竟觸動了鳳儀心中的某個角落……
也許……東方爵並非她所想像的那麼無情。
「我已經在車站樓上的飯店訂了一間房,在我們長談之前,你需要洗個澡,吃點東西。」
風儀確實餓得緊,因此,這次她沒有拒絕東方爵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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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鳳儀脫下東方爵的外套時,她聞到了衣服上輕淡的古龍水味。那是ChristianDior的男用香水「Pahrenheit」——華氏溫度。
「Fahrenheit」是—一種以木質香調為基調的香水,沉穩內斂的味道十分適合深沉難測的東方爵。
在商場上,使用香水是必然的禮貌,同時也標示出一個人的品味與個人風格。而不羈的籐堂徹,想必有著不願被標示的狂傲。
鳳儀走進浴室,洗了個舒服的泡泡浴,舒緩了露宿車站的寒冷與不適。
她穿著浴袍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東方爵,她下意識地豎起了防禦的高牆。
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戒備,完全看在東方爵的眼裡,但是他不以為意。
「我幫你叫了一點東西。」他說。
桌上放著熱騰騰的牛角麵包,佐以新鮮的桑葚果醬、培根與半熟的荷包蛋,以及一杯熱牛奶。那全都是她最喜歡的早餐樣式。
「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尤其是桑葚果醬,那可不是四處可見的。
他望著她,深沉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總不能對你一無所知。」
一份難以言喻的柔情觸動了風儀的心弦,但也令她帶著一絲迷惑。
怎麼了?他不再恨她、不再想要報復她了嗎?
難道東方爵不是她想像中那樣冷酷的男人,只是因為她被偏見蒙蔽了雙眼?
「吃吧,你一定很餓了。」
鳳儀坐了下來,開始享用她的早餐。
而東方爵則舒適地坐在寬敞的沙發上,以視線梭巡著面前甜美的小女人。
因為扮演「籐堂徹」的關係,他從未見過白天的鳳儀。
擔任「鳳氏基金會執行長」的風儀他見過,在朦朧月色中的風儀則是為他所熟知的,但他從不知道白天的風儀,更是清新得猶如一朵百合花。
她還有多少面貌是他所不知道的?
鳳儀切開牛角麵包,抹上微酸的桑葚果醬,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那鬆軟酸甜的口感,令她忍不住逸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現在的她,倒像個純稚的孩子了!
當她意猶未盡地舔著唇邊沾到的果醬時,東方爵發現下腹竟彷彿燃起了一把火。
直到掃光了盤中所有的食物,鳳儀才望向東方爵,問出她心中的疑惑。
「你為什麼會來日本?」
「我們的婚禮訂在一個月後,我必須帶你回去。」
鳳儀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這太荒謬了,我從來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你!」
東方爵沉下了臉,無情的說:「你的意願無關緊要,一旦我答應了要娶你,這場婚禮就勢在必行。」
她所熟悉的東方爵又回來了!她還以為他變得有人性多了,沒想到那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要留在日本。」鳳儀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我說你的父親很擔心你,也不能改變你的決定嗎?」
當東方爵抬出父親時,鳳儀的心中有一瞬間的動搖。
但是當她想到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時,她心中的氣憤難消。
「我不回去,但我會打電話向他報平安。」
她的回答令東方爵不滿地瞇起眼睛。
「我的手下告訴我,你為了防止被找到,像個流浪漢一樣的窩在車站裡過夜,這說明了你根本無處可去,留在這裡做什麼?」
她當然不是無處可去,但她並不想告訴東方爵。
「留在這裡,至少我還保有我的自由。」
「當我的妻子,你所得到的自由不會比現在少。」
風儀搖頭。
「東方爵,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我所要的婚姻,必須是出於我的自願,而且是愛情的結合。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為什麼要;勉強在一起?我們的婚姻只會是一場悲劇!你可以迎娶任何一個願意為你付出愛情的女人,為什麼非要我不可?就因為那則遺棄啟事,所以你要報復我?」
「難道你沒有想過,我很可能愛上你了?」
鳳儀震驚地看著東方爵,而他竟然在微笑。
她羞惱地背過身子。
「那……那怎麼可能?你以為你隨口說說,我就會相信嗎?我心中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知道愛是什麼,但我不相信我們之間存在著愛。」
東方爵的黑眸頓時燃起怒火——
他一把抓起她的雙腕,聲色俱厲地質問:「你有喜歡的人?是誰?」
她喜歡的人可是籐堂徹?
難道他在她的心裡就真的沒有絲毫份量嗎?
難道她從來就沒有發現,他與籐堂徹之間的相似處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寧願愛籐堂徹,也不願愛他?
「我早猜到,你是只有爪子的貓。」
他的大手輕撫她的臉蛋,瞇起了眼。
「你有著一張甜美的臉蛋,卻像只野貓般的難馴,你的眼睛裡有種讓我移不開視線的韌性,連生氣時都閃著耀眼的光輝,就因為如此,我想要得到你……」
他低沉的聲音挑動著鳳儀的心弦,但她不要這樣!她寧願他對她咆哮,這樣她才有繼續恨他的理由。
「你只是想要馴服我而已!」她試圖激怒他,「因為我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反而登報遺棄了你,所以你才想要用婚姻套住我。」
一瞬伺,東方爵的目光變冷了。
「我想你說對了!」
她真的激怒了他,東方爵用力地分開她的雙腿,然後拉下褲子的拉鏈……
她因眼前所見而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想要躲避。
驀地,一股新生的力量使她一鼓作氣地推開東方爵。
「鳳儀!」東方爵不可置信的怒吼。
「東方爵,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鳳儀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連手也微微地發著抖,但她還是飛快地穿回衣服,不讓兩人之間的性吸引力再影響自己,然後義正辭嚴地告訴他:「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絕不會隨便的把自己交給你!」
她走向門口,卻聽見東方爵的怒喝:「你要去哪裡?」
「我去哪裡都沒必要向你報告1」
東方爵惱怒地將枕頭丟到地上:以發洩怒氣。
從沒有一個女人在他床上時還能保持理智,但鳳儀卻徹底顛覆了歷史。
她先是登報遺棄他,然後又從他的床上逃開,現在又打算離開他。
「不准走!你休想在這種情形下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憔悴得像什麼模樣?就算你要走,你也得先給我待在這裡好好睡上一覺!」
「我不……」
「你沒有別的選擇!因為我的手下會守在門外,你哪裡也去不了。」
東方爵抄起襯衫隨便地穿上,然後套回長褲,才冷冷地補上一句:
「我會在隔壁開個房間,你放心,剛剛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說完,東方爵漠然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