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粗嗄的聲嗓驀地揚起,跟著,一雙強壯的臂膀半強迫地將她擁入懷裡。
水月惶然,揚起臉,迎向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是火影……又是他!為何幾次她心情震盪的時候,總是無巧不巧地遇見他?她怨憤地咬唇。
「別這樣,水月。」他的手指強硬地抵入她雙唇之間,「妳會弄傷自己。」
他說話的聲調,好溫柔,看著她的眼,滿蘊不忍。他怎能這樣看她?為何要這麼看她?
她迷惘,遭貝齒咬傷的唇,緩緩滲出血來,火影擰眉,伸指撫去那抹艷紅。
「一定很痛吧?」他不捨地低問,「要哭就哭吧,別老是強忍著。」
「我不能哭。」她搖頭,意識還處於茫然中。
「為什麼不能?」他歎息,「最好的朋友命在旦夕,不能心疼嗎?擔心她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不能流眼淚嗎?」
「你別……別這麼說!」她心房緊緊揪疼,幾乎喘不過氣,「紫蝶她……不會有事的。花信一定趕得回來,她不會有事……她不會……」哽咽的低語,與其說是抗議他,不如說是安慰自己。
他不語,默默拍撫她背脊。那規律而堅定的動作,讓人感到心安、溫暖,卻也莫名地難抑委屈。
不知怎地,一股濃濃的委屈充塞她胸臆,那滋味好苦,苦得她喉間都泛著苦味,連凝在眼眶裡的淚,彷彿也是苦的。
她抬頭,視線矇矓地看著火影,「若她……若她真的死了,我、我……」她激動難語。
可火影卻明白她意思。如果紫蝶因她而死,怕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吧!
他捧起她容顏,深深凝望她。在如此安靜的雪夜裡,這張臉,似乎更冷了,就連不意跌落頰畔的淚水,彷彿也要在一瞬間凝結成冰。
還是冰雕成的女人啊!她身上的溫度,還是冷得不尋常,可為什麼,他卻從這樣極端的森寒中感到一絲奇異的暖意?
她畢竟是人,不是無情的雕像。
「妳也只是人啊!傻姑娘。」他低歎,一時情動,竟朝那染血的柔唇吻了下去。
她驚怔原地,有片刻不知所措,任由他薄唇輕輕啄吻,吮去她唇畔的血,與雪。
他在做什麼?她的心,怦怦狂跳,明眸圓睜,全身血液發了瘋似地奔竄。
她僵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他放開了她,意識才一點一滴重新凝聚。
「你做什麼?」她傻傻地問他。
他沒回答,望著她的眸炯炯發亮,她倏地窘迫,一下子清醒過來。
「你不該這麼做!」她斥道,直覺後退一大步。
他眸色轉深,「為什麼不該?妳不是要嫁給我嗎?難道不明白夫妻間做這種事實屬應當?」
他說什麼?她倒抽一口氣,「可我們……還不是夫妻。」說著,她又後退一步,神色微微驚恐。
火影瞇起眼。瞧她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她該不會只想著跟他成親,卻從未考慮過隨後而來的肌膚之親吧?
