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細微的改變非比尋常,暗示著她的身體產生了變化,直到驗孕劑上明確顯影的紅色條紋,證明她已經懷有身孕。
證實懷孕那刻,她瞪著那兩條對比紅線,發呆了整整一分鐘。
多神奇,她的肚子裡,真的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等待誕生。
但這同時也讓她想到另一個問題——以孩子為籌碼,公平嗎?
無疑的,從小到大她看過很多色樂連續劇。其中情節,莫不是男人為了奪回撫養權,對待劇中的苦情女主角極盡殘忍之能事,而女主角最後一定能保有孩子、含辛茹苦、最後將孩子教養成人,自己也得到美滿歸宿但是,她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孩子呀。
再說,她也不是那苦情色樂劇中的女主角,倒比較像個壞女人。說的自私一些,她是為了自己。雖然她能給予的不只有母愛、還有完備的教育以及思想自主權——聽起來她這個母親也許不賴,但畢竟,她已打定主意,孩子成年前,絕不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所以,她絕不可能成為公平的母親。
吁口氣,她扔掉那支測試管。
緣分吧!這孩子來到世上喊她一聲娘,那麼,大概同她的緣分,就是比那無緣的「爹」深那麼一些些。
兩天後,在龍老闆一聲令下,她包袱仔款款搬進小別墅。
故事將近尾聲,連續劇裡的壞女人終究要功成身退。
剛搬到別墅這晚,以為龍老闆必來臨幸,她早巳扮妥庸脂俗粉,準備好粉墨登場,演完最後一齣戲碼,沒想到等到的是龍老闆的司機。
「lily小姐,龍先生吩咐我來接您。」
「到什麼地方?」她問司機,掩不住好奇。給女人「驚喜」,可從來不是龍老闆的風格。
「lily小姐上車就知道了。」司機笑瞇瞇地打太極。
顯然,司機已經被告知不得事先走漏消息。
皮笑肉不笑地被「請」上車,不知道為什麼,她越來越覺得這樁遊戲有點「難玩」了。
直到「金色豪門」閃亮亮的霓虹招牌橫豎在眼前,她的笑容才真正叫「僵硬」。
她當然記得投奔龍老闆那時,對人家撤過的謊言,正想找個借口落跑,沒想到他已等在門口守株待兔而她,就是那只自投羅網的小白兔。
「這地方你熟。」拉住她的手腕,他咧開笑臉,性感的薄唇保證迷倒一票女性眾生。
「龍老闆真有趣,找人家來這裡喝『花酒』嗎?」擺明逃不了,不調侃他一番豈能消她心頭之鬱悶?
「我記得,你說過跟我在一起,就為了滿足虛榮感,現在我讓你得償所願。」他的雙眼瞇起,深深盯著她,英俊的笑臉有一抹很難懂的暖昧。
彷彿被無名的電極螫到,她避開目光。
不知是否自作孽不可活?
唉,無妄之災。
拉著她的手踏進紙醉金迷的豪華大酒店,她好奇的雙眼跟著忙碌起采——托龍大老闆的福,她還是頭一回來到這種地方。
「阿……」
突然聽見嬌滴滴的嗓音,柔柔怯怯地,呼喚龍大老闆的「小名」。緊跟著一名模樣嬌柔、神態羞澀的女人,從一扇半掩的門後露出臉蛋,含嗔帶怨地瞥了男人一眼。
「小杏?」龍平淡的音調算是響應,沒有明顯起伏。
芮思暖昧地瞧了旁邊那男人一眼,發現他眼神冷淡、接近無動於衷,簡直沒天良到可謂負心。
接收到他冷淡的反應,女子怨忿的眼神遂轉移到芮思身上。
她濃妝艷抹的臉蛋上,依稀可辨識出一絲矯揉造作的清純原來純情女是在這裡結識龍老闆?
「龍?什麼時候來的?」另一名女子隨後走出,自信從容的態度,不似其它在這裡上班的女子。
嘴角的笑紋,透露出女子的年紀已近不惑,但是猶存的風韻、以及美麗世故的臉孔,奇跡的沒有染著一絲歲月痕跡。
那女子經過芮思身邊時,目光不經意掠過她——女子眼中,乍然放射出讓芮思不解的閃爍光芒。
「剛到。」他回答女子的問題。
他一反冷淡的音調,讓芮思以為自己聽錯——他低沉的聲音,竟然挾帶了一絲柔情?
「這位是?」女子的眸光,輕輕柔柔地落在芮思身上,平和溫暖的不帶一絲批判。
「lily,」他頓了頓,撇起嘴,嘴角有一絲暖昧。「我的女人。」
龍老闆的回答,顯然讓純情女——小杏,非常的不平衡。
「阿龍,你怎麼會被這種女人迷惑?」雙眼含著一泡淚,小杏的神色充滿委屈。
喲喲喲,名為嫉妒的流彈正中目標,煙硝味嗆得芮思不得不開口:「不好意思,我沒會錯意的話,咱們好像是同一種女人噢?」甜甜蜜蜜的語調,她不急不哨地聲明。
「我是因為家裡有年邁的奶奶、和幼小的弟弟要養,才會來這裡工作,才不像你。」說著,朝芮思拋出不齒的眼神。
像她?像她又怎麼樣?
