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又如何?如今她是他樂靜驤的蘇君,以後她還是他的蘇君,這才是他所在乎的。
「應該是吧!」傅蔚儒想了想,答道:「還有,別問我為什麼這麼早回來,那兒早已成為一處廢墟,別說是找那個叫『巧韻』的人了,恐怕就連一隻貓兒的影子都沒有。以後這種跑腿的事,你該叫宮奎去才對。」他有些氣憤地說完話,右手向前推動房門。
「慢著。」樂靜驤在他推開門之前制止。「蘇君還在裡頭換衣裳。」
「她在裡頭?」傅蔚儒見他點點頭,不信地又問:「沒有其他人了?」
「沒有,我讓艷卿與小和去準備一些茶水和酒菜,刻意要她自個兒在裡頭換衣裳,順便……讓她適應一下裡頭的那把琴。」
傅蔚儒當然明白他的用意,聽說李艷卿現在所彈的琴,正是蘇君未生病前親手做的;今日帶她來春宴樓,除了再聽聽艷卿曾彈給她聽的曲子外,也是想讓她看看那把琴,希望從這些事情上幫她尋回過去的點滴。
「這丫頭換件衣裳怎麼換這麼久呢?」傅蔚儒閒著無聊,隨意地扯個話題問,沒想到這一問便問進樂靜驤心坎裡去,但他微笑的表情讓傅蔚儒瞧不出端倪,便又說道:
「裡頭沒有丫頭幫忙,你放心讓她——」
樂靜驤不等傅蔚儒說完話,淡淡地回道:「無妨。」不意,裡頭傳來跌撞的聲響。
他不待她發出叫聲,立即衝了進去。
「蔚儒,別進來。蘇君,你怎麼了?」進了房,他沒見著她的人,搜尋房裡的每個角落,還是沒她的身影。「蘇君?」
「我在這兒。」
聽到她的回應,他循著聲音來到她面前。乍見她換好衣裳的模樣,恍然明白他進房找不到她的原因。
真沒想到傅蔚儒的眼光竟然如此差矣!
叫他到繡紗坊挑一套適合她的男裝,好讓她換下現在的女服,免得夜裡離開春宴樓時,又發生晌午的事件。
而他竟挑上這麼一件大袍服,她整個人幾乎被衣料所覆蓋,恰巧衣裳的色彩又與軟榻鋪被的色澤同為草綠,一眼看去好似一片青草地,哪能讓人找得著?
唉!早知道這樣,要宮奎去就好了。
「起來。」他對著坐在軟榻下的她說。
「不要,好痛!」她背靠在床腳。這兒的床榻真高,但它離琴最遠,她原想先占好位子,免得等會兒他叫她坐在琴前聽曲子,那才真教人討厭。
樂靜驤聽她喊痛,便蹲到她眼前。「哪兒痛?是跌痛的嗎?」
蘇君完全不避嫌地將衣擺撩高,指著膝蓋說道:「這兒,撞!好痛。」
他伸手輕輕地為她揉了揉,既然衣不見血,該是淤青了,雖然這兒隱密,但畢竟不是樂府,不能隨意叫她將褲管捲起來讓他看,只好等回了府,再跟博蔚儒拿跌傷的藥來擦。
他揉了好一會兒,歇手後,將她攔腰抱起。
蘇君順著他的動作,急忙將雙手圈住他的頸項。「坐這兒。」
樂靜驤看一看軟榻,猜想她認為這張軟榻與府裡的一樣,因此她想坐這兒聆琴。
「好,就坐這兒。」他才要將她放下。外頭有聲音傳了進來。
「靜驤,艷卿她們已回,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傅蔚儒一直站在外頭守著。
「進來吧,順道瞧瞧你自個兒買了什麼回來?」他譏諷的回道。
傅蔚儒踏進房裡,看到樂靜驤抱著一座小青山坐著,心裡覺得奇怪,正想開口問,眼睛忽然瞧了明白,猛然大笑出聲,好一會兒才尷尬地道歉,「真是抱歉,匆忙之際,忘了交代師傅要拿小一點的送來。」
樂靜驤瞪他一眼,看蘇君揮舞著大大的衣袖,倒也玩得自得其樂,便不再與他計較。
