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感受到一道炙人的目光,她驀然抬頭,立即陷入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差點溺斃。
怎麼會是他!突然見到心上人的喜悅滿溢胸襟,沈雲只能手足無措的直直望著柳沐言。
「你就是沈雲?」雖是問話,但柳沐言的語氣卻非常肯定。眼前的女子正如同所有人形容的一般,他可以非常確定,他沒有找錯人。
「我是!」她飛快的承認。心上人就在眼前,怎不教沈雲激動萬分呢?
「我想向你確認一件事,希望我沒有找錯人。」柳沐言面無表情的開口,她的心喜看在柳沐言的眼底沒多大效用。
「什麼事?」愛慕的對象就在眼前,沈雲哪還記得要提防,早已失去戒心,任何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的擊潰她。
「昨日你是否有找過苗映薰的麻煩?」他的口氣一如方纔的平淡。
沈雲聞言一驚,雖想從他臉上的表情找出些蛛絲馬跡,卻是徒勞無功,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苗映薰說的?」沈雲忿忿的開口。
「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做嗎?」他的一雙雷達眼早已盯緊她的一舉一動,分毫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哼!」沈雲不屑道:「那個女人在胡亂編派不實的是非,你不要相信她。」
「你教我不要相信女朋友的話,而改信你這來路不明的女人,你想我會傻到去相信你嗎?」他諷刺道。
「哼!她果然跟你有一腿。」她好像喝了好幾桶醋般,講話酸溜溜的。
「你的修養不太好喔!」柳沐言譏諷道。
「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很帥,每個女人都愛你,我沈雲可是非常鄙視你的所作所為,還不就是花花公子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出口嘲諷,內心卻倍受煎敖」。
「抱歉,我可沒你以為的這般自負,不要那麼急著對我下評論。反而是有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傢伙,愛不到我就譭謗我,我可就不敢恭維了。」柳沐言游刃有餘的設下陷阱,並展露一抹迷人的笑靨。
「我沒有!」沈雲急喊。
「哇!有人對號入座。」笨蛋!自投羅網,所以說女人沒長腦袋。
但這其中不包括苗映薰,她可是才女,雖為女流但智力可不輸給他。不是因為她是他情人,他才對她有所偏袒,而是事實本就如此,硬將白布染黑的事他可做不來。
「你……可惡!設陷阱讓我跳。」沈雲氣得破口大罵。
「是你自己心虛,怪不得我,除非你沒做過。」沈雲眼睛因他的話而亮了起來!在她以為自己還有希望時,柳沐言的下一句話又將她推入無底深淵。「但是我不相信你。」
「那女人有哪點好,你會喜歡上她?」她只是長得比她漂亮一點,身材比她好一些,其他哪一點比得上她?
論身家,她是企業家之女,而她只不過是個平凡女人,就憑這點,她就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她如何與她相比?只不過是拿身體當武器的狐狸精!
「至少她比你好,好太多了。」柳沐言笑著回答。
「你是說我比不上她?苗映薰哪一點比我好,只不過是個窮人家的女兒,你竟對她如此迷戀,你的眼睛出問題了吧!」
「你侮辱她就等於侮辱了我,勸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到處咬人,否則……」柳沐言眼睛半瞇,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你威脅我?」沈雲不敢置信地瞪著柳沐言。
「你要說這是威脅也可以,反正只要再讓我聽到一點風聲,後果會如何,我可就不敢保證。勸你最好別惹我,萬一我一氣之下將你這隻小綿羊吞入肚腹,那可就不太妙。」不再看她一眼,柳沐言轉身就走。
