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徹並沒有睡,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他斜躺在客廳的皮沙發上,赤裸的胸膛光滑結實,肌理分明;腰際一條灰色薄毯隨興地覆著。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窗外那個忙碌的女孩。
她一身黑衣、黑褲攀牆進來,偷偷摸走前廊上的背包,身手十分矯健。
而不出他所料——
不過才五分鐘,她又再度攀進院裡,慌張地到處搜尋。
賴徹似在看一齣好戲。他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狼,等著撲向他的獵物。
他早知道她會來,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只「獵物」的個頭這樣瘦小。
未明的天色中,他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見一頭長髮隨風飄蕩。
現在,她推開窗戶,試著闖入他的偏房。
這女的,夠大膽——竟敢私闖他的居所。
她輕手輕足地溜進偏房,小心地翻箱倒櫃。
她吸著氣、連地板上的書報都掀開查探。冷汗涔涔滑落,身子也緊張地繃著。
猝然間,燈火大亮,滿室光明。
有人開燈!
她拔腿即溜往窗外,但一隻強壯的手臂輕易地將她的腰攬了回來。
該死!她咒罵。
程芬淇頭一回正眼看清楚賴徹的面貌。
她竟必須「仰」著臉才能對著他。懸殊的高度令她立即矮上半截。
原來這賴徹真有一雙野狼般的眼。
他嘴角噙著一抹饒富趣味的笑容,似在思考什麼、玩味什麼。
那雙黑眸,隱隱泛著冷光。
他大剌剌地打量她,從頭頂至腳底,無一處放過,彷彿要吞了她。
她被這男人瞧得脹紅了臉頰,輕輕喘氣。
是因為害怕嗎?不,那不僅僅是這情緒——
她心底閃過一陣慌亂。
半晌,他才不慌不忙地開口。「你是誰?」
他很久未曾見過這般清麗懾人的眸子了。她有一對好眼睛,透著懾人魂魄的氣息。
她不說話,只管瞪著他。
賴徹笑了,挑眉再道:「你屬猴嗎?一大早就爬上爬下的。」
她揚眉,手向他一伸,乾脆直道:「日記還我!」
他縱身大笑。好傢伙,惡人先告狀!她可理直氣壯了。
直到笑夠了,他才旋身拎起沙發上的抱枕,伸手進枕套裡拿出她的日記。
「你找的可是這個?」
「是!」
「我為何要還你?」他故意刁難。
「那是我的日記,你夠『君子』的話,就該還我。」她特別強調「君子」這二字。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這是我的住處,你真是『淑女』的話,就不該三番兩次擅自溜進來。」
她咬牙,自知理虧,所以放軟了聲調。
「昨天為了替鄰居小孩撿回風箏才闖進來,不是故意的。」她辯解,希望他能體諒。
但他只是挑眉「噢」了一聲,表示他聽到了。
然後他當她的面翻開那本日記。
「那麼……」他指著其中一頁。「拿望遠鏡偷窺我家又怎麼說?」
她大喝。「你偷看我的日記?」混帳,混帳!
「你不也偷窺我的房子?」他辯駁道。
「還我!」她一個箭步往前跨,欲搶回那本日記。
他手一伸,卻將她抵在牆前,並俯身威脅她。「小心,別在我這裡撒野。」
芬淇氣炸了!
