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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牽意惹 第六章 作者:陽光晴子
    今晚是個颱風夜,風斜雨驟,轟隆隆的雷吼聲不斷。

    南傑獨坐在豪宅的落地窗前,手上是一本丁頡潔從Baby開始到花樣年華的相簿。

    裡面從她出生滿二十八天剃胎毛、滿月照,四個月「收涎」、週歲時「抓周」拿筆,還有每一年的生日照片,四歲時上幼稚園小班、七歲上小學等等上張張記錄她成長的可貴照片……

    南傑闔上相簿,他一直認為自口己是上天派給頡潔的守護神,不然,他不會這麼幸運的參與她生命中的每一天,可是——

    他眸中一黯,她頭一回從他生命中跑開了。

    頡潔不見了,他跟丁之華夫婦已苦尋了一個月,卻毫無斬獲。

    由於丁之華不想引起警方及外界的側目,因此,他跟丁伯母除了聯絡她的一些同學友人,詢問頡潔有無跟他們聯繫外,且私下請了一些私人偵探社代為尋人,就是不要女兒失蹤的事件曝光。

    而傅庭偉也曾打電話跟丁之華要人,丁之華無奈之下只告知女兒離家了,還說女兒也知道他跟袁倩的事了,所以請他高抬貴手的放過他。

    傅庭偉毫不甩他,直言道他會代他請幫上的兄弟去找人,一旦找到人,便將丁頡潔直接押到他家裡去。

    聽到他蠻橫的決定,丁之華只能回頭向南傑求助。

    只是——對南傑而言,守了二十四年的未婚妻不見了這麼多天,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丁之華,他惟一想做的只有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天使丁頡潔。

    而在他動員所有白龍幫兄弟協尋丁頡潔約半個月後,終於有人找到那輛被丟棄在中部山區的賓士車。

    依據車況顯示,丁頡潔是在用完最後一滴油後,不得不將車子丟棄在山區。而那輛車平常都是丁之華在使用的,因此南傑也特別帶他過去查看車況及車內的物品。

    丁之華證實他習慣放在車內的一隻皮包及手機都不見了,而看車子並無遭破壞的情形及上面只有少許的灰塵,丁頡潔應該才扔棄這輛車不久才是。

    只是——南傑將目光移到窗外的傾盆豪雨,心隱隱作痛,她去哪裡了?

    她生死末卜,又一直是溫室中的花朵,她有辦法打理生活的一切嗎?

    丁之華雖然指出皮包內有三萬塊現金及金融卡等等,但金融卡一直沒有被人提領,而那隻手機則處於關機狀態,他們試打了好久,一直是暫時關機的語音訊息。

    頡潔,你到底在哪裡?

    他沉痛的抱住相簿,從此以後,他跟她還會有交集嗎?她真的不再見他了?

    「……颱風行進速度加快,將在今晚午夜登陸北台灣,由於其挾帶豐沛的雨量,目前已有部份地區災情傳出……」電視上的新聞節目打出新聞快報,南傑將目光移到電視上,心沉甸甸的,頡潔最怕雷聲,而她可有找個避風躲雨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他好想見她,好想將她擁在懷中,道盡一千一萬個對不起,但她人究竟在哪裡?

    颱風夜,丁頡潔望著窗外的滂沱大雨,在想了一下後,打開房門,步出這位在汐止偏僻山區的一棟四層樓老屋子的三樓租屋。

    她步下狹窄的樓梯,沿著街道騎樓來到街角的雜貨店,而身上也被狂風下的大雨弄濕了右半身,一身狼狽的她一踏入店內,沒想到店裡的一些乾糧、泡麵全被搬光了。

    她摸摸咕嚕咕嚕唱起空城計的肚子,咬著下唇,一臉無措。

    店裡的老闆娘對這個氣質飄逸的女孩子印象深刻,雖然她跟老鄰居租屋只是這些天的事,而且也只有在用餐時間才看到她出現在拐角的自助餐店,但附近的人都覺得她像天仙美女一樣的漂亮。

