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夕陽來得比夏日早些,傍晚剛過五點,陽光已呈柔和的橘紅色,不似中午時候的亮眼刺人。
鵝黃帶橘紅的色彩,頑皮地從微開的車窗中細灑進來,在坐在駕駛座旁的方若海身上暈散出一圈光,為她本就清秀的臉蛋增添一股朦朧的柔美。
林凡修長的手指握在方向盤上,眼尾掃了一眼坐在右側的方若海。
想起她提供的辦法,他仍覺不可思議,因為她竟然要他綁架她,好逼方士均交出那個玉墜。為人子女沒有與自己父親站同一陣線,還聯合他這個外人設計一場綁架戲碼來威脅自己的父親,這真是荒謬透了。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她的這個另類想法或許真有用。畢竟她是方士均捧在手心裡疼的掌上明珠,他沒理由為了一個對他沒什麼作用的玉墜,棄自己親生女兒安危不顧。
一個小時前,他撥了通電話到方士均的辦公室,要他拿玉墜換回方若海。從電話中的語氣來判斷,方士均是真的很疼方若海,還順從地答應交出玉墜,並和他約定明天晚上碰面。
一切看似順利……只是,他總覺不妥。萬一玉墜沒拿到,最後還惹來官司,那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但現下確實沒有其他的方法,只好賭一賭了。賭這個方若海,值不值得信任。
方若海向他保證她父親的個性不會報警,倘若明晚順利拿到玉墜,那證明她可以信任。要是明晚出現了警察,或是有其他的變數,那就表示她在玩花樣。
她……究竟能否讓他信任?
一個轉彎,他將車子駛入住處大樓地下室的停車場。
停妥車子後,他領著方若海,搭著電梯直上十二樓,他住處的樓層。
方若海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進來吧。」林凡走進屋內,發現她沒跟進來,旋過身子看了一眼立在門外的她。
方若海慢吞吞踏進屋內,打量著室內的裝潢。
玄關處有個三門櫃身設計的鞋櫃,是內斂氣質的胡桃木色搭上金屬色手把,流露著現代與古典並存的韻味。
往前即是客廳,一組線條簡約具時尚美的布沙發,就佔了客廳近一半的空間。整個沙發的布面以鐵灰色為主體,搭上米黃色的圓枕,呈現出簡單的時尚感。
置於沙發組中間的茶几是以西米黃仿石檯面為桌面,桌下方設計了具收納功能的大抽屜。整組採用穩重的胡桃木色,與玄關處的鞋櫃同色系,讓整個空間看來整體感十足。
沙發正前方是揉合現代都會雅致風格設計的六尺長電視櫃,鋼琴烤漆面材質讓平凡的電視櫃變得高雅。櫃上除了鋼琴烤漆面框的四十二吋液晶電視外,還有DVD等視廳器材。
整體看起來,他似乎喜歡冷色調的東西。
從傢俱的材質,再到整個擺設,不難看出他是個極有品味的人,但也因為冷色調,而讓這整個客廳顯得冰冷孤寂。
林凡指了指客廳左手邊,「那間是廚房。」話落,他又領著她順著客廳與廚房間的通道,往裡面走去。「這裡有三間房,前兩間是我的臥室和書房,最裡面是客房,你就暫時住那間吧。」
方若海隨意瞄了瞄他手指的房間,在看到廚房裡的大空間和整套廚具,還有那用四面屏風隔開的小餐廳時,雙眼登時亮了起來。
她興奮地跑進廚房,哇啦啦嚷著:「哇塞!你家廚房真漂亮,像精品屋,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有像這麼大間的廚房呢。」
林凡挑高眉,沒說話,他正納悶為什麼她會想要一間大廚房?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不都希望有很大、很浪漫的臥室,甚至是裝滿新衣物的更衣間嗎?
