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遠交遊廣闊,光是停車場管制就出動數十名警衛維持順暢,而川流於宴席上的,是分屬十家知名飯店派出的一流服務團隊。
沈方遠正向賓客把酒致意,視線卻不著痕跡地打量二兒子沈博奕身旁坐著的女伴,沈博奕彷彿不察那道審視的目光,自在地品嚐主廚精心烹調的美食,偶爾與同桌的客人閒聊幾句。
一向不喜歡交際應酬的他沒坐主桌,故意挑了個角落位置坐下,沒多久,桌邊走道卻陸陸續續出現幾位打扮入時的美人;她們或者停在通道上和朋友聊天嬉笑、或者假裝詢問化妝室的位置、假裝遇見熟人……使盡各種方法、套盡各種關係,只為在沈博奕身旁多停留一會兒,好吸引他的注意,只是當事者渾然不覺自己已成了未婚女性的注目焦點。
沈博奕身旁的美女見到男友對週遭頻送秋波的女人不為所動,因而沾沾自喜起來,暴露在空氣中的大半胸脯也挺得更高了。
「奕,不介紹我讓你的家人認識嗎?」喜宴已進行大半,她的微笑都快僵在臉上了,卻不見男友將她介紹給他的父母,機會難得,她可是求了好久,他才答應帶她來的。
「放鬆心情享用美食吧!」他盛了一碗佛跳牆給她。「客人這麼多,我想他們沒時間也沒有多餘的腦袋記住我帶什麼人來,今晚,我大哥、大嫂才是主角。」
「可是……」美人嘟起小嘴,不依地微傾身體貼在他肩側。「這樣不會太失禮嗎?」
「不會的。」他漾起迷人的嘴角,拍拍她的小手。「這麼敏感的場合,我可不想被他們包圍逼問,我想你也不會喜歡的,萬一弄僵了氣氛,那才叫失禮。」
她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跟他的關係!為了今天,她花了幾萬元治裝,一早上護膚中心從臉到身體全套保養,又預約名牌設計師幫她吹整髮型,然後費了兩個小時才化好完美無瑕的妝,他居然根本沒打算向他家人介紹她
她愈想愈氣,忍不住將手中的筷子往桌面一扔,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木筷與瓷盤碰撞出輕輕聲響,代表微弱的抗議。
感覺美人隱約流露出惱怒,沈博奕蹙眉。女人萬種風情,如花兒般各有各的嬌態,但,美雖美矣,一旦冒出想套牢男人的念頭,那遮掩不住的心眼,將美感破壞殆盡。
很快地,他便將心思從女伴身上抽走,專注地品嚐起美食,對於不再感興趣的女人,他懶得多耗費精神去敷衍了。
「博奕,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沈方遠突然出現,把沈博奕喚走,而他身旁的女伴雖然立刻擺出甜美笑容,卻沒機會出場。
兩人來到搭建的舞台旁,沈方遠盯著二兒子,不悅地說:「你今天帶來的這個女伴,好像不是公司尾牙那個,也跟半年前出席你弟弟婚禮的那個不一樣。」
「咦?你怎麼知道?」沈博奕一臉泰然自若。
「我有眼睛,當然分辨得出來。」得到證實後,沈方遠臉上表情更陰沉了。
沈博奕知道他想說什麼,卻故意裝傻,視線來回、上下反覆打量他老爸。「你這麼仔細用心地觀察我帶來的女伴,該不是臨老入花叢,想梅開二度吧?」他思忖半刻。「不過,媽那一關可能沒這麼容易過……」
「去你的混帳東西,什麼、什麼梅開二度……」沈方遠被兒子栽贓,氣得脹紅了臉,不過,很快就識破這是兒子顧左右而言他的把戲,鐵青著臉警告。「你女朋友這樣一個換過一個,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定下來?別讓我知道你是抱著遊戲的心態,搞花花公子那一套,我們家可不允許你做這種傷害別人的事。」
沈博奕聳聳肩,一臉無辜。他早猜到大哥和小弟結婚後,老爸和老媽的注意力會全部轉移到排行老二的他身上,果然,老爸盯得緊,連他帶來的女朋友也不放過。看來,他得多多鼓勵那兩對甜蜜夫妻加緊生出一打小孩,不然,難保老爸不會將老哥相親成功那一套再搬到他身上。
沈方遠不知他聽進去了沒,只想逮到機會就多念幾句。「還有,別一天到晚跑得不見蹤影,你現在到底住在哪裡?又在忙什麼工程?有認真交往的女朋友就帶回家來,為人正派,個性善良就好,我和你媽不會干涉你們的感情,要你女朋友別擔心。」
