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首一飲而盡,讓那熱辣的酒液順著喉頭滑下,在轉瞬之間溫暖自個兒的身軀。
享受眼前的景致,再配上一壺美酒,原該有著暢快的心情,可皇甫紹天的心情卻異常的沉重。
很難不去回想初音剛聽見他的條件時,臉上那不容錯辨的懼怕和退縮,彷彿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似的。
那樣的表情困擾了他一整天,讓他沒有任何心思去處理其他的大小事物。
他承認在一開始面對初音時,他是做錯了,自以為是的認定她不善的居心,完全忽視她的無辜,進而恣意的用言語和行動去傷害她,如今在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待後,他卻不知該如何去彌補自己所犯的過錯。
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能重新再來,他也知道自己只能盡量去彌補曾經造成的傷害。
但可悲的是,在他決心彌補她的同時,他仍然必須先傷害她,然後才能有補償她的機會。
畢竟他的心裡清楚,如果不用強制的手段將她硬留在他身邊,她絕對會對他視而不見,甚至有多遠就逃多遠。
而這也是為什麼明知他所提的條件一定會傷害她,卻仍堅持這麼做的原因。
「大哥,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皇甫紫情柔柔的聲音在皇甫紹天的身後響起。
只見她蓮步輕移,款款生姿的在星甫紹天的對面落了坐,態度大方得像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打擾了別人的清靜時光。
抬頭掃了一眼不請自來的小妹,皇甫紹天的眼神習慣性的往她身後探了探,帶著些許的訝異問:「你那忠心的沈護衛怎麼沒有跟在你身邊?」
提到了沈翼遙,皇甫紫情的神色黯了黯,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苦澀。「我讓他先下去休息了,整天跟前跟後的多煩。」
「我看不是煩,而是亂吧!」對於她的那點小女兒心思,皇甫紹天一向知道得清清楚楚。
「大哥在亂說些什麼?」嬌嗔的叱了一聲,她的臉上有絲掩不住的落寞。
皇甫紫情一向不否認沈翼遙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怎奈他卻像根木頭似的,總是堅守著主僕之間的規矩,漠視她的情感。
「是我亂說嗎?你敢說你願意讓他這麼跟前跟後,不是因為傾心?」挑了挑眉,皇甫紹天審視她臉上的不自在,那彷彿透視一切的目光,幾乎讓皇甫紫情無從逃避。
對於兄長這樣大咧咧的點出她的情感,皇甫紫情在無處可逃的情況下,索性大方的承認。
「是,我是傾心於他,但那又如何?人家卻怎麼也不肯領情。」帶著幾分無奈,皇甫紫情終於承認自己的感情歸向,順道也埋怨一下那個二愣子。
打從孩童時起她就是一個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女人,要不是傾心於沈翼遙,怎會容許他跟前跟後,甚至還干涉她的處事方式。
可他總是不肯表現出到底懂不懂得她的心,老以下人自居的態度更是教她氣結,但她卻又不能拿把刀架著逼他來愛她,所以每次旁人一提到沈翼遙,她的心就是一陣的氣怒和不甘。
「既然傾心於他,就該努力爭取。」不忍自家小妹為了情感而坐困愁城,縱使自己也是個失敗的例子,但皇甫紹天還是忍不住勸了起來。
勉強的牽動自己的嘴角,皇甫紫情顯然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話鋒一轉,將焦點指向了皇甫紹天。「我看這句話大哥應該是要送給自己才對。」
「此話怎講?」皇甫紹天再次飲進杯中熱辣的酒液,佯裝不知她所指為何。
身為皇甫家的嫡長子,他向來獨斷獨行,所以並沒有與人分享心事的習慣,即便是親如自家的小妹也是一樣。
在別人的眼中,他總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而他也是一直這樣認為,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初音的出現竟會讓他感到無措。
「讓大哥此刻如此心煩的應該是大嫂吧?」從來就不喜迂迴的言語,皇甫紫情索性挑明了說。
皇甫紹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卻對皇甫紫情有另一番認識,看來出去遊歷一趟,真的長了她的見識,也讓她更能仔細觀察週遭的人事了。
見大哥笑而不語,皇甫紫情不死心的又道:「相信那日大嫂一個人躺在郊外,應該不是意外吧!」
對於她的逼問,他依然不答,僅以挑高的眉作為回應。
他真的不喜歡這種被人窺得情緒的感覺,難道他對初音的在乎竟是這麼的明顯?