「風勁沒提醒妳嗎?」他問,聲調不自覺沉冷。
「什、什麼?」
「他沒告訴妳,嫁給我,等於將整個人交給我嗎?」他低問,一步一步,緩緩逼近她。「到那時我或許管不住妳的心,可妳的人,卻全在我的掌握中。」
「別……別過來!」她顫聲喊。
別那麼看她,那燃著熊熊火焰的眼神,她承受不起。
「妳怕我嗎?」他問,火焰在眸底忽明忽滅。
「……不怕。」她強迫自己昂起下顎。
「真不怕?」
「當然不。我只是……」
「只是每次偷哭,都不幸被我逮到,有些不甘心而已,對吧?」他替她道出心裡話。
她身子一僵。
「記得有一次在湖畔櫻花林,妳也是這麼一個人躲著偷偷哭泣。」他沉聲指出。
她默然,眼一眨,思緒不覺墜入久遠以前。
那時候,她還好小,才十歲大,卻已經懂得何謂少女情懷。
大人們要她控制情緒,不許她談情動情,可她,卻悄悄戀上了一個少年,他長她六歲,英姿煥發,才氣過人。
她喜歡風勁,為了他喜歡釣魚,特別去研究魚餌,研究怎麼釣法魚兒才容易上勾。為了識別那些魚餌,還幾次被噁心的蠕蟲嚇著。
有一回,她終於有機會跟他去釣魚了,想展露自己苦心學來的釣技,他卻只顧著跟別的姑娘調笑。
他們打打鬧鬧,玩得開心,到後來,甚至跳下湖去,潛水比賽捉魚。
不識水性的她只能在一旁看,又生氣又難過,其中一個平日看不慣她的官家千金挑釁她,要她也跳下來,她不敢,著實被他們嘲弄了好一會兒。
而笑的最大聲的,竟是他!看著他那爽朗的笑容,她一口氣嚥不下,竟然賭氣跳下水,結果,可想而知。
他救起幾乎溺水的她,親自嘴對嘴幫助她恢復呼吸,當她醒來時,看見的便是他兩瓣紅潤的唇,以及唇角勾起的邪肆。
他嘲笑她,笑她既然不識水性,就不該衝動跳下水。他的眼燦亮如星,彷彿早猜到了她一直暗戀著他。
她感到羞辱,生平初次如此自慚形穢,她瞧不起自己,恨自己沉不住氣。
她推開他,一個人跑走了,躲到樹林裡,悄悄哭泣……
「那次,是因為風勁吧?」火影低問,看著她的眼神,和當初在櫻花林裡發現她時一樣,半是嘲諷,半是瞭解。
他看透了她,一切都落入他眼底,她藏得最深的心事,瞞不過他。
水月咬緊牙,別過頭,「我那時候還太小,不懂事。」
「就因為太小,還沒學會隱藏情緒。」火影冷哼,「要是現在,妳就算被逼上梁山,表面也會漠不在乎,一聲不哼吧?」
她不說話。
「下毒的人,其實是他,對吧?」他突如其來問道。
「嗄?」
「下毒的人,是風勁。」他淡淡重複,深亮的眼,緊緊盯住她。
她身子一顫,直覺搖頭,「不是……」
他打斷她,「妳明知道下毒的人是他,為什麼還曲意袒護?」
「不,不是他。」她還是否認。
「如果不是,他如何得知那杯聖酒有毒?紫蝶不肯說出自己中毒,御醫們又解不出她得了什麼怪病,為何風勁會知道是因為那杯酒有毒?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命人下的毒!」他語氣嚴厲,步步進逼。
她招架不住,只能搖頭,「他沒有。」
「水月!」他提高聲調,怒了。
「他沒有。」她心跳一亂,卻依然堅持,「風勁他……不會這麼做的。」
「終於肯叫他風勁了。」他睨著她,嘴角揚起譏誚。「這才是妳真正的心意,對吧?之前口口聲聲喊攝政王,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意。」
「我……」她說不出話來。
連辯駁也做不到嗎?火影磨牙,胸口莫名發疼起來。
他握緊拳頭,一字一句自齒縫迸出,「我不會娶妳的,水月。我不想娶一個心裡牽掛著別的男人的女人。」
「你、你必須娶我。」她顫著嗓音,臉色比平日還蒼白幾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憑你的條件,要娶多漂亮多有才情的姑娘都不是難事,我很抱歉壞了你的姻緣,但……」
她驀地住口,驚愕地看著他陰暗沉鬱的臉龐,「火影?」她倉皇地喚他。
「妳根本不瞭解我。」他瞪視她,凌厲灼亮的眼神,幾乎帶著某種恨意,「再怎麼漂亮,怎麼有才情的姑娘我都看不上眼,我只要……」
只要什麼?她茫然地看著他。
而他,像驚覺自己洩漏太多,狼狽地別過眼,許久,才啞聲開口--
「有時候我真恨妳,水月。」
她呼吸一窒,唇畔噙著苦澀,「我知道。」
「妳根本不僅。」他冷冷撇嘴,旋身,大踏步離開。
她怔怔目送他挺直的背影。
不一會兒,他忽地頓步,「妳還想在那兒站多久?」
她愕然。
他回頭瞪她,「雪愈下愈大了,妳真想在那裡凍成一具冰雕嗎?快進屋裡去!」
他說得凶狠,她卻從這樣惡劣的口氣中聽出幾許關懷,他是關心著她的。
雖然他對她說話的口氣不是嘲諷,便是暴躁,雖然他偶爾會氣她恨她,但她感覺得出,他關心她。或許他是除了紫蝶之外,真正算得上她朋友的人吧!可她卻不得不辜負他的友誼,辜負他一番情意……
「對不起。」她對著他的背影,低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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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御書房裡,風勁見到一等他下朝,便迫不及待找他興師問罪的水月,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水月驚愕。這一向驕傲自負的男人,也會道歉?