沈博奕點頭如搗蒜,一副認真聽訓的模樣,腳底卻早已開始抹油。「我知道,您說的話我絕對銘記在心。我還有事,先走了,幫我跟大哥、大嫂說一聲……」邊說邊倒退,在沈方遠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趕緊拉了女伴,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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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區一間室內設計別具風格的LoungeBar裡,輕鬆慵懶的爵士樂聲中,摻混著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不好意思,能不能再給我一包面紙。」方韶茵塞點小費給服務生,臉上掛著歉意,待服務生離開後,她看著身旁的學妹段月菱,表情轉為無奈。
「小姐……你再這麼哭下去,整間店的面紙都快要被你抽光了。」她輕輕歎口氣,鬆鬆已經快僵硬的四肢,看看腕上的表,時針正往十二點的方向前進。
「你就讓我哭嘛……哭完了,我的心情……嗚……就會好一點。」段月菱再抽出一團面紙,按住眼角,不時吸吸滑下來的鼻涕,還要抽空喝點酒補充水分。
「你不介意到時用廁所的捲筒衛生紙的話,就請便吧!」看樣子學妹起碼要再哭上半個小時,她閒著沒事,索性移開視線,觀察酒吧裡的男男女女。
「學姊……你怎麼都不安慰人家……」段月菱一個人哭得有點沒意思,皺起眉頭抗議。
方韶茵收回游移的視線,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打從不幸做了你的直系學姊開始,安慰的次數還算少嗎?如果你不嫌膩,我可以拷貝一卷錄音帶播給你聽。而且重點是,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哭的?」方韶茵只能苦笑。
段月菱吸了吸鼻子,泣道:「沈博奕帶黎八婆去參加他哥哥的婚禮,明天,她一定會跑到門市部向我炫耀,說沈博奕對她多體貼,婚禮多浪漫……嗚,為什麼?為什麼我和她同一天認識沈博奕,他帶她卻不帶我,這……這教人家怎麼能承受這種打擊!瞎眼的人都聞得出來我比那個死女人漂亮一百倍。」說完,眼淚又撲簌簌直流。
方韶茵忍著笑安慰她。「他不懂你的美麗,別的男人懂,我相信,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會出現。」
「你不懂的啦!人家這次是認真的,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男人讓我這麼心動。」段月菱十分不賞臉地將她的安慰當作驢肝肺,繼續啜泣。
方韶茵有點火了,這個女人還真麻煩!「小姐,你們不過是在店裡見過幾次面,根本八字都沒一撇,你哭成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點?你自己都說了,每次看到他,身邊的女主角從來不會是同一個人,這種爛人值得你為他掉眼淚?我看你就繼續把眼睛哭瞎,免得老是見到帥哥就飛蛾撲火去了。」
「不一樣,他跟我以前喜歡的那些男人不同,你看過美洲豹嗎?那種身形輕捷優雅,結合力與美,且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與從容的美洲豹?沈博奕就是那樣的男人,全身散發出致命的魅力,讓人不得不心悅臣服於他腳下……」段月菱發出讚歎,哭得浮腫難認的黑眼珠依然努力射出愛慕的眼神。
「是啊,我還知道美洲豹胃口奇好,幾乎沒什麼不吃的,平常獨居,只有交配時才和同類生活在一起,聽你這麼比喻,我可以想像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她不客氣地潑冷水。
「學姊,怎麼說交配,這麼難聽……」段月菱嘟囔一聲,有種兩人不是同星球物種的遺憾。
「你們這些女人抗拒不了壞男人的吸引力,又個個都想將壞男人馴服成自己專屬的新好男人,要是男人這麼容易馴服,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女人的眼淚?」她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你不也是女人……」段月菱嘟起嘴反駁。
她按按眼角因呵欠而冒出的淚珠,敷衍地回說:「至少我從沒立志要當馴獸師。」
「只會念我,換作你也抵擋不了……」段月菱小聲地反駁。
「我?」方韶茵大笑三聲。「戀愛讓你智商降低了嗎?別逗了,我會為男人神魂顛倒?那種男人會使出的招數我見多了,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
「誰不知道你是有名的辣手摧『草』,哼……」段月菱雖不服氣也不得不佩服。
的確,從她認識方韶茵開始,只見男人為她死心塌地、窮追不捨、搞得灰頭土臉,沒見過她在愛情上失利。為什麼年紀才差兩歲,命運卻差那麼多?
