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馬不停蹄地東奔西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火速地完成使命。
他原以為一心掛念的人,會開心的歡迎他的歸來,可他想都沒想過,在為了她努力趕回島上之後,她歡迎他的神情竟會像是──看見醜陋的怪物一般。
待在房間的卓靡華,一看見青鳥進門就臉色大變。
在那一瞬間,她想起青鳥是誰了,也想起自己曾經是怎樣虐待他;她認為他肯定對自己有無比深重的怨恨,極有可能對她做出不利的報復舉動。
難怪他上次說她忘了他,而且眼中還有著欲除她而後快的陰森光芒,很顯然的,他並沒有忘記她當年是如何對他施暴。
她認定這年頭不會有不計前仇的笨蛋,而且她又是階下囚的身份,自然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一樣,如果不防著他一點才是傻瓜!
青鳥朝她前進一步,她至少倒退了三大步不止。
往前一步後,青鳥的眉頭就深鎖,臉色也更鐵青。
因為無法接受她厭惡自己的表情,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一步步地朝她前進。
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非知道不可!
終於,因為他愈來愈靠近,再也受不了這樣驚嚇的卓靡華,驚恐地朝他大叫:「不要過來,你走開──走開!」
青鳥深邃的眼底驟然閃過受傷和憤怒的光芒,緩慢移動的雙腳依舊前進。
而卓靡華,眼見無法阻止青鳥朝自己逼近,便開始抓起身旁的物品朝他猛扔過去,神情活像是一隻拒絕敵人侵入地盤的母獅子。
她像是只無防禦能力的母獅子,在做垂死的掙扎。
青鳥一一閃過她丟來的物品,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被揪得好緊。
他依舊沉默的一步步朝她逼近,神情也愈來愈猙獰。
「不要過來!我叫你不要過來,你是耳聾了嗎!」除了恐懼,卓靡華的憤怒也愈來愈強烈。
「你這麼討厭我?」青鳥終於從緊抿的口中迸出第一句話來。
「我當然討厭你,你根本是礙我的眼,為什麼不永遠在我面前消失!」卓靡華完全失控地大叫,簡直當他是結怨三世又重逢,有著深仇大恨的舊敵。
那天,他因為臨時被人叫走所以沒空理她,現在他說不定就有空閒,已經準備好要如何報復她了。
不知道他會怎麼報復自己,她整個人被未知的恐懼所攫住。
本來滿腔怒火的青鳥在下一秒歎了口氣,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並貼在她的耳畔溫柔安撫:「乖一點,要不然我即使有再好脾氣,對你有再多的感情都會被你氣跑了,這種後果我們都承受不起。」他答應過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討厭她的。
他承諾過的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事改變──只要她永遠不背叛他。
擁有雙重人格不是她的錯,他原本就準備包容她的,不是嗎?
他喜歡她的可愛溫柔,但如果她擁有雙重人格,兩種人格都是她,那自己便該愛她兩種樣貌。他只能懷疑她潛藏已久的這一面,怎麼會突然冒出來?該不會是托「某人」之賜?
那個「某人」,正是他唯恐天下不亂,老愛拿屬下當消遣的主子,主子是一個容易令人沒轍,偏又有本事讓人無法反抗的人。
沒料到青鳥會有這種舉動,卓靡華停止叫囂地楞在他懷裡。
她完全忘了原本的恐懼,連想說什麼也都忘了。
突然,門外閃過一道人影,青鳥沒瞧見,但她瞧見了──
難不成這人跟靡月……他錯以為她是靡月了?很快的,卓靡華心中有個底,亦有了新的盤算。
開什麼玩笑!她絕不允許只有靡月一個人得到幸福。
發現她不再掙扎也不出聲,青鳥這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審視著她此刻的表情。
她臉上的凶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小女人才有的溫柔神情。
青鳥露出欣喜的目光,鬆了口氣。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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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讓給我。」
趁青鳥去向唐傲雨覆命時,卓靡華揪出藏身在外的卓靡月,一如從小到大的霸道,她毫不客氣地對妹妹索取她想要的東西。
凡是屬於靡月的好東西,她都要掠奪,佔為己有!
更何況,青鳥在這裡似乎是個重要人物,肯定能成為她往後的靠山。
搞不清楚闕龍門和影子組織的差別,她只知道青鳥的地位在組織裡並不低,知道他有利用價值就夠了。
身子震了一下,卓靡月忍不住問道:「靡華……你想做什麼?」
當年,她隱約知道青鳥並不曉得她和靡華是變生姊妹,然而她沒想到,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靡華和她是兩個人。現在才向他說明……會不會為時已晚?
但什麼東西都可以讓,感情也能讓嗎?
