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亞,幹嘛裝一臉的酷?你是嫌自己長得還不夠帥,非得將天下女人全納入你的西裝褲下才甘心是不是?」舞會的主角之一--曾定中,一手搭在凌業亞的肩上。看得出來他喝得已經有點醉了。
長得一臉斯文的曾定中,雖然比不上凌業亞的瀟灑與俊逸,卻也是個出色的男子。
不過,再怎麼出色的男人,只要和凌業亞一站在一起,光采自然就遜色了不少;凌業亞他那與生俱來的貴族般優雅的氣質,是誰也學不來的。
「別把我說得像個色情狂似的,我的形象都被你破壞殆盡了。」凌業亞失笑。這人一醉,甚麼話都說得出來,一反平常的正經八百、道貌岸然樣,是個十足的悶騷角色。
「喂,誰不知道你那個不安定的本性?現在才想到形象?來不及啦!」
「去你的。」
「唉,想想我還真是交友不慎!今晚是我這準新郎告別單身最後一夜的狂歡舞會,你一出現,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主角?」
像在呼應曾定中的話似的,很快的,他們的身邊便圍了一大群的人。
凌業亞的視線繞了一圈,全是群口沒遮攔、人來瘋的酒肉損友,平時各忙各的事業極難得聚在一起,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任誰都無法推辭的理由--好朋友要結婚了,在這個告別單身之夜的派對上,不瘋得將天弄塌下來又怎麼對得起自己?
「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曾定中說。
「喂,喂,新人還沒娶過門,就想把我這個媒人丟過牆啦?這你也未免過河拆橋得太快了吧?」
「怎麼,我們的凌少公子今天沒有帶舞伴來?」準新娘柯茗珩笑著加入談話陣容;穿著一襲黑色小禮服的她,渾身流露出幸福的嬌態。
「她們都知道來這裡不過是襯托你的美麗罷了,索性不來了。」凌業亞說完,俯身在柯茗珩耳邊輕輕說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今天晚上很漂亮?」
「省省你的甜言蜜語吧!這招對我沒用的。」柯茗珩笑著推他一把,心裡可開心得很。
「茗珩,業亞和你說甚麼?」曾定中警戒地看著准老婆嘴邊的甜笑。
「業亞誇我長得漂亮罷了,你不用那麼緊張。」嘴上故意裝作沒事,柯茗珩還是挺喜歡曾定中吃飛醋的樣子。
「茗珩,告訴你多少次得小心提防業亞的耳邊細語?」
「對啊,這男人不知道存的甚麼心,老愛低聲在女孩子耳邊說話!只要他使出這一招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逃得過他的手掌心。」損友之一的徐樺邦也加入聊天打屁之列。
「曾定中,你也太緊張了吧?我要是想追茗珩,早在半年前就下手了,哪還會當你的戀愛顧問?」
說起曾定中和柯茗珩的相遇也實在令人發笑,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竟是為了爭奪一個停車位,兩個「文明人」為了車位祗差沒當場動起手來。莫名其妙挨了柯茗珩一陣炮轟的曾定中,對她的第一印象實在爛得徹底;而柯茗珩對他也是「彼此彼此」。
槽的是兩人的公司就在同一棟大樓內,還分租同一層的兩邊,每次見面都是分外眼紅的!租不到車位的兩人只好每天早上都得來一段找車位的「遊牧生活」,搶車位的戲碼也就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兩人的感情與默契就在搶車位的掙扎與矛盾中漸漸萌發。
剛開始老是處於劣勢的曾定中,為了扳回一城,特意找來了素有「女人剋星」之構的凌業亞助陣;只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後來,凌業亞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愛情顧問。
「又扯到你們兩夫妻的事?早八百年老掉牙的愛情故事,我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還不放過我們?」除樺邦不滿地抗議著。
「業亞,你今天真的沒帶任何舞伴?」其他人將興趣全擺在凌業亞身上。
「這種小事也值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凌業亞失笑。
「當然嘍,你的女朋友國籍雖沒有八國聯軍多,但數量絕對可以媲美八國聯軍。」
「我們剛才還在賭--」
「賭甚麼?」凌業亞問。
「賭你會帶哪一個女朋友來啊,或是我們不認識的另一個新歡。」
「是啊,沒想到你竟然是單獨一個人,真是肥了曾定中那個莊家了。」此話一出,引來所有人的一致歎息。
既然賭注的謎底已經揭曉,再瞎攪蠻纏下去也沒甚麼意思,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將焦點轉到凌業亞不帶舞伴的原因上。
「難道,業亞的魅力開始走下坡了?今天晚上同時被所有的女朋友給甩了?」
「怎麼可能?依我看他今天比較有可能是來獵艷的。」
「真的?那我可要回去把我的女服友看好,免得她知道了後自動投懷送抱。」
「你們吃飽了沒事幹是不是?」面對這票好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凌業亞雖知道是故意鬧著他玩,這些瘋言醉語卻仍讓他無奈地直搖頭。
「業亞,還是你大發慈悲地將那一卡車的女朋友部甩了?」徐樺邦提供了另一種答案。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
凌業亞的豪言一出,理所當然引來所有人好奇的追問。「怎麼說?」
「她們全吵著要和我單獨過聖誕節。圓了這個,又得罪了另一個,這種事每年都要吵上好幾次,情人節吵、中國七夕又鬧一次,到了年底還不肯放過我,一氣之下我索性誰都不邀,自己一個人落個清靜、痛快。」
「好,這才是男兒本色。」徐樺邦一臉諂媚的笑。
「業亞,你不要聽信樺邦的讒言,誰不知道他打官法兒的主意很久了,只不過法兒的心全在你這個白馬王子身上;現在你一退出,樺邦便可大搖大擺地乘虛而入了。」柯茗珩一句話就戳破徐樺邦的居心。
「喂,茗珩,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我好歹也是你的好朋友,你不幫我就算了,還陣前倒戈地偏向凌業亞那邊,你未免也太偏心了?」
「有甚麼關係,誰叫你長得沒業亞帥。」
這些人鬥嘴的時候,凌業亞四處游移的視線已被在大廳另一側、身穿紫絨晚禮服的女子給吸引住,再也無法移開。
獨自一人坐在極僻靜角落裡的她,像刻意遠離喧鬧的人群,她只是坐著、靜靜地盯著酒杯看,線條柔美的側面像一尊極美的雕像,讓他不禁好奇地想知道她所有的風貌。
「好哥兒們,既然你已經和官法兒分手了,當然也不會反對我去安慰她了?」徐樺邦拍著凌業亞的肩,想徵詢他的應允。
凌業亞這才回過神來。「啊?你剛說甚麼?」
「他是問你,他可不可以去追官法兒?」柯茗珩納悶地看著顯然心不在焉的他。
「當然可以,歡迎之至。」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徐樺邦一副感激涕零地緊握著凌業亞的雙肩,誇張得只差沒跪下來而已。
「當然可以!不過,拜託你,別再耍寶了,不論你表演得多爆笑,我是絕不會給錢的。」凌業亞將黏在身上的徐樺邦推開,無奈地搖頭。
「喂,徐樺邦,乘人之危是小人的行徑,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為甚麼不可以?連業亞都沒說甚麼了,你這個別人家的老婆幹嘛強出頭硬插嘴?」
「我真替法兒可憐,可憐她年紀輕輕地就逃不了你的魔掌。」曾定中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
和徐樺邦這個寶貝蛋玩鬧慣了,實在看不過他「小人得志」的稱心樣,忍不住跟著聲討一番。
身邊人喳呼得起勁,凌業亞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的心又飄向那名神秘女子。看著看著,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因為他剛看到她拒絕一個男子的邀請。
瞧她這模樣應該是沒有護花使者吧?