「沒聽過女人不壞,男人不愛這句話嗎?」方韶茵問。
咦?段月菱頭上亮出三個問號,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嗎?
「跟在男人屁股後頭追的女人沒價值,要就讓男人握著怕捏碎,放開怕飛走,一顆心懸在你身上,明明就像要到手了,偏偏伸出手又什麼都撈不到,懂了嗎?」
段月菱擦乾臉上的淚痕,眼睛瞇成一條線,帶著崇拜的光芒望向方韶茵。「學姊……你那一個接著一個的男朋友都是這樣勾到手的嗎?」
「用辭不當。什麼勾到手?這叫『保持良好互動關係』。」她啐了一聲。「那些男人還不夠格讓我這麼勞心耗力,這是『常識』,OK?只要你在我老家待個一年半載,保證你無師自通。」
「喔……」段月菱終於理解。這不僅要天生擁有美麗的外貌,還需經過後天環境培養,難怪學姊總能在無形中散發出自信奪目的光采。
方家是台灣中部望族,從方韶茵的爺爺在日據時代擁有第一棟木造房舍開始,至今先後蓋起的日式建築就佔地數頃。擁有族人專屬的內外科醫生、禮儀指導教師、管理顧問團、律師團,整個家族包括住在一起的傭人,加起來就將近三百人。
男人娶妻納妾是家族常態,妻妾間的明爭暗鬥以及第三代的爭權奪利,更是每天上演的戲碼,也難怪方韶茵的「常識」比起一般人更加豐富。
她小時候就經常因為叛逆、背離家規而遭父親修理,大學畢業後躲到四姑姑方凌雲創辦的「當代女性雜誌社」工作,五年時間被壓搾逼迫,現在成為總編。
方凌雲是方老爺子膝下十八名子女中,唯一敢跟他嗆聲,誓死不結婚的堅強女性。在方家,男子成親可分得一份可觀的財產,女子無分家產與繼承的權利,但出嫁時仍有一份豐厚嫁妝,方凌雲硬是拗來原本屬於她的那份嫁妝辦了這本雜誌,現在業績穩定,生活寬裕。她還有句名言不要跟豺狼客氣。
「學姊……沈博奕剛獲得今年度傑出建築師獎,你會去採訪他嗎?聽說他從不接受專訪耶!」段月菱期待的問。其實,和沈博奕認識兩個月,她真的一點也摸不透他,他對人很溫柔,卻從不主動約她,讓她不知該「從何下手」。現在只能期望手腕高明的學姊可以幫她探聽到一些作戰資訊。
方韶茵輕哼了聲。「我的字典裡,沒有『不接受』這三個字。不過……」她興趣缺缺地說:「會不會採訪要過幾天開會討論。」雜誌社是收到不少女性讀者來函,希望能看到他的專訪報導。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毛頭小子,就算因為設計一棟文學館獲獎,對社會根本稱不上什麼特殊貢獻,得獎沒多久,八卦雜誌立刻爆出他一堆風流韻事,這樣的人,值得她去專訪
想到這,她不自覺擰起眉頭。而最令她捶心肝的是,讀者大人哪裡想看什麼偉大貢獻,說是「當代女性」,但是,真正讓她們眼睛發亮的,總歸一句,就是「帥」。
唉!無論是舊時代還是當代,女人還真是沒什麼長進。
「求求您!」段月菱倏地起身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一定要問到他喜歡什麼樣類型的女人、平常做什麼休閒活動、在哪裡出沒、愛吃什麼菜、打算幾歲結婚、以後想生幾個孩子……學姊,拜託您了!」
方韶茵聽了幾乎當場暈厥。「你還沒死心嗎?」
段月菱報以羞赧的笑容。
天吶!那……她到底為了什麼要在這間酒吧浪費三小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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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社編輯會議上,編輯群正為下期雜誌的主題人物展開大戰。
方韶茵企圖想以總編的專業判斷壓倒全場。「沈博奕過去名不見經傳,不過得了個獎,知名度不高,而且,我們的讀者以女性佔絕大部分,這類建築方面的訊息恐怕引不起讀者興趣。」她才說完,幾本週刊立刻被送到她面前。
一名編輯表示意見。「總編,這是最近兩期的八卦雜誌,賣到缺貨,你說讀者有沒有興趣?」
「聽說已經有不少綜藝台打算邀請沈博奕上節目,但是,都被拒絕了。總編,我們相信你絕對可以辦到,我們要搶得頭香。」另一名編輯立刻向她灌迷湯。
「這兩箱都是讀者來函,想看到沈博奕的專訪。」最後一項有力證據被搬上會議桌。
方韶茵的臉部線條抽了抽,雖然很想堅持不讓當代女性雜誌淪為娛樂性刊物,希望現代女性多點理性判斷,但,終究敵不過讀者如雪片般飛來的信件,以及現場十幾個女人的口水。