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她的秘密、那些對誰都說不出口的秘密,眼前這男人竟輕易地拿走了。
這簡直像是一種羞辱。
她又踢又扭,但只是令他更逼近自己。
他幾乎已將她整個人抵在牆前,兩人只隔一些空隙。
意識到這令人窒息、緊迫的空間,她停止掙扎,雙頰徘紅,改用憤怒的目光瞪著他。
她越是生氣,他越是覺得有趣。
「你叫什麼名字?」
她倔強地昂著下巴,不肯說出口。
「嘿!這不公平,你知道我這麼多事,我知道你一個名字不過分吧?」他道。
她機靈地反駁他。「哼!太公平了,這日記告訴你夠多事了——」
他再次笑開,並嘲諷她一句。「是,我還沒忘你寫著好奇『接吻』是怎樣一回——啊——」
突地,她趁他得意大笑時,狠狠地重踢他的小腿肚一腳。
他咒罵著彎身扶住痛處。
芬淇立刻抄走她的日記,風也似地爬出窗戶,沒命地飛奔出去。
而屋內的賴徹痛得幾乎紅了眼。
他氣壞了,從沒有一個女人膽敢對他這樣放肆。
她不但招惹他的人、侵入他的地盤,還踢他一腳,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簡直是侮辱他的智商。
可他氣忿又能怎樣?不甘心又能怎樣?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住在這附近。
賴徹瞪著那扇大開的窗戶,院子裡已無她的蹤影。
他想起昨夜他翻看那本日記,娟秀的字跡細細寫著她無助的成長過程、她的心事、她的願望。
她希望遇上一個可以保護她的男人,帶她遠離那可憎的家。
當時看到這段,他以為她是個膽小脆弱的女子。
但方纔那雙直視他的眸子,卻閃爍著一股異常堅強的光芒。
賴徹覺得這女子其實並不需要人保護。
那麼清麗的眸子,卻混雜著一股早熟的滄桑。
儘管小腿的痛楚仍在,但賴徹竟有種渴望再見到她的衝動。
已經很多年他不再對一個女人如此好奇,不再對一個女人感興趣。
這放蕩不羈的生活究竟持續多久了?他在不同女人的體溫間來去,試圖彌補或麻醉他心底深處那破了洞、淌著血的傷口。
想起往事,賴徹野狼般的眼,頃刻深沉黯淡如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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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區,演藝圈人常去的爵士Pub——迷迭香。
深夜,Pub照舊播放著傷心的爵士樂。
昏暗的空間,頹廢的情調。
黃美琳如常泡在吧檯前,憂鬱地抽煙、聽音樂。她不想回那豪華但冷清的家。
她的丈夫張衍今夜肯定又是流連在某個情婦懷裡了。
結婚三年,沒有一天她不是活在悔恨裡。她捨棄當初還未成名的賴徹,軟弱地順從母意,嫁予事業有成的張衍。
但不到半年,他已看膩她的美貌了,在外頭光明正大地養起情婦來了。
而當初深愛她的賴徹,事業突飛猛進,而今已是圈內著名的編劇。
她沒有一天不想念賴徹那厚實溫暖的胸膛,但她已不敢回去。
迷迭香的老闆安迪也認識賴徹,常體貼地轉告他的近況給美琳。
這夜,安迪一邊擦拭洗淨的杯子,一邊喃喃對她道:「他仍是一樣,沒有固定的女伴,也沒看他對誰認真過,偶爾會醉上一天,越來越放蕩……」
美琳盯著指間的煙,點點頭,美麗的臉龐蒙上一層哀傷。
她每每聽他這麼說,心裡總免不了一陣內疚,卻又有一股莫名的高興和安慰。
好矛盾。
是她傷透了他的心,令他再也不相信愛情,但心底卻又忍不住盼望賴徹別再愛上任何女人……美琳討厭自己這般自私,卻又克制不住這種想法。
安迪看透她的煎熬,也明白賴徹對她的依戀。
他輕聲地說:「也許你們還沒結束……」
她看他一眼,搖搖頭,捻熄煙。
他又說:「你為什麼不試著再找他?」
「我不敢,他不會原諒我的。」她沒臉再見他。
「我覺得賴徹還愛著你——」安迪太瞭解他們的歷史了。
過去這間「迷迭香」裡,夜夜常見這對情侶恩愛的畫面。
美琳難過地對他笑笑。「酒杯空了。」
他替她再斟滿。「就這樣完了?」他替他們可惜。
美琳聳聳肩,飲乾那杯酒。盼望思念的苦,能隨酒精蒸發——
今晚來Pub前,她已同丈夫提出離婚的念頭。張衍似不打算放她自由,卻又不肯專情待她。
美琳再燃一根煙,張衍稍前負氣的話猶在耳畔——
「你憑什麼埋怨我養女人?笑話!你早早和賴徹那傢伙同居不知幾年了,我都沒同你計較,算起來你也沒多清高——」