她和他一樣也是獨自一個人?他的笑容更深了,他想今天沒帶任何舞伴真是個「明智」的抉擇。
正想舉步往前的時候,他的手肘卻被人給拉住了。
「業亞,你來替我評評理!」是徐樺邦。
「甚麼事?」他不悅地皺眉。
「就是這對準賢伉儷啦!茗珩她欺負我不說,連定中這小子也不顧咱們兄弟多年來的交情,硬是落阱下石地幫著茗珩欺負我。」徐樺邦的哀哀控訴並沒有打動其他人的心。
「我就只有這麼一個未婚妻,不幫她要幫誰?」曾定中答得倒是理所當然。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業亞,你說,定中是不是很不夠義氣?」
「我突然看到一個久沒聯絡的好朋友,對不起,先失陪了。」他說,走了開去。
與其站在這裡聽徐樺邦哀叫些沒營養的話,還不如將他的心動付諸行動。
「他怎麼了?」徐樺邦看著突然舉步離去的凌業亞,納悶地問。害他「鳴冤」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誰知道!搞不好是看到一個絕世美女,老毛病又犯了。」曾定中非常熟知凌業亞那套「看到個久沒聯絡的朋友」的遁辭是代表甚麼意思了。
「真是的!真是狗改不-─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才剛剛甩掉一票女朋友,又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填補空缺,他到底要到甚麼時候才會學乖?」柯茗珩雖愛和曾定中這票同是魅力壞男人的死黨笑鬧在一起,不過,身為女人,她也很看不慣這票人濫用吸引力做出傷女人心的事。
「別替他擔心了,沒遇到你以前我還不是過得渾渾噩噩的,業亞只不過還沒遇到一個能治療得了他的女人罷了!哪天他要是遇上個讓他死心塌地的女人,我敢拍胸脯保證,他一定乖得像哈巴狗,就像我遇上你一樣。」曾定中笑著摟住老婆。
「少來!要不是我可憐你,不惜『委屈下嫁』,你還以為我是真的非要你不可?」
「你們兩個少拿肉麻當有趣了,你們不覺得噁心,聽得我都快吐了。」
「徐樺邦,你找死!」柯茗珩掄起粉拳「追殺」急忙抹油就跑的徐樺邦。
一群人打打鬧鬧的,才一會兒,就將凌業亞的事丟到腦後了。
☆☆☆☆☆☆☆
「請問,我可以坐下來嗎?」凌業亞說話前還特意整整身上的衣服,好讓紫衣女郎在回眸的那一刻,便能一眼看到他迷人之處。
浸在心事中的季羽陽,像老僧禪定一般動也不動的;她根本不知道有人站在她身邊,當然也就沒聽到凌業亞的話。
凌業亞心裡直納悶,是他搭訕的手法太普通,她不屑理會?還是音樂太大聲了,她沒聽到?
再試一次?
「這位子有人坐嗎?沒有的話,我就要坐下來嘍!」他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凌業亞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雖輕,一字一句卻極清楚得瓢進她的耳裡;還有吹拂在她耳鬢的呼吸,撩撥著她耳旁細發的同時也直闖她的心。
嚇得季羽陽整個人跳了起來,順便橫了一眼這個半路冒出來殺風景的人。
「嚇我一跳,沒事不要在別人耳邊亂說話行不行?」季羽陽有點借題發揮地宣洩她多日來積壓的怨氣。
既然事先「報備」過了,凌業亞便老實不客氣地、大剌剌地將屁股黏在沒人、坐的椅子上,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長得非常秀氣、漂亮,但不是那種會讓人眼睛一亮的搶眼美女;柔和的五官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是她最迷人的地方。沒有自以為是的驕傲和壓迫感,讓凌業亞覺得舒服之餘,忍不住想多待在她身邊。
她雖不是顆光芒璀璨的鑽石,卻是顆能在自己的角落理發光的珍珠。
讓凌業亞真正流連不去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的美;也不是閒來無事想找個女孩子殺時間,而是在她轉頭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她大眼裡盈滿的哀愁。不過,那抹哀愁很快便消失了,只剩下防備的冷然武裝。
她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得很好,好得讓他好奇得想探知更多。
看到他「不請自來」的厚臉皮,季羽陽開始抗議了:「奇怪,那邊空位子多的是,你為甚麼偏要和我擠?」
「這……」凌業亞尷尬地搔搔頭,出師不利的經驗對他而言是極難得的。
雖是如此,他的「尊臀」還是沒有離開椅子的打算。
「算了,這位子不是我的,要不要坐只要問你的屁股就好,不必問我。」
並不是季羽陽的良心突然發現決定放過他;也不是她覺得刁難一個帥哥會遭天打雷劈;更不是她突然想找個人陪,而是她覺得這人臉皮厚得很,一時片刻很難打發得了,陪他耗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隨便他了。
凌業亞打鐵趁熱地把握機會,問她:「一個人?」
季羽陽聽了只是可有可無地輕扯了下嘴角;說是不願開口,倒不如說懶得理人來得恰當。
「為甚麼自己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
「當然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喝悶酒了!你有看過心情很好的人喝悶酒嗎?那叫『助興』,喝酒助興你懂不懂,真是笨!」季羽陽開口了,口氣卻猛得很,一點也不客氣。
凌業亞聽了不禁搖頭失笑。她說話的語氣,好像他是個超級大白癡一樣。
「有甚麼煩心的事,要不要說來聽聽?」他擔心地看著桌上滿滿的空酒杯。
「我又不認識你。」
「有甚麼關係,說給不認識的人聽更好,除了可以盡情傾吐不滿之外,又不用擔心我會大嘴巴地說給你的親威朋友聽,好處多多喲!要不要試試?」凌業亞笑著蠱惑她。
「不用了。」這男人還真是囉嗦。
「再憋在心裡你會發瘋的。」
「你這人真的不知道『知難而退』、『厚臉皮』這幾個字怎麼寫是不是?」季羽陽歎口氣。不是決定不理他的嗎?怎會被他的話傻傻地牽著走?
「老實說,只有你才會議我忘了這幾個字。」他也回她一個歎息。
凌業亞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會死纏著她不放,通常,他搭訕祗給對方一次選擇,一次不成,便拂袖而去,才不給對方故意拿喬或是吊他胃口的機會。
他今天是怎麼了?是因為沒帶任何女伴的輕鬆,讓他有好心情、有好耐心陪她在這裡瞎攪和?還是她眼裡的哀愁激起他的興趣後,卻也挽留了他的腳步?