很難想像不過數天光陰,他對初音已從最初的厭惡,到如今的傾心,中間的轉折之大,就連他自己也很難接受。
他清楚的知道自從那日佔有她之後,他的眼眸中就只有她的存在,這是無法自欺的事實。
「你該不會真的在乎大嫂的出身吧?」見大哥沉默不語,皇甫紫情繼續追問。
連著三個凌厲的問題,個個命中要害,擺明了是不得答案絕不罷休。
「你要說的究竟是什麼?」皇甫紹天終於認命的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不閃不避的看向她。
「我要說的是有時巧取豪奪是比不上一顆溫柔的真心。」她輕巧的點出問題的所在。
根據她這兩日的觀察,她發現大哥對大嫂並不是無情,而是不知該怎麼親近,總以為只要將人留在身邊終會取得她的心。
在她看來雲初音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愈是逼迫反彈愈大,還不如真心以對,讓她感受到愛意,她相信憑著大哥的條件,再輔以一顆溫柔的心,縱使兩人之間有天大的心結也能解開。
怕只怕一向強勢慣了的大哥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執意以傷害和逼迫來對待嫂子,那麼他們之間終究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皇甫紫情的話像是一棒子打上皇甫紹天的腦勺,讓他混沌的腦海精明一些。「你的意思是?」
「有時候溫柔比霸氣更能奪得人心,你若想要嫂子的心,何不用你的溫柔去感動她?」
霸氣的自己著實不懂得溫柔,但憶及初音對他的懼怕,他知道自己或許應該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和初音相處。
他可不想這一生都在她眼中看到深沉的怨和恨,此生他要用盡一切的力量抹去她明眸中的那股晦暗,這是他對自己所許下的承諾。
於是,他記下了皇甫紫情的話,俊逸的臉龐終於浮現一抹真心的笑容。「你這丫頭終於長大了,竟然可以和大哥談論男女情事,應該是到了出嫁的年紀,倘若沈護衛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大哥可得費心幫你找個婆家了。」
聽見皇甫紹天的話,她嚇得連忙搖手,顧不得女人該有的矜持。「大哥,這輩子我就認定他了,別盡給我找麻煩。」
這亂點鴛鴦譜的人,皇甫家有一個她爹就夠讓人瞧的了,可千萬別再加上眼前這個老謀深算的男人,否則她的未來可只有慘字可以形容。
「你……」聽到皇甫紫情對感情的直言無諱,初時皇甫紹天確實愣了一下,但隨即撫掌大笑。
看來他癡長了小妹數年,卻不如她那樣懂得誠實面對自己,真是慚愧啊!
連飲了三杯自罰的酒,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的確為他紊亂的思緒找到一條出路。
「想來大哥已經知道出自己該怎麼做了。」白淨的臉上浮現一抹瞭然的笑,皇甫紫情明瞭自己今晚這趟並沒有白走。
欣慰之餘,她亦端起面前的酒杯,陪著皇甫紹天一口飲盡。
看來她真該找個時間好好的去認識一下她的大嫂,因為她相信一旦天哥對感情認真起來,雲初音絕對逃不出大哥的身邊。
而她又何時能夠牽引出那二愣子的心,感受到這兩心相許的喜悅呢?
向來冷情的心在憶及腦海中那抹身影時,亦不自覺的放柔了。
深吸一口氣,她將萬般的柔情悄悄放回心中,轉而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大哥的身上,只願天下有情人,皆能終成眷屬呵!
