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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向前走 第七章 作者:簡瓔
    第二天中午,告別了民宿主人,范洛對黃可嵐那一再明示暗示他留下連絡方式的眼神視若無睹,逕自拉著韋凌珊的手上車。

    一路上,他們相處融洽。

    他發現,只要他不跟她談感情問題,她面對他的態度就自然又大方,只要他稍加提起感情,她就馬上不說話。

    他會弄清楚她在想什麼的,或許什麼也沒有,她根本不曾受過愛情的傷害,她只是個獨身主義者罷了,身為時代新女性的她,擁有自己的房子、車子,一份人人稱羨的工作,這樣的她,就算抱持獨身主義的想法也不奇怪。

    於是他不再鑽牛角尖了,不再假設她有過情傷。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他停留在台灣的時間只剩兩天半,他搭大後天中午的飛機回紐西蘭,短短的時間裡,他要如何讓這段感情看得到未來?

    「這是備份鑰匙,給你,我要去報社一趟,有重要的工作要談,晚餐你自己解決沒問題吧?」

    一回到公寓,韋凌珊上樓換了衣服,下來後就丟給他這樣一顆炸彈。

    范洛上下打量著換了帥氣的褲裝後,顯得更加神清氣爽的她。「沒問題,妳什麼時候回來?」

    她是不是故意在逃避與他單獨相處?拿工作當擋箭牌,讓他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算了,不要這樣想,如果她真的要逃避的話,那表示她還沒做好接受他的心理準備,他應該給她一點時間。

    「不一定,可能會跟編輯一起吃飯吧。」她笑了笑,拿起擱在沙發上的銀色皮包,瀟灑的出門去了。

    她出門的二十分鐘之後,范洛還在客廳的沙發裡坐著。

    他發誓他絕對不是在等韋凌珊回來,他沒那麼無聊,只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不想動,腦海裡全都是昨夜的一切。

    第一次有個女人可以讓他這麼牽腸掛肚,他剛剛只差沒問她,那個可能會跟她一道吃飯的編輯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真的是瘋了,范汝做了那麼離譜的事,他不想辦法去把她抓回來海扁一頓,反而在這裡想著韋凌珊的一顰一笑,他真的是被愛情給俘擄了。

    他搖頭笑了笑,沒察覺到自己嘴角淡淡的溫柔。

    也該是時候了,他都快三十而立了,父母臨終之前最大的希望就是他娶妻生子,然而在紐西蘭待了那麼多年,都沒有遇到令他心動的女子,他差點以為自己是那種沒辦法談戀愛的人。

    現在遇到了韋凌珊,清靈脫俗、氣質出眾,深深打動了他的心,這是命中注定的……

    正想到深入處,他的手機倏然響起,是胖子打來的。

    「你一定要出來跟我們這幫手足喝兩杯,來個久違的Man'sTalk,不來的以後就絕交,自己看著辦吧。」

    既然話都講成這樣了,他下去行嗎?

    於是他赴約了,先跟胖子等一夥人吃了晚飯,跟著又去某某人推薦的一間時髦夜店。

    「阿洛,你究竟是怎麼保養的,都快中年了還不會中年發福?」大炮瞄了眼他結實的腹肌,一臉羨慕。

    「你這小子說什麼屁話?發福有什麼不好?」胖子拍拍自己油膩膩的肚子。「我那才十八歲的小老婆就喜歡我這顆圓肚子,她說有安全感。」

    「你說什麼?」范洛差點被酒給嗆到,音樂聲太大,他認為自己八成聽錯了。

    「你還不知道胖子有個青春無敵的小情人吧?」小馬一臉垂涎。「也不知道那個小妹妹看上他這位老杯杯哪一點,居然心甘情願跟著他,我看現在的小美眉思想真的很不正確。」

    范洛總算承認他沒聽錯了。

    胖子結婚至少六年了吧,一年生一個女兒,這麼努力的增產報國,原本他以為胖子跟他老婆一定感情甚篤,沒想到……

    他感慨的想,原來表相不一定是真的。

    「討厭啦……」旁邊一對擁吻的情侶吻完了還不停打情罵俏,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盡情的撒嬌。

    他相信韋凌珊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她脫俗的氣韻是渾然天成的,她不會坐在任何男人的大腿上,絕不會。

    他忍不住牽掛起她,看看手錶,已經過十二點了,她回去了嗎?