「真對不起,我最近心情很不好。」
「我知道。」
「不過,心情不好也不應該把氣出在你身上。」季羽陽不習慣替自己找借口。
「沒關係。」
奇異的,這句話讓她防備的心漸漸地放鬆了。
「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看到我擺個臭瞼竟然還敢不怕死地黏上來。」
「別把我說得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凌業亞苦笑。「對了,說說你那煩心的事吧?」
季羽陽偏過頭看他。就像他建議的,對陌生人傾吐內心的秘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他們誰也不認得誰,今夜過後就此分道揚鑣,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說出來你會好過些的。」此時此刻,他有極大的興趣與耐心去探索她背後的故事與秘密。
「你真的想聽我的故事?」
「沒錯。」凌業亞肯定地點點頭。
「你這人還真不怕死。」沒等到他的回答,季羽陽一口喝乾了杯裡僅剩的雞尾酒,壯士斷腕般:「好!我就告訴你,我是個與愛擦肩而過的女人。」
「呃?甚麼?」
凌業亞為她的話及狂飲呆住了。
☆☆☆☆☆☆☆
「高一時,我交了一個男朋友,那是我的初戀,也是我投注一生幸福的戀情。」
「初戀就投注一生的幸福?」凌業亞失神地看著她的笑容,絕美中卻有著淡淡的哀愁。
「當然。我是抱著將來和他共度一生的理念和他談戀愛的。」
「哇,勇氣可嘉!你真打算和他結婚,在你十六歲的時候?」凌業亞不可置信地問她。
那個男的要是知道了一定拔腿就跑。
「當然!不結婚為甚麼要談戀愛:」季羽陽反問。
「呃……這,這個問題我實在很難回答。」
大概沒有人在初嘗愛情滋味的同時,就計劃往戀愛的墳墓裡跳的;尤其又是在十六歲,正值人生最光華璀璨的青春時期。
他眼前的美人算是異類一個。
「他那時一個人北上唸書,我擔心第一次在外租屋的地不會照顧自己,每天還特意買了早餐送到教室給他;怕他凍著,更不時提醒他該加件衣服,甚至自己親手織毛衣送他;到他宿舍幫他打掃、洗衣服,是我在星期假日時必做的功課,偶爾還會煮點家常小菜讓他解解饞。」
「老實說,你不是在談戀愛。」凌業亞只聽到一半便忍不住訓起她來了。
「這不是談戀愛嗎?」季羽陽反問。
「當然不是,撇開你對他的感覺不談,你的所作所為根本是將自己當成老媽子了。」
「愛是付出,不求回饋的,我這麼做有甚麼不對嗎?」
「對!對!對極了!」凌業亞實在不好意思潑她冷水。「然後呢?」
「然後?我和他根本沒有然後!」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就在我們交往兩年後,有一天,他對我說想和我分手。」
「為甚麼?應該沒人會拒絕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凌業亞的茫然馬上換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那時正是高三,是不是因為要準備聯考怕分心,所以提議先暫時分手?」
「如果真是為了這個原因,我的心裡也許會好過一點。」
「難道不是?」
「他喜歡上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們瞞著我偷偷交往了一年多,而我竟然完全不知情。」
「這故事不是你騙來誆我的吧?」
愛人移情別戀的對象卻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這是個老掉牙卻是人人耳熟能詳的戲碼,凌業亞真懷疑這是她隨口說來尋他開心的。
「怎麼可能?我是拿自己的傷心事開玩笑的人嗎?」季羽陽狠狠蹬了他一
眼。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我傾注一生的愛不但得不到回報,事情穿梆後,倒像是則天大的笑話。」
「其實,這結果是可以預見的。」凌業亞低語。
這真的不能怪那個男的,十幾歲正是愛玩的年紀,要的是可以四處瘋的玩伴,自然不需要一個管家婆在一旁管東管西的;她的盲目付出,只會讓對方覺得喘不過氣來,想逃。
談戀愛和生活是兩碼子事,有些女孩卻會將它們混為一談。無怨無悔地幫心上人處理生活瑣事的結果,久了,不但得不到該有的感謝和尊重,男孩子反而會認為理所當然;感情的事一旦變成理所當然,兩人的愛不但再也激不起任何火花,不耐的他,很可能會投向另一個懷抱。
而這,卻是很多女孩子常會犯的通病。
「你說甚麼?」
「沒有,我的意思是沒有人的戀情是笑話一則,愛過也就不枉此生了。」
「說得真美,不過,讓我最傷心的卻不是他的移情別戀。」
「那是甚麼?」
「我氣的是那個爛人竟然連謊話也不會隨便編一個,隨便騙騙我就算了,竟然還老實地告訴我,他腳踏兩條船的事!他不知道事實是很傷人的嗎?」季羽陽大力地將手上的杯子放到桌上。
「的確是。」
「還好,我『化悲憤為力量』,將所有的悲傷全轉移到功課上。因為失戀,那一年的聯考竟讓我考上國立大學,還算上天有眼,對我有所補償,情場失意、考場得意嘛!」
凌業亞聽到這裡差點沒笑出來。化悲憤為力量?虧她說的出來!
「考上國立大學還不算甚麼,讓我覺得最痛快的是--他落榜了!真是大快我心。」
「那個爛人叫甚麼名字?」凌業亞不知道自己為甚麼問這個白癡問題,就算他知道又怎樣?難道他打算他日遇到那個負心漢時好好替她出口氣嗎?
「我忘了。」
「你忘了他叫甚麼名字?」凌業亞的反應豈只激烈,瞪大的眼、張大的嘴,在在說明他受的打擊實在不小,只差沒站起來大叫而已。
她寬然可以在短短幾年後忘了曾經愛過的人,這算是哪門子傾盡一生所愛的戀情?
他實在是搞不懂。
「這是真的,我連他長甚麼樣子都記不得了。」
「天啊!」凌業亞手撫著頭,他不只覺得缺氧,簡直快昏倒了。
「別說這些了,我的肚子好餓。」經過這麼久,季羽陽終於感覺到餓了。
「我去幫你拿點東西。」他體貼地起身。
「好,記得快去快回,我還要告訴你,我大學時得不到回報的悲慘愛情故事。」
凌業亞聽了卻是一陣顛躓,雙腳差點打結跌倒。
端著兩個盤子回來的凌業亞,看到她手上半滿的酒杯後,忍不住直搖頭,將空酒杯移開,餐盤放在她面前。
「先吃點東西,別光喝酒,空腹喝酒很容易醉的。」
「謝謝,你人真好。」
「我並不是每天都這麼好的。」
「我想也是,長得帥的男人身邊多的是自動投懷送把的女人,根本不需要討好巴結。」
「我不是你說的那樣。」凌業亞只是單純地想為他極少表現的溫柔邀功,沒
想到竟被她曲解成別有用心。唉,他終於能體會被狗咬的呂洞賓的心情了。
「你體貼得讓我想哭。」季羽陽扁扁嘴,淚氣已開始在她的眼眶凝聚。
「別哭,別哭,對了,告訴我你大學的故事?」
凌業亞說完後實在很想很很給自己一巴掌。他甚麼事不好提,偏又提起她已經忘了的傷心事?