日出雞啼,輾轉難眠直至清晨才好不容易入睡的初音,原本不想這麼早起身,畢竟家中長輩不在,並不需她請安,更何況她的身體狀況依然不是很好,但一思及還被關在柴房中的嫣翠,她是怎麼也睡不下去。
緩緩的自床上坐起,她思忖著待會兒要去找皇甫紹天,雖然再怎麼不願,但她總不能讓嫣翠代她受罪。
她苦思一夜,仍不能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那夜的羞辱還不夠?或者是她不惜一死的出走又觸怒了他?她有萬般不解,只知道皇甫紹天是個殘忍又可怕的男人。
恨他又不得不去面對他的無奈,在她心中不斷的蔓延開來,但該做的事情卻依然得做。
唇畔泛起一陣苦笑,她收起所有的思緒,認命的下了床,正準備喚來打水的丫環時,門卻突然開了。
原以為來者是皇甫紹天,因為他是這個地方的王者,所以根本不會記得該敲門的禮節。
但她一回身,映入眼簾的竟是她心中掛念最深的嫣翠,一抹驚喜的微笑迅速取代唇角的苦澀。「嫣翠?!」初音驚訝的低喚一聲,只見嫣翠她端著一盆還微微冒著白煙的溫水,踏進房內。
「少夫人,早啊!」嫣翠利落的將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後擰了一條方巾遞給初音。
「你怎麼出來了?是誰放你出來的?」傻愣愣的接過那條方巾,初音有些不敢相信此時本應待在柴房中的嫣翠會出現在這裡。
「是大少爺放我出來的。」嫣翠依然帶著初時那抹充滿關懷的微笑,一邊回答初音的問題,一邊扶她坐下,然後拿起木梳,盡責的開始為她梳理黑緞般的長髮。
「是他?怎麼可能?」初音不相信地從銅鏡中望著站在身後的嫣翠,但見她用力的點點頭,再次肯定她的說法。
「真的是大少爺一大早差總管將我放出來的,總管還囑咐我以後要好好照顧少夫人呢!」
初音面無表情的接受了嫣翠的說法,但心中卻開始臆測皇甫紹天的用意,她尚未答應他的條件,他竟肯先放嫣翠出來,這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中兜了一圈,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只好放棄這個方向的思考。
反正皇甫紹天這個人一向霸道成性,而且做事壓根只隨自己的心意,既然現下已經不用去求他,她也樂得輕鬆。
就在她思緒神遊間,巧手的嫣翠已經將初音濃密的長髮梳成一個漂亮的髻,並且挑了根精緻的金步搖固定起來。
然後,嫣翠又開始忙著在初音的衣櫃中翻找,直到找著一件翠綠色的新衫,在初音還來不及阻止時,她便已經興匆匆的幫著初音換衣著裝。
雖然臉色還是略顯蒼白了些,但在胭脂水粉的陪襯和嫣翠巧手的裝扮下,初音終於擺脫前幾日的病態,回復成一個十足十的美女。
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初音皺皺眉頭,她一向不汪重打扮,更討厭盛裝之後帶來的累贅,所以很少用心打點自己。
就連以往身在青樓,她都只有些微的裝扮便待客了,從不曾多抹些胭脂水粉,總覺得太過虛假。
初音帶著一絲不解的看向顯得有些興奮的嫣翠,含笑問:「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有必要將我打扮成這樣嗎?」
嫣翠退後一步,欣賞自己努力的結果,忍不住要為自己的手藝和少夫人的美麗發出讚歎。「少夫人,你瞧瞧自己這樣不是精神多了。」
「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何必這麼麻煩呢?」雖然不願掃嫣翠的興,但是初音著實不喜歡這樣刻意的打扮,抬手就要抽去顯得有些沉重的金步搖。
凡事簡單就好,外在的美麗並不能豐盈她的生命,所以她並不覺得外表有多麼重要。
「別抽!」嫣翠失望的開口想要阻止她拔去搖曳生姿的金步搖,但有人卻更快一步的以行動阻止初音的動作。
來人默不作聲的以眼神斥退站在一旁的嫣翠,將已經有些松離的金步搖插了回去。
「嫣翠,我不愛這樣的裝扮。」初音以為阻止她的是嫣翠,所以用無奈的口氣道。
但她沒料到的是,身後傳來的竟不是嫣翠的聲音,而是皇甫紹天那低沉且帶著讚歎的話語,「這樣的裝扮很美,為何不喜歡呢?」
他的聲音竄進初音耳中,嚇得她倏地回過身來,還因為動作太急,將銅鏡前的飾品一古腦兒全給掃落在地。
無數東西落地的聲響傳來,初音卻顧不及其他,眼見皇甫紹天就站在身前,而且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少得可憐。
