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怕我念的時候才會趕我回美國!」想到父親借口她工作很多不能拖,催她回美國的表情,師青梅不知道要笑還是要生氣才好。
「Mei,你總算回來了。」
離開四季飯店回到公司,進行最後的聯絡工作,明天有一場婚禮在那裡舉行,是一場別開生面的世紀婚禮。
投入工作,籌備一場又一場浪漫的婚禮,師青梅常常忘了時間,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喂,今天別加班,去喝一杯吧。」來公司逮人的熊看見她還在加班,忍不住上前合上她的筆記型電腦。
師青梅哭笑不得的看著好友,再看看時間。已經快午夜了!明天還有一場婚禮得忙,這不是狂歡的時候吧!
「一定要今天嗎?明天還有工作呢,少爺。」她笑笑挖苦。
「一定得今天,我跟凱特等你很久了。」熊不由分說拉起她。「生日當天還工作到最後一刻,就算如此,我堂姐也不會給你加薪!」
啊?生日?
今天嗎?忙碌讓她忘了這一回事,在熊大翻白眼的瞪視下,她只好笑笑的收拾東西,跟著好友離開。
往年這一天,熊一定會邀她去喝兩杯,慶祝她又老了一歲,如今她二十六歲。老天!不知不覺,她已經年過二十五。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啊……
「我不記得了——」她尷尬地笑笑,可突然想到不對。她不記得生日,但是通常家人會提醒她別忘了這一天。
「奇怪……」跟熊離開公司後,她忍不住掏出手機,上頭沒有一通未接來電,或者是簡訊之類。
這幾年她生日,爸爸總會打電話給忙碌中的她,語重心長的要她這一天吃好一點,而且絕對會叫大哥把這一天空下來,拎她去吃大餐,小弟也會藉故翹課纏她一整天。
今年什麼都沒有表示,大哥、小弟也沒有出現,這讓她感到奇怪之餘,又有點不安。
一通電話都沒有,該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
「嗨!」
在她惶惶不安時,突然眼前出現的一個人,讓她大皺眉頭。
這人一天最少發六封M蘭,一周送一籃巧克力,都多虧這傢伙送的巧克力,如果是別的禮物她絕對會退回去,但是巧克力!她從小就愛巧克力,而且絕對吃不膩,偏偏他神通廣大的送她從小吃到大的品牌,她想抗拒後抗拒不了,害她這陣子胖了五磅!
可惡的嚴聿人,討厭鬼!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忙著一件收購案停留在歐洲嗎?這消息是從嚴聿人介紹的準新娘Angle口中得知的。
就算下意識的想逃避,告訴自己不要被影響,師青梅還是發現,他對她的態度,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被珍視呵護,他正在補償她、討好她,他寫信、送禮,這些事情如果他在五年前這麼做了,她會開心死,現在,只覺得諷刺。
他現在站在她面前,又是一臉風塵僕僕的模樣,像是經過了長途的旅行,眼底難掩疲憊,站在她面前強打起精神,無論她怎麼給他冷臉,他還是對她笑。
「今天是你生日。」嚴聿人道出出現在她面前的理由。「幸好還來得及。」他神情難掩疲憊,但看見倚在行道樹旁的熊,一副在等師青梅的姿態,他就感覺不舒服。
今天是她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不是一個人過,只是跟她慶祝這一天的男人,不是他,這讓他嫉妒不已。
嚴聿人不會不戰而逃,他的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兩個字,她仍單身,就還沒有結束。
「生日快樂。」他輕聲說道,緩緩走向她,同時手伸進西裝內袋,掏出要給她的生日禮物。
突然間,她想起五年前,她二十一歲生日那一天,他送她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
那套鴿血紅寶石項鏈、戒指,在珠寶店內嬉鬧親暱的戲弄,他謊言的開端。
「不必!」像被蛇咬住般,她下意識拒絕,蒼白的臉色透露了她的害怕。
不要,不要再來擾亂她的心,她不要了!
「你需要這份禮物。」直視她的眼睛,他的手在內袋掏了掏,掏出一支有視訊功能的手機。
不是貴重的珠寶,而是一支手機?
師青梅疑惑地挑了挑眉,看他耍什麼花樣。
他撥號,確定視訊功能正常之後,把手機遞給她。
「青梅,你爸爸十六小時前動完手術,手術很順利,現在已經可以進食了,你跟他說說話吧。」
聞言一呆,她錯愕的瞪著他。
什麼?爸爸?手術?十六小時前?
他騙人!怎麼可能,爸爸怎麼可能答應動手術?而且這麼重要的事情又沒有告訴她了!
