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青山,不青!
幻化成空濛的蒼茫,漠然矗立,冷眼凝視面前的殺戮!
那是一場血戰!
寒光閃爍,血珠飛濺,在如血的殘陽映照下,顯得華麗而血腥!
沒有人可以放棄!
沒有人能夠回頭!
因為,這裡是生死之門!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想要活著離開,只有——殺!殺!殺!
殺聲震天,刀光劍影舞出奪目的光芒,在一陣連劈帶削中,血肉橫飛。即使有些僥倖躲過的軍健,也在頃刻間被其他人蜂擁圍上,剁成肉泥。
很快,戰場的局面就明朗起來。一方節節敗退,只能向一群野豬被一群狼包圍時那樣自衛。另一方卻有如一條毒蛇纏住一頭野牛的軀體那樣,把他們不住地壓緊,劍在斫著,槍在刺著,斧頭和鉤刀劈個不停……馬在嘶吼,人在喊叫!
突然,半空中掠過一道影子,猶如電光火石般。馬蹄未落,一劍倏來,一顆腦袋帶著不及調整的驚恐飛到了空中。眼睛尚未閉起,又看見自己的另一個同伴的頭顱也急速地向他飛來。他大張著嘴巴,似乎想問:「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眨眼的功夫,空中飛舞著各種頭顱,彷彿在比賽誰跳躍得更高更遠。鮮血,此時才飛濺開來!
血沫瀰漫處,交鋒雙方才看清來人!
青驄馬!
白玉鞍!
背影孤峭!
銀髮如瀑布傾灑在束著金帶的玄色戰袍上!
只是,臉卻掩藏在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透過劍鋒的寒光,依稀可見其孤傲的神情。
「退!死!」
清亮優雅的聲音蓋過了戰場上的喧囂,他牽馬回身,冷酷的眼神掃視著他的軍士,長劍向前方有力地一指:「殺!」
大地在馬蹄的踐踏下,沉悶地低吼著。
人頭飛滾,駿馬馳騁!刀光的閃耀,人頭的舞蹈,刀劍創造出的迷人的音樂,這一切再次蠱惑了敗退的將士,他們彷彿癡迷在這個驟然出現的天人般的男人營造出來的氛圍中,不顧一切地投入到瘋狂的砍殺之中。
颼的一聲,拉著長聲的箭聲劃破了血紅色的天空。擦過男人耳畔,筆直地射入他身後的一名將士喉嚨。將士手中的長刀正掀起銳利的風聲,刀刃幾乎觸及男人的脖子,毫米之間,將士瞪大了滿是不甘心的眼睛,結束了他的揮刀動作,從馬背上栽倒在地。
男人抬眼,望向遠處山坡上的執弓的少女。
淡青色的髮帶綰住千千髮絲,在後腦鬆鬆地繫了一個精巧的結,便隨同烏黑長髮披落下來,微風吹拂,髮絲輕輕揚起,映襯得粉臉格外的嬌嫩。清澈的眼睛嵌著黑玉般的瞳人,宛如明淨的冰下游動著兩粒純黑的蝌蚪,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淡水色的一抹嘴唇,堅定而冷漠。
少女背負箭囊,沐浴在夕陽餘輝下,白色輕柔的長袍,袖口與長袍尾端卻都點綴著一痕淡青色,一根青色帶子橫過腰身,更顯得腰身纖細,禁不住輕輕一握。
「青蓮!」男人一提韁繩,駿馬長嘶一聲,騰空而起,越過廝殺的人群,向少女疾馳而去,馬蹄下面揚起了象棉絮一般的塵霧。
少女的神情越發清冷,搭上箭,拽滿弓,颼颼颼颼——
連續四箭,劃破塵霧,都緊貼男人的臉頰,帶起了男人的銀色長髮,每一箭都精準地洞穿了男人身後揮刀的士兵。
男人越來越近,少女再次舉弓,臂抱滿月,颼的一聲,男人的面具應聲而落。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攝人心魄的容顏,令日月為之失色。只是這張臉,此刻正蘊積著薄薄的怒氣。
男人的眼神犀利地鎖住了少女,如寒冰,似烈焰,漆黑的深處直透出一片逼人的光芒,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噙著驕傲的薄唇,唇色緋然,卻冷峻如冰。