    知道他不在,她是否會想他?是否曾動過打他手機找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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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點,床上的韋凌珊睡不著。

    其實,今天下午她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是如果待在家裡,免不了要面對范洛那來勢洶洶的感情,她認為自己招架不住,只好逃了。

    她去看了兩場電影,一個人吃了晚餐,看看時間還好,為了混時間,她買了個起司蛋糕上好友馮綠芽那裡去。

    馮綠芽跟霍極鼎已經訂婚了,也老早搬進了霍家,形同霍家的女主人。她在霍園裡混,教小美桑寫作文,一直混到十二點,好友在她面前呵欠連連,她才告辭。

    從霍園回家的一路上,她祈禱范洛已經睡了,如果沒睡也最好不要待在客廳,那麼她才能靜悄悄的回房,不必與他碰面。

    要她接受一份感情有那麼難嗎?

    是的。

    如果范洛不要那麼好,抑或范洛看她的眼光不要那樣充滿了欣賞,她或許會考慮接受他的感情。

    可是,他太完美了,如果他的世界加進一個她,那麼將會把那份完美打碎,到時承受不了事實的,不止是他,還有她。

    因此她很清楚,這份感覺就到此為止吧,親密關係已經是極限了,不能再有更多,她不能把心交出去,否則將來他們兩個人都會受傷。

    事實上,她對他的感覺不亞於他對她的,尤其在經過昨夜的親密之後,有個呵護她的男人在身邊,那種美好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

    晚上,當她回到家,發現屋裡空無一人,她先是鬆了口氣,繼而就湧上濃濃的失落。

    她出門去了,因此他也出門,他知道她去和編輯見面,這理由是她給他的,然而她卻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

    發現他不在時,她曾後悔自己幹麼要逃開他,她可以想像得到,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他的感覺一定很不好。

    但是,她無法對他說明她的處境,她也永遠都不希望他諒解她,再過兩天他就要回紐西蘭了,屆時一切歸於平靜,他們之間就什麼都不是,都不是了……

    驀地,她聽到了轉動門把的聲音,她渾身陡地一繃,是他……微微愣了一下之後,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室內靜悄悄的,厚厚的窗簾拉得緊密,她房間插著一束香水百合,散發出特有的濃郁花香。

    范洛走近床沿,他的體內揮發著尚未退盡的酒精,灼人的眼瞳深切的看著睡在床上的韋凌珊。

    她擁被而眠,一動也不動,但是她彎長的睫毛,她的睡姿,她修長的腿部曲線,她微亂的髮絲……種種因素讓他渾身都熱了起來。

    他要她,他想要她,想了一整晚……

    感覺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她的心跳加速了。

    然後,他濕潤細膩的嘴唇輾轉壓住了她的唇,瞬間,她的血液往腦子裡衝去,心跳異常的狂亂。

    他的吻挑亂她所有與他保持距離的計劃,隨著他炙熱的舌尖探入了她的唇齒之中,她不知不覺的抬起手來環抱住他的頸子,不知不覺的反應起他的唇舌,不知不覺的把他拉向自己……

    他喝酒了,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原來他跑出去喝酒了。

    是因為她嗎?

    因為她這個難搞的女人,所以他要藉酒消愁……她,帶給了他煩惱,對吧?

    早知道會這樣,身為兩性專家,她不沾惹愛情,但鑽研愛情,也聽過太多愛情的面貌,她知道一旦心動了,要讓一顆心完好如初太難了。

    她驀然睜開了眼,接觸到他呼吸急促的男性面孔,於心不忍的用手指輕輕摸了摸他的鼻樑和嘴唇,她的舉動使他大大的喘氣,他一把將她拉進了懷中,用雙臂緊緊箍著她。

    「妳是在等我嗎?」他啞聲問,緊緊注視著她清澈的眸子。「聽好,如果我告訴妳,我會想辦法待在台灣工作,妳可以不要再逃避我了嗎?」

    她最怕聽的話終於由他口中說出了,這代表著承諾,他的承諾,然而也同樣代表著,她要給他承諾。

    「什麼都不要說。」她對他輕輕搖了搖頭,閉起眼睛,主動封住了他的雙唇。

    不要說、不要承諾、不要未來,只要靈肉結合的美好,唯有如此,他們才能把握住這一刻。

    范洛知道她又在逃避了,心中瞬間湧起一股深刻的挫折。

    為什麼她可以接受他的身體,但接受他的感情卻那麼困難?