無所謂他有無反應,方若海逕自說下去:「媽媽走得早,我和爸爸相依為命,他忙著醫院的工作,所以家事就自然而然落在我身上啦!我每次在我家那個小到不行的廚房做飯時,總會幻想有一天有自己的房子時,一定要有間很大很大的廚房,好讓我一展廚藝。」她伸手打開眼前上方的左右折疊門吊櫃。
左右折疊門利用軌道順暢滑動,使門板的開啟不僅省力也是種享受,還避免了門把開啟的碰撞聲響。整個廚房採用極簡單的冷灰色系,有著銀飾般的俐落與尊貴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沒見到油煙。這表示他不開伙,而不開伙則又表示他這個人……都吃外食吧?這樣怎麼夠營養、夠健康呢?
她旋過身子,發現他雙手環胸倚在廚房門口,像是在打量著她。
垂眸,她穩住因他注視而有些紊亂的心跳,再抬眼時,她笑著問他:「我可以使用你的廚房嗎?」
「有何不可?只要你別把它燒了。」他淡淡笑道。
「咦咦?言下之意是暗指我不會做菜嗎?」
「現在會做菜的女人不多了,尤其是像你這種年紀的女孩。」
「那你就錯了。等著吧,我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她一臉堅定模樣地走近他,雙手搭上他的肩,促他轉身後,推著他的背一路往客廳走。「你在這裡等著,最多四十分鐘就可以開飯了。」推著他走到沙發,雙手一壓,讓他落坐,然後她蹦蹦跳跳地直往廚房去。
林凡側過臉,盯住她的背影。
有被害人這麼對待綁匪的嗎?有被害人這麼不畏懼綁匪的嗎?雖說這一切只是作戲,好騙方士均交出玉墜,但她也未免太沒危機意識了。就算是作戲,就算他不是綁匪,但他總還是個男人呀!她就不怕他欺負她?
他站起身,輕聲地走近廚房。
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經開始忙碌著晚餐了。他有多久沒讓女人做飯給他吃?他有多久沒讓女人走進他的屋子了?為什麼今天會接受她那荒唐的提議?甚至還帶她回來,又讓她進他的廚房做晚餐?而好笑的是,他似乎還期待著等會兒餐桌上是否真有「成品」?
他微瞇眼打量著她,心思卻飄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
如果那年芸心和瓶瓶沒離開的話,他相信這個屋子裡會有很多的歡笑聲。而他,也定會是每晚回家吃晚飯的好男人。
想起芸心和瓶瓶慘死在他眼前的畫面,林凡心一抽緊,仍是遏止不了那氾濫的傷心。多年來,他始終冰冷淡然的臉龐,也只有在想起她倆時,才會有著明顯的波動。
住在南部的雙親怨他沒好好照顧北上唸書的妹妹,芸心的父母也怪他沒盡到做未婚夫的責任。他一個人,壞了兩個家庭的和諧歡笑,也讓兩對白髮人經歷送黑髮人的痛楚。
他們知道是他的疏失,至今仍不願原諒他。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最痛最苦的人,是他啊。
看著至親的妹妹和摯愛的未婚妻,同時在他眼前失去寶貴的生命,他怎麼會不痛?怎麼會不痛?