最後,方韶茵以一票對十二票慘敗沈博奕確定當選下期雜誌的主題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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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方韶茵身穿白色緊身套裝,裡頭搭件鮮紅色小背心,腳踩三吋白色麂皮高跟鞋,一頭及腰、浪漫迷人的波浪形長髮,姿態閑雅地從路邊停車格走向與今天採訪人物沈博奕約定的地點。
一路上,不少經過的機車騎士紛紛回頭向她吹口哨,她則一律奉送白眼,只差沒破口大罵:「死小孩,沒見過女人啊!」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卻十分厭惡聽見異性對她的稱讚,尤其是帶著色慾的打量。從念高中開始,那一堆莫名其妙想要包養她的男人,加上家中男尊女卑的扭曲觀念,讓她對男女情感少了幻想多了份惡意的嘲弄。
不過,她也不會白白浪費父母給她的美貌,尤其遇到那種將女人視為供男人養眼的花瓶的自大分子,當然,欣賞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彎進一條巷子,方韶茵核對著經過的門牌號碼,走了約六、七分鐘後,她呆立在一片散亂著磚石泥包的半成品空屋前,一時之間,無法回神。
現在……是什麼狀況
編輯會議過後,整整十四天,包括周休二日,她打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吃了一頓又一頓的晚飯,拜託許多有些交情的商場老闆,透過層層關係,始終約不到那個沈博奕。
還真被段月菱說中,這個男人堅持不接受專訪。
好不容易,她尋到「溫心基金會」董事長,也就是沈博奕的母親。在答應將當期雜誌收入的百分之五捐給基金會後,對方爽快地承諾。
「放心,我會用親情攻勢,再以他的弱點威脅,逼他就範,你就安心去採訪。」他母親這麼說。
在LoungeBar聽段月菱哭訴而浪費的三個小時,加上這十幾天因為遲遲敲不到採訪時間,天天飽受雜誌社部屬「有異性沒人性的關愛眼神」。沈博奕這三個字,簡直是一道催命符,讓她日夜飽受煎熬。
這些帳,她都把它算到等等要見面的那個男人頭上。
這種濫情的男人就需要有人挫挫他自認所向披靡的男性雄風,而她這趟採訪的目的,正是要替那些單純無知的受害女性討回公道。
只是……
一眼望去,猶如廢墟的空屋裡,除了打著赤膊塗牆施工的工人外,她見不到長得像今年「傑出建築師獎」得主的男人。
拐著彎,小心翼翼地繞過各種障礙物,木條劃過她的小腿肚,污水濺上她的高跟鞋,高低不平的地面差點讓她扭傷腳,她忍著不讓髒話脫口而出,隨便找了一個工人問話:「請問沈博奕先生……在這裡嗎?」
那工人一回頭見到她,立即吹出一個又響又高亢的哨音。「小姐,水喔!」
她的眼裡射出寒光,臉上肌肉一抽一顫,對方的讚美,她一點欣喜的感覺也沒有,心裡將沈博奕家裡的小強、小英、小明全問候一遍,是他害得她落魄到在這裡被人調戲。
「對不起,我找沈博奕先生。」她耐著性子再說一次。
「這樣喔,你等一下嘿!」那工人朝裡頭大喊了聲:「頭兒,辣妹找你哦!」
這一聲將現場工人的視線全都喊到她身上,淫言穢語一股腦兒傾巢而出
「真水∼∼」
「辣喔!身材一多贊!」
「娶轉來作某,不錯!」
「他」字開頭的三字經已經在方韶茵舌尖打轉了,腦中的怒火愈升愈高,為她原本艷麗的容貌更添上紅潤。
一名膚色如小麥般金黃勻稱、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從房子的隔間裡閃出,走向方韶茵。
他大踏步直朝她而來,絲毫沒有慢下來的跡象,那種來勢洶洶的氣勢,讓方韶茵感覺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明知道見到獅子要快逃,可偏偏兩腳不聽使喚。
猛獅一直走到離她鼻尖十五公分處才突然停步,高大的身形鋪天蓋地地罩下來,丟了句:「你是?」
方韶茵剛才的一股氣沒處發,這會兒又來了一個無禮的男人,她昂起頭來怒視他,卻因兩人距離太近,焦距不容易對準,害她一個不小心踩空腳下的木條,整個人往後一仰
她還來不及發出尖叫聲,細腰即被攔住,一雙手在剛才危急時朝空中胡亂亂抓一把,十爪卻意外精準地「巴」住對方隆起的兩大塊胸肌。
這姿勢……很尷尬!
