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玉門關後,一群騎兵在沙漠上飛馳,馬蹄揚處,沙塵漫天。這支十多人的騎兵,手持利戟長矛,背上掛著馬弓,奔在最前首的一名騎兵手中舉著面大旗幟,上面繡著「卞無晨」的字樣。
被十多人護在中心的是一名男子,他騎的是一頭罕見的赤眼白馬,白馬上的他一身炯黑的緞袍裹身,臉教黑巾覆蓋,只露出了眉眼,而眉心嵌著一顆晶瑩透剔的艷麗紅寶石,寶石下方是一雙妖艷如絲的湛藍色眼睛,那眼犀利如劍,狂野如火。赤眼白馬搭配上他一身的絕黑,沙漠上耀眼得讓人不需看騎兵手中的旗幟就能得知馬背上坐的是何許人也。
這群人本想一鼓作氣的奔回樓蘭,但經過連日的長途疾奔後,馬兒吃不消了,有幾匹已腿軟,不得已只好先找了綠洲稍作休憩。
騎兵們個個體型剽悍,一路護著主子奔抵綠洲,原本佔據水源邊的商旅們,一瞧見那白馬上的人,立即讓位,將水源拱手讓出,並且敬畏的退到一旁偷偷覷望,既不敢上前打招呼,也不敢大聲喧嘩,怕打擾到對方的清靜。
那人下了馬,輕盈的踏上沙洲,左右的人馬上牽走赤眼白馬伺候餵水去,他則坐上在樹下為他鋪好的錦緞上,等人將水汲來,隨後裝滿水的羊皮壺被送上他跟前,他正打算取下覆面的黑巾時,一隻鈐鐺由樹上垂直的掉落在他面前——
他盯著這只鈴鐺,倏地瞇了眼。
身旁的人一見有東西自主人頭頂掉落,大驚失色,生怕是暗器,立刻衝上前查看,這一看不禁大喜!
鈐鐺是由希罕的紫銅製成,周圍用銀絲包著,銀絲被鏤成小草狀,這小草的標誌可不一般,它象徵著一個人,一個主子正極力「追緝」的人。
幾個人立即由鈴鐺的掉落方向仰頭望去。嚇!想不到主人追到玉門關內,折騰數天尋不著蹤影的人,竟然出現在這座離樓蘭如此近的小綠洲上,並且還毫無防備的安睡在樹上!
這真是意外之喜啊!
就見主人乍見這只鈴鐺後,藍色眼眸顯得更加妖異,欣喜中帶著殘佞之色。
低笑後,縱身一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鈴鐺主人身側,他身手俐落,並未驚動這人兒分毫,邪氣的眼瞳只是注視著她的睡容。
人兒如黑緞般的髮絲,隨著綁紮的鈴鐺掉落,長長地散落開來,更添她的柔媚之氣,他深沉地望著她蜜色的肌膚,艷紅的唇瓣,這是一張足使任何男子怦然心動的臉龐,然而他心中卻清楚得很,這丰姿綽約的模樣背後是怎樣的不遜與乖張。
這女人的張狂完全不輸他,幾乎與他旗鼓相當,兩人誰也駕馭不了誰,對此現象,他原本還能容忍,直到……
如今,他被勾起了漫天怒火,猶如沙漠風暴狂掃而過,這女人——這女人,死定了!
湛藍色眼眸射出了寒漠戾色。
女人似乎要醒了,春蔥般的玉指動了動,手臂輕輕抬起伸懶腰,只是手伸到一半,眼未睜開,就先皺了細緻秀眉。
男人微笑了。「很好,一醒來就知道我來了。」
她倏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雙討厭的藍色珠子!「哼,我一聞到那妖氣就知道你來了!」她沒好氣的說。
真倒楣,不過小憩一下,醒來就被逮了,早知就不睡了。
「那也不錯,我身上的妖氣足以讓你不會錯認人。」
「不,你說錯了,你身上的妖氣足以讓我遠遠聞到就逃之天天。」她不甘示弱的回嘴。
「逃得了嗎?這不就讓我逮著了。」
她媚眼一睨,「我不跟你走!」纖塵不染的眼眸閃燦著絕麗風情。
男人劍眉皺緊了幾分。「由得了你嗎?」
「此刻是由不了,但是,你該知道自己是關不了我多久的。」她瞄了一眼樹下圍了一圈的騎兵團。好樣的,為了找她,這男人將全樓蘭最精良的騎兵隊都給出動了。
他的視線意味深長了起來。「相信我,這次會不一樣。」
她玉琢般的粉臉這才一變,「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的事,你該想得到才是……」他附到她耳邊,輕吐著邪惡的氣息,幽藍的視線,滑過她艷麗無雙的五官,以及長袍包裹下的曼妙身段。
熾熱的怒氣瞬間燎燃,燒出她腦中一片殺人的衝動。「你敢!」
他眼角向上彎出絕艷的魅色,這是教天下女人……不,是連男人都會失魂的妖魔笑靨,這男人,男女通吃!無恥至極!
