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糖果屋時,糖果屋因為缺少資助,入不敷出,破舊的三層樓,隨時會被收回的土地;他在美國時得知糖果屋得到了大企業的資助,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這些年他除了定期匿名將薪水寄過來資助孤兒院,根本無法想像糖果屋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封蕭野好高興,和他一樣不幸的孩子可以在溫暖又富足的糖果屋裡成長。
身體孱弱,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樣奔跑的小女孩甜甜,發現了站在欄杆外張望的封蕭野,抱著布娃娃,像小企鵝一樣踩著草地搖搖晃晃走到欄杆邊,好奇地隔著欄杆看著他。
封蕭野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的頭,小女娃有一雙紫葡萄一樣的眼睛,眼神清澈得像是清晨的露水,她沒有其他孩子臉上健康的紅暈,臉色蒼白,嘴唇發青。
「哥哥。」小女娃鼓起勇氣伸出嫩白的手指,點了點封蕭野握住欄杆的黝黑大手,做接近前的試探。
「乖。」封蕭野看小女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可愛樣子,忍不住咧了咧唇。
「哥哥。」小女孩更靠近了欄杆一步,用小手掌握住封蕭野的手指,紫葡萄一樣的眼珠裡折射出璀璨的光輝,「哥哥。」
「妳叫什麼名字?」封蕭野捏捏小女娃的鼻子,覺得有趣又心疼,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怎麼會看起來這麼虛弱?又是怎樣的父母捨得丟棄如此可愛的孩子?
幸好,她和他一樣幸運,遇到了王院長,來到了糖果屋。
「甜甜。」小女娃咬字清楚聲音清脆,轉身對坐在大樹下乘涼的王院長甜甜地喚:「嬤嬤!嬤嬤!哥哥!哥哥!」小女娃有趣地拿柔嫩的掌心,磨蹭著封蕭野手指上粗糙的繭子,開心地咯咯笑。
王院長和王以芩在草坪中的大樹下乘涼,一邊聊著,一邊注意著孩子們的動向,甜甜的呼喚讓王院長站起身走向糖果屋的欄杆,甜甜還太小,不懂得分辨好人壞人,她不放心讓甜甜接觸外人。
王院長和王以芩走到欄杆邊,居高臨下地望著蹲在欄杆外伸出手讓甜甜玩耍的封蕭野。
封蕭野抬起頭,咧嘴對王院長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你是……」王院長戴上了老花眼鏡,疑惑地問。
「院長。」封蕭野站起身,對著王院長展開笑臉。
「小野?你是小野!」王院長激動地伸出雙手,抓住封蕭野的手臂,「你是小野。」
「院長,我是小野。」這一刻,封蕭野熱淚盈眶。
「小野,小野!」王院長想要擁抱封蕭野,卻發現欄杆礙事,急忙鬆開封蕭野,往大門的方向跑,封蕭野轉身時輕拭了眼角的淚水,轉身大步往糖果屋的大門走去,在糖果屋的大門前被王院長用力抱住,「小野,小野……」
王院長一直很惦記封蕭野,不知道他被領養後生活得好不好,如果不是當初院裡經費緊張,她絕不會讓那對外國夫婦領養小野……即使她明白,到了更好的家庭小野才能受到更好的照顧和教育。小野被領養後,她就失去了和他的聯繫,小野像是她丟失在外的孩子,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小野?」王以芩跟在王院長身後,呆呆地望著俯身被王院長擁抱的封蕭野,封存在記憶裡的元素一點點被釋放出來,「小野哥哥?」
「小芩!小芩!是小野!是妳的小野哥哥啊!」王院長抹了抹眼淚,抓著封蕭野對王以芩獻寶地說。
「小野哥哥?你真的是小野哥哥?」王以芩的身體顫抖,聲音也顫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小芩,我是小野哥哥!」封蕭野對著王以芩張開懷抱,「過來讓小野哥哥抱抱!」
王以芩畢竟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她緩緩地、遲疑地走向封蕭野,被封蕭野拉入了懷抱,「小芩。」封蕭野低聲、喃喃地呼喚灌入王以芩耳中,瞬間讓她眼淚落下。
她以為自己忘了,現在才發現她一直都清晰地記得。小野哥哥被外國來的叔叔阿姨領養,要離開糖果屋了,她躲在被窩裡咬著被子不讓自己哭,不讓自己的眼淚留下小野哥哥,糖果屋的阿嬤說糖果屋養不了那麼多孩子,能有孩子被領養是再好不過的事,就這樣她失去了小野哥哥,從此不敢再想起小野哥哥,將他深深地封存在記憶之中不敢碰觸。
重逢的感覺對王以芩和封蕭野來說都太陌生,封蕭野一貫的冷酷和寡言,王以芩有些尷尬和生疏,只有王院長眉開眼笑、歡天喜地地向糖果屋的孩子及新來的工作人員介紹封蕭野,她失散在外的孩子終於找回來了!