「青蓮,你好大的膽子!」他俯下身子,輕舒猿臂,圈住少女纖細的腰身,將少女攏在懷裡,完全無視血肉橫飛的戰場。
「你生氣了?」青蓮可愛的粉唇輕輕一勾,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卻含著探索,扭頭打量男子的眼睛,眼神中分明有一絲惡意的挑釁和莫名的期待。
男人笑了,低沉的聲音震動了胸腔,少女敏感的纖背立刻感覺到了一陣悸動,她不安地挺直了脊背。
「青蓮,你在緊張什麼?」
青蓮陡然抿緊了嬌嫩的粉唇,壓抑不住的怒氣竄上白皙的面龐,彷彿天邊的雲霞不小心落到了她的臉上。她坐直了身體,目光平視前方,努力平息著體內躁動的氣流。
樹欲靜而風不止,男人手上用力,撥轉了她的身子:「青蓮,挑釁我,你準備好了麼?」他的薄唇輕輕上揚,覆蓋在了少女的粉唇上,重重地碾壓吮吸。
少女劇烈掙扎起來。
「王,小心!」陡然一聲大喝,尖銳的呼嘯聲已經到了男人身後,男人騰出一手,握住了閃著寒光的箭尖,掌心滲出血來。他抬頭,眼裡閃爍著邪魅的光芒,忽然一躍而起,身體恍如大鵬展翅,幾個起伏,如同一把匕首重新插入戰場。他冰冷的目光鎖住了偷襲他的弓弩手,右臂揚起,弓箭末端竟沒入弓弩手的胸腔。他用力一拽,弓弩手帶著極端驚恐的神情,身體陡然飛了起來,又怦然落在地上,塵土飛揚。
「殺無赦!」
少女冷漠而厭倦地注視著戰場,注視著那個興奮得接近瘋狂的嗜血男人。這一場戰爭的輸贏,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她的心,卻辨不出是失望,還是輕鬆!是憎惡,還是欽佩!
她撥轉了馬頭,策馬飛奔離去。
彷彿有感應一般,男人回過頭來,遙望著消失在煙塵中的少女,寡情的薄唇微啟,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青蓮,你還在等待時機嗎?」
「議和?」男人糾結的長眉陡然收攏,壓制著陰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宣昭的官員。官員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才努力顫抖著嘴唇解釋:「勒萊耶王,下官只是傳達皇上的旨意!」
男人「嘿」了一聲,揮了揮手。
「勒萊耶王,敢問何日起程?」官員額頭的汗終於滴落,卻不敢擦拭,惶恐地躬身追問。
沉默!
官員屈身拱手,卻不僅為了恭敬,而是方便接住不斷滴落的汗珠,以免在鬼魅一般的靜謐中出現不該有的聲音。
許久,男人那懶洋洋的聲音才重新揚起:「若本王不呢?」
「勒……萊……」恐懼太甚,官員竟無法完整地吐字完畢。不?字面後的意思是什麼?他根本不敢去想。他雙腿一軟,撲通跪下:「勒……勒萊耶王饒命!」
向他眼前這位勒萊耶王——凶殘暴虐、嗜血成性的君尚宣讀聖旨,從來都是一項提著腦袋的酷刑。不幸,這次竟輪到了他。出發前,他已經多燒了不少高香,誰知還是無法避免。眼淚已經湧到眼眶,他卻依然不敢讓嗚咽聲脫口而出。他忽然無比後悔,剛才君尚揮手的那一刻,為什麼沒有奪門而出。那樣的話,至少他還有幾天的活命!
「你怕了?」一道天籟之音突然降臨,卻更加增添了官員的驚恐,他匍匐在地下,幾乎要暈死過去。君尚面前,竟然有人有這樣的膽子!恍恍惚惚地他聽到一陣咆哮聲,隨後,他感到有人拖住了他的雙臂,他脆弱的心臟再也無法承受那巨大的壓力,眼前一黑,他如願地昏了。
君尚根本不去理會那名昏死過去的官員,他甚至都沒有注意手下粗魯地將官員拖離的場面。他陰沉的眼眸只盯緊了一個人:「青蓮,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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