他恨身為瓶瓶兄長、芸心未婚夫的自己,卻沒有能力保護好她們;他恨自己若不是因為反應慢了幾秒,她倆也不會因此喪命。
多年輕啊!她們有多年輕啊!本該是燦爛耀眼、蹦蹦跳跳的年紀,卻像細沙從指縫間流失一樣,風輕輕一吹,什麼也沒留下,他連想抓都抓不住。
那樣撕心裂肺的痛,一生一次就夠,他的心臟沒辦法再負荷一次,所以自她們離開這個人世後,他再也不和女人有過多的牽扯。女人是一種多麼嬌柔的生物啊,猶如一朵小花,輕輕一揉捏,便碎裂得再也無法修補。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有足夠寬厚的肩膀可以讓兩個女人依賴,有深厚的能力可以保護好她們。錯、錯、錯!到頭來,他發現自己竟是錯得如此糊塗,他非但沒照顧好她們,還讓她們失去生命。
為此,他警告自己在沒確定是否有能力照顧好一個女人時,他不能輕易付感情、給承諾。這也是多年來他總是冷情寡言,不再和女人有關係的原因,只除了前些日子因為工作上需要而認識的季深深。
深深是個極善良的女孩,他總在她身上看見妹妹瓶瓶的影子,於是他認了深深當乾妹。人家總說乾哥和乾妹的關係最曖昧,但他清楚深深於他,真的就如瓶瓶於他。再說,深深早有了摯愛,而她的摯愛就是自己的好友亦辰。
這次若不是為了亦辰,為了深深往後的幸福,他也不會和方若海合演這麼一場「綁架」戲碼。
說到方若海,林凡飄遠的思緒再度回到眼前那忙碌的身影上。
若不是要拿到那個攸關亦辰真正身份的玉墜,他絕不可能讓一個女人踏進他屋裡,何況這女人……讓他隱約升起一股不安。至於不安什麼,他暫時未想到,但可以確定的是,等明日自方士均手中拿到玉墜時,他一定馬上送走她,一定!
方若海站在冰箱前愣了好一會兒。這這這……這冰箱也未免太豪華了吧?
看看看,它是雙門對開的。但這還不夠讓她驚訝,那右邊門上的超大LCD螢幕,和左邊門上的冷飲系統,才讓她咋舌。
他的廚房看來是如此潔淨,根本是不做飯的嘛,那需要用到這麼大的冰箱嗎?裡面到底都冰了些什麼?
揉揉肚子,她真的很好奇。
狐疑地打開它,頓時,她又傻了眼。
裡面……空蕩蕩。除了幾瓶鋁罐裝啤酒,和一瓶一公升裝的鮮奶外,就只剩幾顆孤零零的雞蛋。
買這麼大的冰箱,就為了冰這些東西?而光靠這些東西,她是要怎麼變出一頓晚餐呀?
揉揉肚子,摸摸鼻子,方若海不放棄地又翻找了冷凍庫,終於讓她翻到一包冷凍餛飩和一包冷凍蔬菜。
拿出珍貴的冷凍餛飩和冷凍蔬菜,再拿出幾顆雞蛋,她已決定好晚餐的菜色。雖然不會是豐盛的一餐,但絕對會是可口美味。
果然!一切在她掌控中,這一頓晚餐就真的花她四十分鐘;如果沒把時間用在找食材上,她根本不需要花上這麼多的時間。
又揉揉肚子後,她滿意地把克難做出的蛋包飯,還有香酥餛飩湯端到屏風後的餐桌,這才發現倚在門邊的林凡。
他沉著一張臉,看來像是不開心。但……他是在不開心什麼?是因為餓了嗎?
她笑咪咪地向他招招手,「你餓了對吧?快來嘗嘗我的手藝。」
她走向前,一手揉著肚子,一手討好似地勾住他的手臂,然後領他走到餐桌,再將他身子往下一壓讓他落坐在餐椅上。她將一盤蛋包飯推到他面前,再為他盛碗餛飩湯。
這一切動作是如此乾脆不扭捏,讓他不得不去研究她的個性……她一向都是如此隨遇而安嗎?