午餐後,王以芩和封蕭野幫王院長哄孩子們睡午覺,甜甜抱著封蕭野一直不肯鬆手,封蕭野從王院長那兒得知甜甜是因為患了先天性心臟病才被送到孤兒院的,才五歲已經做過兩次手術了。封蕭野對甜甜多了很多耐心和溫柔,甜甜也特別喜歡封蕭野。
等小孩子們都睡了,封蕭野和王以芩在孩子們的宿舍走廊外相遇。
封蕭野站在走廊盡頭看著王以芩,王以芩莫名地覺得雙頰發熱,她此刻的樣子好糟,眼睛紅腫、披頭散髮,穿著王院長年輕時的古早連身裙,帶著她上高中時配的眼鏡,鏡框好大,鏡腿還斷了一隻,拿細鐵絲纏了纏,勉強地架在鼻樑上。
王以芩緩步走向封蕭野,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穿過走廊,封蕭野跟了上去,保持和王以芩一步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糖果屋的宿舍樓,走向小樹林。
曾經這裡是他們玩耍奔跑的地方,十四年過去了,小樹長成了大樹,青澀的少年也都成年了……
封蕭野停在一棵樹前,伸手撫摸著樹幹。
王以芩好奇封蕭野在看什麼,猶豫了一分鐘後挪步過去,探頭看了一眼。
小芩和小野哥哥長大要結婚。
王以芩十歲的時候,拉著最喜歡的小野哥哥來到樹林裡,挑選了當時最高壯的一棵樹,拿小刀一筆一劃地刻下了這幾個字,還為此被王院長罰站。
封蕭野伸出手掌去撫摸樹幹上因為樹木生長而被拉得有些變形卻依舊清晰可見的字,唇角輕輕地勾起。
王以芩的臉頰紅了,她伸手抓住封蕭野的衣袖,將他的手掌拉離樹幹,「不要再看了……」王以芩摸到了封蕭野手掌心的傷疤,湊上去仔細看。
這是一個圓圓的疤痕,可能因為時間過去已久,已經沒有剛受傷時那麼猙獰和可怕,但是依然可以從凹凸不平的肌膚上感受到當時的疼痛……
「你是醫院那個男人!」王以芩鬆開了封蕭野的手,指控道。
「我是。」封蕭野輕鬆地靠在樹上,看著王以芩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色。
「在醫院為什麼不告訴我!」王以芩窘迫地說。
「在火車上也是我。」封蕭野心情很好,既然她怪他沒有告訴她,那麼他就老實告訴她吧!
「啊……」王以芩捂著臉頰崩潰地尖叫,一想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都落入他的眼裡,她就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同時,王以芩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眼前這個是小野哥哥啊,小野哥哥……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曾經一心想嫁給他的小野哥哥啊!
封蕭野拉下王以芩遮住樹幹上字跡的手掌牢牢握住,「小芩,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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