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很怪,只要她一出十一樓,總會感覺到各部門的同仁對她投來各種奇怪的眼光--有趣的、奚落的、嫉妒的、羨慕的、好奇的、打量的、不屑的……什麼樣的眼神都有。
她知道自己的職務位於上位者之旁,自然會引來較多人的注意,她從不以為意,可今天這些同事們的眼神,惡多於善,令她真的很不自在。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好避開眾人的眼神,想盡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
前方一大堆人聚集在公告欄旁,爭著要看上頭貼的公告。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她本能地在經過時掃了公告欄一眼。
然後,當場驚駭地定住雙腳。
公告欄上貼的不是公告,而是一份報紙,上面印著大幅的、幾乎佔了四分之一版面的照片,照片中有個衣冠楚楚的偉岸男人緊緊地抱著一個已昏厥、大半張臉埋在他胸膛上的女子,標題寫著「英雄救美」,男女主角……正是關耿一與自己!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夏秘書!」人事部的張姊走過來對她眨眨眼。「總經理『英雄救美』唷!他一向都給人冷面冷心的感覺,公司裡的女孩子只能在背後哈他哈得要命,妳好幸福喔,這些女生都羨慕得不得了呢!」
「是啊、是啊!」業務部的助理李小姐閃著惡意的眼神。「我們每次跟總經理開會時,都是聽他在『削』我們,從沒對我們這麼溫柔過,還是夏秘書有辦法,懂得在適當的場合做適當的事呢!」
「什麼?!」採購部的趙小姐直接斷章取義地嚷著。「夏秘書,原來妳是故意昏倒的?」
周圍的人一看有八卦可聽,而其中一名當事者又在現場,便漸漸地靠攏過來,將夏易蓉圍住。
「不不,不是的……」她畏懼地後退。
「唉呀,夏秘書!」人群中有人語氣刻薄,乾脆把話說開。「妳何必再否認呢?再假下去就是矯情了!」
「對不起。」夏易蓉低頭匆匆越過人群,將手中的檔案夾緊抱在胸前。「請讓一讓。」
「夏秘書!夏秘書……」
她不理會眾人的喧嘩叫喊,連電梯也不敢坐,逃命似地爬樓梯跑回辦公室。
「總經理!」她失去平日的沈穩,直接衝進他的辦公室。
關耿一表情冷漠,下悅地看了她一眼。「莽莽撞撞的,這是秘書應該有的態度嗎?」
夏易蓉正要開口,忽然看見他桌上也擺著一份昨日的報紙,那幅聳動的照片就在眼前。「原來你也知道了?那就沒什麼事了。我只是要提醒總經理,這幾天可能會因為昨天報紙的渲染,對你造成一些困擾,還請原諒。」
關耿一寒著臉冷笑道:「若這點小事就會造成我的困擾,那我每天光是困擾這些事,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妳放心,妳還沒這麼大的能耐!」
夏易蓉臉色瞬間刷白。「對不起,是我多慮了。」她向他微微屈身行禮後,挺著胸,堅強地退出他的辦公室。
見她這副模樣,關耿一的臉色更加晦暗。他一點兒都不希望兩人的關係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可是又能如何?她一再地拒絕他,他也有自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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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事件後,夏易蓉的黑暗期開始了。
公司內對她與總經理有曖昧的傳言開始四起,大夥兒不敢公然地拔虎大王的鬍鬚,只好將矛頭全指向她這邊來。