    愛上她,注定是他的劫數,因為她真的與眾不同,她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樣,絕大多數的女人不是都希望得到男人的承諾嗎?然而她卻視承諾為毒蛇猛獸。

    他苦笑一記,為什麼會這樣?他真的不懂。

    縱然不懂,他卻無法忽視懷裡的軟玉嬌軀,她甚至主動在解他的扣子,這使得他完全投降了。

    也罷,就算今夜不說,他相信來日方長,他總有辦法摸清她心中的恐懼的。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胸口,把一整天下來沒看見她,對她的牽掛全藉著結合的力道傳遞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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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按不停的門鈴聲把沉眠中的范洛與韋凌珊雙雙吵醒,他們對看一眼,韋凌珊的手機也在這時響了起來。

    「是小汝!」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按鍵接聽。

    「珊姊,我在妳家門口……」非常膽怯的聲音。

    「妳等一下,我馬上去開門。」闔上手機,她迅速起身穿衣服,范洛跟著起來,撿拾起散落地板的衣物。

    「那個笨丫頭怎麼會忽然跑來了?」套上T恤,他狐疑的問,因為他相信自己老妹絕對沒有自投羅網的勇氣。

    韋凌珊笑了笑。「我威脅她回來的。」她也不知道她的簡訊會奏效。

    昨天,她傳簡訊告訴范汝,范洛已經知道她賣房子的事了,如果還想和他做兄妹的話,最好親自回來對他解釋。

    她沒預期范汝會乖乖回來,不過幸好她回來了,這樣總比讓范洛帶著對她這個唯一妹妹的不爽回紐西蘭的好。

    兩人一起下樓,范汝的突然出現讓他們沒有時間複習昨夜的溫存。

    「哥……」開門之後,范汝的頭就低得不能再低,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樣。

    韋凌珊笑歎了口氣,這就是范汝啊!

    看了范汝身後的葉捷一眼,幸好他還有男人的擔當,沒做縮頭烏龜,沒放她一個人來面對她老哥。

    「你們坐一下,我去做早餐。」

    她把空間留給那對兄妹,還有從頭到尾一直被范洛用銳利眼光打量的葉捷,逕自到廚房去做早餐。

    相信范汝和葉捷也還沒吃吧,她煮上一鍋稀飯,又煎了清淡的豆腐,燙了一把青菜,加上幾顆荷包蛋和一盤香香的花生米,準備餵飽大家的胃。

    當她再度回到客廳時,看到范洛鬆弛許多的面孔,也看到范汝的表情不再那麼畏懼,想必他們已經取得共識了。

    「對了,哥……」她聽到范汝的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地問:「你要不要去看看阿捷的工作室?」

    范洛挑了挑眉,想也不想。「當然要。」

    於是餐後,一行人來到葉捷的工作室。

    韋凌珊也沒想到葉捷會把工作室開在淡水,而且規模比她想像中大很多,高科技的攝影器材一應俱全。

    「很不錯吧?阿捷真的很有才華,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依偎在葉捷身邊的范汝顯得很滿足,她驕傲的語氣就如同他是她的天神。

    范汝已經愛慘了葉捷,他們是分不開的,相信范洛也已經看出這一點了。

    在葉捷的工作室待了很久,范汝仔細的一張張介紹葉捷的作品,還堅持請他們去淡水小鎮吃晚餐,回程時已經華燈初上了,她發現范洛一直沉默不語。

    「在擔心范汝嗎?」

    才華這種東西是很難確認其價值的,有才華的人未必會被欣賞,但是若運氣來了,走紅指日可待,擋都擋不住。

    可惜葉捷就處在運氣還沒來的階段,他的作品很多,但不為世人所欣賞,所以范汝若跟著他,可能要繼續吃苦下去。

    何妨呢,兩情相悅,縱然吃苦也能當做吃補不是嗎?