「公子,你點的酒菜奴家與小和已經備好,公子是要奴家伺候,先吃些東西再來聆曲,或是想邊吃邊聽奴家彈呢?」艷卿乘機插嘴,她走到樂靜驤面前,柔媚多情且輕聲細語地躬身問道。
「艷卿,你不必多禮了。傅公子不是第一次來,我更不是來頭一遭,你何必刻意壓低自個兒的身份?」樂靜驤用著一貫的笑容與她應答,「你若要忙,我們自個兒來就好。倒是你與小和忙了好一會兒了,要不要坐下來喝口茶?」
「多謝公子關心,艷卿才動一會兒,不會累的;倒是公子若不嫌棄,艷卿先為公子們倒杯茶,再來彈琴好嗎?」她依舊是對著樂靜驤展露她嬌柔又嫵媚的笑容。
蘇君本來是坐在樂靜驤身後玩,聽到李艷卿柔到骨子裡的聲音,忍不住好奇地探頭看,瞧他們兩人不但笑得好奇怪,李艷卿的身子也好似她平日想睡的樣子,一直往他的身上倒來,心裡對此情形討厭了起來。
「怎麼了?」樂靜驤抱住突然跌入懷裡的人,臉色嚇得蒼白,心差點從口裡蹦出來,心跳幾乎衰竭。若不是他反應快,及時將她攔腰抱住,恐怕她早已跌下軟榻,摔得不成人形。
對於他的問話,她不語,只把頭往他胸前直鑽。
樂靜驤心裡直歎這丫頭什麼時候才能懂?他的身子絕對不是鐵打銅鑄的,他的為人也不似柳下惠能坐懷不亂,總有一天,他會禁不起她這般撩人的誘惑。
心理埋怨歸埋怨,他還是溫柔地扶住她的頭,俯首貼靠在她耳邊輕問:「蘇君,哪兒不舒服了?是不是方才跌痛的地方又犯疼?還是怎麼了?對靜驤哥哥說,好嗎?」
蘇君耳畔感受到他溫暖的氣息,小臉一側,讓他將唇貼在臉頰上,但她的表情有著困惑與任性,柔軟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厭惡,「討厭!」
對於兩人之間親密的行為,樂靜驤不在乎有人觀看,他耐心、專注地問她的感受,「什麼事讓你覺得討厭了?」
他是真猜不透她目前的想法。因為令她討厭的琴聲尚未響起;她不喜歡吃飯,他也還未餵她吃東西。這兩件是近日來她常開口說討厭的事,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能讓她覺得討厭呢?
他直直望著她,她也回看他好一會兒,將雙手高舉起來,扶住他的肩頭,斜躺的身體改成跪坐到他的雙腿間,額面貼靠在他肩,輕喃:「不笑。
「不笑?為何不笑?」他試著猜出她的話意。
「嗯……你,笑!是蘇君的。」她雙手改捧住他的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裝出一個很大的笑臉給他看,然後肯定又認真地望進他眼裡,像是要他將她的笑顏烙印進心裡。
他被她突來的真切話語給震撼了心神,猜想她的行為是一種對他的佔有、是一種對他的認定。
心被這份感動的喜悅佔滿,更是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狠狠地將她摟進懷裡。不管她明不明白他的心意,他的情早在攫住她柔軟的唇時,一古腦兒的貫注在裡頭。
傅蔚儒獨自在一旁喝酒吃菜,他是不想偷聽他們談話,但……耳力好嘛,不想聽都不行啊!
顯然那丫頭的病雖然還未好,但心卻開竅了;不但明白樂小子對她的種種好,還適時表現出醋勁,讓樂小子曉得他在她心中的份量,這下子他可要樂歪了。不過卻有人心碎了,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彈琴來聽聽?