「這又是我另一個傷心事。」
他就知道!凌業亞的心在哀嚎,吞了口口水後,問:「又是你傾注一生的戀情?」
「不是。」
「還好。」他輕吁了口氣。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嘛!人總是要從失敗中記取教訓的。這次我學聰明了,不再輕易投注全部的感情。」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嘛!人總是要經過挫折和掙扎後才會成長,就像浴火的鳳凰、雪地裡的寒梅一樣。」
凌業亞這篇不著邊際的大論,季羽陽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自顧自地為自己的故事找個開場白:「大學不是都會為新鮮人舉辦迎新舞會嗎?我是在迎新舞會上認識他的。」
「他和你一樣是新生?」
「當然不是,是誰說迎新舞會只有新生才能參加的,你到底有沒有念過書?」季羽陽瞪他一眼。她在說故事,好端端地他插甚麼嘴?
「我當然有念過書啦,只是懶得去參加迎新舞會罷了。」
身為「奧揚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凌業亞甚麼新奇的玩意兒沒見識過?跳舞?高中三年早玩得不想玩了!大學的迎新舞會對他而言就等於--一大堆青澀的大學新鮮人,穿著沒甚麼創意的牛仔褲、襯衫擠在一個由禮堂改裝成的舞池,跳箸四不像的舞,那說有多遜就有多遜!
他當然不會參加了。
「他是我的學長,我一進大學他就很盡責地照顧我,告訴我哪家自助餐比較好吃、哪裡的東西比較便宜……等等,話不多的他卻斯文又溫柔的,總是含情脈脈地看箸我,欲語還羞的。」
「你沒有給他機會嗎?這種男人的臉皮是很簿的。」
這種男人本質上根本不適合談戀愛,搞不好還沒開口女方早因為等得不耐煩而跑掉了。
「我怎會沒給他機會,一天不知給了幾十次了。」
「幾十次?」凌業亞忍不住咋舌。厲害!
「對啊,比如說我會找機會問他問題,然後為了謝謝他的幫忙,再請他去吃飯或是喝個飲料甚麼的,處心積慮製造兩人相處的我不只暗示,到後來簡直是『明示』了,那種明示露骨得實在令人髮指,祗差沒跑去問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感覺而已。」
「明智之舉,太急的話可是會打草驚蛇的。」
不過那個男的也太能「熬」了吧?凌業亞心裡暗忖,這故事裡的男主角要換成他,早手到擒來了。
「我等了一年,他始終沒有對我表白,到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
「你去找地攤牌了?」
「當然。」
「就因此把他嚇跑了?」凌業亞直接跳到結論。「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有的男生不能接受女孩子主動倒追的事,現在早已是兩性平等的時代,對感情的追求也應是平等的,不應該有男追女或女追男的限制;那個男的會拒絕你,那就表示他的心胸不夠寬大,根本不值得你留戀。」
凌業亞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自認為能鼓動人心的話,沒想到卻迎上季羽陽不解的雙眸。
「你到底在說甚麼?我怎麼有聽沒有懂?」
「你難道不是因為太主動而被甩的?」
「當然不是。」她說得口渴,拿起酒杯將裡面的液體一口飲盡。
「那是為了甚麼?」凌業亞皺著眉看著她喝悶酒的模樣,她這次受的感情創傷一定很深。
「我告訴學長我對他的感情之後,他只說他一直當我是妹妹,對我無關男女之情。」
「開甚麼玩笑,他只當你是妹妹?」凌業亞怪叫。
「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我不相信,這其中一定有內情。」
身為男人,凌業亞並不相信「當妹妹照顧」這種爛理由。可以讓一個男人「無怨無悔」地照顧女孩子長達一整年之久,背後一定有甚麼隱含的目的或是「附加價值」,比如可以找免費勞工幫忙打報告甚麼的。
「在我一再逼問之下,他終於『俯首認罪』了;他承認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好朋友。」
「又是你的好朋友?」
「很好笑的巧合是不是?」季羽陽又從服務生的盤子裡拿了一杯酒。
「的確。」凌業亞深表贊同,不過,他可不敢笑出來。
看著她自嘲的笑容,竟讓他有著莫名的心疼,好想好好將她擁在懷裡,用他的溫柔撫去她眼裡的輕愁。
「他在迎新舞會上第一眼就注意到我的好朋友了,只不過她的個性非常內向,要是沒有我陪,她根本不敢一個人和男生出去玩。」
「所以他每次都拿你當借口,說要請你出去玩,其實是想邀請他心儀的女孩出來?」
「沒錯,那時我還覺得他很體貼又細心,連我的朋友都注意到了。」
「真是爛人一個!」這次換凌業亞罵人了。
最爛的男人也不過如此,不敢明白地表達自己的愛慕,反而躲在女人的身後,這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方法,算是所有泡妞手法中最下三濫的一種,姑且不管成效如何,這方法肯定會傷了身邊無辜的人的心。
「的確。」季羽陽吸吸鼻子。
眼前的男人不問原因地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甚至感同身受地回應,讓她如死灰般的心情緩緩流過一道暖流。
「那兩人後來怎麼樣了?」
「當然是在一起了。原來我的好朋友也心儀他很久了,只不過不知道對方的心意而不敢貿然表白。唉,女人的友情是很脆弱的,為了一個男人,我們兩人多年的友誼就此告吹,之後的三年,連在路上相遇,她還會故意別開臉不敢看我,想想真是不勝欷歔。」
「一個是害羞得不敢採取行動;一個是內向得幾乎沒有主見,我看這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放心好了。」凌業亞一逕要錯待她的人好看,就算嘴上「討伐」一下他也高興,忘了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個聽故事的人罷了。
「我才不管那些,我氣的是他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清楚,為甚麼要讓我的心有著期待後,再在我滿心歡喜的心上狠狠地捅上一刀。」
「這世上不敢承擔責任的懦夫是很多的。」
「害我難過得只好從課業上尋求慰藉,不是我自誇,剩下的大學三年我可是獎學金彷上的常客。」
「又是『化悲憤罵力量』?」
「沒錯。」
「還好你沒有『因噎廢食』地發誓從此不交朋友,免得她們老是搶了你的男朋友。」
「你怎麼知道沒有?」季羽陽反問。
聽了這話的凌業亞,突然覺得自己也需要一杯酒壓壓驚。
沉浸在自己傷心事的季羽陽,還有想從她的故事理出點頭緒的凌業亞,一時間沉默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才不過兩次不愉快的經驗,忘了它吧!人生的路還長得很。」
「是啊,我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想想國父得經過十次革命才成功推翻滿清政府,我『小小』的幾次失戀又有甚麼了不起的?再接再厲就行。」
「好,有志氣!衝你這句話,就值得幹一杯。」
「好,捨命陪君子。」
「甚麼『捨命陪君子』,這杯酒裡又沒有毒,喝了根本不會有事。」
「有甚麼關係,你沒聽人說過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死?誰要死了?喂,你可千萬不能去自殺啊!」凌業亞緊張了。
「自殺?誰會去自殺?我可是很怕痛的。」季羽陽白了他一眼。
「那就好。」他鬆了口氣。「那你為甚麼說那種話?」
「從明天起,我決定要為自己而活,今晚就是來告別以前的『悲情』,重新出發的!今後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只愛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永遠不會背叛我。」
「的確,人是該為自己而活,起碼活得快樂、活得自在。」凌業亞贊同之餘心裡竟不自主地揣測,她到底經歷過多少次悲愴的愛情,才有這種幾乎自絕的領唔?