翻翻白眼,芮思只覺得可笑。養家活口了不起,夠偉大,不過還沒神聖到足以拿來睥睨沒家可養的她。
「來這裡工作辱沒了你?既然覺得受辱,大可另謀高就,不必巴在這裡自怨自艾,數鈔票的時候你可嫌過錢多?」芮思忍不住出言譏諷。
原本,她不打算擺出一副媚俗姿態示人。凌厲的詞鋒,向來只針對她看不顧眼的人事,因為這世上有太多不幸和不足——她以為,清高只能用來苛求自己,不該拿采批判旁人。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可以留在阿龍身邊,根本不必繼續在這種地方工作。
純情女堂而皇之,將所有的不幸歸咎於她。
對於自甘寄生的女人,芮思歎口氣,再懶得響應。原來,龍大老闆不但是她的金主還是靠山,養活純情女一家老小,當真功德無量。
「小杏,金董還在三樓百合房等你,你不怕得罪客人?」先前那名女子出聲。
「我知道了,白姨。」純情女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抱歉,小杏不懂事,她腦於向來糊塗。」女子朝芮思微笑。
「不會啊,我看她很聰明,知道誰才是大金主。」她報以曖昧一笑。
女子一怔,然後忍俊不住。「也對,到這裡工作的女人,都有特殊本事——絕不會認錯金主。」
「我以為,你們早就認識?」不出聲的男人,突然插話。
他猛然冒出的話,卻讓芮思的血液,從背脊一路涼到尾椎——老天爺!她居然忘了撒過的謊,愚蠢地只顧著理會那純情女。
「你在這裡工作過,沒道理不認識店經理白靜心。」他淡道,盯住她的眼光卻很犀利。
「你知道。」他口中的店經理一白靜心突然出聲。「媽有大半年的時間,沒到這裡工作,我想那半年,正好是她待在這裡的時間。」
媽?芮思愣住,來不及掩飾這消息,有多麼讓人驚訝。
「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在這裡工作的時候,根本沒有店經理。不過,當時那要姐妹好像都不在了……」來不及消化這驚人的消息,芮思隨聲附和。
她記得,lily提過當時店經理「從缺」,全是資深小姐「代班」。走運的話,她可能逃過一劫。
「以前,我似乎沒在這裡見過你?」他挑起眉,突然問芮思。
白靜心故意責怪兒子。「好歹我也是你媽,你每回采匆匆、去匆匆,幾時為了我多待片刻?又怎麼記得住,店裡每個小姐的容貌?」她明顯的在幫芮思。
但是,為什麼?
更大的疑問是——既然她是青龍的母親,身為跨國集團總裁之母,何以要到酒店賣笑討生活?
「如果你不堅持留在這裡,我們有更多時間相處。」他淡道。
「這是工作,也是我的興趣,剝奪母親的興趣,真是個不孝子。」白靜心半開玩笑地指責兒子。
「你知道,」他突然拉住芮思的手,不動聲色地將她摟人懷裡。「我向來尊重你的興趣,更重視你的意見。」
白靜心瞟了芮思一眼,那含笑的眼神,詭異得讓她起雞皮疙瘩……她感覺,自己似乎被算計了什麼?
「當真嗎?我不受控制、向來自以為是的兒子,居然親口說尊重我的意見?」白靜心嬌聲嗤笑。
「今晚你若有空,可以一起吃飯。」他的態度一貫冷淡。
但見識慣了他的涼薄,芮思能聽出,他的語調裡,有一絲異於平常的溫柔。
「跟你吃飯?」白靜心輕嗤。「那多無趣,我寧願陪客人吃飯,至少在這兒我能呼風喚雨、自由自在,好過跟我英明神武的兒子在一起,連點菜的自主權都被剝奪。」
撇開心頭那株詭異感,芮思睜大眼睛,好奇地凝望這奇特的母子——沒來由的,她喜歡他的母親。
喜歡的理由,大概因為她落拓的盲語、灑脫的舉止神態,而那是芮思的母親所欠缺的。
龍不再多言。他一笑置之,技著芮思走出酒店。
「很奇怪,她竟然喜歡你。」走出酒店大門,剛踏進那部等候在酒店門口的豪華房車,他突然道。
芮思愣住,她看不出從哪一點,他能如此肯定。
「也許因為,」他頓了頓。「你們有某種程度的相似。」低嗄地道。
莫名其妙的言語,奇異地撼動她的心房。「是啊,因為我們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嘛。」她打哈哈。
他怪異的盯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點。」低嗄地道。
不是選點,是哪點?笑容僵在芮思嘴角,怪了,她幹嗎為他莫名的話,手心冒汗?!