李艷卿看他們兩人恩愛如蜜,心裡難受得很,然而這種情形她早就明白,他是不會愛她的,若他對她有意,以他的性子,早在初識的一、兩年內就把她迎回樂府了,今日根本毋需帶人來這兒聆琴。
這幾年來對他的愛戀,全是她自作多情;她的心痛不是因為他的移情別戀,而是她自己太多情,是她自己太癡心,怨不得人啊!***
「蘇君,我朝民間的小曲南北合起來有一、兩百首,我這三個月來也彈了十來首給你聽過,其中可有你愛聽的?要不要讓艷卿彈給你聽?」樂靜驤坐躺在軟榻上,問著睡臥在懷裡的蘇君。
自從第一回來春宴樓,他不強逼她坐在琴前聽曲,任她依在懷裡半睡半醒的聆琴之後,再來幾回的聽琴她每每耍賴在他懷裡,才肯乖乖地聽完一時辰的琴曲。
蘇君聽到他的話,故意嘟高嘴來睨他一眼,知道他根本不是真要她點曲兒,而是想考她,是否將他彈給她聽的曲調兒記住?
對於他彈給她聽的曲調,她當然不可能忘記,雖然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有許多事情她不易記住,然而舉凡有關琴譜、琴調、曲兒的事,她幾乎過耳不忘,甚至有些調兒只須說個名,她就能哼出音律來。
她討厭琴、討厭聽到琴所發出的樂音;今日若不是他強迫她一定要聽,她就算有大把、大把的銀兩,也寧可四處遊山玩水,死也不願花時間來這兒聽琴、賞樂。
「我想聽……登高樓、喜清和、一院春、千萬年和紅樓夜。然後,還有……」蘇君轉著腦袋,想著哪些琴調她可以勉強接受,又不會讓他察覺她的排斥。
「好了,別點太多,艷卿彈久了會累。或者,你也來彈一、兩首給我們聽聽。」他說得無心,實則有意要她坐下來彈琴。
「不要!」蘇君想也不想的拒絕。這已不知曉第幾次他要她彈琴了,只是她不懂,她只聽過他和艷卿彈琴,從未學過琴這玩藝兒,為何他每每要她彈琴,說得好像她應該會彈似的。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似瞠似怒的瞪他,過了好一會兒,又埋進他胸前聽艷卿彈琴,她不想認真聽,卻莫名地聽得一清二楚,這首金步搖的變宮與變徵彈得不夠味兒,應該……
「艷卿,左手再多些力道,變宮、變徵走味了。」她瞇著眼,慵懶地趴在他身上說道。
艷卿聽到她的指正,連忙將律音調對。樂靜驤聽到她對艷卿的糾正,半閉的眼驀地瞪大看她。
從他發現她害怕琴,到他強迫她聽琴曲,已將近半年的時間,這半年來,他不曾彈過「金步搖」讓她聽,今日來時,艷卿告訴他,這首曲子不過新學三、四天,這是第一次彈,若彈得不好,請他多多指教。
「蘇君。」他輕喚著她,雙手繞到她的小蠻腰上箍緊。
「嗯?」她被勒,不得不睜開眼。
樂靜驤對她漾出魅惑的笑臉,「你覺得艷卿這首金步搖彈得如何?
「嗯……不好。」蘇君在心裡琢磨一番,說出感覺。
「哪兒不好?」他不滿意她含糊的答覆,又問。
蘇君想了一會兒,側著臉靠到他的頸項旁,呼吸到他的氣味,心底的不安被安撫住,這才開口吟道:「金步搖啊伊人嬌,翠玉花鈿嬌顏照,心思量,不思量;再思量,難思量;郎君似步搖,轉眼伊人老;金步搖啊伊人老,昔日光華……」
忽聽她聲音哽咽,馬上感覺到他頸項的濕儒,連忙推著她一併坐起身子,轉過她的身體。「怎麼哭了?
哭了!為什麼?蘇君摸著臉自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啊!聽到自個兒吟的詞,彷彿掀起了一段久遠的記憶,這記憶深藏在她心理的角落,被一隻箱子封住,如今她一不小心將它掀開,許多不想再感受的情感一湧而出,讓她……讓她覺得心好痛、好痛,痛到流下眼淚了還不自覺。
「蘇君,為什麼哭?」樂靜驤以拇指拭掉她的眼淚,等她張開水汪汪的大眼看他後又問:「想到什麼事讓你想哭?"
她因為他的話,努力尋找腦海的記憶,卻什麼也想不出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
「不知道。」
見她眼裡清澈明淨,看來她真的是沒想起什麼事來,單純地只是想哭。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你想不想去彈一遍,讓艷卿聽聽你說的感覺呢?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回答,為了迴避他的眼神,臉又往他的懷裡貼去。
「不要?為什麼不要?你不是覺得艷卿彈得不好?」樂靜驤不讓她逃避,柔聲說服她。「艷卿今天是第一次彈這首調子,有許多不熟練的地方,需要有人來指正她,既然你碰巧會這調子,不妨就彈給她聽嘛!