沈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慘白的唇微顫,眼中愛恨交加,似欲將漸行漸遠的男人吞噬般,但柳沐言昂首闊步的走離,終至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外。
可惡!苗映薰,你這個賤女人、狐狸精,敢向柳沐言打小報告,我絕不放過你,等著看我拆散你們,讓你痛不欲生,後悔惹到我!沈雲陰狠的暗忖。
哈哈哈!沈雲獨自在校園小徑上狂笑,杏眼裡射出狠毒的光芒。
☆☆☆
「請問葉心塵在嗎?」紛亂嘈雜的教室門口,一名嬌俏的女郎就近向一名走過她身邊的男學生詢問。
「葉心塵……你等一下,我看看。」男子停下腳步,約略想了一下,即往教室內大聲叫喊葉心塵的名字。
沈雲被此人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不過效果挺好的,沒一會兒工夫,她就看到一名男子朝她這個方向走來,沈雲不禁打量起他來。
斯文的面孔上戴著一副金框眼鏡,鏡片的反光讓她瞧不清眼鏡下的瞳眸,他的舉止從容不迫,讓人覺得非常優雅,整體看來令人有如沐浴在晨光中般舒服的感覺。
「是你找我?」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彷彿微風輕撫般怡人,讓人心曠神怡。
「你好,我叫沈雲。」沈雲自報姓名。
葉心塵不發一言等著她道明來意。
「不好意思,我們能換個地方講話嗎?這個地方不太方便。」沈雲委婉的解釋,目光越過葉心塵投向嘈雜的教室內。
看著眼前這位來意不明的女人,葉心塵心中雖有疑問!但也不好在此時發難,而且這個地方的確是不好講話,不時引來側目不說,還得提防有心人士的竊聽。
「走吧!」葉心塵率先走了出去,沈雲則尾隨在後。
葉心塵帶沈雲來到走廊盡頭轉角處,他斜倚在窗邊,深沉的目光透過鏡片投向沈雲。
「你想跟我說什麼?」葉心塵道。
「杜凝香是你的女朋友嗎?」沈雲問。
「你怎麼知道?」他站直了身,口氣有著訝異。
「大家口耳相傳,有誰不知道?」她聳聳肩,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秘密。
「你專程來這兒告訴我這件事嗎?」葉心塵沒好氣的嘲諷道。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專程來找你是為了提醒你,不要太大意,忽略了你周圍的敵人。」
「敵人?你指誰?」
「柳沐言。」沈雲語不驚人死不休,聽得葉心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你有沒有搞錯,他怎麼可能會是我的敵人?」從她口裡吐出的名字非但令葉心塵不能置信,對她反而抱著懷疑。
「我親耳所聞,前些日子他還跟我說,杜凝香是他下一個獵物,他有信心能手到擒來,此事千真萬確,我還勸他說杜凝香已經有你了,但他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還狂傲的說……」沈雲看著臉色越來越凝重的葉心塵欲言又止。
「他說什麼?」葉心塵從緊抿的唇縫中迸出話。
「他……他說……」沈雲吞吞吐吐的模樣讓心急的葉心塵忍不住發起脾氣。
「他到底說了什麼,你快說呀!」
「好,但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喔!」沈雲小心翼翼的道。「柳沐言說你是軟腳蝦、懦夫、孬種、娘娘腔,不夠格當杜凝香的男朋友,只配給她提鞋。」
沈雲偷覦了眼面色鐵青卻不發一語的葉心塵,暗笑在心底。
葉心塵啊!葉心塵,聽到這種非人的污辱你還忍得住氣嗎?沒有一個男人能面不改色的接受這種污辱,而你當然也不會例外。
等著瞧,苗映薰,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從現在開始你的生活將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我不但要搞得你雞飛狗跳、永無寧日,還要讓你在柳沐言面前丟臉,然後失去他!沈雲在心裡狂笑著。
沈雲是個有仇必報、驕傲妄為的女子,只要有人惹到她,她定會加倍奉還,其惡毒的手段與歹毒的心機無不讓人退避三舍,保持拒離。
沈雲的詭計會如她所願的實現嗎?