她來不及思索他為何會在此時出現,一雙清亮的眸子左瞄右瞄,想要以最不突兀的方式拉大兩人的距離。
初音不否認自己怕他,因為他總是那麼殘忍的傷害她,所以看著他的眼神中有著掩蓋不住的驚懼。
皇甫紹天看出她想要逃離,他的唇畔露出一抹苦笑,但他可不會讓她如願,自從聽聞皇甫紫情的一席話後,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將她眼中的驚懼除去。
所以他定定的站在初音的身後,輕易的將她困在梳妝台和自己的中間,讓她無處可逃。
初音一再深呼吸,想借此平息自己慌亂的情緒,當她自覺可以面對突然到來的他時,皇甫紹天已經先一步說了話。
「為何不喜歡這樣的裝扮?你這個樣子很美。」他由衷的讚美她,雖然病後的她依然顯得清瘦,但卻為她平添一股柔媚。
「呃。」有些張口結舌,她既是訝異於他再一次溫和的態度,亦為那從不曾出現在他口中的讚賞。
印象之中,他似乎從來不曾這樣和顏悅色,尤其是對她,總像個凶神惡煞般。
所以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她顯然有些不能接受,更不知該如何去看待。
「怎麼,難道我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很奇怪嗎?」皇甫紹天朗朗的俊容上浮現一抹真心的笑容,讓初音幾乎要看呆了。
他本就生得俊,但總是板著一張陰沉沉的臉,所以看起來教人不寒而慄,而今那抹笑竟像是一道春風拂去他的陰沉,讓人看得舒服極了。
只不過多日以來的恐懼還是教她想要逃開他,於是她猶豫的咬咬唇,然後決定與他側身而過。但皇甫紹天卻在她閃身那一刻將她帶入懷中,這突如其來的接觸,直讓初音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可她還來不及抗議,他便擁著她踱至桌邊,將她按在椅子上後,才放開了她,然後雙掌輕拍兩下。
初音不解的看著他的舉動,不知他意欲為何,直至門外走進來幾個丫環,手上端著一盤盤的早膳,她才將滿是疑惑的雙眼調向皇甫紹天的臉上。
「陪我用膳,我們夫妻倆還不曾一起用過膳呢!」像是瞭解她的疑惑,當那些丫環退去後,他開口解釋自己的用意。
「喔!」初音盯著一桌子豐盛的膳食,雖感詫異,但生怕自己面對他會食不下嚥,想藉故離開。
但皇甫紹天彷彿有著視透人心的能力,她還來不及開口,他又接著說:「就瞧在我無條件放嫣翠出來的份上,難道陪我吃頓早膳都不成?」他當然看出初音百般想要逃開的心思,但這次他沒有發怒,反而笑容滿面的問。
當下,初音的思緒和動作一頓,只好勉為其難的端起眼前的碗,食不知味的吃將起來。
「多吃些,你真的太瘦了。」不斷的為初音布著菜,皇甫紹天的態度天經地義似的,活似他們之間本就這麼融洽。
他怎麼能這樣輕易就轉變自己的態度?在她離家之前,他對待她就像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怎地一轉眼他又扮起十足十的好夫君。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抑或他在搞什麼把戲?初音無意識地挑著碗中的白飯,腦海中翻騰的問題也一個接著一個。
終於小半碗的飯扒完了,她再也忍受不了迴盪在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於是她筷子一放,「我吃飽了。」
但她才剛剛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皇甫紹天低沉卻隱含不贊同的聲音阻止了動作。
「你吃得太少了,得再喝碗雞湯才行。」說完,他不由分說的拿起一個空碗,舀了一碗湯放在她的面前。
「我真的已經吃飽了。」初音無奈的再次落坐,看著眼前那碗盛得滿滿的湯,完全沒有胃口。
霍地站了起來,皇甫紹天端起那碗湯一飲而盡,剛開始初音還不知道他的用意,但突然那天他餵她喝藥時的畫面閃過腦海,再加上他逐漸逼近的身形,她終於知道他想做什麼。
嬌俏的臉蛋倏地變得紅艷,她連忙起身急急地避開,然後認命的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湯,一氣呵成的一口喝下。
「我喝完了!」初音拿著空碗搖晃著,語氣帶著些許得意,至少她阻止了他侵略她的機會。
皇甫紹天見狀,亦不多一言,只是滿意的點點頭,嚥下口中的雞湯,雖然有些可惜,但是目的達到了就好。