在方若海期待的眸光下,林凡拿起湯匙挖了一口蛋包飯……味道還真的不賴,番茄醬放得剛剛好,米飯也粒粒分明。
嚥下後,他從湯碗裡舀了一顆餛飩。若不是方才見到她炸這些餛飩,他還真認不出來這金黃色的東西是餛飩。
放進口中一咬……他冷冷的瞳仁中閃過一抹光。沒想到餛飩炸過後,再煮成湯,會是這種滋味。他現在終於相信她廚藝是真的好,不是在說大話。
「怎麼樣?」坐在他對面的方若海,一顆心懸在半空中,藏在餐桌下的手,又揉著肚子。
能為心愛的男人做一頓飯,是她幻想多年的美夢,但從沒想過有一日,她的夢會成真。
林凡啊……眼前這男人她愛了好久好久,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他甚至根本就不記得她是誰。
先前在校門口見著他時,她好意外,卻也因為他不記得她,所以她只能在四位好友面前假裝自己不認識他。從他的眼神和口氣,她便知道他忘了她,既然他都忘了她,她又何必認他?那只會讓自己難堪而已。
說起來自己也真是愛得莫名其妙,他對她沒印象,她卻對他念念不忘,這是怎樣的情緣?
方若海發現額際似乎流下什麼東西,伸手一摸,手指移到眼前才知道自己在冒汗。瞇起眼,咬咬牙,她放在肚子上的手,用力向下一壓。
「坦白說,你的廚藝真的好到讓我意外。」林凡態度冷冷淡淡,但對她的讚許可是不假。他睨了她一眼,發現她沒動筷,似笑非笑地說:「你怎麼不吃?該不會是你在飯中下了毒,所以不敢吃吧?」
「哈哈!」她爽朗笑笑,「我有什麼下毒的理由嗎?」噢,肚子傳來的痛意愈來愈明顯,她就快撐不住了。
「當然。」他往嘴巴裡送進一口蛋包飯,「毒死我,你就能逃了。」他清楚她沒下毒,他可是站在門邊將她忙碌的過程從頭看到尾,只是不找點話題聊,她眼裡那股期待教他……有些心亂。
她眼裡的光芒是期待吧?他應該沒看錯吧?
他不知她為何期待,是期待他讚許她的好手藝嗎?
「咦咦?我想逃的話,又何必跟你回來?況且,這還是我想出來的好方法耶。」她唇畔帶笑,但眸中卻掩不住難受的光芒,冷汗頻頻從額際滑落。她可以控制讓自己的雙唇始終微揚,卻控制不了身體最真實的反應,於是……
咚地一聲,她的身體往前傾,上半身已伏在餐桌上。
從剛才進廚房做飯時,她的肚子便不時傳來疼意,起先只是小小的痛,慢慢地,那疼痛開始像水波那樣地往外泛開。她伸手揉一揉還暫時撐得住痛,但沒想到現在即使雙手都壓在肚子上,她還是疼得受不了。
瞧見她的上半身倏然往前倒,林凡雙眸一暗,起身走至她身側。
「你在玩什麼把戲?」他皺起眉,冷冰冰的開口,但在見到散在她頰上的黑髮濕著時,心競一沉。撥開遮去她大半邊臉的濕發,他這才瞧見她滿臉是汗,唇色有些慘白。「你真的在飯裡下毒?」他蹲著身子以便看清她的表情,他眉上的折痕又加深。
「哈哈……」方若海嫣然一笑,有氣無力地說:「我發現……發現你……有冷面笑匠的特……特質耶。」噢,好痛好痛好痛,她肚子真的好痛。若不是現在痛得渾身無力,她還真想繼續哈哈大笑。
他怎麼滿腦子都是「下毒」啊?武俠小說看太多?
「還笑得出來就表示沒事。」他欲撐起她的上半身,卻因她使不上力而變成她整個上半身往前傾斜在他肩頭上。「你究竟哪裡不舒服?」
「今天……今天幾號?」她枕在他寬厚的肩上,閉上眼問道。
「……」
「你……你也……不知道嗎?」方若海輕喟一聲,覺得這疼痛是值得了。她從沒想過可以靠他這麼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教她莫名感動。
「十八。」不是不知道,是不懂這和她不舒服有何關係?
「十八了啊……難怪……」是生理期要到了的徵兆吧?