「可惜我領悟得太晚了,啊-─多麼痛的領悟,你曾是我全部……」季羽陽到後來,竟自顧自地唱起歌來了。
還好舞會裡的氣氛正處於高潮,所有賓客的眼光全集中在曾定中那對準夫妻身上--硬要他們應觀眾要求做出一連串親密卻又帶點色情的動作,好為明天的婚禮「事先預演」一番。季羽陽的小小失態,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你怎麼了?喂,你可別嚇我!」凌業亞手足無措地看著情緒失控的她。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另一件傷心事,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另一件傷心事?難道你又……」
「是啊,我又失戀了。」
「天啊!」難怪她會這麼難過了,接二連三的打擊任誰都會受不了的,何況是對每次戀愛都認真以待的她。
凌業亞開始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負荷不了了。
「經過那兩次的『教訓』,出社會的我下定決心要睜大眼,不再盲目地投入任何愛情遊戲中。」
「對!先前的失敗只不過是『預演』而已,只要你有耐心,你一定會遇上真正愛你的男人,紅線那一端的男人。」
「你竟然相信這些?」季羽陽瞪大眼,不置信地看著他。
「相信甚麼?」
「月老的姻緣簿,還有小指紅線另一端綁著的便是另一半的神話啊!」
凌業亞不好意思承認只是隨口說說安慰她而已,好人做到底嘛!只好說:「我當然相信嘍!」
「在離婚率多如牛毛的現在社會,你也算是個異數了。」季羽陽猛搖頭。
「難道你不信?」凌業亞反問,從她為愛不顧一切看來,她應該是最相信這個神話的人才對。
「老實說,昨天之前我仍是深信不疑的,經過這次打擊後,我再也不相信命定的姻緣這句話了。」
「又怎麼了?」
「有時,真不得不相信造化弄人這句話,畢業後決定努力工作好闖出一番成就時,我的身旁又出現了一個對我示好的男人。」
「天啊,又來了。」凌業亞抱頭呻吟。
「他叫潘至彬,比我早半年進公司,是個備受上司矚目的明日之星。大受女同事青睞的他,卻不諱言對我的好感,我一進公司後便表態想追求我,只是上兩次的失敗,議我不敢太過輕易地投入感情,剛開始更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這麼做是對的。」凌業亞贊同地直點頭。
「我的冷淡並沒有讓他萌生退意,他的追求反而更堅定了,所以我決定給他一些小小的考驗。」
「甚麼考驗?」
「比如,故意不接受他的邀約,或是答應了約會後卻故意遲到;有一次我還讓他在戲院門口像個傻瓜似的整整等了一個小時。還有,故意借題發揮耍耍小性子甚麼的。」
「反正就是女孩子常耍的那些小手段就對了。」凌業亞極不屑地補充,他也遇過這種愛拿喬的女孩子。
他的原則是時間一到就走人,一秒也不浪費;遲到就是遲到,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之後永遠列為拒絕往來戶。他就不懂,為甚麼有些女孩子老愛拿這些來考驗男孩子,通過考驗就代表愛她了嗎?不見得吧?
「考驗的結果呢?」
「對於我的遲到,他沒有任何的抱怨、不滿或指責,只說擔心我是不是出了事;對於我的故意無理取鬧也沒有任何不耐,自此,我便認定他了。決定和他交往外,更打算將終身托付給他。」
「這不是很好?皆大歡喜。」
凌業亞實在不太贊同她的作法,不過,想想,那個叫潘至彬的男人也許有被虐待狂也說不定,被人這麼「糟蹋」還不吭聲,他也不好意思說甚麼了。
雖然他很不爽潘至彬為了追她這麼不擇手段的。
「不好,一點都不好。」季羽陽想起潘至彬徹底的背叛,硬是咬著唇強忍住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滴。
「為甚麼?」
「交往三年後我們訂婚了,由情侶變成未婚夫妻,我一直以為會和他走向禮堂的那一端,滿心歡喜地計劃著兩人的未來,沒想到他……」她幾乎哽咽得說不下去。
「他怎麼了?」
「幾天前他告訴我想和我分手,還一臉抱歉地說,這是他掙扎了許久才做的決定。」她仰頭又喝了一杯酒,順便將眼淚眨回去。
「還好。」凌業亞輕吁一口氣。
沒想到這話卻換來一個超級大白眼。「甚麼還好!我被甩了你很高興是不是?」
「這……當然不是了。」脫口而出的話,基本上是不經過大腦的,只是下意識地忠實表達自己的想法而已,連他都需要時間細想為甚麼。
「我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忍不住質問他,問他為甚麼要離開我?」
「對啊,他為甚麼要離開你?」
那些男人都瞎了眼是不是?
「他卻反過來問我有沒有看過『美得過火』這部片子。」
「『美得過火』?」凌業亞皺眉。
他知道這部片子,故事是描寫一個男子,有一個極漂亮、身材正點、煮得一手好菜又有音樂素養、能彈得一手好琴的老婆,他的老婆還替他生了一兒一女,兒女也遺傳到太太的好基因;在完美好太太的教養下,這對兒女更是事事不用人操心,成績好、個性溫文二音樂素養更是呱呱叫,反正就是甚麼都好就對了。
這是個人人稱羨且夢寐以求的婚姻,但男主角總是心不在焉地經營著他和家人的關係,後來,謎底揭曉了,原來他是有外遇了。
如果男主角外遇的對象是個條件比他老婆好的女人,那還無話可說,偏偏是個有點矮胖、不修邊幅、穿著老氣的秘書。
凌業亞還記得,謎底揭曉的那一剎那,戲院裡充斥著不信的驚呼聲,有較入戲的觀眾就直接大喊「騙人」,大歎男主角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那麼好的老婆竟然還亂搞外遇!
導演故意安排的對比實在太強烈了,毫不起眼的秘書和完美的老婆有如雲泥之別,所以很多人就有疑問啦!男主角外遇的理由到底是甚麼?