牽一髮而動全身,殊不知她此舉竟引發一連串不可預知的變數。
命運之輪開始轉動了。
☆☆☆
時值黃昏日暮之際,佔地遼闊的北學院已看不見學生的蹤跡,驀地,南北學院交界處竄出一道人影,快速的穿過一棟棟宏偉的建築,朝經濟系前進。
夾帶著怒氣的葉心塵,失去理智的擋在即將離開教室的柳沐言面前,柳沐言驚愕地看著眼前怒氣沖沖的男子,頓感莫名其妙。
「請問有什麼事嗎?」這個男人是誰啊?無緣無故堵他,找麻煩的嗎?柳沐言在心中暗自猜測男子的來意,表面上仍是客客氣氣的。
「什麼事?」葉心塵冷哼一聲,「看到我,你還不明白嗎?不要裝傻。」可惡,竟裝作不認識他。
「你到底是誰?」面對男子的指責,柳沐言只感到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
「無恥!」他的問話遭到葉心塵一句辱罵。「敢作敢當才是男人應有的擔當,畏首畏尾的算什麼男子漢!」
「我是不是男子漢關你什麼事,或者你想親身體驗我的男性雄風?」柳沐言微蹙起眉,唇緊抿著,臉色大大的不悅。任誰聽到這些話都會不爽,他自認不是聖人,無法做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下流!」葉心塵怒斥。「你只會在口頭上逞威風而已,懦弱的人是你。」
「原來你喜歡口交。」柳沐言恍然大悟般的開口。
「你在胡說些什麼!」葉心塵斯文的臉上霎時佈滿紅暈。
柳沐言好笑的看著紅著臉、不知所措的葉心塵。這小子搞不清楚狀況就跑來找他的麻煩,這麼生澀,他三言兩語就讓他下不了台。
葉心塵的生澀讓柳沐言起了捉弄之心。
柳沐言嘴角擒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直向葉心塵靠近,葉心塵忐忑不安的望著他的笑臉,突感寒毛直豎、背脊發涼。
「你想做什麼?」葉心塵不安的退後一步。
「我想吻你。」柳沐言笑得好詭異,又前進一步。
「吻、吻我!?」驚駭的瞪大了雙眼,葉心塵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柳沐言在葉心塵的注視下又跨進一大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而葉心塵早就被他的話嚇呆,只能傻傻的看他抬起他的下顎靠近他,鼻間還聞到一股醉人的麝香,擾亂了他平穩的氣息。
抱著開玩笑的心態捉弄他的柳沐言,卻在靠近葉心塵的剎那間失了心魂。指尖著迷於底下柔滑的觸感,一種不同於女人的細嫩,彷彿觸電又好像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在作祟。
葉心塵之於他就像是塊磁鐵吸引他這塊磁石,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讓柳沐言吻上了葉心塵的薄唇。
涼涼的,好舒服,讓他想一嘗再嘗。他的舌似一條滑溜的蛇靈巧的探進他溫潤的口腔內,捲住他的舌與之糾纏,汲取他口中的馥郁。
火熱的唇齒相接,讓兩人忘了一切,直到柳沐言的手竄進葉心塵的衣內,異樣的感覺讓他猶如當頭澆了一桶冰水般迅速恢復神智,他用力將身上的男人推開。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葉心塵,立刻舉起手使勁地擦拭自己的唇。
他竟然被吻了!而且對方還是一個男人,更過分的是他還把手伸進他衣服裡,好噁心!兩個男人接吻的事實讓葉心塵頻頻作嘔,他不敢置信的頹坐下身子,雙手交叉環抱著肩膀全身輕顫著。
猛然被推開的柳沐言不滿的望向始作俑者,這一看可不得了,他腦袋頓時停擺,只能瞠大雙眼瞪視著頹坐在地上渾身發顫的他。
他、他是個男人!他發什麼神經去吻他啊?又不是同性戀,對著一個大男人發情,不會是慾求不滿吧!
怎麼辦?他好像不太對勁,會不會是打擊太大了?也對,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被另一個男人給強吻了都不會高興的,那他的反應算是正常!葉心塵自我安慰。
「你沒事吧?」柳沐言蹲下身想扶他起來,手還未觸到他的衣角便被他猛地一拍,柳沐言吃疼的縮回手。
「不要碰我!」葉心塵惶恐地瞪大了眼。他的存在令他作嘔,他無法忍受他再一次的碰觸。
「不碰就不碰,你放心,我不會再強吻你。」柳沐言擺擺手往後退了一步,表示他所言不假。
葉心塵帶著戒備的眼神緩緩的站起,看他果真不再有任何不軌的舉動,葉心塵才安心卻又不忘防備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叫什麼名字?」兩人都已經是接過吻的交情,他還不知道他的姓名,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你不認識我?」葉心塵的語氣充滿驚訝與不敢置信。
這是怎麼回事?柳沐言真的不認識他嗎?此時的葉心塵才憶起剛才的對話中,他也有問過他是誰,莫非……
「廢話,我才不會對認識的人做這種事。」說完,柳沐言才驚覺自己說錯話,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對不認識的男人都來上一個見面吻嗎?」葉心塵的心在瞬間凍結。