我的母親,她極端自我,從小到大我不曾見她因為某件事、某個人掛心,包括我,她的親生兒子。」盯著她,他徐道。
「噢……」
他想說什麼?借由他的母親指控她的薄涼?
「但相對的,她看似冷漠的情感,卻給了她身邊每個人最大的空間。」
她回視他深邃的眼眸,揣測他話中的寓意。
「所謂的空間,就是讓急於擁有她的男人,永遠跟她保持一段『被動』的距離。」他的笑容耐人尋味。
「我像令慈嗎?你隨時能擁有我啊,龍老闆,我們之間零距離。」她媚笑,笑容卻無比僵硬。
他挑起眉,笑容更形詭崇。「也許,你搬到那幢公寓,我們的距離也許會更近一點。」
「龍老闆覺得,咱們的距離還不夠近?」她瞇起眼。
「叫我阿龍。」他咧開嘴。
她怔住,渾身雞皮疙瘩忽然冒起來——他他他……他的語調莫名的可疑!莫名的曖昧。
就在芮思猝不及防的時候,他突然抱住她——「怎麼?g叫不出口?」他嘲弄。「你可不像這麼含蓄的女人。」
瞠大眼,她壓抑住甩開他的舉動,英名的不自在感,惹得她心煩。「現在在車上啊……」
「你不像會挑地點的女人。」他嘲弄。
她深吸一口氣……這遊戲越來越難玩了。急於脫身的誤謬感揪緊她的心臟,雖然從不覺得自己身陷泥淖,但是兩人對話時那越來越理不清的「默契」,讓她有『股越來越不對勁的直覺。
「不過,也許我不夠瞭解你。可能在我看不見的時候,你有不為我所知的另一面。」
她呆住。要命了,這位龍大老闆到底在暗示什麼?
男人灼熱的大手緊擁住她。「有些女人很愛玩,她們喜歡扮演千面女郎,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只為了讓男人摸不清底細,因此著迷。不過,也有些女人不屑如此,她們扮演千面女郎另有目的。」他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胸口上,突然低笑。「事實上,真正教男人著迷的不是目的,而是勾引的伎倆……」
他嘶啞的嗓音低沉得詭異!他的擁抱太緊,緊得她幾乎窒息!一股涼意示警似地一寸寸竄上背脊……「勾引的伎倆?」她反身,大膽的抱住他。「那不正是我的拿手好戲?」放浪調笑。
男人瞇起眼,一秒鐘後,刺目的笑痕從他嘴角盪開。
「那麼你屬於前者?」剔黑的眼盯住她明媚的眸子。「還是後者?」他嘶啞地問。
「您說呢?金大老闆?」盪開狐麗的媚笑,她卯足有史以來最妖嬈的嗲勁。
他抓住她的手臂,手勁前所未有的緊。「沒記錯的話,在你房裡那一晚,你曾試圖威脅我。」他低笑兩聲,徐徐道。
「威脅?」她眸光閃爍。「天大的罪名阿,人家可不敢記得這種指控。」
「千面女郎,看來你經常失憶。」他嘲弄。
她屏住氣,即將窒息時,車裡的液晶電視驀然傳出一幕畫面——那是龍老闆手挽嬌艷動人的未婚妻,春風得意地踏出知名服飾晶牌的首展會場。
「恭喜啊,何時成婚?」瞪著電視屏幕,她放鬆的語調,成功地挾了一抹酸溜溜。
「你會到場?」他答得很快。
他居然問得出口!「龍老闆歡迎嗎?」芮思訕訕地問。
停了一秒鐘,他果然有所顧慮。
在他開口前,她忍不住掩嘴嬌笑。「就算你同意,只怕你那美麗的未婚妻會有意見。」揶揄地,她笑各得意極了。
似乎,漸漸看得到遊戲接近尾聲了……從龍老闆的反應看采,她多慮了。
也許她這情婦的任期,是比其它床伴長那麼一些些——不過,看來也不會沒完沒了。短則數日、長則月餘,她知道龍老闆向來出手大方,一筆錢將匯進她的戶頭,之後她會被遺棄。
而這,正是此時此刻她求之不得的命運。
「如果你願意,儘管到揚。」他的口氣很乾脆。「婚後除了假日,平時我會住進別墅。」
笑容僵在芮思臉上。
住進別墅?他的意思是——還要再沒完沒了下去,不知到何年何月,甚至,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將比過去頻繁?
她發呆當下,他的吻忽然落下,直接銜住她冰涼的唇。
男人灼熱飢渴的吻,直接而充滿攻擊性,輾轉在她唇內翻攪,宣示意味濃厚的強烈佔有慾,不容她稍有失神——很快的,她的意識被他強烈的控制欲佔有。她向來不能抗拒他如魔鬼般邪惡的床上技巧,每每情不自禁同他一塊沉淪,過後再深自警惕。但是今夜……除了性愛,她的腦子裡多了一樣東西,叫做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