    只是她看來就像個高不可攀的富家千金,因此,還留在這個偏僻山區跟老弱婦孺一起生活的幾名純樸男子,對她只敢純欣賞,連跟她說話也不敢呢。

    「丁小姐,你想買什麼?」五十多歲的老闆娘一說完話,就自己笑了起來,因為店裡的東西好像全沒了。

    「呃,我在想還有泡麵嗎?颱風來了,我看彎角處的自助餐店已關門了。」

    「那是當然,大家都被之前的颱風給嚇到了,當時這兒淹到兩層樓高呢,許多人連吃都沒得吃,所以這個颱風一來,我這家小店東西也被搶購一空了,我也準備走了。」

    「哦,那也沒辦法了,老闆娘再見。」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回租屋去。

    「呃,等一等,你不是要泡麵嗎?我這兒剛好還有一包,忙了半天,本來想泡來自己吃的。」她邊說邊走回狹隘的木桌後面,拿起她擺在圓木椅凳的泡麵,遞給她。

    「呃,那怎麼好意思?」丁頡潔搖搖頭。

    「沒關係,我兒子待會兒就開車載我回市區了,他那兒也準備了不少乾糧泡麵——對了,要不要我叫他帶些來給你?」慈愛的老闆娘一把年紀了,人也看了不少,懂得有些人是需要獨處來整理心情的,而了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不用了,不必麻煩了,我買這碗泡麵就好了。」她不想麻煩他人,在看了泡麵上面貼了二十五塊的標籤後,從口袋裡拿出錢給她。

    「哦,對了,你門窗可得關好,這是個強烈颱風,剛剛聽新聞說,速度加快了,半夜時暴風圈就籠罩咱們北台灣了。」

    「嗯,謝謝你,老闆娘。」她擠出一絲笑容,便拿著泡麵穿過騎樓,回到三樓租屋處,身上幾乎全濕了。

    看著斜打在窗戶的強烈雨勢,丁頡潔的眼眶泛紅,喉嚨發緊,內心苦澀傷感至極。

    她好想回家,可是那個家不再是個家了,她好想南傑,可是她也不想再依賴他了,因為他將她那個美滿幸福的家毀了!

    還有袁倩,她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她愛她?她跟她爸上床,破壞了她的家庭,這樣的她居然敢說她深愛著她?!

    淚如雨下的丁頡潔愈想愈傷心,突然,外頭閃了一道刺眼的白光,下一秒,一道轟隆隆的雷聲即起,她嚇得發出尖叫,扔下了手上的泡麵,蹲在牆角,雙手捂著耳朵,整個人不停的顫抖。

    「南……南大哥,我好怕,南大哥……嗚……嗚……」孤立無助的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雖然氣他,但她還是依賴他的,她好希望他就在這裡。

    看著窗外那一道道的閃電,她拭去熱淚,顫巍巍的起身,走到床邊的小櫃子,拿起手機,但在開機的剎那,她猶豫了。

    她說了不再理他的,也不要再看到他,她不要依賴表裡不一的父親、嗜賭的母親,她要學習獨立,何況她已經熬了一個月了。

    她利用父親皮包裡的三萬塊現金,買了些換洗衣物,開著車子漫無目的的遊走,累了倦了就在車裡睡覺,醒了再繼續開車,一直開到中部山區才發現沒油了。

    那個地方極偏僻,她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一輛車子,只得步行往山下走,一直走了三個多小時才回到山下,搭了一對要到汐止的老夫婦的便車,於是她也到了汐止。

    但市區的嘈雜讓久住淡水山區的她很不習慣,所以她還是隨意搭了公車,來到這離市區有兩個多小時車程的偏僻山區後,她下了車,租了一間傢俱、日常用品齊全的屋子住下來。

    思緒百轉的她凝睇著手機久久,終於還是放下手機,在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拿起面紙損捍鼻涕,撿起那碗泡麵,走到廚房,看著瓦斯桶跟瓦斯爐,她卻呆了,她從來沒有煮過水——

    她再做了一個深呼吸,凡事總有第一次,她也頭一回逃家了,不是嗎?

    她先拿櫃子上的水壺盛了水,放到瓦斯爐上,再看著瓦斯桶上的開關箭頭,轉開瓦斯,開了瓦斯爐,看到爐火燃起的剎那,她開心得又哭了起來。

    她還是做得到的!