對方英雄救美,這個美人卻演出色女朝猛男襲胸事件,哨聲喧嚷頓時此起彼落。
方韶茵穩住平衡後,兩手連忙離開那緊實平滑的胸肌,感覺男人打量她的目光帶著輕佻,她一時惱羞成怒,大吼
「你、你不用管我是誰,叫那個什麼鬼建築師快滾出來!」她的火氣已經將理智燒盡,再等五秒,沈博奕若還不出現,難保不一併將這間房子燒了。
「我就是沈博奕。」男人揚起唇角,一副饒富興味地望著美人怒顏。
呃……方韶茵大眼瞪得像牛鈴一般,轉頭看看其他工人的反應,得到的結論均是「點頭」。
「你就是……?」她朝面前的男人再確認一次。
「沈博奕。」他露出和膚色強烈對比的一口白牙,衝著她笑。
「哈、哈哈……」方韶茵幹幹地笑了幾聲,仔細一看,的確跟同事從頒獎典禮上拍回來的照片有點相似,不同的是,照片裡的他頭髮整齊地往後梳攏,真人的半長髮隨興披散;照片上的人穿著衣服,真人……裸露的上半身展現出比例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
她糗了。
才想著用美色迷惑這只美洲豹,順利完成採訪後再狠狠潑他一盆冷水,現在卻發生辱罵被採訪者的意外……
不過,反應機靈的她當機立斷,運用選擇性失憶,將剛剛的「出言不遜」輕易地從腦海中抹去。
「我是『當代女性雜誌』總編輯,方韶茵,久仰大名。」她表情一換,柔柔一笑,遞出名片。
雖然現在狼狽不堪、美女形象盡失,不過,只要稍作包裝,還是可以扭轉乾坤,讓眼前的「獵物」乖乖入甕。
沈博奕對她前後截然不同的表情感到訝異,現在是在演「川劇變臉」嗎?只是,相對於她現在的巧笑倩兮,他倒是對她剛才的「飛揚跋扈」多了幾分興趣。
原本這間雜誌社不斷透過關係堅持採訪的強硬作風令他有些不悅,母親大人甚至連續三天奪命連環CALL,逼得他不得不勉強答應,而現在,意外見到美得夠味、個性也夠嗆的採訪者,總算稍稍撫平了他這半個月來被打擾而冒出的火氣。
對於「美」,無論人事物,他總是格外有耐性。
因為約定採訪時不能拍照,基於雜誌報導需求,方韶茵盡職地由頭至腳、前前後後將眼前的男人看了一遍。
略長的頭髮經他大手輕輕一撥後,線條流暢地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飛揚至腦後,一雙被隱在立體眉骨間的深沉黑瞳閃爍著水波般的光芒,挺直的希臘鼻配上菱形略豐的唇型……
面貌稱得上性感完美,更別提他赤裸的上身,那瘦削卻精實的肌理線條,繃緊平滑到連蒼蠅都停不住的皮膚,直筒黑色運動褲下,隱隱可見緊實的腿部及臀部曲線……
果然有料!她暗自稱奇。
俊俏的男人她在老家早就看到麻木,爺爺、叔叔、伯伯對收藏美女的喜好讓他們生出的子女一代比一代更出色,但是,皮薄肉細的男人總讓人感到少了那麼一點男子氣概,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有讓女人尖叫的本錢,當然,這不包括她。
沈博奕微笑地放任方韶茵毫不掩飾地用目光撫過他的每一寸肌膚,他也「順便」欣賞這精雕細琢的美人。