外遇的理由很單純,卻也很耐人尋味--因為他的老婆大完美了,她的完美給了他太多無形的壓力,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反倒覺得和一無是處的秘書在一起輕鬆多了。
「那和這件事有甚麼關係?」凌業亞不懂。
「說來很好笑,他和我分手的原因和男主角外遇的理由是一樣的。」
「這是甚麼狗屁理論?」
「他說,我是個凡事認真的女人,嚴以律己的同時,也不容許別人出一點差錯;和我在一起,他連開個有色玩笑都不敢,生活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他不想和一個『引擎』在一起過一輩子!所以我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宣告出局了。」季羽陽聳聳肩,故作瀟灑的。
「怎麼會?」凌業亞愕然。
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唯一的壓力應該是擔心她會被別的男人追走;為了避免這種情形發生,他會考慮早早將她娶進門,然後將她「供」在家裡當「黃臉婆」,不讓別的男人看到她。
「虧我為了他還拚命工作、努力存錢買房子,怕他一個人負擔家計太累,我還打算婚後繼續工作,兩人一起經營自己的家,沒想到我的努力到頭來祗換來他一句分手。」
「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他沒眼光,不懂得你的好。」凌業亞義憤填膺地為她抱不平。
「你說,我算不算是被愛拋棄的女人?」
「當然不是嘍!你只是還沒遇到真正的有緣人罷了。」凌業亞這話發自內心,再認真不過了。「事情就到此為止,你也不用太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那些爛草?」
她的故事從高中求學時代一直講到現在,應該不會再有甚麼心碎的故事了吧?
「如果事情真的到此為止,我也不會這麼難過了。」季羽陽將端酒的服務生攔了下來,要地將托盤裡的雞尾酒全留下來。
「又怎麼了?」凌業亞實在不太有勇氣問。
「後來我才知道他要分手的真正原因。」
「有甚麼內幕嗎?」
「公司的大老闆欣賞他的才華,打算將女兒嫁給他,順便將公司交給他管理,兩相權衡之下,我這個甚麼都不是的未婚妻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原來如此。」凌業亞瞭解地直點頭。「利」字當頭,很少有男人能逃過這一關的。
「更可笑的是,這已是公司裡公開的秘密了,就只有我一個人還傻傻地被蒙在鼓裡。」
想到那一陣子公司同事的竊竊私語,以及看到她後的噤聲及尷尬,她就難過。
「你甚麼時候知道的?」
「昨天。董事長來找我說的。」
「董事長找你?」
「沒錯,因為他女兒受不了潘至彬對我藕斷絲連的態度,派他來做說客的。他盛氣凌人要我滾蛋的同時,順便給我一百萬元分手費。聖誕夜、狂歡夜,我卻面對這世上最殘酷的打擊,愛情、事業兩失意。」
凌業亞瞭解地點點頭,舊愁新傷全加在一起,難怪她會這麼難過了。
「你一定將錢退回去了。」
「開玩笑,我為甚麼要白白便宜他們?那一百萬不是分手費,而是他們請我離開公司的遣散費,這點請你一定要搞清楚。」
「是,是。」凌業亞安撫地直點頭。「你拿那些錢做甚麼?」
雖然只有短短的交談,但凌業亞卻自認極瞭解她,依她先前淚水往肚裡的倔強,她應該不會在意那筆錢。
「被我一把火給燒了。」
「痛快!」凌業亞大腿一拍,他是愈來愈欣賞她了。
「的確是,看著由錢和情書堆起來的火光,心真的很『痛』,火也燒得很『快』,一百萬和三年的點點滴滴很快就沒了。」
心疼她的凌業亞,卻為找不到話安慰她而煩惱,想抱她卻怕自己的唐突嚇跑了佳人,只能在一旁猛搓手、乾著急。
「她叫施卉君,比我足足小六歲,二十一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光是這點就比我吃香太多了。而且,我實在很不願意承認,她真的很漂亮。」
她這次敗得可真冤枉,凌業亞忍不住搖頭,年輕貌美又有錢的老婆是男人逃脫不了的蠱惑,還免費附送公司一間,難怪那男的無招架之力了。
「你真了不起。」
「甚麼?」
「對於搶了你未婚夫的女人,你不但不恨她,還能衷心承認自己的外貌不如人,很少女人能做到這點。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所以,我才說你了不起。」
「甚麼了不起。我只是睹那一口氣罷了。」季羽陽轉著手裡的酒杯,冷冷地說。
「現在出氣了嗎;」
「沒有,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我傾心付出的感情就這樣消失無蹤了,我好不甘心。」
「哭出來吧!哭出來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她的淚從剛才直忍到現在,讓他看了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不,我才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那種人不值得。」
「說得好!」
「為你這句誇獎乾一杯。」她輕輕碰了他的杯子,仰頭一口喝盡杯裡的液體。
「你吃點東西吧!」凌業亞擔心她猛灌酒對身體不好,看了眼她一直未動的盤子,索性自己叉了一塊牛內送進她嘴裡。
「好吃。」季羽陽閉著眼細細品嚐。
「好吃是吧?多吃點。」他選了塊魚,輕哄她張開嘴;餵她吃東西的感覺還真不錯。
「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沒吃,是因為沒食慾;心情壞透了的她,哪還記得吃飯這種小事。
「何必為了一個男人這麼糟蹋自己。」
「說的也是。」季羽陽將整個盤子老實不客氣地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叉子狠狠叉了塊雞肉。「從今天起我要當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不再老是為男朋友犧牲奉獻,我發誓絕不再重蹈覆轍……」季羽陽每發一種誓,就送一樣食物進嘴,將悔恨全吃進肚子裡。
凌業亞看著吃下一大堆食物的她說:「你真的很愛他是不是?」看得出來她這次受的傷比前兩次都重。
「我真的很愛地,為了他付出我的所有。最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我為了他拚命工作、加班,到頭來卻被他嫌我給地壓力太大;還有,董事長欣賞的才華,很多都是我的創意和企劃,會心甘情願地白送給他、讓地去邀功,為的就是想讓他早日出人頭地,更上層樓。早知會有今天,我就將那些企劃收回來自己用,這一來男朋友不但不會跑,還可以賺更多的錢。」
「我想他離開你後那些傲人的創意和能力也會『自然』的消失不見,這一來他接掌公司就有問題了。」
「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季羽陽說完,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喂,你又--」快得讓凌業亞來不及阻止。
「再來一杯。」季羽陽對侍者說:「對了,我看你老是跑來跑去也滿累的,你能不能直接將那一缸端過來給我?」
她指著一整缸新調好的雞尾酒。
她再說:「我就是不懂,我每次的戀情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竟會淪落到這般『可歌可泣』的下場。」
凌業亞卻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她談戀愛太認真,這麼認真想結婚的女人很容易將男人嚇跑的。
不過,還好,就因為她嚇跑一大堆男人,才讓他有幸在今夜遇上她,想著想著,凌業亞的唇邊不自禁地揚起了笑容。
這笑容映在季羽陽眼裡,刺眼得像在諷刺她似的。
「很好笑是不是?」她在笑,話也說得輕柔可人,可是眼裡流露出來的凶光卻足以致命。
「不,呃……你的故事真是人間第一無敵賺人熱淚、慘絕人寰的愛情大悲劇。」
凌業亞並沒有忽略季羽陽那拿著牛排刀的右手,糟了,他剛才實在太忘形了。
「你為甚麼在笑?」
「不,呃,我……」一向辯才無礙的凌業亞,在季羽陽的逼視下,竟口拙得想不出可以議自己脫身的借口。
「不知道在哪裡聽過,有人在笑,相對的就表示有人因此受傷害,笑的人其實是最殘酷的。」愈想愈傷心的季羽陽不禁哭了起來。
「我沒有譏笑你的意思,求你不要誤會。」
「笑得愈大聲就表示那個人愈殘酷,你好殘忍。」
「我……這……」凌業亞手忙腳亂地想止住她愈來愈傷心的淚。
她的指責也沒錯,他不該在她傾吐心事的時候還嘻友笑臉的,他應該是心有慼慼焉一險痛心疾首的表情,最好再和她一起罵盡天下負心漢才對,可是--一想到她現在還是單身,而且身邊沒有任何護花使者,他就是忍不住想偷笑!