    她走到洗碗槽邊,認真的看了泡麵的沖泡方法後,這才打開來,將裡面的醬料包撕開,倒入泡麵裡。

    她吐了一口氣,她的肚子好餓哦,這是她人生的第一碗泡麵。

    等了好一會兒,看到茶壺的水滾了,從沒做過家事的她直接去提茶壺「痛!」她的手被燙手的握柄給燙著了,她下意識的扔開茶壺,沒料到茶壺整個翻倒,裡面的熱水倒了一地。

    她看了一地冒煙的熱水一眼,再看看右手,整個手心都紅腫起水泡了。

    她鼻頭泛酸,眼淚再次掉了下來,她真的跟個廢人沒兩樣,居然連泡個面都泡不成,還將手傷成這樣!

    她淚流滿面的將發燙髮熱、抖個不停的右手掌移到水龍頭下,希望借由冷水緩和燙傷的痛楚,但她顯然慢了一拍,不僅沒有止痛,過大的水流還將腫起的水泡弄破了。

    望著紅腫脫了一層皮的細嫩手心,丁頡潔終於忍不住這段時間逞強而來的獨立生活的辛酸,跪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丁頡潔好累好累,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時候睡著的,隱隱約約好像有聽到急遽的敲門聲及呼叫聲,但她起不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全身無力,就算現在被外頭轟隆隆的雷雨聲驚醒,她還是好想睡,只是她肚子也好餓……

    她從硬邦邦的床上起身,這才發現四週一片黑暗,她摸黑的去按牆上的電燈開關,才知道居然停電了。

    她摸摸肚子,還是決定下床,摸黑到了廚房,在洗碗槽邊摸到了泡麵,只是在開水龍頭想燒水時,卻是一滴水也沒有了,連水都停了!

    她聽著咕嚕咕嚕肚子在叫的聲音,眼眶又紅了。黑暗中,她顫抖著手拿起放在保麗龍碗裡的乾麵,和著淚水咬了一口,咀嚼一下,再咬一口,而此時,淚水已經決堤了。

    她想回家,好想回家……

    她哽咽的吞下口中沾糊著油醬的乾麵,卻吃不下了,她拿著乾麵撐起虛弱的身體摸黑回到床邊,就在躺下的剎那,窗外又是一記閃電在黝黑的天空乍現,映亮了天空,也照亮了窗外那一片汪洋。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神色丕變的扔掉手上的面,顫巍巍的走到窗邊,竟然發現外頭已成了水鄉澤國,而且水已淹到快兩層樓高,但豪雨仍不斷,有可能繼續往三樓淹!

    她粉臉發白,顫抖著手摸黑到門邊打開鐵門,去敲隔壁住家,但沒有聲音,她再往四樓走,分別敲了左右兩邊的住家,也都沒有人回應,難道難道大家全離開了!

    她柳眉一擰,難道昏睡時聽到的敲門聲跟呼叫聲是要她離開的聲音嗎?

    一定是的,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滿臉淚水的她摸著粗糙的牆壁,回到三樓住處,摸到那支手機開了機,可該打給誰呢?

    雖然這麼想,但手指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直接且熟稔的按了南傑的手機號碼。

    「喂,我是南傑。」當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南傑熟悉的低沉嗓音時,丁頡潔再也忍不住這時的恐懼及悲傷,她哽咽一聲,對著手機大聲的哭了出來。

    「頡潔!頡潔你在哪裡?快告訴我,我馬上過去找你!」聽到她的哭聲,在電話另一端的南傑眼眶也紅了,眸中閃現淚光。

    「我……我……我在汐止的……郊……區……南大哥……嗚……嗚,我、我好怕,你快點來……好不好?」她淚如雨下的幾度哽咽。

    南傑聽到這裡喉頭一緊,「你給我地址,南大哥馬上趕過去。」

    「可是淹……淹水了,都、都沒有人……只有我一個……我好怕……」

    「我一定會到你身邊的,你相信我的,對不對?不管有多困難。」

    「嗯。」她哽咽的將地址告訴他。

    「你手機不要掛斷,我要聽到你的聲音,你也聽到我的聲音,你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好,我……我知道。」

    南傑用室內電話撥了另一通電話給董瑞升,激動的哽聲道:「找到頡潔了,我要用直升機。」

    「這——可是現在這種天候——」

    「我現在馬上開車到公司,我們在頂樓天台會合。」

    「可是真的很危險,我怕直升機會被閃電——」

    「你不開,我來開!」感謝上蒼,他找到頡潔了!