她從來不知道婚後,他會同她計較起她的過去。
選擇張衍,離開賴徹,看來是她此生最失敗的選擇。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
如果……她復再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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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午休時間,王席真怪叫怪嚷。「他看了日記?」
「唔。」芬淇倚在走廊的欄杆上,同席真並肩站著。
「他知道我們偷窺他家?」席真聲音顫抖。
「唔——」芬淇再點頭。
「喔,老天!老天——你有沒有寫我的名字?」她一副驚恐害怕的模樣。
「沒有,你那麼害怕幹嗎?」
「開玩笑!這事傳出去很丟臉的。」她是思想開放,但行為保守,深怕遭來閒言閒語。
芬淇看好友那難得恐慌的模樣,頗覺有趣。
「平常你不是對賴徹很好奇,巴不得能和他認識?」
「拜託!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好不好?」她這人是有色無膽。「喂,你要小心點。那種人,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我瞭解。」芬淇這幾日返家都特別小心,並盡量避免半路碰上他。
突然間,席真挽住芬淇的手,興奮地用下巴指指樓下。「喂,是伍明。」
伍明是席真暗戀的隔壁班男同學,年年得模範生,人長的斯斯文文,不大多話,和席真那大剌剌的性子是天壤之別。
王席真托著腮,歎息一聲。「唉!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他太斯文了,書獃子一個。」芬淇不以為然。
「喂,是穩重、有內涵、有學問。」
「正是『乏味無趣』的意思。」芬淇潑席真一盆冷水。
席真嚷著捶她。「你少侮辱我的心上人了。」
「是是是,你的心上人——」芬淇眨眼笑她。
兩人鬧了起來,在笑聲中分享彼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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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入夜了,程芬淇一身白T恤、短牛仔褲,硬是被她的父親逼出來買酒和下酒菜。
因為不耐和厭煩,她拿了錢就出門,倒忘了抓件外套。
這會兒晚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她咬緊唇,賭氣地踩著大步伐,向雜貨店方向邁去。
今日她的父親帶了他的酒友回家,那人叫林炳桐。
一見就叫她討厭,她父親卻逼她和他打招呼。
那姓林的大概有四十歲了吧?挺著一個大肚腩,頭髮發油,好似幾天未洗。白襯衫的領子和袖口發黃,眼似銅鈴,色迷迷地直往芬淇的腿上瞧,就只差沒流下口水了。
程芬淇越想越覺得噁心,她打算待會兒返家交差後,要找怎麼藉口溜回房去?
她可不想伺候他們飲酒作樂!
正發愁時,冷不防有人從背後糾住她的手。
她一驚,連忙扯開,卻被往後一拉,這力道令她差點撞上一堵胸膛。
頭頂上一個男聲傳來。「可抓到你了。」
芬淇抬頭,一看來者,立刻想跑。
這男人索性將她的手腕抓住,隨即將她的身子扯近他面前。
「你幹嗎!?」她用憤怒掩飾心虛和慌張。該死!仇人路窄,她又遇見賴徹了。
他微微笑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她。
這女孩生氣時,眼眸會發光發亮,彷彿在吸引著他去逗她。
「我們又見面了。」
她睜眼說瞎話。「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他有趣地挑眉。「沒見過我,也『踢』過我的腿吧?」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況且他小腿瘀青未消。
「哼!」她倔強地別過臉去,還想賴帳。「少用這種話搭訕。」
「哈哈哈——」他大笑。這女孩,人雖小,說謊的本事倒是一流。瞧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模樣!