「你會不會認為我乾脆死了算了?」
「當然不會。」凌業亞極小心地回話,努力讓自己的臉保持一種表情-─面無表情。
他的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直想往上揚。
再撐下去,臉真的會抽筋了。
「別哭了。」
「我就是難過嘛!」
「你不是說過不為他掉一滴淚的嗎?」
「我為自己的遇人不淑哭,不行嗎?」
看她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凌業亞的心也跟著整個揪在一起。
「別哭了,再哭,你的妝都哭花了。」
他遇過太多在乎外表的女人了,為了保持臉上完美的妝,連大笑都不敢;更別提在人前落淚了,怕眼淚會將臉上的妝染花。
他有自信,她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馬上止住淚。
「管它!反正妝已經花了,丑就丑到底好了。」季羽陽索性沒形象地放膽大哭。
她太好強了,潘至彬找她攤牌時,她硬是強忍著淚不讓它掉下來,在同事面前,也強顏歡笑裝作亳不在乎,等她知道真相後,更是心碎得連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
好不容易可以將鬱積的情緒盡情宣洩個夠,這一哭是再也停不了了。
凌業亞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他倒是第一次遇到不將自己的外貌放在眼裡的女人。
這下,只好等她自己停了。
「好久沒哭得這麼過癮了。」季羽陽說完還打了個嗝。
「心情好點了沒?」
「好多了,對了,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很醜?」
現在才來注意外表?真是敗給她了!
凌業亞坐到她旁邊,雙手捧著她的臉細細審視。「還好,只是粉掉了一些。」拇指極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掉一些,是掉多少?」季羽陽緊張地問。
她今晚的妝上得比平常上班時濃,好掩飾臉上的落寞與憔悴。上了濃妝的她,再加剛剛哭得放縱,現在的臉一定很恐怖,肯定像極了國劇的大花臉。
「你臉上的妝很淡,只不過哭得大凶了,粉掉了一些下來。還好啦,我還見過比你更誇張的。」
「更誇張的?」
「有些女人老愛將自己的臉當調色盤,光是眼影就塗了厚厚三層,再加上眼線、睫毛膏,讓人眼花撩亂得搞不清楚哪裡才是她的靈魂之窗,更別提當油漆塗的粉底和腮紅了;她們不知道讓人看不清真面目的濃妝其實是會嚇跑很多男人的,白天看到就會嚇死,何況是晚上。」
「這有甚麼關係,走在路上都不怕會遇到色狼,以後我也來試試。」季羽陽開始吃吃傻笑。
這話其實不怎麼好笑,可是她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愈來愈大,笑聲也愈來愈不受控制;大哭之後實在需要一些笑來平抑一下情緒。
笑著笑著,想起傷心事,又哭了出來。
凌業亞一臉驚恐地看著又哭又笑的季羽陽,心裡更加篤定--她真的喝醉了。
「其實,太陽底下也有不少好男人,你不要太難過了。」逼了半天才想到這一句安慰的話。
「是嗎?太陽底下?那沒有太陽的地方呢?」季羽陽收了淚,抬頭問他。
「我只是借用『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個辭罷了,沒事少挑我語病。」她到底是醉了沒有?真是!邊哭還可邊找他的麻煩。
「告訴你一個秘密喲。」季羽陽勾勾手指頭,要他附耳過來。
「甚麼秘密?」瞧她神秘兮兮的,害他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好男人全死光了。」她鄭重發表。
「才不!其實你眼前就有一個好男人。」
幹嘛!他在自我推銷?凌業亞實在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出自他的口中。
「哦?哪裡?哪裡?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季羽陽轉頭睜著迷濛的醉眼四處搜尋:「你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真的有個好男人在你面前。」也不知她是故意氣他還是真不懂他話裡的暗示。
「我又被男人騙了。」季羽陽根本聽不進去,傷心得又灌下一杯雞尾酒……
「沒有,你沒被男人騙,我真的沒有騙你。」凌業亞急忙為自己辯解。
「真的?」
「真的,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會被男人騙了。」
「嘻,明知道你是騙我的,不過。我喜歡。」她又喝了一杯。
「別喝了,雞尾酒後勁很強的,小心醉倒。」
「沒關係,反正我今天來就是來『買』醉的。」
買醉?她到底當這是甚麼地方了?
凌業亞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酒杯。「不要再喝了,一缸雞尾酒都被你喝光了。」
「你這人真的不錯,肯聽我發牢騷。」季羽陽雙手捧著頭瞇著眼,搖搖晃晃地看他。「就只有一點不好。」
「哪一點?」
「你不要老是搖來晃去的,坐好不要動,我的頭都快被你搖昏了,你會變魔術是不是?」
「我不會變魔術。」
「不會?為甚麼我眼前有好多好多個你……二個、三個……然後又變成一個--」季羽陽話還沒說完,雙手卻急急捂著嘴。
「怎麼了?」
「我想吐!」
「不行,你不能吐在這裡。」凌業亞急忙扶她站起來。「我帶你到洗手間去。」
「好。」季羽陽趺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沒想到一陣昏暈襲來,胃也翻攪得更厲害了。「我不行了!」
「等等--」凌業亞大叫,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吐了一些在他身上。
還好凌業亞情急生智,狗急跳牆地拿起桌上原來裝雞尾酒的大水晶碗,放在她的嘴邊,命令她:「吐在這裡。」
已經「忍無可忍」的季羽陽當然乖乖照做。
凌業亞一臉恐怖地看著幾乎滿溢的水晶碗,不知道服務生在整理時會作何感想。
「對不起。」她終於能說話了。順便接過他遞過來的餐巾擦拭箸狼狽的嘴角。
「沒關係。」凌業亞低頭看著自己被「糟蹋」的西裝,他得找個地方處理一下。
可是,他又不放心讓半醉半醒的季羽陽一個人在這裡。
「跟我來。」凌業亞突然想起一個好地方,拉著她就走。
「要去哪裡?」季羽陽軟得像一攤奶油,再也走不動了。她好想躺下來好好睡個覺,那地毯看起來是那麼的柔軟舒服……
「喂,你可不能在這裡睡著了!」任憑凌業亞如何大吼,她仍是「不為所動」的。
不想讓一大堆服務生看好戲的凌業亞,無可奈何地橫抱起醉得全身軟綿綿的她,大步離開喧鬧的舞會。
☆☆☆☆☆☆☆
季羽陽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緊擁在懷裡。
只覺得一陣陣規律的震動搖得她好舒服,輕飄飄地像躺在雲端,又軟又暖,舒服得讓她閉上限,真想就這樣躺著一輩子不要起來。
凌業亞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將懷裡的人兒抱到大床上。
看著她可掬的醉態,他竟失神了好一曾兒。
像極了睡美人。
「醒醒,我們到了。」他輕拍她臉頰。
故事中的睡美人只要王子一個吻就會醒過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如此?