「我……不會。」蘇君把臉側向一旁,不看他精明的表情。
「你騙我。」樂靜驤捉住她的下顎,雖然溫柔的對她笑,但邪魅的眼閃動著算計與識透人心的聰慧,一點也不容許她閃避和說謊。
「沒有,我——」蘇君急得眼淚又快掉出來了,她不想彈琴,她討厭琴。
「那你坐到那兒試試好不好?」樂靜驤推著她下軟榻。這兩個多月來,他不再只是讓她聆琴,也試著鼓勵她彈琴,不過尚未成功。
「不要,蘇君不要,不要。」她縮著身子不離開軟榻,躲不過他的推擠,整個人軟癱在軟榻下哭泣。「不要……」
「公子,你別為難小姐了。你看她嚇得那樣,別為難她了。」艷卿看她怕得要死,整個身子為了躲他的手幾乎貼在地上,忍不住停下手來勸阻。
樂靜驤對艷卿的話本想置之不理,但低頭看蘇君趴在地上哭泣,不禁歎口氣,彎身將她抱回懷裡,輕聲地安慰,「好、好,不彈就不彈,別哭了。」
「蘇君不要,你……壞,你害蘇君哭,蘇君害怕……你壞!」她逃過一劫,卻抱怨連連。
"是!是我壞,是我讓你害怕,是我讓你哭,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跟你說抱歉好不好?」他逗著她,直到她嘴角漾起笑紋,掛著淚珠在眼眶瞠他一眼,才將她擁入懷裡,拍著她的背安慰並道歉。
蘇君雙手緊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抽搐的身子又顫抖了一會兒,心兒才緩慢地安定下來。她心裡是愈想愈怕就愈氣,氣惱到無處可發洩。
她抬頭離開他的臂彎,狠狠地往他的肩膀咬住不放。
樂靜驤被她咬痛了,卻哼也不哼一聲,只是在心理歎道:依她這小娃兒的性子,他還需要等多久,才能見到她初見時的模樣?
***
房門一開,秋風的寒意吹醒睡意,樹上兩、三隻黃鵲的啾啾和鳴讓人備覺神清氣爽。
樂靜驤踏出房門,走到左側的廂房,門也不敲的直接推開。裡頭的人一見他的到來,圓圓的眼立刻笑瞇起來。
看她一早就這麼高興,他也受到影響,心情愉快地問道:「什麼事讓你一早就這麼高興?」
蘇君偏著頭直直地看他,等他走到身後才說:「一樣?
「不行。」他看她在銅鏡裡指著裡中,搖頭不肯答應。「為什麼不行?」她站起來,轉過身體直視他的臉,表情比以前更活潑、憐人。
他笑著俯下頭,停在她香腮上印個吻。
「因為我們是要去拜訪朋友,不是去春宴樓聆琴,你穿得和我一樣,對齊王府的人來說是不禮貌的。
蘇君靜靜靠在他身旁,讓他從妝台上拿起桃杏金簪插在發上。
「今天你是第一次到齊王府做客,會有點麻煩,以後就毋需講究這麼多禮節。」樂靜驤看她一身紫色系的搭配,加上銀白紋鳥圖案的大袖原,讓她顯得有朝氣活力。從救她到今日,已滿一年的時光;救她之前,他看過她的樣子,雖然未仔細瞧過,也大概知道她的身子不好。尤其她又面帶愁緒和病容,並不吸引他的視線;反倒是她的才華,令他心生好感,會這麼貿然救她,泰半是捨不得她的才華如此輕易隨她消失。
救她回來的前半年,她的身子依然不好,加上食量不大,又任性不吃東西,初期他只希望她能撐下去,便足夠彌補他所花費的心力。最近這一個月來,天氣變冷了,為了不讓她受寒生病,他要她多穿一些衣服,也強迫她多吃一些東西,總算是長了些肉,沒有枉費他的心思。
她身子恢復得較有體力,精神也好了很多,甚至在生活上、智力上、談話上也有明顯的復元。
蘇君一直等他放開她,抬起頭看他的眼,才說:"不懂,麻煩在哪兒?"樂靜驤對她的問題,挑挑眉笑道:「麻煩在齊王府,你去了就知道。」他牽起她柔若無骨的手,溫溫軟軟的,比起之前的瘦骨枯指令他安慰也心動。
她任他牽著,他故意配合她的步伐,走得慢慢的。她邊走邊看他的側臉,雅徵說他是京城第一英俊的男子,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英俊,不過模糊的記憶裡,她彷彿曾與另一名男子這樣親密地走在一起;雖然不能明白說出那種感覺,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喜歡他遠勝於另一個模糊的影子,尤其那模糊的影子最近時常出現在她的夢裡,今她感到害怕與……愧疚。