「不是,你誤會了,我又不是同性戀,才不會去吻男人。」他急忙的脫口為自己的行為辯駁。
「你是說我不是男人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天地良心,若我柳沐言心中有半點污辱你的意思,願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柳沐言神情凝肅的舉起左右手作發誓狀。
葉心塵不屑的甩開頭,「你的話我才不相信,但你真的不認識我嗎?」他側首正色詢問。
「不認識。」
「真的?」其實葉心塵心中已相信了九成,看著那雙坦誠的眼睛與磊落的態度,他不禁被說服。
「真的。」柳沐言坦然的直視他的眼。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別人隨便向你說些話,你就受到挑撥,也不問清楚就衝動的跑來找人家麻煩不成,還莫名其妙的被男人吻,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蠢極了!葉心塵暗罵自己。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沒問清楚就跑來找你麻煩,你一定覺得我很無禮,我在這裡向你說聲抱歉。」悔不當初的愧疚感讓葉心塵低下了頭。
「沒關係。」柳沐言笑笑的擺擺手。
「對不起。」見他說沒關係,葉心塵頭垂得更低,心底更是慚愧。
「不要一直跟我鞠躬道歉,我可承受不起,饒了我好嗎?這樣吧!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原諒你,好嗎?」
葉心塵終於抬起頭,用手指調整好往下滑的眼鏡,漆黑如墨的瞳眸透過鏡片鎖住他幽深如子夜般的眸子,緩緩出聲。
「葉心塵。」
自他口中吐露出的三個字,彷彿天音拂過柳沐言的心田,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霧,記憶之門頓時被打開,回憶像潮水般朝他洶湧而來,頃刻間將他淹沒。
心塵?夢寒?柳沐言腦中閃過一道身影,還來不及說什麼即眼前一黑,在葉心塵的驚呼中昏厥,幸好葉心塵眼明手快的接住他癱軟的身軀,才免除他與地面親吻的命運。
這是怎麼回事?見柳沐言失去意識,葉心塵的黑眸中滿是焦急。
☆☆☆
誰在說話?是誰在他耳邊呢喃?
感覺自己像被催眠般,神智混沌不清,迷濛的灰霧阻隔在眼前,霎時,雲霧淨散,猶如撥雲見日般逐漸清晰明朗。
睜開眼,柳沐言彷彿置身在異度空間裡擺盪的魂魄,沒有形體,卻看得見一切影像。
他死了嗎?怎麼死的?
他看不見自己的手、腳,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像不曾存在般的消失了,只剩意識還存在,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嗝屁的!
真倒霉,他死前才吻過一名男子,在得知他的姓名後就翹辮子,未免太對不起父母了,養他這麼大,還來不及好好孝順他們,人生就結束了,不明不白的成了孤魂野鬼,不知該何去何從。
莫非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教他不可以亂吻男人?
等等,這時的柳沐言靈光一閃,忽然想起生前起的誓言。天啊!他該不會就是被五雷轟頂而亡的吧?若真如此,那也是他活該自尋死路,怨不得誰。
咦!柳沐言被眼前的一群人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奇怪!他們是誰?他們也死了嗎?柳沐言好奇的往他們飄去。
☆☆☆
「小姐,往這邊走。」婢女小蕊走在前頭牽引著她家小姐,一步步踏著小心翼翼的步伐前進。
「小蕊,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你。」纖細娉婷的體態如浮雲般輕柔,加上出水芙蓉般的美貌,一路上吸引了無數驚艷的目光,讚歎聲更是此起彼落。
美人視若無睹的走過,輕移蓮足彷彿是只彩蝶般,在一出現時便吸引住眾人的注意力,卻又在轉眼間消失無蹤。
美人離去後,街道上眾人開始竊竊私語,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真不愧是楊家村的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一旁賣菜的小販讚賞道,語氣中含有與有榮焉的得意。
「可不是!我們楊家村的第一美人艷冠群芳,似仙人下凡,方圓百里之內誰與爭鋒?全都自慚形穢的躲到一旁不敢見人了。」賣菜小販旁,賣字畫的高瘦男子更是洋洋得意的闡述著。
「實在是太美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如夢似幻的陶醉表情。
那個女人長得真的很美,依他目測她的身材應該也是一級棒,難怪她每每經過一個地方,引起的驚歎足以將整條街上所有男人臉上如癡如醉的蠢樣給淹沒。
這裡的人都好奇怪喔!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柳沐言暗自猜測著。
怎麼每個人都著奇裝異服,好像電視上演的古裝劇,地獄哪時候改成這副德行了?