她原本就不豐腴,再加上這陣子的折騰,整個人顯得清瘦許多,所以他才會希望她能多吃些,自己也可以藉著監視她吃東西,多些和她相處的機會,讓她明白若不是怨恨作祟,他並不是那麼惡質的男人。
「那我可以出去走走吧?」感受到他的眸光筆直的射向自己,彷彿是在探究什麼似的,初音對這樣的狀況十分不習慣,索性直接開口問。
皇甫紹天點點頭,反正現在不過是早膳,他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親近她,也不必急於一時。
看到他點頭許可,初音可不願在這兒多待一刻,連忙將碗放下,一溜煙的逃離他熾人的視線。
匆匆的逃出自己的房間,行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初音就停步下來。
環首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致,她這才想起自己壓根不知道要去哪裡。
不想面對僕傭們的指指點點,所以自從來到皇甫家後,除了那次匆匆的逃離之外,她幾乎可以說是不曾踏出過自己的院落。
現在身邊沒有識路的嫣翠,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可她又不想回頭去喚嫣翠,因為她怕那個教她陌生和懼怕的皇甫紹天還待在房裡。
所以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輕咬薄唇地環視四周,希望能夠尋得一處暫時可以讓她棲身的地方。
突然,一陣如行雲流水般的優美箏聲傳來,引起她的好奇,她心想既然不知該何去何從,索性就去瞧瞧是誰在撫箏。
主意既定,她便循著那箏聲穿徑而去,直到在皇甫莊的一個僻靜角落尋得一座造形優雅,且花木扶疏的院落。
初音一路聽著箏聲走來,只覺撫箏之人感情充沛,技巧嫻熟,讓她的心情也不禁放鬆起來。
但走到門前卻又有些猶豫,現在的她並不是很想面對別人,加上箏聲已靜,或許還是不要去擾亂彼此的寧靜吧!她心念一轉便想回身離開。
就在初音欲轉身的同時,一道帶著點熟悉的聲音傳至她的耳中。
「嫂子既然已經來到這兒,何不進來一敘?」話聲剛落,身著紫衣的皇甫紫情已經來到院落門前,向來冷淡的面容上還添了一抹微笑。
「你是……」初音暗自在心中猜測她的身份,瞧她對她的稱呼,還有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以及那一身亮眼的紫色裝扮,想來該是大名鼎鼎的皇甫家四小姐。「四小姐吧?」
「喊我四小姐豈不生份,嫂子還是喊我紫情吧!」
皇甫紫情的話印證了初音的猜測,而她那聲嫂子聽在初音耳中,卻讓她感覺有些荒謬,此時此刻,她實在無法以皇甫紹天的妻子自居,於是她開口說:「還是別喊我嫂子吧!聽起來怪彆扭的。」
對於她的糾正,皇甫紫情不置可否的一笑,不改稱呼的又對她道:「嫂子來得正好,紫情正要出門,不知嫂子是否有興趣和我一同走走?」
「出門?!就我們兩個嗎?」對於皇甫紫情的提議初音是有些心動,可也有些猶豫。
雖然她早已耳聞皇甫家對於禮教向來不屑一顧,但是若沒有侍衛和女婢的陪伴,她們兩個女人一起出門難道不怕引人非議?以皇甫紹天之前對她的態度看來,她實在弄不清楚皇甫家的人對於別人的看法是否在乎。
當然,她是不在乎的,反正她在他人眼中只是煙花女子,可紫情不同,她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若是被有心人捉住把柄,那還不大肆渲染一番嗎?
像是知道她的憂慮似的,皇甫紫情難得好心的對她解釋,「我是很想一個人出門,但只怕他不肯。」
她纖手往她們的後方一指,順著她的手望過去,初音這才發現在她們身後不遠的距離站了一個英姿煥發但面無表情的男人。
「所以別擔心安全的問題,有他在,不會有人能碰上我們一根寒毛,至於禮教就更不用理會了,那只是用來禁錮愚人的東西。」
皇甫紫情的這番言論讓初音沒有任何偏見的接受了,或許是這幾年來飽嘗人世間的冷暖,所以自然也就更能接受旁人斥為無稽的言論。
「沒有反對就是贊同嘍!我們走吧!」慣於發號施令的皇甫紫情不容初音有太多時間考慮,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已經率先邁開步伐,而原先還愣在一旁的初音也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