「喂,妳看走過來的那個女人,聽說她就是勾引總經理的人。」
「真的?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噓,聽說她比上一任秘書更有手腕呢!」
「難怪,到現在還沒被總經理fire掉。」
「唉呀,妳別講這麼大聲啦!她會聽到的。」
「怕什麼?她自己都敢做了,還怕人家說?」
這都是夏易蓉最常聽見的「輕聲細語」,而且常常一字不漏地傳入她的耳裡。
她以為這件事終究會隨著時間而落幕的,可惜天不從人願,都已經過了兩個星期,這件事的發展看起來卻是相反,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另一方面,她比以往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工作的處理上,因為每個部門的效率突然都變差了,因此為了等數據送齊,她只好開始利用晚上的時間加班。
內心與外在的身心煎熬,使她開始累得浮現黑眼圈,但她仍是咬著牙忍下來了,畢竟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關耿一對這件事的態度是不聞不問,她不怪他,因為是她自己要劃清界線的。若要說在這個事件中,她得到了什麼好處?唯一令她慶幸的是,不知名的愛慕者總算停止送玫瑰花了!這讓她大大地鬆了口氣,因為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其它事情了。
「夏秘書。」關耿一面無表情地喊她進辦公室。「這是下星期要跟歐洲客戶談明年度訂單合約的所有數據嗎?」
「是。」
關耿一板起臉。「為什麼裡面的資料沒有今年份的?」
夏易蓉驚訝地抬眼,上前取回檔案翻閱。雖說每個部門的文件都整理得很齊全,但今年度的資料彷彿被抽離乾淨似的,連一張記錄也沒有。「對不起,總經理,我馬上通知各單位補齊。」
「妳拿到數據時難道沒有事先檢查?」
通常,她都會事先檢查的。在公司的程序上,這些數據一定會經過文件管理中心的管制,不過最近她忙得不可開交,加上前幾次調的數據都OK,因此這次她的確沒有檢查。「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妳的職責是在第一時間面對各種重要的人物,可以犯這種錯嗎?」
夏易蓉沉默地低下頭。「對不起。」
「這不是道歉的問題!」關耿一下耐地拍桌站起,大聲地咆哮,使得十一樓其它辦公室的主管紛紛探頭觀望。「歐洲客戶是我們公司最重要的客戶,妳在處理他們的事務上本來就應該要更加謹慎的,今天要不是我發現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妳居然犯下這樣的錯,以後交辦給妳的事要我怎麼放心?」
「對不起。」夏易蓉眼眶蓄滿淚水,卻堅持不讓它滾落,不但如此,頭也垂得更低,不讓他發現自己的懦弱。
「去告訴這些相關的人!」他命令。「今天數據出來了才可以下班,否則明天也不用來了!」
「是。」她快速地轉身走出去,眼中的淚水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擺動,呈拋物線灑落出來。
光點的折射使關耿一發現了她滾落的淚水,霎時,他表情陰鬱,說不出自己是想要將她好好地摟在懷裡呵疼,還是乾脆將她吻得喘不過氣來,再也沒有力氣拒絕他。
最後,他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做。
這些日子以來,她受了不少委屈,而他始終冷眼旁觀,以為如此一來她最後終會求助於他,可他懷疑她上輩子可能是頭驢子,否則性子為何會拗得像顆緊閉的蛤蜊般,苦水只往肚裡吞?
