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為某段傳說的見證者們,則往往都有一種奇特的使命感,好像是非要維護那傳說中曾經如夢似幻的存在,也許實際上早已是凋零了的美麗。
就算褚友梅刻意想要澄空自己的心,然而她的耳朵卻沒有不聽的權利。
「……算起來,友梅那時你應該還只是個高中生吧。」員工餐廳裡,褚友梅與夏筱倩的桌旁竟莫名其妙地擠了許多聞風而來,原都僅是點頭之交的男女。
什麼那時這時、高中小學的?褚友梅的神經簡直粗到令夏筱倩自歎弗如。
身為流言中郎大醫師新的最佳女主角的她,面不改色的吃下熱騰騰的酸辣湯餃,既然有人要提供午間娛樂,褚友梅索性乖乖地聽起戲來。
「那時,葉曉吟是我們學校心理系的系花,其實以她的氣質,當上校花也都是綽綽有餘。喔!對了,友梅你知道吧,她就是郎醫師的亡妻……」
被人特別點名,聽得並不特別認真的褚友梅只好乖乖地點頭。
美麗的人事物誰不愛看呢?其實褚友梅本身也很愛欣賞在校園當中這些風靡一時,系花、校花級的麗色女子的丰姿,與伴隨著她們的繽紛故事。
只是,故事雖然通常繽紛,但是結局卻未必總是綺麗。
「那時,已經是醫學系高年級的郎醫師在一場迎新舞會中遇見了她之後,簡直是驚為天人。大家也都知道,郎醫師條件太好,向來不是個定得下心的人,可是,自從認識了葉曉吟之後,他就完全不一樣了……」
流言中總是不乏這些英雄美人之類的人物,只是,為什麼褚友梅要被迫聽這些郎世雲過去的戀愛故事呢?不過大家顯然都覺得她有必須一聽的義務。
「為了追求葉曉吟,郎醫師寫了無數首動人的情詩,而其中幾首甚至在當年打敗了眾文學院的敵手,被選為年度文學獎的得獎詩作呢!唉……友梅,郎醫師有寫詩給你嗎?」
這些人在想些什麼?難道想要印證今昔的不同嗎?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郎世雲既沒有任何寫詩給她的理由,而她這輩子也絕對不會再被任何爛詩欺騙了!
再說基本上,只要他不把啤酒罐再往她頭上扔,她就謝天謝地了。看見褚友梅搖搖頭,大家又都是惋惜地歎了一大口氣。「噢,他的詩多感人啊!充滿了感性與年少的憂鬱,我們那時都期盼他們能夠永遠……這麼說,友梅你不會介意吧?」
感性與憂鬱?這是哪門子噁心兮兮的特質啊?
怔仲中,褚友梅驀然想起郎世雲的笑容。
???
同一時間的外科病房
「方太太,你的傷口復原得很好,再過一、兩天應該就可以準備出院了。」
「這一床為什麼還沒有換藥……」郎世雲飛快的沿床巡察、記錄。
可憐的他,最近已是忙到連中午稍事休息的時間也完全沒有了,而英挺的臉上可笑的賤狗瘀青雖然已經褪去,卻換上了永遠消褪不掉的熊貓眼袋。
郎世雲已經不記得上次自己這樣忙得團團轉是什麼時候了。
他驀然回想起辛苦的實習醫師時代,嗯,沒有錯,那種用肉體上完全的虛脫換來的精神上的充實,正是郎世雲現在的狀態。
還有一點與實習醫師時代一樣的就是,每個人都對他有所抱怨。
院長抱怨他必須減少特約手術的台數;主任抱怨他不能那麼常發表期刊研究;其他醫師則抱怨他要聯誼、討論時總是找不到人;而在他手底下的小醫師們,雖然不敢抱怨他,但眼底的怨氣卻都是快衝天了。
因為郎世雲幾乎是一有空就往兒童復健部跑。
只有病房裡負責打電話找郎世雲的書記小姐不抱怨他,因為她已經與兒童復健部的櫃檯小姐交上了朋友,成了無話不聊的手帕交。
「你是認真的嗎?」
隨著他巡床的正巧是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郎世雲對他這個突兀的問題簡直是莫名其妙。
「那個復健部的治療師啊!」
怎麼又是這件事!郎世雲哀歎了一聲。
「事實上是,我兒子喜歡她。」而且,那個壞小子要命的一點也不喜歡自己那個為他做牛做馬、晚上還得念睡前故事給他聽的老爹。
「你不會那麼快就忘了曉吟吧?」
曉吟?郎世雲聞言不禁揉了揉隱隱發疼的額角,對了,他都忘了眼前這位同學當年也是曉吟眾多的仰慕者之一。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曉吟的笑容。」仍是未婚的同學嘴角扯起如夢一般的笑。
曉吟的笑容?