她搶過手機,看見螢幕上父親一身病人服,躺臥在病床上,虛弱的對她微笑,「小妹,生日快樂!又大了一歲,我很好,我沒事了,你這傻丫頭,要對自己好一點……」
真的……他沒有騙她……
「爸……」淚水在眼眶打轉,師青梅全身顫抖不止,看著螢幕上的父親,巴不得馬上飛回他身邊。
「別擔心了,我沒事了,我還沒看見你嫁個好人家,我不甘心死!」
「怎麼又說這種話?怎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告訴我?大哥呢?姐呢?一定還有媽媽和小弟,你們幹麼不跟我講啊!」慶幸父親鬆口答應手術,但卻氣憤又瞞著她,只有她一個人不再父親身邊,這讓她很自責。
「好了,我累了,不能講太久,就這樣,你早點休息。」被她一逼問,叱吒司法多年的師大律師,立刻逃避的結束通話。
「爸!」師青梅還沒打算放過老爸,還有瞞著她的大哥、姐姐還有小弟,正打算回撥給其中一人吼出她的不滿時,手機被嚴聿人奪回。
「你爸爸剛動完手術,需要休養,你有不滿,等他出院了再盡情表達吧。」他輕描淡寫地道,將手機收回西裝內袋。「很晚了,我送你回家,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別哭了,沒事的。」他改掏出褲袋裡的手帕,遞給她擦眼淚。
不對,大大的不對!
嚴聿人怎麼會知道她爸爸動手術的事情?一連兩次會不會太巧了?爸爸病倒也是他告訴她,出動專機送她回家,現在又是他告訴她爸爸手術成功的消息。
爸爸不是討厭嚴聿人嗎?什麼時候兩人通起電話來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搶過他遞來的手帕,用力擦眼淚,然後再狠狠的瞪他,質問道:「你做了什麼?怎麼一回事?」
「青梅,很晚了。」他還是那句老話。「我送你回家,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她才不是一個人,旁邊明明有只高頭大馬的熊在等她,他分明是小心眼故意忽略!
看戲看得很愉快的熊笑出聲來,壞心的想嚴聿人更恨他一點。
「Mei,你有事要處理,那麼我們改天再慶祝。」彈掉煙蒂,他帶著一身濃厚的煙味走向師青梅,捧著她的臉故意來個臉頰吻,左右各親四次。「生日快樂,晚安,明天早上幫你帶早餐。」
「咳咳咳咳……你好臭……」被他突如其來的接近給熏得嗆咳不已,師青梅邊毆打他邊被吻,拒絕得不是很認真。
熊咧開嘴笑,揮揮手,高壯的身子隱沒在夜色中。
但是嚴聿人眼瞇了起來,胸口上下起伏,不爽完全寫在臉上,嫉妒讓他面色陰沉,心高氣傲的他拉不下臉開口問她,她跟那頭熊,到底什麼關係?
那種挑釁、示威,化成奔騰的怒潮,幾乎讓他瘋狂!
多想拉著她,讓她跟那頭熊斷絕關係,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可看見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兩人之間有道跨不過的鴻溝,她眼底透露的小心、排拒,讓他清醒。
明白自己當年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他一味的怪罪她幼稚、愛計較,忽略了因為在意,才會妒忌佔有。
想完完全全擁有心愛之人,那不是幼稚,而是他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縱容自己的舊情人侵犯她的領域。
寫在,已經不是未婚夫妻了,他有什麼立場嫉妒?有什麼立場要求她專注唯一?
嚴聿人握緊雙拳,忍不住恨自己。
「你還沒有回答我。」師青梅一肚子疑問,搞不懂他和父親之間有什麼協議,太奇怪了。「為什麼我爸答應開刀的事情你會知道?還知道十六小時前……該不會。」突然間她想到,這傢伙有私人飛機啊。「難道你剛剛從台灣飛回來?你送我爸進入手術房直到他出來?是這樣嗎?你一定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爸會答應?」
師青梅很瞭解嚴聿人,他從來只在乎自己,隨心所欲,目無尊長是他的強項,從來不曾尊敬過她的父親,就算是……為了她好,解救她逃離父親的責備。
她知道他和他父親之間的嫌隙,為了他的母親,他們父子反目成仇,家人之間的感情,嚴聿人壓根不在意。
可是她在乎,在乎得要死,因為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同,她拼了命的努力,但卻什麼都做不好,學業和嚴聿人的婚姻,她都搞砸了,所以總是為了打不到爸爸的要求而哭泣。
小時候雖然害怕父親,覺得父親像巨人一樣,但內心深處小女孩的一面,讓青梅總是想像著,有一天爸爸會軟化,爸爸會疼愛她。
現在爸爸依舊嚴厲,但總算是讓她心願達成了,只是爸爸每況愈下的健康卻讓她陷入另一個更大的恐慌。
她一直擔心爸爸的身體狀況,希望他快點接受手術,健健康康的陪她十年、二十年。
困擾很久的問題,突然間解決了,她怎麼想都想不透,形同水火的兩人到底達成了什麼共識?