對於靡華的任性,她真的不知應該如何是好,而她更害怕靡華的心底打著其它主意,會對青鳥不利。
習慣遷就靡華的任性,她向來什麼都可以退讓,但就是不能讓靡華去傷害青島。
她不能背叛她目前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別一副好似我會加害於他的表情,我只是要當他的女人。」睨了妹妹一眼,卓靡華有些不耐地解釋:「老爸掛了,我需要一個新靠山。」
瞧靡月的目光,好像她隨時準備毒害青鳥似的。
「你不喜歡他,卻要跟他在一起?」卓靡月顫聲問道。
受不了她的愚蠢,卓靡華只差沒伸手去戳她的腦袋,她更加不耐煩地冷嗤:「少愚蠢了,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要看他有沒有價值,而不是看你喜不喜歡。」目前,青鳥似乎有那個價值。
「可是我才是他的……」
「他沒認出你來,不正代表他不是非你不可?」
卓靡華瞇起犀利的眼,強勢地打斷她要說的話,她知道該如何使她同意。
她一句諷刺的話,的確狠狠地擊中卓靡月毫無防備的心,讓她霎時刷白了臉色。
望著孿生姊姊,卓靡月真的有好多事不明白。
為何她能如此傷害至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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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本來只是前去覆命,誰知竟湊巧碰上不知何時來到島上的夢門龍主,不想打擾主子和夢龍聊天,想晚點再來的他卻被留下來「喝茶」。
喝茶?
他可不認為自己的身份,已經夠格跟主子和夢龍一同品茗。
青鳥必恭必敬站在兩人面前,他恭敬的態度始終不曾鬆懈,反而是夢龍一雙靈動的黑眸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轉,像是對他欲言又止,讓他有些尷尬和不自在。
凡是闕龍人,皆希望能讓九龍注意到吧?但他畢竟是屬於不見光的「影子」,實在不習慣夢龍對自己露出「關愛」的目光;更何況,夢龍的第六感強烈,讓人不免更容易在她的審視下心緒不安。
她的眼睛……彷彿在預言他的災難。
突地,夢龍噗哧一笑。
「你笑什麼?」
一直安靜待在旁邊的唐傲雨,這會兒總算放下手上的香茶,他很好奇是什麼事情讓夢龍笑了出來──八成是好玩的事。
既然是趣事,他自然得聽聽。
「我笑,有人怕得太早。」夢龍望著青鳥,意有所指地說。
青鳥知道那個「人」是指自己,不由得微微臉紅。
夢龍不僅是第六感強烈,還能輕易看穿人的心思?難不成,他的想法全寫在臉上,一點隱瞞心事的能力都沒有?
「何謂怕得太早?」瞥向青鳥,神情輕鬆的唐傲雨跟著笑問。
所謂「太早」,自然是指──時辰未到囉。
青鳥或許不明白夢龍話中迂迴的邏輯,可是一手拉拔她長大,將她栽培成夢龍的他怎麼可能會不明白。
夢龍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詭譎的微笑。
她不急著回答,反而伸出纖纖玉手,執起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在其它兩人等待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先啜了一口香茶。
「就是太早。」輕啜一口茶後,她也只是笑笑地吐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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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得太早」這四個字,似乎讓唐傲雨頗樂,但青鳥卻完全聽不懂。
自己悟性太差,他也是莫可奈何,看主子哪天會大發慈悲地告訴他吧。
不明白夢龍的暗示,青鳥決定不去想太多,他不明所以地來到夢龍要他來的地方。
夢龍不願多作解釋,只是要他前往主子在島上種植奇花異草的溫室,說什麼他來了就知道該做什麼。
咦,有啜泣聲?聽起來像是女人的哭聲……
等等,現在在這島上的女人除了夢龍之外,就只有靡月了吧?
瞭解哭聲的主人應該是誰,青鳥急忙在溫室裡找尋她的身影,很快的,他便在溫室的一角發現那個埋在雙膝間哭泣的身影。
她哭得很傷心,為什麼?
青鳥既疑惑叉心疼,他腳步輕盈地來到她的身前蹲下。
還沒開口,他便已將她溫柔地擁入懷中。
卓靡月嚇得抬起頭來,一見青鳥先是高興,接著又馬上臉色丕變。
她答應靡華要盡量躲開他的,答應把他讓給靡華了,不應該還見他,跟他說話。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若被靡華發現,她一定會很生氣,而且不可能相信他們只是不小心碰見。
要是讓靡華看見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愛哭鬼,我不是要你別那麼愛哭了嗎?」青鳥一一吻去她的淚痕,責備的口吻裡帶著心疼:「還是我有讓你落淚的理由?」
在他去見主子之前,她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沒了凶悍,她反而哭得像個淚人兒?