他走近她,一把攫住她纖細的肩膀,「妳別擔心,我已經派人跟著花信,暗中協助他,他一定會平安帶解藥回來的。」
「最好是那樣。」她冷聲道,退開一步,躲開他的碰觸。
「還是對我這麼冷淡啊?!」俊唇一揚,似笑非笑,「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讓妳笑,但看來我還只會惹妳傷心而已。」他凝望她,好無奈似地歎氣。
她瞪視他,沒因他這半真半假的柔情忘了來意。
「你一直在耍我嗎?」她質問他,語音清冷,眼神更是冰冽,「你明明說過,不會動公主一根寒毛的,為何在她的聖酒下毒?又為何眼睜睜看著紫蝶喝下去?」
他聳聳肩,「如果我說,下毒的人不是我,妳信嗎?」
「那是誰?」明眸依然緊盯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是他們。」
他們?她凝眉,「你肯定?」她懷疑地睨他。
「是海浪探來的情報,不會有錯。」
海浪?她一凜,眸光流轉,直覺想找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蒙面男子。
「他現在不在這裡。」他淡淡一笑,明白她想找海浪對質,「去替我辦事了。」
去哪裡?辦什麼事?她想追問,卻知曉他絕不會坦白告訴她。
「還是不信我嗎?」他笑問,彷彿看透她內心思緒。
她冷哼,「我從來就弄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麼。」
「是嗎?」他笑容可掬。
她討厭那樣的笑容,「你不甘心把王座還給公主,對吧?」
「我是不甘心。」他答得坦率。「尤其在我還沒搞清楚這位公主的真假之前。」
「你還是認為她不是雲霓?」她揚眉。自從雲霓在邊境遇刺回宮後,風勁一直覺得她有些不對勁,甚至要她探問紫蝶。「你懷疑她是冒牌的嗎?」
「不錯,我的確這麼懷疑。」風勁點頭,頓了頓,眼眸驀地點亮一絲詭譎,「妳認為我該把王位交給一個假公主嗎?」
她一時有些遲疑,「火影他們……不可能弄一個假公主來充數。」
「那很難說。他們為了反我,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或許妳的火影不會,不過花信肯定會這麼做。」璀亮的星眸嘲弄似地直盯她。
她氣息一顫,直覺斂下眸,「他不是……『我的』火影。」
「何必呢?你們倆都快成親了,幹嘛那麼見外?」他逗她。
「你明知我為何要跟他成親。」她掐緊掌心,強抑胸口翻騰的怒氣。
「我知道。」見她強作冷靜的模樣,風勁忽地微笑了,放柔聲嗓,「所以才要跟妳說對不起。妳受委屈了,水月。」他抬手,握住她鬢邊一束髮。
「放開!」她倨傲地命令。
他不肯放,反而更加接近她,俯下頭,撩撥她鬢邊細發,「有件事我想再提醒妳一次。」
「什麼事?」她凝立不動。
「我知道妳可能抵擋不了他熱情的攻勢,不過請妳務必保留處子之身。」他稍稍用力一扯她的發,暖熱的氣息吹拂她臉上,「千萬別把自己獻給他,我會吃味的。」
吃味?他憑什麼這麼說?都到這節骨眼了,他還要這樣作弄她!她搶回髮束,使勁推開他。
他微微一踉蹌,並不生氣,相反地,那俊俏的臉孔,醞釀迷人的笑意。
「我需要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水月。」他說得坦然而邪佞,一點也不擔心可能惹惱她。
她咬牙,正想開口,一道清脆不掩嬌嫩的嗓音忽地闖進來。
「風表哥,風……」嬌喚聲戛然而止。
兩人同時轉過頭,面向興沖沖奔來書房的雲霓,後者彷彿也察覺了房內不尋常的氣氛,澄亮的眼在兩人身上來回。
「你們在做什麼?」雲霓揚聲問。
水月微微蹙眉。是她聽錯了嗎?還是這句問話裡真含著某種妒意?