為什麼會愧疚呢?她擰起眉頭,猜想心裡的感覺。
「怎麼了?為什麼把眉頭皺得像菜乾,心裡在煩些什麼事?」他帶她走到大門前,接過奴僕遞來的披風,正想為她穿上,發現她的表情像是吃了黃連一樣。
「怎麼去?」蘇君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舒展眉頭反問他。
「齊王府離我們樂府不過二條街,我帶著你走過去就行。」他為她穿好披風。「剛才在想什麼?表情這麼不高興。
蘇君隨他出府,眼睛看著樂府牆上的圖騰,腦海閃現模糊的影像,但一下子又失去蹤影。
「我昨夜作夢了。
「又作夢了?」樂靜驤聽到她的話,側臉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對她一笑,「最近你常作夢,夢醒時總忘了夢見什麼。今天你擰著眉頭。是不是夢見什麼討厭的事?」
「不是,蘇君不討厭爹娘。」她解釋昨夜的夢。
「這次有印象是夢見你的爹娘?」樂靜驤摟著她的纖腰,彎過胡同口走向另一條街。「那……除了你爹娘還有什麼?」
「不清楚。」蘇君很盡力、很仔細地回想,記得的事情很少,不過名字卻忘不了。「夢裡爹娘一直喊著我,可是他們沒有叫我蘇君,而是一直叫著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名字?什麼名字?」他很好奇,心理的答案已經浮現。
「他們一直叫著芷兒、芷兒的。」蘇君向前跑了幾步,停在他前面擋住去路,等他的雙眼專注地看著她才又開口,「如果……我不是蘇君,你會不會——」
「你是蘇君,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樂靜驤向前走幾步,伸手將她圈進臂彎,擁著她繼續往前走。「我曾經告訴你,我把你救回府的經過,如果你還記得的話,你該知道從你踏入我的生命開始,你就是蘇君,不再是別人了。」
「但萬一我有什麼不好的過去呢?」
「不好的過去?」他用著猜疑的眼神看她,她則回他一個肯定的點頭。
「是,不好的過去。我最近常作討厭的夢,我不喜歡……不想想起。」深鎖的眉宇之間淨是苦惱的憂鬱。「我不要當芷兒——」
「那你就不會是芷兒。」樂靜驤截斷她的話,停下腳步,讓她仰著臉與他對望,「不管你想起或想不起,你都是我的蘇君。不過你若真覺得想起過往的事讓你討厭、苦惱,不想也罷,我無所謂。」他聳著肩來加強他的態度。
蘇君貼近他的身前,確定他的認真才安了心,接著又開口問:「你不在乎我沒有過去,或者是我有不好的過去嗎?
「好不好、有沒有都是過去的事,在乎又能追回什麼?」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在意什麼?
看她思索著他的問題,他牽著她走進另一條胡同。「你若想得起過去,有虧欠人家什麼,到時候我們盡量想法子補償他,而你依然是我的蘇君。你若想不起來也罷,就當你一出生就在樂府,你的名字本來就叫蘇君,這樣你懂我的意思嗎?」他停在齊王府豪華的銅門前問她。
蘇君順著他的動作,雙手貼在他的心口上,規律的心跳彷彿在對她說著誓言。她好想親耳聽這樣的誓言,於是偎入他的胸口,滿足於這種溫暖和安全感。「蘇君,這輩子都是你的蘇君,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你的蘇君。」
像是繞口令的起誓,彼此就這樣的約定下,他不容許她反海,更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這項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