害他氣得忍不住藉著她的疏失,將對她的怨氣發洩在她身上。可末了,他還是忍不住下了道聖旨幫她解圍。
這些欺善怕惡的員工!很好,他會在今晚驗收這些資料,若有人敢再刁難她,就等著付出慘痛的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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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易蓉被老闆「削」的消息,以龍捲風般的速度迅速傳了出去。
「夏秘書,對不起喔!」數據庫的李小姐遞上一迭完整的數據,假惺惺地道歉。「這些數據都是剛剛才從各部門送回來的,害妳被總經理罵,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會。」夏易蓉仔細地翻閱,確認是否無誤。「是我自己的錯,謝謝妳的幫忙。」
接著她又到了其它的部門,同樣地也得到這些惺惺作態的回答,但趕在下班前,她終於補齊了所有的數據。
接著是整理、歸檔、統計、標注……
直到晚上十一點半,她終於趕完了所有的檔案。
「總經理。」她趕忙將檔案送進辦公室,以為關耿一之所以還沒下班,是為了等她的資料。「這是最新的相關文件,請檢查看看是否還有遺漏的地方。」
關耿一瞧她一臉倦容,再也武裝不起冷漠,不捨地想替她找空檔休息,偏又怕自己露了餡,因此以強硬的語氣道:「妳去沙發上坐著,有問題我可以隨時問妳。」
「是。」夏易蓉順從地坐下,但舒服的感覺卻讓她不由得弓起腳趾,舒服地閉上眼。
室內只剩下紙張翻閱的聲響,夏易蓉望著關耿一認真的神情,不知是已搾乾了精力使她無法再心生防備,還是她的內分泌突然出現了異常,總之,見英挺自信、散發著慵懶氣息,穿著襯衫,袖口捲至手肘處,領帶鬆垮垮地掛在領口上,頭髮有些凌亂的他坐在大型辦公桌之後工作的模樣,竟性感迷人得教人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只求他的回眸一顧。
這樣的男人竟會對她有興趣?她當初怎麼拒絕得了他呢?任誰對上他的臉,腦袋便瞬間糊成一團了,她那時是哪兒來的毅力?天,現在想投入他懷裡尋求慰藉的衝動強烈得讓她幾乎難以克制。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否則會迷失的。她閉上眼,想逃避蠱惑,這才發現眼皮酸得根本無法再睜開,然後,殘餘的神智一閃而逝,她還來不及警告自己別失態,就已經進入夢鄉了……
關耿一滿意地合上資料,正要開口卻又硬生生地止住。
臉上露出寵愛的笑意,他起身走向夏易蓉。她雖然仍正經八百地挺著腰坐著,可偏偏卻已歪著頭,可愛地睡著了,這情景使他不由自主地卸下無聊的執著,蹲下身,溫柔地瞧著她。
她真的累慘了!那眼眶下的黑眼圈,像是在默默譴責他的殘忍。
可這女人為什麼就不能溫馴一點兒?讓他做她的羽翼不好嗎?唉,自從認識她以後,他從她身上嘗到了許多從前未曾遭遇過的挫折,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想全心全意呵護一個人,就是這種酸甜苦辣摻雜在一起的感覺。
該拿她怎麼辦呢?每次狠狠地氣她一回後,他就發覺自己不但沒有變得排斥她,反而更想接近她,更想將她佔為己有地揉進自己的骨子裡,再也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貪婪地看著她沈睡中的面容,她雖坐得端正,卻睡得如此沈;沒有了平時的小心翼翼,卻多了點嬌憨可愛。他不喜歡她眼中懷著對他的警戒,他催眠自己,現在她正「配合」著他,乖乖地將雙眸合上。
忍不住地,他上前輕啄了她一下。
夏易蓉立刻被驚醒,見到在眼前的人是他後,安心地對他傻傻一笑,接著又閉上了佈滿紅絲的眼。
她絕對是睡迷糊了!
可關耿一的慾火仍是輕易地讓這一笑給挑了起來。她的不設防彷彿是最好的催情劑,讓血液瞬時全衝往他的下半身,理智隨即宣告罷工。
再輕啄她,一次、兩次、三次……不曉得是因為知道是他而安心,還是真的睡得搞不清楚狀況,她並未再睜開眼,而是順從著他越來越放肆的侵略。
吻的力道漸漸加重,關耿一握著她的雙肩,輕易地固定住她,開始展開攻擊。
夏易蓉正夢到自己躺在一片花海裡,有只小兔兒在她頸邊嗅啊嗅的,惹得她連腳趾都麻癢了起來。她尚不及制止,牠的行為卻更過分了,居然開始吃起她的嘴。
讓一隻兔子吃她的嘴好像有點兒不衛生,因此她決定要好好地斥責牠一番。
睜開眼,花海不見了,人眼的是現代科技的陳設,而她則坐在沙發上,像個坐台的小姐般,正緊緊地貼在一個男人的懷裡。
最可怕的是,那個男人正好是她的老闆--關耿一!