他迷惑不了她,只會讓她怒氣更熾。
「我敢不敢,你可以拭目以待,因為這次你真的、真的惹惱我了……而惹惱我的下場,就是激起我的劣根性,逼我佔有你、蹂躪你,教你從此下不了我卞無晨的床榻……」
這會兒,她臉色瞬間慘白,驚愕地望著眼前妖佞的男人,心頭不由得顫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咬上他的肩頭,這一口幾乎要咬下他一塊肉,連自己的貝齒都咬出血了。
他臉色雖未變,但守在樹下的騎兵隊可是個個神態凶狠不已,隨時等著主人將膽敢傷他的女人丟下樹,讓他們一人送上一刀,處以放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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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漫漫,城廓之國——樓蘭。
樓蘭位於羅布泊之西,絲綢之路中心,東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是絲綢之路的交通樞紐和商貿的重鎮,流通著前來交易的各國錢幣、織錦、香料、琉璃等,經濟極為繁榮富足,不是其他鄰國可以比擬或想像的。
而居中主宰這龐大利益、控制絲綢商道的人,姓卞名無晨。
凡是要經過商道南來北往交易者,皆先經過卞無晨的同意,唯有取得他發出的通行證以及商票,才得以在商道上自由貿易。
因此,若說卞無晨是這條商道的主人,絕對無人敢否認。
他富可敵國,在樓蘭城裡過著宛如帝王般奢華無度的生活。而關於他崛起的傳說,多如牛毛,最教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的長相與性情。
卞無晨俊美得猶如妖怪轉世,邪魅得讓人不敢直視,性情則是妖野得異於常人,養有男寵、女寵,男女通吃!
然而這俊邪冶艷的男人近年來看中了一個女人。
從此——
樓蘭城內,一座媲美皇宮的豪宅裡,隨處可見點綴著自海國引進的珊瑚、琥珀、瑪瑙、珍珠,以及西方來的黃金、琉璃。整座建築物幾乎由寶石鑄成:戶外泉裡湧出的水都是甘美的酒;林間有著無數珍奇的鳥兒在唱歌;絕世的美人在此處處可見,但皆被當成女奴在使喚。
此刻,玉石鋪地的大廳上,歌舞昇平,貌美如花的胡姬們只穿著用珍珠串成的衣裳遮掩胸前以及下半身,身形若隱若現地在客人面前跳著胡旋舞。
現場琵琶長笛相和,犛牛烹野駝,美酒金蹲交錯。
極盡奢侈的歡樂,月牙泉半臥在胡床上,冷眼地瞧著居坐於身側的男人,藍色的眼珠正興味含笑地注視著場中旋舞的舞姬,他僅著絲緞製成的袍子,剪裁寬鬆,式樣簡單,只在腰間繫了一條鑲滿各色珍貴珠寶的腰帶,大方的露出了他古銅色的胸膛,他身子偏瘦,卻不會讓人感覺骨感瘦弱,反而形成了一種陰美中帶著陽剛的複雜氣質。
望著他星月般的側臉,眉飛入鞘,唇如薄翼,髮絲似墨,她一口一口喝著青瓷杯裡的美酒。這酒真醇,就可惜了陪伴的男人,嘖嘖,濁!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卞無晨驀然轉首,炯炯有神的瞳眸像沙漠烈陽一般直視著她,彷彿能輕而易舉的看穿她正在想些什麼。
受到他這麼專注的凝望,她的心跳險些慢了一拍,但很快地又恢復了自若,輕輕的撇過臉,一點都不擔心顯露出自己對他的不屑會惹他不高興。
他眉眼輕佻,瞧著她撩人地躺臥在自己身旁,一身輕紗纏繞,紫銅鈐鐺系滿輕紗之上,只要她略微轉身移動,清亮的鈴鐺聲就會傳來。
「不喜歡這群胡姬跳的舞?」他笑問。
「哼!」她不理他。
「這可是為你辦的洗塵會,你若不高興,這晚宴豈不白辦了?」
「洗塵會?我瞧是囚禁我的慶祝會吧!」她悶氣的說。
他唇畔泛出笑意,「說得好,說得對極了!」他毫不掩飾得意的暢笑。