卓靡月咬著下唇搖頭,有許多話哽在喉嚨裡不能說,唯有不爭氣的眼淚不聽使喚,不管她怎麼忍耐都仍是不停地冒出來。
不用他說,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可她就是忍不住。
吻不完她的眼淚,青鳥歎了口氣,連逗帶哄地道:「小壞蛋,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目光可以殺死我,彷彿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
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像一把無情的利刃。
此刻,她正將一把又一把的刀,毫不留情地刺在他的心窩上;即使被刺了無數刀,死也要死得瞑目,而他卻根本不明白她如此傷心的原因。
他發現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見不得她掉眼淚。
這個弱點雖然要不得,可他也發現自己早已甘願接受,學著習慣。
本來孑然一身,來去之間無牽無掛,如今她卻成了他的牽絆,讓他更珍惜自己這條原本孤獨的生命,想為她在任何危險中都能全身而退。
他愛她的方式,是為她珍惜自己的生命。
望著他迷濛的眼神,卓靡月吸了吸鼻子,總算止住淚水。
她感動於他的寵溺,亦不想讓他擔心,不哭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她實在沒想到,失去他的這一天會這麼早到來;雖然她比誰都清楚,生命中的變量並非她所能控制。
好不容易哄她止住淚水,青鳥在她額上印下親暱的一吻,語調輕柔地問道:「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自己離開她才不到一個小時,他實在不解她的情緒為何起伏那麼大。
看著他溫柔的眼神,她又覺得想哭了。
卓靡月勉強把眼淚忍住,故作堅強地道:「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幾年前去世的母親,一個人待在這裡突然覺得有點寂寞……」
沒有好借口肯定過不了他這關,她唯有搬出過世的母親當擋箭牌才有可能過關。
「只是這樣?」
就算他是孤兒,從來不曾對狠心拋棄他的母親有過思念,也無法將心比心地去比較,可倒也勉強能夠理解,一般人憶起過世的母親,會因此傷感是人之常情。
只不過……她閃爍的目光裡有著隱瞞,她一定沒說實話。
「嗯。」她點了點頭。
看著卓靡月,青鳥終究把想逼問的話吞回肚子裡。
看在她已經哭得這麼傷心的份上,既然她現在不想說,暫時也就不勉強她了。
他怕自己的追問會惹出她更多眼淚;現在,只要她不掉淚,就算要他不顧形象地耍寶都可以。
「那現在有我陪你了,還寂寞?」他用鼻子磨蹭著她的鼻頭。
「不,不了,一點都不寂寞。」此刻,她覺得心裡很溫暖,這倒是實話。
她現在是不寂寞,只是害怕這份幸福將被靡華奪走,再也不屬於自己。
她手中握著的幸福雞蛋,眼看就要被人用力給捏破了,她怎能不害怕。
青鳥不會明白她的恐懼。
「既然這樣,就為我笑一個,讓我確定我能是你的暖暖包。」
青鳥的確不明白她的恐懼,他只能像在哄小朋友一樣,用溫柔的嗓音繼續哄她開心。
「暖暖包?」
「對,當你覺得冷的時候,能夠溫暖你的暖暖包。」
無言以對,但她開心笑了。
「沒錯,我就是你的暖暖包,你這輩子都不能沒有我。」
見她笑了,青鳥便開心不已地將她抱個滿懷,像個孩子似的膩著她的人,在她耳邊像下咒似的低喃;最好自己真會唸咒語,念個咒語永遠綁住她的心,讓她不能沒有他的存在。
「只有冬天才需要暖暖包吧?」她笑了笑。
「身體只有冬天需要,心靈卻無時無刻不需要,所以你每天都需要我。」他反駁。
在他懷中仰起小臉,卓靡月吞吞吐吐又小聲地道:「我不只心靈需要……身體也需要你給的溫暖。」
「我這不是在努力了嗎?」她覺得冷?
青鳥額抵著她的額,又將她的身子抱緊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瞥了他一眼,卓靡月微紅了雙頰,聲音更小了:「我可不可以『真的』成為你的人?」
天啊!這恐怕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要求。
就算是一次也好,她想要完全屬於他,成為他的人;然後,她將徹底地消失在他的生命裡,讓靡華替她陪伴他走完剩下的路。
她想捉住最後的溫暖,好在往後的日子裡緊緊依戀。
「你的意思是……」她該不會是跟他在開玩笑?
看著她眼中堅決的光芒,青鳥反而不是那麼確定,「你確定嗎?」
他視她如珍寶,不想讓她一開始就錯以為他只要她的身體,本來想等彼此更親密,感情更穩定後再說。
他可是一直在忍耐,每每總是點到為止,她可知她的主動會讓他無法繼續忍耐下去。
「嗯。」她羞怯地點點頭。
青鳥捧起她羞紅的臉蛋,直直地望進她的黑眸深處,想知道她有幾分認真。
一旦他被挑動情慾,就算她想喊停,他也停不了了。
她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後悔。
不讓他繼續猶豫下去,卓靡月伸手攀上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她第一次在這份情感裡表現她的熱情,讓青鳥清楚地感受到她對他的眷戀與渴望。
青鳥倒抽了口氣,再也毫無遲疑的響應。
他對她的渴望可不比她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