「不……」她推拒他。
他卻順著角度將她壓入沙發裡。
「總經理,不要……這是……辦公室……」
他才不管,何況現在幾近半夜,樓面的人全走光了,他的辦公室與秘書室雖是以玻璃隔間,但連接到外頭的走道,卻全是木頭裝潢,除非站在門口,否則根本無法看清裡面。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沒事敢往裡頭張望?
身下女子能使力之處全讓他給壓制住了,他也早鬆開了他一向看得礙眼的髮髻,此刻,她柔順的秀髮披散在沙發上,映著她的肌膚更顯白皙,那黑白分明的雙眸透著些許的猶豫與掙扎,竟像極了他極喜愛的一幅畫--月光女神。
他想要她!他從沒有像此時此刻般,這麼想要一個女人過。
「給我。」他用著霸道侵略的眼神命令。
夏易蓉立刻知道他想要什麼。「不要。」
「為什麼?別否認妳對我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那又如何?」她閃避他灼灼的目光。「我不喜歡搞辦公室戀情。」
「好,那妳辭職,我養妳。」
夏易蓉的神情呆了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養我?」她憤怒地脹紅臉,想將他推離她身上。「你以為你在做什麼?玩的是哪出戲?施捨還是包養女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關耿一俯身,想以吻安撫她。
「離我遠一點兒!還有,不要再吻我!」
「好、好!」他懊惱地解釋著。「我收回剛剛那句話。我的意思是,要怎樣妳才肯心甘情願地跟我?條件開出來。」
夏易蓉直勾勾地望著他。「你以為這句話會比上一句話好嗎?你還真懂得怎麼傷人!」
「易蓉……我不時興羅曼蒂克那一套,但妳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嗎?」
「是的,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們這些研發背景出身的科技人士,腦袋裡只裝得下「跟0、對跟錯、理論跟實際,只有數字訊號,沒有模擬思考。要不是跟你共事了一段日子,知道你不是這種以糟蹋人為樂的個性,我還真要誤會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妳瞭解我!」關耿一高興地咧嘴一笑。「那妳的答案呢?」
「不要。」
「不要?!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玩不起你的愛情遊戲。」
「妳是想要長久的關係?」關耿一有些驚訝。「拜託,都什麼年代了,我還不知道妳這麼保守。」
夏易蓉忍耐著罵人的衝動,否認道:「我沒有要長久的關係。」
「那妳到底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我不但玩不起你的愛情遊戲,也不能承諾跟你會有長久的關係。我不能對你付出,什麼也不能答應你,所以,我只請求你能放我一馬。我知道多得是女人願意跟你,你甚至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所以就讓我對你而言,永水遠只是個秘書吧。」
關耿一定定地凝視她,眼中的熱情緩緩消退,面無表情地坐起身,扒梳頭髮。「易蓉,我問妳,妳老實說,妳不喜歡我嗎?」
夏易蓉跟著坐起,扣好胸前的扣子。「你要我回答什麼?」
「我要妳用『心』回答。」
她雙頰微微發熱。「要不喜歡你很難。」
關耿一苦笑。「聽妳這樣說,讓我覺得心情好多了。既然妳也喜歡我,那為什麼要拒絕我?」
「我有苦衷。」
「是妳弟妹嗎?我不介意跟妳一起分擔責任。」
「不是的,我們的情況並非你所想像的這麼簡單,我不想日後你後悔了,怨恨我。與其這樣,不如一切都不要開始。」
「妳為什麼要幫我決定?告訴我前因後果,我自己來判定日後到底會不會後悔。」
夏易蓉朝他淒楚一笑。「算了,你又何必執著呢?」她知道他定會執意介入,可她捨不得他會因此而身敗名裂啊!「就當我們倆的緣分不夠,我只是你生命旅程中的過客吧。」
「妳知道妳的決定是在侮辱我嗎?還是說,這一切只是妳拒絕我的借口?」
她沉默了許久,然後堅定地回答。「是。」
關耿一嗤笑。「話說來說去又回到了源頭!我們之間,妳甚至連嘗試的意願都沒有?」
沉默了更久。「是。」
「那好。」他起身。「我們走吧!」
「去哪裡?」