月牙泉緊握起粉拳,霍然起身的扯下身上的輕紗,露出由瑪瑙編列縫製而成的緊身衣,將誘人的小蠻腰和肩膀盡現後,取過桌上的犀角筷子,躍上前去,靈動的眼波朝眾人輕轉,讓在場正抱著美人喝酒的賓客無不抽氣連連,神魂顛倒地丟下懷中的美人癡望起她來。
她朝臉色鐵青的卞無晨瞥下一眼後,拎著犀角筷子,隨著樂師的鼓音,點足敲打幾下,開始旋動身子,縱橫騰踏,滿身的紫銅鈐鐺,隨之發出宛如流水鳥鳴的叮噹聲,聲聲悅耳,蜜色的肌膚更是在眾人眼前發出誘人的色澤。
眾人被迷昏了,灼熱的雙眸直盯著她綺麗的身段,這口水只怕要流滿地了,她旋動著身子,輕笑一聲,玉足一點,躍上其中一名男客的身上,水蛇蠻腰一扭,翹臀坐上了那男子的肩上,男子受寵若驚的伸手想抱上去,忽地像想起什麼,臉色一變,整個身子僵直起來。
感受到他的驚慌,她眉目斜飛,身子輕滑,直接滑進他的懷裡,這下他的身軀堅硬得跟石頭沒什麼兩樣。
誰不知這女人是卞無晨覬覦已久的對象,如今當著他的面被她如此纏上,自己必死無疑,就像那些男人一樣的下場……
啪!一雙上等的犀角筷被折斷了,原本整夜含笑的男人妖異的臉龐染上了怒氣,音樂立即停下,舞姬惶恐地就地蹲伏下來,賓客屏息,氣氛頓時緊張不已。
不久,衝進幾名帶刀武士,一人揮手,俐落的砍下那人的頭,剎那間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她還坐在那無頭的身子上,絕美的面容上滿是憤怒,深吸一口氣後,推開那無頭身子,雙足踩地,轉身瞪視著某人。
「難道你要殺光我所有的男人?」
「有何不可?」他面容陰損帶笑。
「那你最該做的就是先殺了你自己!」
「那怎麼行,我若死了,你豈不成了寡婦?」
「好,你若肯死,我月牙泉願意為你守節,終身不嫁!」她氣結的說。
他盯著她嫣紅的唇瓣,「這倒不必,因為我若死了,你也得跟著我陪葬,我不會『忍心』放你一人在人間獨自忍受孤寂的。」他冷笑。
「哼,想要我陪葬,談何容易,我可是樓蘭公主,你想要我的命,還得我父王同意!」她抬高尖尖的下顎。
卞無晨的笑容更深了。「若我開口,你父王會不同意嗎?」他含笑的將濃眉挑高成全然懷疑的角度。
絕麗的容顏蒙上寒霜。這男人不過是名商人,之所以敢這麼囂張的將她擄來,是因為他操控了全絲路的商權,也間接掐住了樓蘭的咽喉,控制樓蘭的生計,父王忌他如蛇蠍,哪敢跟他鬥,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堂堂的一國公主得受制於一個民間商賈的原因。
他自從三年前,無意間撞見她與男子在草叢裡調情後,從此莫名其妙的糾纏上她,還殺了所有膽敢與她接觸的男人,讓她生不如死,恨不得這男人消失在人間,省得處處礙她的事,限制她的自由。
「可惡!」她由牙縫中發狠的吐出這兩個宇,換得的卻是他的仰頭暢笑。
「真正可惡的事我還沒做呢,我說過,要你為這次激怒我付出代價,這懲罰將會在宴會之後,而這會我認為你並不欣賞我精心安排的晚宴,那麼,我只好提前結束,直接帶你進房去做我早想要做的事!」
她雙頰立即紼紅起來,「你膽敢對我放肆?」
「敢,我敢。」他笑得無比乖戾。
她氣得發抖,月般光彩的眼珠散發著火光,與他分庭亢禮的對峙。
但在他趨前箝住她的腰,一隻手當眾放肆的覆上她飽滿的胸,低首吻上她瀲濫的紅唇後,所有她營造出來的驕傲都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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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能當眾羞辱我?」月牙泉被他劫進寢房,惱怒不已的朝他大吼。
卞無晨卻充耳未聞,原本繫在腰間的腰帶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讓敞開的胸膛更加肆無忌憚的橫陳在她面前。
這男人還真是妖野得教人受不了!