笑完,他彎身俯視她,深邃的眼盯得她有些心虛。
突然,他放肆地將她的長髮用力一抓,疼得她直咬牙。「幹什麼?你幹什麼!?」
「嘖嘖!這麼長的頭髮,我不可能看錯——」
「你放手,否則我要叫了!」
「你叫呀!信不信我把你從這裡扛回家!?」他威脅道。芬淇噤聲,覺得這個野蠻人真的會這樣做。
「好吧,是我,行嗎!?」她一向能屈能伸。他鬆了她的發,但仍抓住她的手。芬淇意識到路過的人、三三兩兩都好奇地偷瞄他們。
「你放手!」她不要她的父母聽到任何謠言是非。
「你保證不跑?」她瞪著他,然後點點頭。他果真放手了。他笑著,不似在生氣,倒像在逗什麼好玩的東西似的。她發現他唇側冒著青鬍渣,添了股頹廢的氣息。她問他。「你倒底想怎樣?」與其日日活在見到他的恐懼中,倒不如早早面對麻煩。
他存心和她耗。「你那天不該踢我的,我痛到現在。」
賴徹說罷,驚訝地看見她將小腿往前一伸。
「給你踢回來,行了吧?」從小挨打到大,她才不怕這區區一腳。
這是哪國的歪理?
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被狗咬了,可能把狗咬回來嗎?」
赫!他竟把她比喻成畜牲?
她一雙黑眸立即充滿了肅殺之氣。
「別再瞪了,眼珠子要掉出來了。」他訕訕道。
「眼睛是我的,甘你屁事!」無賴!
「脾氣真大啊!」
「是志氣大——」
「是,將來想當作家嘛!」他熟記她日記的內容。
他竟敢諷刺她!她瞇起眼,火氣又上來了。
「真是小孩子脾氣。我們來打個商量好嗎?」
有鬼!她困惑地看著他。「幹什麼?」
「想不想打工?」
賺錢?她的雙眼倏地一亮。她就缺錢買書。可是誰會僱用十七歲的女生?
她的顧慮,賴徹全看進眼底。
他說:「我可以提供我家近一萬本的藏書供你免費查看,但是你必須幫我撰稿校對、送寄劇本、處理雜事。工作時間隨你,只要完成進度,一日六百。行嗎?」
芬淇聽得心花朵朵開,彷彿那鈔票已在她眼前飛舞,她幾乎就要漾出笑意,但她忍住了。理智告訴她,人心險惡,平白的便宜必定有詐,她很想答應,但又有些疑惑。
「怎樣?到底要不要?」他語氣有些不耐。若不是看過她的日記,動了惻隱之心,他才不會大發慈悲呢。
她多疑地盯著他,似一隻站在高牆上,考慮要不要往下跳的貓。
不能怪她,她對人一向缺乏信心。誰知上他家打工會不會……
他抬眉,沉聲道:「你究竟在擔心什麼?除非你自個引誘我,我是不會對你怎樣的。」
這話惹得她雙頰一陣躁熱。
他擺擺手。「隨便你,要的話明天放學後來找我——」
芬淇點點頭,這才記起要買酒。
「我還有事,再見——」她一慌,轉身就跑,深怕遲了店門一關,回家就要挨罵了。
沒跑幾步,突然間身後一件外套罩上她瘦削的肩頭。
他站在那看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捧著那件殘留他體溫的外套,她突然有些茫然。
一種奇怪的感覺悄悄湧上心頭——
好溫暖。她攏緊外套,聞到一股男人的煙草味。
她將鼻子埋進外套裡,輕輕磨蹭著。
是哪一品牌的香煙?為什麼令她有一種安全的感覺。
好似躲進一個窩,一個溫暖的巢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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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淇自小即明白,什麼都可以反抗和拒絕,獨獨「錢」先生的魅力是不可抵擋的。