「真的很晚了。」嚴聿人還是那句老話。「我送你回家。」屏氣為她開車門。
師青梅一臉心有未甘,倔強毫不隱藏,不打算放過他似的咬著下唇,坐進車裡。
忍不住為她生動的表情發笑,嚴聿人不禁猶豫,接著坐進車裡。在送她回家的這段路程,她大概會使盡所有方法逼問他吧,糟了,他有點害怕,但又有點期待。
因為老實說,他並沒有說服師大律師,他只是說了「事實」——
「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借由師雪棻的手將青梅帶開後,他微笑對師律師這麼說。「手術的成功率很高,我不懂,一個手術,半年復健,能夠改善你的生活,為何不接受呢?起碼,可以多活一些時間。」
他的直言自然讓病怏中的師律師大動肝火。
「你在咒我死?」
什麼鬼東西?這小子在暗罵他不識抬舉嗎?
「老實說我不在乎。」他微笑說出冷血無情的話語。「不過我想,師伯伯也同樣不在意我的死活。」
「哼!」師律師冷哼一聲。
「但是,青梅在乎。」嚴聿人最後老實招認,他留下來的緣故。「青梅在乎的事物我就在乎,我想,現在知道小女兒多惹人疼的您,應該還疼不夠青梅吧?從小,你就忽略她,才讓她被爛男人欺騙、欺負。」
師律師被他一番話氣得臉都歪了,瞪著眼前這個該殺千刀的爛男人,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模樣。
「我有自信,青梅會回到我身邊,很快。」他繼續說著刺激對方心臟的話。
「如果沒有一個嚴厲的父親在旁邊盯著青梅,依她善良、容易心軟的個性,我想,她很快就會原諒我,不計前嫌,只要我勾勾手指頭,她就會乖乖跟我走。」
「你作夢!」光想到女兒又要跟這個臭小子有牽扯,師律師又火大了。「我還活著,你休想再染指我女兒!」
「憑你現在的身體?」嚴聿人笑出來。「我大概不用等很久。」
師律師雖然氣得七竅生煙,但卻沒有被嚴聿人激得失去理智,不住揣測這個年輕人說這些話的用意。
嚴聿人心機之深沉,遠遠超過他父親,刻意避開青梅對他說這些話,是故意的吧?
仔細一想,不得不認同他一開始說的話——動手術,辛苦復健半年改善他的生活,往後他便刻意隨心所欲,不像這一年多來被勒令什麼都不能做,就算想飛美國探望兒女也要再三評估身體狀況,儘管夠小心了,仍無法抵擋他漸漸衰弱的事實。
他老了,固執什麼呢?大女兒就要結婚了,拖著這樣的身體,他哪都不能去,怎麼牽著女兒的手步上紅毯?
而這樣的身體,能讓他撐到小女兒找到好歸宿嗎?如果就這麼走了,看著他最放不下、虧欠最多的青梅,依舊孤孤單單一個人,連家也不敢回,還跟哪個爛男人牽扯不清,他不甘心。
「拒絕你這麼多年,你就是不死心。」認同是一回事,但記恨也是事實,他才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是如何利用青梅達成目的,再一腳踢開。「怎麼,現在才知道青梅很重要?你滿腦子復仇念頭的時候就沒想到?」
「以前憤世嫉俗,想著自己不需要愛這種東西,那是騙人的。」嚴聿人被挖苦,但仍坦蕩面對。「我承認我錯了,我要青梅,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我就是回頭找她,犯同樣的錯誤這麼愚蠢的事情,我是死也不會做的,師伯伯,我想您也是這種人,不是嗎?」
對極了,他絕對不會讓吃盡苦頭的小女兒,隨隨便便許給一個他不認同的男人!
於是,兩個目的相同的男人,就這麼達成共識——
師律師到死都不會告訴小女兒,他會答應接受手術,是因為認同了嚴聿人的話,被自己最痛恨的人說服,這比打輸官司還要讓他感到羞恥!
而嚴聿人也不會告訴師青梅,他對她最在乎的父親說話直接冷血。
所以這件事情,就成了兩個男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