「我送妳回家。」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別再拒絕了,我不可能讓妳在三更半夜獨自回去的。妳放心,我還不至於如此沒風度。」
夏易蓉明白這男人受傷了,但此時再多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她只得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關耿一送她到家門口後,並未像往常一樣想盡辦法要進她家門,反而有禮地站在門外等她進去後,立即轉身離去。
她背靠著門,難過地閉上眼,胸口那撕扯抽痛的原因,她知道,正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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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後,關耿一對她的態度回到了原點。
他不再對她顯露喜怒哀樂的情緒,而是將她當作一個專業秘書對待。
她幫他整理報表、聯繫各部門、提醒參與公司內部大型活動的預備、做他與客戶之間的緩衝劑,另外……也幫他安排與各個名媛淑女的約會。
說不出心中沈甸甸的感受是什麼滋味,每當遇上他有約會的當日,那心痛的感覺就更增加一些,她努力地自我克服,催眠自己當初拒絕他的決定是對的,事後,她也總為自己感到驕傲,以為戰勝了一切,可直到下一次的約會來臨,那揪心的傷痛再現,她才知道自己完全失敗了。
原來,她的心早就沈淪了!可憐她竟不明白,還硬將他推往別的女人懷裡,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若真的好,自己為什麼會後悔地躲在角落裡傷心嫉妒?自己為什麼會不想放手呢?
公司同仁對她的態度不再惡劣,因為關耿一的社交活動常出現在報章雜誌的版面上,所以她已非眾矢之的。她的日子總算恢復了單純,這正是她所要的平靜,可她,卻更憂鬱了。
直到幾個小時前一通意外的電話,才讓她灰暗的生活終於染上了些許的色彩。
下班時間一到,她就迫切地想準時下班,這是自她進公司後,從沒發生過的事。「總經理,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關耿一頗感意外地揚起眉,發現她眉宇間有著許久不見的放鬆表情。「嗯。」他點頭,見她像掙脫了枷鎖般,飛也似地離開,一下子便不見了人影,心情不知怎麼的,突然就陰鬱了起來。
是誰?他煩躁地起身佇立在窗旁,卻對窗外的景致視而不見。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可以讓她的眉頭舒展開來?
自他接受了她的建議,別再單戀一朵花而博愛整座花園後,就要命地發現他對每朵花都理智得不得了!他可以按商場約會的流程,完美地完成整個程序而不出錯,適時地讚美對方、有禮地表現出紳士風度、什麼階段該送什麼小禮物了、幾點以前一定要把人送回家,免得對方的家人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媽的!他覺得自己像匹種馬,正在冷靜地挑選著自己的配種對象。
直到此刻,他才豁然明白夏易蓉在他心中的地位遠超過他所以為的,因為只有她會讓他不顧一切,而這種被牢牢牽制住的感覺真是……他媽的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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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易蓉不太記得舞清影的具體長相了,印象中只有「浪漫飄逸」四個字。
進入跟她相約見面的咖啡店後,她還來不及擔心會認錯人的問題,舞清影已經熱情地向她招手了。
「要不要先點餐?這裡的餐點都是用有機食材烹調的,吃了比較健康。」
夏易蓉朝她笑笑。「妳是環保擁護者?」
「咦?妳怎麼知道?」
「聯想的。」見舞清影滿臉受教的模樣,她好笑地解釋。「妳喜歡穿舒適的衣服、吃天然的食物,所以我猜想妳也應該是……」
舞清影恍然大悟。「妳真聰明,這些心思我都不懂。」
「這沒什麼,秘書只不過比別人心細一點罷了,可以的話,我還真希望能像妳一樣,完全不受世俗牽絆。」