不可能啊,他確定自己已經死了,若不是,為何他會連身軀也沒有?到底是誰搞的鬼,讓他成了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真教他欲哭無淚。算了,別灰心喪志,反正還沒有鬼差來提他的魂,等待的這段時間,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趁著沒人管的時候,好好享受一下這沒人看得到自己的美好時光。
打定主意後的柳沐言,腦筋飛快的運轉,沒一會兒,唇角隱約浮現笑容,而後又咧到頰邊賊笑著,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他飛快的往那主僕二人行去的方向飄去,不到半刻,他遠遠的就看見二人娉婷的身影。
「小姐,你看,前面好多人圍在一塊兒不知在看什麼?」小蕊手指向她前方不到一丈遠處。
楊夢寒的視線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一望,只見不遠處的街角人潮聚集,莫怪一向好奇心重的小蕊會大驚小怪,雖然她也常有滿心的好奇,但卻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她是眾人眼中的大家閨秀,不可以做出有違禮教的事,否則會遭來議論的,尤其父母雙亡的她更是必須謹慎小心的防範有人惡意的攻詰。
「走吧!小蕊,女孩子家不可太過招搖,否則會遭人非議的。」楊夢寒輕移蓮步,催促著小蕊。
「小姐,你別走得這麼急嘛,人家跟不上。」眼看著就要走過人潮,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的小蕊,心裡雖著急,口頭上卻滿是撒嬌的語氣。
楊夢寒放慢腳步,雙眼直視前方,「天快黑了,趕緊回府吧,王總管交代過不可以在街上逗留的。」
「王總管,又是王總管,他還會說什麼,只會嗦,整天叨叨念,好不容易脫離他的魔掌,這會兒又要趕回去看他臉色。」小姐什麼人不提,偏提到她最、最討厭的王總管,一聽到他,她就有滿肚子氣。
「小蕊,不可目無尊長。」楊夢寒警告的睨了她一眼,舉步又往前走去,絲毫無停下來的意思。
「是,小姐。」小蕊毫不愧疚的吐吐舌頭,尾隨而上。
本來就是嘛,府裡上下哪個不討厭王總管的!哼!狐假虎威,還不是已故老爺迂腐才會引狼入室,錯信小人,否則哪輪得到他在那兒耀武揚威。
在經過人潮聚集處,小蕊捨不得的又朝那兒多望了兩眼,偏偏巧得很,原本圍得水洩不通的圈圈,剎那間走得精光。
剛剛好,小蕊的視線恰巧落在放置在跪坐的人身旁的立牌上,上面斗大的字題著:賣身葬母。
咦!「小姐,小姐!」小蕊的目光膠著在立牌上,一手朝著楊夢寒猛揮。楊夢寒不耐的終於轉過身看向小蕊,正準備發難,不料小蕊的驚喊快她一步。
「小姐,你看。」小蕊拉著楊夢寒的小手往回走。
「小蕊,放手!」她的舉動引來楊夢寒的輕斥。
「小姐,你看,他好可憐耶!」小蕊放開楊夢寒的手,指著跪坐在地上的人。
楊夢寒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男人奪去。男人頭低垂著,看不清面貌,只能打量他的身形,他背寬厚,雙臂似鋼鐵般強硬,雙足修長有勁,衣著破爛,連補丁處也磨損嚴重,不足蔽體,身旁還立著一塊紙牌寫著:賣身葬母。
好可憐!他的家境一定很貧苦,到了需要賣身葬母的地步。這個男人的孝心引發了楊夢寒的惻隱之心,她二話不說的向小蕊吩咐道:「小蕊,拿五十兩銀票給這位公子。」
一旁的小蕊早已摸透她家小姐的心思,銀票早準備妥當在一旁等候著,就等她家小姐開口。
「是,小姐。」小蕊不疾不徐的走向前去遞上銀票。男人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複雜卻又感激的光芒。
楊夢寒對上一雙明亮有神的幽黑瞳眸,不覺心中一震。此男子相貌堂堂、儀表不凡,不像是落魄之人應有的模樣,合該是位縱橫天下,位高權重的首領才是。
為他的坎坷際遇寄予無限的同情,若她的眼光沒錯,將來他必定有所作為。
今日她一個善舉,能幫助一名懷才不遇的人成功,也是一種緣份,是命中注定的。
宇靜的胸臆忽被擊了一下。好美的一位姑娘,他在心中暗自讚揚。