    「呃——好吧,我現在馬上就到公司頂樓的天台,先檢查一下直升機。」

    南傑掛電了電話,在撐傘跑往車庫的路上仍不忘跟了頡潔說話,以安撫她不安的心,「我馬上過去找你,你不要害怕。」

    「可是這種天候飛直升機可以嗎?」她難掩擔心,只是聽到他的聲音,這個黑暗的斗室暫時不怎麼可怕了。

    「沒關係,你知道的,我在考飛行執照時拿的是滿分。」

    「可是——」

    「還記得我們到澎湖撈星星的事嗎?」

    「嗯。」她的淚又流不止了。

    「那個老船長的歌還真叫人懷念,我記得好像是這樣唱的……」南傑輕輕的哼起旋律,一邊在狂風暴雨中開車朝公司駛去。

    他要轉移她此刻的恐懼,回想當日的快樂時光。

    丁頡潔熱淚盈眶,緊緊的貼靠著手機,聽著從小到大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低沉嗓音。

    一個半小時後,南傑跟董瑞升駕了直升機來到這地處偏僻的汐止山區時,四周已是汪洋一片,而小小的山中社區真的很小,除了四棟連成一排的四樓建築外,其他是兩層樓舊民房,他們猜測應該還有被水淹沒在一樓的三合院古厝吧,只是這樣的地方,哪裡有空間讓直升機停下來?

    「怎麼辦?南哥?」

    南傑點點頭,對著手機道:「頡潔,四周都停電了,我沒辦法知道你在哪一棟樓,你站在窗戶邊,好讓我看見你在哪裡。」

    「好。」眼角仍噙著淚水的丁頡潔走到窗戶旁,看著在上空盤旋的直升機,她的心情已好多了,在南傑刻意模仿澎湖老船長的歌聲後。

    南傑示意董瑞升調轉方向,將照明燈往那四棟老舊建築物一照,立即在中間棟看到倚在窗戶旁的丁頡潔,但由於直升機的燈光太亮,她用手半掩住眼睛,他看不出來她此刻的神情。

    「放下纜繩。」

    「呃,是。」董瑞升知道這是惟一的辦法,他將直升機開到四樓頂端,放下拖曳的纜繩,看著南傑拿著一支手電筒順著纜繩降到頂樓後,隨即住樓下跑。

    「唉,愛情真偉大呢!」他忍不住感慨歎道,南傑為了丁頡潔,真的是什麼攏憮驚!

    全身濕透的南傑到達三樓時,像個淚人兒的丁頡潔一頭撲進他的懷中,哭得淅瀝嘩啦的,好不傷心。

    南傑緊擁住她,而他的黑眸亦盈滿了熱淚,抱著她沒多久,就發現她的身子有點兒燙,她好像發燒了!

    儘管有滿腹的相思待傾訴,但他知道這一切得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再說,頭一站要先到醫院去。他嚥下喉間的硬塊,深情的凝娣著神情憔悴的她,「我們要馬上走,你還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

    她點點頭,在他的擁抱下,兩人回到簡單樸拙的臥室,她將父親的皮包、手機還有車鑰匙拿了起來,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正放在被她扔在床角的泡麵。

    「你吃泡麵?!」他覺得好心疼。

    聞言,她下意識的將被燙傷的右手移到背後,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那麼沒用。

    但這個動作他看到了,「你的手——」

    「沒、沒事,真的沒事了。」其實還好痛,但看到南傑,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忍受了。

    他一臉凝重的拉住她的手,輕柔但略微使力的將她的右手拉到眼前,拿著手電筒一照,而在看到向來只握著畫筆的手如今是腫脹脫皮,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我——我想泡麵,就煮熱水,結果……結果被燙到了,還潑了一地的水,連面也沒煮成,可是我好餓好餓,只好拿起面……干咬……我——我好沒用的,對不對?」她愈說愈傷心,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決堤了。

    他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擁入懷中,聲音艱澀的道:「不,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

    「我——我的頭也很痛,南大哥……我身體也不舒服……還有……我的肚子也好餓……」

    南傑聽了,只覺得他的心要碎了!他沉默的帶著她往樓上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好捨不得、好捨不得,只想將她帶離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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