「唉,那是以前。」舞清影大大地歎了口氣。「我今天急著找妳出來,其實是想請妳幫幫我。我男朋友的公司要辦一場大型的聯誼會,邀請所有員工家屬一起參加,他要我陪他去。我不想讓他丟臉,但又不願意違背我自己的品味,不曉得該怎麼打扮才能兩全其美,所以只好來拜託妳了。」
「沒問題。」夏易蓉大方地答應,她也迫切需要其它事情來讓她轉移注意力。「什麼時候?」
「吃完飯就走,可不可以?」
那副賊賊的商量語氣,就如同頑童般,讓夏易蓉覺得既有趣、又好笑。「行,保證當天一定讓妳男朋友愛死妳。」
舞清影臉一紅。「妳笑我?」她正要取笑回去,忽然發現夏易蓉的臉色大變,遠急忙把自己藏在窗簾後。
「易蓉?」她本能地瞧向窗外,只看見一個不起眼的中年人正背對著她們,在尋紅綠燈。「怎麼了?」
夏易蓉臉色全白,驚慌地瞪大眼,彷彿看見鬼般,完全說不出話來。
「易蓉?妳別嚇我啊!」
微微探頭,見那中年人已過馬路後,夏易蓉的情緒才稍稍緩和下來。「沒、沒……沒什麼……事。清影,聚會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初。」
「我突然想到今天還有事,跟妳約下個星期六好不好?」
「好哇!」舞清影擔心地望著她。「易蓉,我們的交情雖然不深,但卻很投緣,妳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如果有的話記得儘管說出來,別跟我客氣!」
夏易蓉感激地笑笑。「我會記住的,妳別為我擔心。」
「嗯。」
「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點。」
夏易蓉匆匆地走出餐廳,跳上平時根本不可能會乘坐的出租車。
「小姐,請問去哪裡?」
去哪裡?她一陣茫然,只知道現在絕不能回家,她要先定下慌亂的心情,否則一定會害得弟妹跟著她一起害怕的。於是,她報了公司的地址。
半個鐘頭後,她下車。
抬眼仰望,整棟大樓的燈光明亮,顯示各部門仍有員工在工作著,她不想在這時候上去,於是小心地檢查四周,確定沒人跟蹤後,轉身往附近的公園走去。
九點、十點、十點半……各樓層的燈光漸漸地轉為黑暗。
她渴求能立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彷彿只有那裡才可以讓她靜下心來。
終於,十一點,整棟大樓已全黑,她急切地起身,走向大樓。
「夏小姐!」保全人員向她打招呼。「這麼晚了,還在忙啊?」
「嗯。」她僵硬地笑笑,隨即走進電梯。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後,她開始劇烈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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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耿一回到家中後,才發現晚上要看的資料忘了帶回來。
他煩躁地低咒了聲,撥了通電話到公司的保全室。「小謝,你到我的辦公室去,把桌上的文件拿下來,我待會兒會開車過去,你直接拿出來給我,我不下車了。」
『總經理,夏秘書剛剛回公司,要不要請她拿過去?這樣總經理就不需要多跑一趟了。』
易蓉回公司?都這麼晚了,她回公司做什麼?「她正要走嗎?」
『沒有,我沒看見她下來。』
「那不用通知她了,我自己回去拿。」
『那我把數據拿下來?』
「也不用了。」
關耿一放下電話,沈思了一會兒後,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回到公司後,保全人員自動向他報告夏易蓉還沒走,他上去十一樓,整個樓面卻一片黑暗。人呢?
開了燈,他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什麼?取了資料,關了燈,他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在經過她的座位時,忽然發現了擺在她桌上的包包。
她真的還在公司?!「易蓉?」環顧室內,安靜無聲。她人呢?
她的椅子被推往一旁,關耿一心念一動,繞過她的辦公桌,朝桌下望,然後好笑地蹲下身。「妳躲在這裡做什麼?」
夏易蓉一臉驚懼地姥縮在桌下,看見關耿一的笑臉,彷彿見到了救命的浮木,淚水瞬間潰堤,衝進他懷裡,死命地抱緊他,整個人崩潰地痛哭失聲。
「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