心地恁是善良的她,在他苦候了兩天一夜,就快失心喪志後終於出現。
兩天來,圍觀看熱鬧者居多,善心人卻不見半個,他早已不敢奢望能厚葬母親;可憐母親含辛茹苦的拉拔他長大,還未能享清福就被渾身病痛給拖垮,在兩天前終於撐不過,撒手人寰。
是他沒用,今年原本想赴京趕考,望求得好功名以報父母的恩德,誰知道年邁的母親竟等不及要隨父親而去,讓他痛失親人,飽嘗思親之苦。
家境貧寒的母子倆原本全靠母親一人外出賣貨撐起家計,半年前卻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於是他便一肩挑起家計與長期看病費用的重擔。
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是個看起來強壯,實則瘦弱的儒生,突然要擔起一家的生計,他當然是吃足了苦頭,但為了母親,不管生活如何艱苦他都咬緊牙關撐過去了,可母親竟熬不到半年的光景便棄他而去,豈不教他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宇靜家中窮得連鬼都避而遠之,哪還有多餘的銀兩來打理母親的後事?但為人子女的若不能將父母好好安葬,豈不枉為人子?
別無他法下,他在這兒跪了兩天一夜,企盼有好心人能買下他,讓他能厚葬母親,就算一輩子做牛做馬他也心甘情願。
無奈他盼呀盼,圍著他七嘴八舌討論的人不少,同情的話語進入他耳中的也很多,起初他還滿心期待的望著眾人,但隨著日落日出、人來人往,將他心頭的希望之火一點一點蝕滅,讓他灰心極了。
宇靜由衷的感激眼前這位如花般嬌艷的女子救了他,讓他能為母親盡到最後的孝心。
想到能好好安葬母親,宇靜不由得激動得眼眶微紅,忘了母親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諄諄教誨,暗自流下兩行清淚,卻讓他隨手抹去。
接過銀票的宇靜,感激地向兩人行三叩首之禮。
楊夢寒見狀忙彎腰伸出手阻止他向她叩拜的舉動。
「公子,請別行如此大禮,小女子承受不起。更何況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該輕易向人低頭。」
「姑娘?」宇靜不解的抬起頭望向她。
「快快請起,別跪著說話。」楊夢寒不容強辯的氣勢讓宇靜不由得屈服。
宇靜很快的站起身,兩腳卻因跪得太久而失去知覺,不由得雙膝一軟癱了下去,若不是楊夢寒眼明手快用身子撐住他往下倒的龐大身軀,這會兒他已倒在地上滿臉是灰了。
呼!好險!
講這話的不是楊夢寒,也不是宇靜,更不是杵在一旁的小蕊,而是失了軀體只剩靈魂的柳沐言。
哇拷!都什麼時代了,還有賣身葬母這檔事,今日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不過那個男人還真是孝順,竟為了安葬母親而把自己賣了,真是亂感人一把,讓他都覺得有些心酸。
悲傷的同時,柳沐言仍不忘注意底下的狀況。這不仔細瞧還好,就這麼定睛一看,乖乖!那個男人怎麼越看越熟悉的感覺,他好像在哪裡看過他,到底是在哪裡呢?柳沐言不禁搔頭細想、攢眉撫額起來。
倏地,柳沐言輕拍了下額際疾呼。對了!難怪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原來他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有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般。
看他濃密粗黑的眉幽深有神,如子夜般的黑瞳大小適中,最適合用來接吻的薄唇,身形健碩充滿力與美,簡直跟他如出一轍。
若真要勉強找出相異之處,恐怕只有兩人大相逕庭的個性。
沒錯,兩人的個性南轅北轍,宇靜的個性溫文儒雅,而柳沐言卻是高傲狂狷。兩人極為相似的外表下,個性卻是天壤之別。柳沐言開始懷疑他和宇靜的關係。
懷疑歸懷疑,柳沐言心裡早已有譜,只是他想看看上天為什麼讓他走這一遭,若找不到答案,他是不會死心回去的。
他就安心的看下去,反正老天早有安排,他又何必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