    想到這裡,倏然感覺到自己擱在膝上的手被駕駛座上的范洛給握住了,他的聲音穩定而清晰的傳進了她耳裡,「凌珊,我們談談好嗎?」

    她的心房一震,狠心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我知道你想談什麼,但是原諒我,我不想談。」

    他不再說話了,也沒遊說她談。

    一路上塞著車,她隱約可見他緊繃的側臉,直到回到她的公寓,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僵凝著,像是被冰雪籠罩住了一般。

    他生著悶氣,獨自回房,她也帶著萬般無奈的心情回到房間。

    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只剩下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不多的相處時間,非得把情緒破壞掉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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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范洛十一點才下樓。

    他老早就起床了,只是刻意不走出房門,他希望經過一夜的沉澱,韋凌珊會改變主意,主動找他談,只是期望落空了,他沒有等到她,只好由他去就她。

    他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她淡妝清麗、笑容可掬,好像暖陽似的,開口就約他去超市。

    「嘗過你的手藝,今天換我做菜給你吃,算是為你餞行。」

    他搖了搖頭。「妳真狠心。」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於心不忍了,復又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好吧,今天就讓我嘗嘗妳為我餞行的滿漢大餐。」

    因為他的不再堅持,氣氛好多了,到了超市,一下車,他就主動牽住她的手。

    她抬眸看著他,他正對她報以微笑。

    瞬間,她有些怔然的看著他。

    明天他真的就要離開了嗎?這幾天已經習慣了有他,當他不在的時候,那會是什麼心情?

    「走吧,我要吃垮妳。」

    他興匆匆的拉著她進超市,推著購物車,與她在生鮮食材前逐樣挑選。

    她的手藝出乎他想像的好,她的烹調手法很細膩,總共煮了六菜一場,每道菜都吃得他胃口大開。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鈴聲響起,兩名不速之客來了,是范汝和葉捷。

    「哥,你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我跟阿捷想說請你去唱KTV……」范汝甜甜的衝著韋凌珊一笑。「珊姊也一起去好嗎?我哥在這裡打擾了這麼多天,讓我回報一下妳的大恩大德。」

    原本是離情最濃的這天,變成了歡笑KTV大會,因為范汝還約了范洛他們四劍客另外三名成員攜家帶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不禁懊惱范汝這丫頭做這些策劃之前怎麼不先問問他的意思,今天他原想跟韋凌珊一起過的啊,他本已經想好了,要跟她一起去看一部感人的文藝片,現在都泡湯了。

    「哥,我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吧?」在包廂裡,范汝猛對他獻慇勤。「你千萬不要再記恨你這個不懂事的小妹了哦,不然我可是會很難過的,哦,對了,如果你覺得在珊姊家住不方便的話,阿捷說很歡迎你到他工作室裡住。」

    面對如此二百五的妹妹,他還能說什麼呢?

    包廂裡熱鬧滾滾,他的死黨們像幾百年沒唱歌了似的,拚命的搶麥克風,從頭到尾,他這位主角只唱了一首「讀你」。

    這是一首蔡琴的老歌,現在會唱的可能也沒幾個人了,他是專程唱給某個人聽的,只希望她懂他的、心……

    「安可!安可!」胖子和他幾個女兒拚命鼓掌。

    「來,明天就要回紐奧良的人,喝一杯!」小馬在他的杯裡斟滿了酒。

    小馬的未婚妻笑倒在小馬懷裡。「什麼紐奧良,是紐西蘭啦。」

    「都一樣啦。」小馬很隨興的揮了揮手。「反正都是外國人的地方,這地名滿好笑的,紐西蘭,台語念起來像扭死人……」

    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可是大伙卻笑得東倒西歪,大炮甚至笑到抱著肚子狂捲,活像小馬說了什麼世紀大笑話一樣。

    都是酒精惹的禍,幾杯黃湯下肚,每個人的笑腺都特別發達。

    范洛有意無意的看向坐在點歌機旁邊的韋凌珊,她一直保持著微微笑意,他實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當夜他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是酒量不好,而是因為真的喝了太多。

    「洛……對不起……」

    隱約之中,有人這麼對他說。

    隱約之中,有人親吻著他的唇。

    隱約之中,有人用身子溫暖著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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