凌業亞嘟著嘴直住她紅艷的唇湊去,沒想到連邊都還沒碰上,就看到她睜大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在做甚麼?」
「沒甚麼,沒甚麼。」嚇得他趕緊立正站好。
季羽陽睜著迷濛大眼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這裡是?」
「呃……我常替公司接待外國客戶,或是來台觀摩、技術交流的外國技師,為了應付臨時需要,我在酒店裡一直擁有一間固定的套房,否則像聖誕節這麼大的節日沒有事先預約是不可能有空房間的。」
凌業亞怕她懷疑他帶她來「開房間」別有用心,滿頭大汗地解釋完後,才發現她已經閉上限,瞧她胸部均勻的起伏,八成又去見周公去了。
真是的!他幹嘛對一個半醉的女人解釋這麼多?
「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甚麼邪了,竟像個傻瓜似的任由你擺佈得團團轉!」凌業亞拉過被子輕輕替她蓋上,索性好人做到底,順便連鞋子也幫她脫了。
看她睡得極甜熟的模樣,他竟忍不住感慨地歎了口氣,解決了這個小麻煩後,他還有得忙呢!
浴室裡,凌業亞正一臉無奈地拿著濕毛巾「拯救」他那不能見人的西裝;從小到大從沒做過家事的他,今天竟然為了第一次見面的女子「下海」。
即使如此,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抱怨,只是靜靜地處理他的西裝,還不時側耳傾聽房內的動靜。
沒想到房內在這時卻停來「碰」的一聲轟然大響,像有甚麼東西掉下來似的,哩巴啦一陣匆忙後,接下來卻是如雷鳴的敲門聲。
顧不得身上只穿著一件內衣和內褲,凌業亞急忙打開浴室的門,門外是半蹲在地、手捂著嘴的季羽陽。
「怎麼了?」看到她那樣子,他有種「似曾相識」的不祥預感。
「我想吐。」
又來了!
「等一等,我扶你到馬桶邊,拜託,千萬不要吐在我身上,再吐,我可沒衣服脫了。」
還好,這次季羽陽直忍到最後一刻,撐到馬桶邊才吐出來,算是給足了凌業亞面子。
季羽陽整個人虛脫地趴在馬桶上。
「瞧瞧你,吐得亂七八糟的。」凌業亞擰了條冷毛巾為她擦臉。
「好舒服。」她閉上眼,享受著冷毛巾在熱熱的臉上滑動的冷涼觸感。
「是,你很舒服,我可就慘了。」凌業亞真搞不懂自己。他不是一向最討厭照顧女孩子的,怎麼今天貢然還「服侍」得挺心甘情願的?
季羽陽吐了兩次,把胃裡的東西幾乎全吐出來了,腦袋也不像整個浸在酒裡那麼難過,神志也略微清醒了些。
不急著出去的她,索性坐在馬桶上,雙手支頭側臉看著只穿著內衣褲忙碌不停的凌業亞。
「其實,我覺得你長得滿好看的。」
「甚麼?」本來是背對著她在整理西裝褲的凌業亞,聽到這話後卻急忙轉過身來。
「哇!身材也很棒,尤其是結實的胸部,還有修長的腿,依我看,你脫光了比穿衣服還有看頭。」
她是不是晚上沒吃飽?不然,她怎麼老覺得眼前的男人秀色可餐得很?尤其是略帶棕色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是烤得恰到好處的烤雞一樣。
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莫名其妙的-─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醉話好不好?你想嚇死我啊!」
「我說的是真的,你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真想一口把你給吞下去。」說著說著,手很自然地伸出去摩挲著他的腿。嗯,很結實,很好。
她專注得像在決定該從哪裡咬下第一口才好。
凌業亞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她這是在挑逗他嗎?
「我當然知道!不過這裡好熱,是不是沒開冷氣?」季羽陽以手當扇子對著自己猛煽,想將全身的燥熱降低一些溫度。
「這裡真的很熱。」凌業亞吞了口口水後說。
沒道理啊,現在可是寒冷的十二月天!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實在是涼快得不能再涼快了。
「快熱死了。」煽風只是治標的方法,根本不能解決她的問題,季羽陽採取治本的方法-─開始脫起身上的衣服。先是手套,然後是晚禮服的拉鏈……
「別拉下來。」凌業亞雙手死命抓著流理台大叫。
「可是人家真的很熱。」
她是真的醉了,醉得不顧一切。
凌業亞從她迷濛的雙眼及酡紅的臉頰可以窺見其中端倪,糟糕的是他是兩人中唯一清醒的;清楚地知道她在做甚麼,還有,要是不阻止她的話,他們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天……」一聲不受控制的呻吟竟偷偷地逸出凌業亞的嘴角。
「對了,我今天晚上還有一個『任務』沒達成。」季羽陽的手停了下來,側著頭,很努力地在想一件被她遺忘的、很重要的事。
「甚麼任務?」凌業亞鬆口氣之餘,又有那麼點失望。
「出門時我對自己許下兩個諾言,今天晚上要好好放縱一下,將以前乖乖牌、中規中矩的我拋在一旁,第一件事就是喝酒。」
「你以前從沒喝過酒?」
「當然有。」她答得理直氣壯。「冬天時我可是常吃麻油雞補身體的。」
「那怎麼能算?看來你真的沒喝過酒。」
「是啊,我還不知道要喝醉還這麼難,我已經猛灌酒了還是不醉,看來我真是千杯不醉的酒國女英豪。」
「你已經醉了。」凌業亞指出事實。
「我沒有。」
哈!凌業亞對著浴室的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從沒聽過醉了的人老實承認自己喝醉了的。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的另一個承諾呢?」
「另一個啊,另一個是需要藉酒壯瞻才能完成的。」
「是甚麼?」
「忘了。」她嘻嘻一笑,開始繼續她剛才未完的動作。
「你又來了!」他哀嚎。
「很熱啊!」如果可以,她真想連身上的皮都脫下來,快熱死了。
「不行。」凌業亞急得衝過去握住她的雙肩,不讓晚禮服的肩帶滑下來。再繼續下去,她穿的快和他一樣多了。
「嗯,你的手看來很好吃呢!」季羽陽對著他的手臂就是一口。
這輕輕一口對凌業亞根本是不關痛癢的,不過,它所引起的騷動才是要命。
她發燙的肌膚炙得他的手好熱,他的眼睛只要微微往下就可輕易看到她雪白的胸脯,以及紫色蕾絲包裹著的秘密。
半脫不脫的她看來是那麼地誘人,還有她身上散發的幽香,以及她沿著手臂漸往上移的吻--或者說「咬」比較恰當;任是聖人也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何況凌業亞自認不是聖人,他也不想當柳下惠。
他抱起對著他又咬又吻的女人,直往床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