風勁走向雲霓,「沒什麼,我只是跟水月聊聊而已。」他展臂攫住她的肩,像哥哥般慈藹地笑望她,「怎麼?今天好像興致不錯,居然主動來找我?」
「你不是說,要跟我比賽飆馬嗎?」她仰起麗顏,紅唇撒嬌似地抿著,「我很期待呢!」
「妳真要比?以前妳每回比都輸的。」
「這次不會了。」她好勝地揚起下頷。
風勁挑眉,好一會兒,伸手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既然我的公主表妹這麼有興致,我當然無條件奉陪囉,走吧!」說著,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等等!」踏出門坎前,雲霓忽然回眸,「水月,妳真的打算跟火影成親嗎?」
水月默默頷首。
「雖然預言是這麼說,不過我還是想問問妳真正的心意。妳真的願意嫁給他嗎?」雲霓很嚴肅地問道。
水月淡淡扯唇,「我嫁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千櫻的未來。」
「是嗎?」雲霓沉吟,片刻,聳了聳肩,「好吧,那我也沒話好說了。」她轉向輕輕牽住她手的男人,「對了,風表哥,你不是說,要命御衣局替水月做一套漂亮的嫁衣嗎?」
「嗯哼。」
「我有個主意,讓他們做一襲火紅色的嫁衣如何?要有鳳凰鳥的圖案,還要有一輪水月。」
「浴火鳳凰飛水月嗎?這個點子好,既隱喻了水火共生,跟水氏的族徽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麼說你也贊成囉?太棒了!」雲霓天真地拍手,看來很開心。「到時候我替妳主婚好嗎?水月。」她興致勃勃地問。
水月一窒,慢慢開口,「公主殿下親自主婚,是水月的榮幸。」
「幹嘛這麼客氣呢?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啊!」雲霓嫣然笑道,「走吧,風表哥,飆馬去。」
兩人手拉手,背影相依偎,親暱無比,水月怔然瞧著。
雖然懷疑她不是真公主,是冒牌貨,但他待她,還是一如以往……不,他甚至更寵她了。水月惘然,在腦海玩味著兩人方纔的互動。
從什麼時候起,雲霓會用那麼撒嬌的口氣對風勁說話了?而他,居然還掐她鼻尖?這兩人……究竟怎麼回事?
水月發現自己想不透,如墜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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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漫長的七日。
這七天,水月若不是去探望紫蝶,握著她的手靜靜陪她,便是跪在天神殿內的祭壇前,默默為好友的生命誦經祝禱。
日日夜夜,她低眉斂眸,長跪祭壇前,姿勢永遠那樣端莊肅穆。
就算是雕像,也該跪累了。
巫女們擔心她的體力,不時前來窺視,可她一直那麼凝神專注,她們委實不敢妄自打擾;而她的臉色,總是那麼白,她們看不出是因為疲倦,還是本來如此。
「好怕她就這麼倒下去啊!」一個巫女找到正在默林裡練劍的火影,對他碎碎念,「這幾天祭司大人行齋戒,連水也很少喝,老是跪在祭壇前,又不讓人打擾,連想勸她歇息也不成。唉,真急死人了!」
「她真的一直跪著?」火影聽了,驚愕不已。
「是啊!請你去看看她吧,武士大人。你跟我們祭司是朋友,也許她肯聽你的勸。
「這些天,難道沒別人去看她嗎?」風勁呢?難道他對水月不聞不問?
「沒有。」
該死!火影眉頭一擰,頓時怒上心頭,他收起長劍,跟著前來報信的使喚巫女來到天神殿,果然發現她素黑的倩影端跪於祭壇前。
他放輕步履,緩緩走向她,她沒察覺他的接近,他在她身後站了好片刻,她竟真的未曾移動分毫。她不痛嗎?一般人跪這麼久,膝蓋早淤傷了吧?