「吻你如何說是羞辱?要知道多少人癡等著接受我剛才給你的那一吻,你別不知好歹了。」他戲謔的一笑。
「我就是不知好歹,所以我拜託你,去找那些知道好歹的人,我清楚你男女通吃,不管找男找女都隨你,我只求你別來煩我!」她揮動著手氣怒的道。
他俊邪的容顏浮現出不悅,沉瞳細瞇,「很難,尤其在你挑動我的底限,膽敢與人私奔後,想要過清靜的生活,難上加難!」
「你!」她氣鼓的臉頰染著怒紅。「你將那男人怎麼了?」她轉而怒問。
「還能怎麼了,不就殺了。」他輕鬆的說。
「殺了?」她貝齒緊咬,咬得牙齦都發疼了。
這無法無天的男人!
「怎麼?捨不得?你有膽與人私奔就該想得到有這下場。」
「你敢殺了茲塔?他是大宛的王儲,你殺了他不怕惹怒大宛釀禍?」
他一陣冷笑,「大宛?你認為我會怕惹怒大宛?」
「你……」是不怕,這傢伙靠著財富權傾天下,即便殺了一國的王儲,恐怕對方也敢怒不敢言,說不定反而還會責怪已死的人招惹了他,死有餘辜!
她咬牙切齒起來,後侮當初不該輕舉妄動,更不該讓茲塔離開她的視線,兩人一走散,他斷無活命的機會。
她憤憤地抿唇,為了擺脫卞無晨這妖魔鬼怪,她犧牲了不少人,這回她想玩大點,讓他徹底對她死心,這才會誘惑大宛王儲私奔,茲塔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又聽聞卞無晨的惡行,當下義憤填膺的自願帶著她離開樓蘭,兩人打算私奔回大宛,可惜路途中她教一個來自大月氏的商人所帶來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卷羊皮,上頭書寫著奇怪的文字,而最神奇的是,那一個個她從未見過的字形似乎有著無比的魅力,完全攝住她的心神,讓她著迷的想知道上頭寫的是什麼,文字下方還繪有圖,瞧不出繪的是哪裡,莫非是藏寶圖?而上頭的文字則說明了所藏的是什麼東西?
為此她停下來與那商人交談,商人僅告訴她,這是命運的羊皮,只有羊皮的主人才看得懂這上頭的文字,她看不懂,是因為她不是羊皮的主人。
她個性倔強,偏不信邪,出口要高價買走他手中的羊皮,只要買下這卷羊皮,她不就是羊皮的主人了嗎?但那商人硬是不賣,直說這羊皮等的是真正的主人,不會輕易賣人。
她氣壞了,茲塔也勸她放棄,還心神不寧的要她先趕路進玉門關要緊,想來在義憤填膺充當英雄之後,一離開樓蘭就開始不安了,畢竟卞無晨可非一般人,她早是卞無晨公諸於天下的「私有物」,他敢偷,這可是犯了卞無晨的大忌,忐忑是難免的。
但是她對那卷羊皮實在太好奇了,未進玉門關前她就撇下茲塔,偷偷回頭追那商人,趁著商人不注意偷走了那卷羊皮,累了一夜便在綠洲小憩一下,心想著睡醒後再回頭找茲塔一起去大宛,哪知一覺醒來,見到的竟是這個混世魔王,其實一見到他,她便知茲塔八成凶多吉少,可她還是忍不住懷著希望問,就盼茲塔還有一線生機,可惜……該說是可恨,又死了一個男人!
這已是第七個了,若加上方才大廳裡的那一個,就是第八個了!
「到底要如何,你才願意放過我?」月牙泉挺起腰桿,墨眸裡激射出無奈之光。
「這輩子不可能了。」卞無晨以著深邃而湛藍的眸子凝視著她,用攝人心魂的嗓音說道。
「你究竟是看中我哪一點,要這般糾纏我?」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吼問他。
那雙光彩奪目的藍眼睛邪邪壞壞地睨向她,眸子裡有著惡意的光芒,讓她心頭一緊,竟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血液倒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