柳葉眉、鵝蛋臉,一雙塗著紫紅色眼影的水汪汪大眼靈動地在他身上打轉,保養得宜的粉嫩臉龐因剛才的盛怒自然紅透,微翹的唇型像隨時等待男人一親芳澤。包裹在緊身套裝底下的是豐胸細腰,膝上十公分的短裙毫不吝嗇地展現她修長白皙的雙腿,小蠻腰背後接連著小巧渾圓的臀線……身材容貌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均稱得上出眾,尤其是她臉部表情散發出的尊貴與傲慢,像是習慣睥睨天下的女王,有股懾人的美艷。
兩人彼此打量,方韶茵從他眼中讀出讚賞,猜想他正在心中掂斤計兩,需要投注多少時間與成本才能讓她臣服,她投以甜美微笑,一副為他神魂顛倒的花癡樣,打算餵飽美洲豹的自大再讓他撲空。短短五秒,一道看不見的電流忙碌地來回穿梭
然後,原本各自打量對方的目光同時斂起,方韶茵掩嘴輕笑,伸出細白柔荑。「請多多指教。」
沈博奕也爽快地伸出右手。
當兩人掌心互碰時,那些複雜的心計全微妙地從皮膚透了出來,方韶茵感覺到沈博奕大拇指若有似無地從她手背上撫過,她立刻用食指朝他掌心不經意地撓了一下,兩人四目交接,從對方眼底看見了「熊熊火焰」。然後,又像風輕拂過湖面,不著痕跡地鬆開手。
高手!她在心中暗自為他評分。
「這邊坐。」沈博奕讓人搬來三張折疊椅,架在一間不那麼多灰塵飛揚的房間,為她拭去椅子上的髒污,輕扶她的腰,將她帶到椅子上。
她溫順地接受他的體貼,在他手環住她的柳腰時,輕輕地往他身上一靠,仰起臉朝他柔聲道謝後,優雅地坐了下來。
他接收到她透過眼神傳遞過來的「邀請」,彷彿早已習慣女人的主動示好,僅淡淡一笑,不動聲色,靜待她的採訪。
方韶茵將錄音機及紙筆備好,心裡忍不住犯嘀咕
好歹她也稱得上高標準美女,在這麼簡陃的空間裡採訪,枉費她精心打扮,再怎麼擺出撩人姿態似乎都顯得格格不入。
尤其她坐下後,窄裙的開衩已經向上縮了十公分,沈博奕居然能夠目不斜視,一定是光線、環境、氣氛都不對。萬一他沒上,那她如何回報這些日子因他而生出的「鳥氣」?
第一次,方韶茵對自己的魅力失去往常的信心。
「韶茵?」沈博奕看她陷入冥想,出聲喚回她。「因為客戶趕著在大喜之日前完工,所以委屈你來這個地方採訪。」
「不、不、不,沒有的事。」方韶茵連忙否認,卻訝異他一眼看穿她內心的想法。當然,她也注意到了他自動省去姓氏的親密稱呼,得到這個「訊號」,她知道魚兒已經在餌邊徘徊了。
她按例先客套一番,介紹「當代女性雜誌」,順道恭敬地吹捧他幾句。
「你可以直接叫我博奕,也不需要用敬語,既然答應接受採訪,不管什麼問題,我都會坦誠以對。」他已經套上薄衫,蓋住那會令女人心猿意馬的好身材,在入冬之際,完全顯示出他的身體十分「健康」。
他的承諾正中她下懷,她巧笑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博奕……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坦誠以對』。」
她保證交出一篇深入採訪,讓那些眼睛被「蛤仔肉」糊到的女人,看清楚他的風流本性。
沈博奕被她美眼一電,背脊莫名一陣發涼,他怎麼覺得自己頓時成了被准心瞄準的獵物,有種快被扒光的危機感?
「我開始訪問了。」她按下錄音鍵,表情坦然而專業,絲毫察覺不出有何異樣。
他點頭允諾,心想似乎是自己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