他心一扯,粗聲喚她:「水月!」
她似乎嚇了一跳,肩頭一僵,好半晌,才慢慢回過容顏。
火影身子一震。她的臉,蒼白得嚇人,似鬼一般,毫無血色。
「妳發什麼瘋?妳臉色本來就夠難看了,何必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張鬼臉不可?」他氣急敗壞地拉起她。
遭他強硬一拉,她身子搖晃,踉蹌跌入他懷裡,他展臂撐持住她。
「使喚巫女告訴我,妳這幾天不吃不睡,一直跪在這裡。」
「我……只是為紫蝶祈福。」她解釋,聲音微弱,聽得出全身虛軟無力。
「祈福也不必這樣折磨自己!」他斥責她,「我知道妳擔心紫姑娘,可是妳這麼做,又於事何補?」
「大神……會保佑她。」
「她是善良的好姑娘,不必妳這麼做,大神也會保佑她。」火影冷聲道,「妳跟我走。」
「去……哪兒?」
「吃飯去!」
「不,我……」她想掙扎,體力卻不濟,反倒因動作過劇,腦子一陣暈眩。
她要暈了?火影慌急地看著她,在她倒地之前,一把抱起她。
纖瘦的嬌軀,輕盈得像樑上燕,他心一痛。這七日,她怕又清減了不少吧!他後悔自己因賭氣沒能早點來探望她,否則也不會任她形銷骨立至此。
他抱著她回她房裡,她整潔簡單的房裡,除了必要的傢俱,一點多餘的綴飾也無,空蕩蕩的,雪洞一般。
根本不像個姑娘家的閨房。他歎氣,小心翼翼將她放上床榻,然後,他俯下身,撩起她裙襬。
「你做什麼?」她驚呼。
「我要瞧瞧妳的腿。」他威嚴地道,動作不停,很快將裙襬撩高至大腿處。
果然瘀傷了!他皺眉,瞪視那圓潤膝頭上那一片醜陋的淤青紅紫,手指輕輕一掐,她肌肉立即隨之緊繃。
「一定很痛吧?」他嘲諷問道,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為什麼她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忿忿替她蓋好被子,遮去那令他心煩意亂的淤紫。
「妳先休息,我讓廚房弄點吃的來。」他站起身,到房外吩咐使喚巫女準備晚膳,又命人拿一罐活血化瘀膏來,坐上床畔,親自為她推拿傷口。
在替她推傷的過程中,他一徑抿著唇,神情不善,似是強抑著滿腔怒氣,可偏偏,那揉撫她膝頭的手掌用勁又十分巧妙輕柔,一點也不讓她感覺疼痛。
不但不痛,隨著他掌指的巧勁,她只覺一陣清涼舒暢。
她怔望他,迷濛的眼底,藏著千言萬語。
他察覺了她的目光,挑眉,「怎麼?妳有話想說嗎?」
她心一顫,慌忙掩落睫。
「妳擔心紫姑娘吧?」他誤會了她的心思,以為她在擔憂,「今晚是最後一夜了,妳怕花信趕不回來?」
「不,我知道他快到了。」她搖頭。
傍晚,風勁派去的人已捎來信鴿,通知她這消息,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麼說,妳也派人一路跟著他了?」火影低低一笑,「花信要是知道,他自以為孤獨淒涼的冒險之旅,原來身後跟了這麼多閒雜人等,一定覺得很沒面子。」
「你也派人尾隨他?」她訝異。
「當然。我哪能眼睜睜看著好朋友去送死?其實我本來想跟他同行的,要不是……」他驀地一頓,眸光一沉。
「你擔心我嗎?」她恍然。
他別過頭,臉頰浮起可疑的暗紅,「……花信要我留下來照看紫姑娘,他不放心。」
只因為紫蝶嗎?她迷惘。
「怎麼?難不成妳以為我是因為妳才遲疑嗎?」看出她的不信,他擰眉豎目,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她看了,唇角不知不覺揚起,雖然那笑痕極淡、極淺,但不折不扣仍是個笑。
他懊惱,厲眼瞪她。
她心跳頓時加快,垂下眸,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火影,你會娶我吧?」
「……妳若執意想嫁,我就娶。」他應道,語氣平板,不帶一絲感情。「只要妳別後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