她太明白錢的好處了。
假若有錢,她可以不必再看後母的臉色、不必再忍受父親的白眼、立即搬出這個家。
有錢,她即可把她看中的書本,全套買回家。
有錢,她就可以有新衣服、新鞋、新書包。
唯有受夠錢的氣,才能明白沒錢是多可怕、多痛苦的事。
她很快地接受了賴徹的條件。
為了不教後母有理由阻止,芬淇拿出三分之二的薪資給她,搪塞住她的嘴。
於是自那日起,芬淇每日放學即上賴家。她真正在家的時間相對減少了,那正是她日盼夜盼的事。
不過,一分錢一分貨,她的工作也不輕鬆。
舉凡賴徹的食衣住行,她全包辦。要買便當、要送洗衣服、要打掃住處,還要撰稿寄稿、接電話。
芬淇其實算是他的家傭了,不過她樂在其中。
沒事時,她可以隨意挑他的藏書看。
撰稿時,她可以習得寫作的技巧。
當賴徹坐在日式桌前伏案寫作,她就會坐在一邊替他送茶遞煙,兼收方出爐的草稿。
偌大的和室房,黃昏的陽光斜斜滲過落地窗,竹林被風吹得啞啞叫。明亮的原木地板上,但見他們兩人和平共處。
這畫面真會教人錯覺他們是一對夫妻。
但畢竟他們不是。賴徹依然是賴徹,也依然的自我。
夜裡,常常有一個叫紅穎的女人來找他。
紅穎總是一身時髦打扮,濃妝艷抹,雙眸染著一層水氣,舉手投足間風塵味很濃。
每次前門若響起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及一串蹬蹬的高跟鞋聲,芬淇立即知道是紅穎來了。
賴徹假如正在寫稿,便理都不理,埋首繼續他的工作。紅穎也會識趣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或看電視、雜誌。
芬淇記得她們頭一回碰面時,賴徹並未出房介紹她們認識彼此。
紅穎大大方方地進來,一見芬淇即問:「你是誰?」
她打量著芬淇。不過是個小女生呢!她好奇賴徹住處怎會有這等女孩。
芬淇倒也習慣生人的端詳,一雙美眸亦打量著她。
「你又是誰?」來者並非付她薪酬的人,芬淇無須低聲下氣。
這一問,紅穎倒笑開來。那種毫無掩飾的笑聲立即解除了芬淇的防備。
紅穎眨了眨一雙慧黠的眼。「我是紅穎——」她彎身主動同芬淇握手。「美麗華酒店公關經理,徹的朋友,兼他PartTime情人。」
PartTime的情人?什麼意思?
「你好,我是程芬淇,來這裡打工的。」芬淇同她握手。
「啊,怪不得這裡收拾的這樣乾淨!」
這女孩不簡單,紅穎看的出她眼底獨特的氣質。也許賴徹也看見了,所以才僱用她吧?否則向來孤僻的他,是不可能留一個女孩在他身邊的。
「你要喝什麼嗎?」
「甭招呼我了,我自己來。你去忙你的事吧!」紅穎隨手扔了皮包,即癱在沙發上。
芬淇本要回工作房了,才走幾步,又好奇地回頭問她一句。「什麼是PartTime情人?」
「呀——」她懶懶地伸個腰,彈彈亮片裙。「天長地久的情人太麻煩,所以我偶爾當徹兩、三個小時的情人,大家高興。」說著,她唇角揚起。「某方面來說,我和你都是受雇於徹的。你成年了嗎?」
「……」芬淇不語。
她再問一句。「高中還沒畢業吧?」
芬淇點頭。「還沒。」
紅穎再度笑著對她眨眨眼。「那我還是別告訴你,我的『工作內容』吧!」
她不說,芬淇也猜得出七、八分。
往後只要紅穎來訪,賴徹就會要芬淇提早回家,彷彿嫌她礙眼似的。
不知為何,每當芬淇看見賴徹同紅穎親密地說笑時,便備感寂寞;而當她拎著書包將賴家大門摔上時,總有一股難言的落寞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