通常都是這樣的,只要在生理期報到的前幾個鐘頭,她的腹部都會沒來由的悶痛著,若是不吃止痛藥,她會疼到冷汗直流、全身無力,甚至還曾有過痛到在地上打滾的情況。
「什麼?」一陣陣的溫熱感,穿透他的上衣傳遞至肩頭那片皮膚……她流很多汗嗎?
「沒……沒什麼。」要她怎麼開口告訴他是因為生理期近了的關係?
「沒什麼你會冒這麼多汗?」將她身子自他肩上推離,在瞧見她臉上的水痕時,他微訝。「很痛?」
她搖頭。
「不痛?」他伸手抹來她臉上的水痕,要她看清楚,「那這是什麼?不痛又怎會有淚?」
她點頭。
林凡瞪著她淚流不止的臉,冷冷道:「開口說話。」
「很痛。」但她的淚不是為腹部傳來的痛,而是為他。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他是個溫柔深情的男人;很久以前,她又知道他從溫柔深情變成冷情淡漠。而今枕在他肩上,感受到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關心時,她要如何不淚流?
哪怕他的關心只有一點點,哪怕他的關心成分很單純,但她就是控制不了那份喜悅啊。
「我帶你去看醫生。」他攔腰將她從椅上抱起。
「不……不用……」她埋在他胸前的小臉磨磨蹭蹭,擦乾了眼淚。
他瞪著她往他衣上抹淚的動作。她把他的襯衫當面紙用?「不看醫生是打算繼續痛下去?」
「我……這……你……」她期期艾艾,嚥下一口唾沫後一口氣嚷完:「不用看醫生啦,給我止痛藥就好。」抬起螓首,她臉頰紅撲撲的。
可惡!沒想到生理期在這個時候來作亂,擺明了要讓她在他面前出糗嘛!
林凡盯著她臉上那兩朵紅雲,再細想從方才到現在她所出現的症狀……他倏然垂眸,瞭然於心。
他唇畔逸出一道極輕的歎息,然後抱著方若海直往客廳走。
他將她放在沙發上,並讓她躺臥,接著再從茶几的大抽屜裡取出一件薄毯,輕覆在她身上。
「我去藥局買藥。」他俯視著她道。
「……喔。」她瞠著圓眼,意外著他的一切舉動。
「要不要……小麵包?」
「……啊?」小麵包?她的眼神寫滿疑惑,「我不是才做了蛋包飯?」
額際一條青筋劇烈跳動,林凡倏然閉起眼,再次睜開時,俊美的臉龐卻泛著不自然的紅光,「衛生棉。」他的語調極輕,卻也極冷。
曾有個妹妹,也曾有個未婚妻,是以他一個大男人,不會不懂女性生理的變化。只是要對一個只能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女孩開口這等事,總還是不適宜,偏偏反應看來不錯的她,在這時候卻又變得遲鈍。
「咦?」方若海對上他的冷顏,卻發現他頰邊有抹可疑的紅暈。他怎知道她是生理痛?
「要、不、要?」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會顏面神經失調。
「要要要,當然要。那就麻煩你了!」她說話的同時,唇畔帶起兩朵嬌艷的笑花。
林凡現在才發現她笑起來時,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很可愛。他睇著她那春暖花開的笑顏,心底又滑過一抹異樣的情緒。而那情緒……教他不安。
原來方纔他的不安,就是因為心底那股異樣的情緒?
垂眸,避開那讓他不安的笑臉,他旋過身子。
須臾,喉頭又逸出今天以來不知是第幾次的輕歎後,他淡淡開口:「躺著,等我回來。」話落,修長的雙腿跟著往前移動。
而他身後那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只是靜靜睇著他頎長的身影,直到被那扇開了又關上的大門阻隔了她落在他背影的視線後,方若海才喃喃開口:「等我回來,等我回來……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是你對我的承諾嗎?」
其實,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也許我們還能相遇。而今,我們相遇了,卻已不再是等待這般單純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