郎世雲並不介意其他的男子將自己的亡妻視為生命中最美麗的回憶。只是,剎那間,郎世雲驚覺到自己竟然記不得任何曉吟笑著的樣子……而在自己腦海中所盈滿、浮現的,竟都是曉吟的怒、曉吟的悲、曉吟的恨,甚至是在那恐怖的一夜裡,曉吟那他再怎麼努力也看不清楚的表情。年少時代曾有的燦爛與癡戀,究竟都到哪裡去了呢?
郎世雲不知道竟有這樣的一天,自己會情願不要記得曉吟那他曾在無數詩句中所描繪過,最最動人的瑰麗笑容。
突然之間,郎世雲只想再去兒童復健部。
現在的他,寧願只想得起小薇和褚友梅相擁時,那笑容裡所湧現的真實。
???
清晨的兒童復健部
一些認真的父母已經是自動自發地利用復健器材為自己無法正常上學的小朋友先做點運動,而大多數的治療師與工作人員則都是姍姍來遲。「你把這裡當幼稚園還是托兒所啊!」
捏捏小薇日漸紅潤、圓胖起來的臉蛋,剛開完會的夏筱倩好笑地逗弄著每天一大早就來兒童復健部報到,然後就死賴著不肯走的小男孩。
小薇鼓起白嫩的臉頰,皺著小小的眉頭,扮出來的鬼臉居然與褚友梅如出一轍。夏筱倩驚異的高喊:「喝!友梅,這小傢伙越來越像你了!」
「別把我說得像是某種傳染病或會增殖的異形好嗎?」
小薇一見到褚友梅就躲到她的長裙裙擺裡,露出半邊小臉蛋,十分得意地瞇著賊亮亮的眼睛無聲地笑著。
「像我有什麼不好?」
褚友梅笑著抱起越來越重的小薇,沒料到背後卻傳來戲謔的聲音:
「是沒有什麼不好。」
郎世雲難得一身的清清爽爽,還未換上醫師服、穿著水藍色襯衫與黑色西褲的他,一隻手拎著早餐,另一隻手還提著小薇的背包與水壺。這一對父子到底把醫院當成什麼了?難道想來兒童復健部野餐嗎?
「郎醫師,你話要說清楚,你的兒子長得像我們友梅有什麼好?」
夏筱倩危險又曖昧地提醒,只是她顯然忘了在褚友梅的薰陶之下,相處日益友善的這兩人的神經線居然都有逐漸加粗的趨勢。只見褚友梅與郎世雲居然異口同聲、莫名其妙地反問道:
「有什麼不好?」
好、好、好極了!夏筱倩翻了翻白眼,決定放棄這兩個已經沒有藥救的遲鈍人類,去招呼自己的小朋友去了。
「有進步喔!」
褚友梅忍住好笑的看著郎世雲熟練地先用自己的長腿夾住了小薇踢打不停的小小腳丫,再騰出左手一舉擒服小薇反抗扭動的雙手,剩下來的右手,則餘裕自如的喂起小薇早餐來。
這些時日以來,隨著郎世雲終於表現出稍稍符合一個父親所應有的樣子,褚友梅對他的態度也就相對地友善了許多。畢竟,就像朱主任再三耳提面命地對她說的,像郎世雲這樣的單親父親,加上小薇令人煩惱的狀況,父子倆原本就萬事不容易的處境,旁人又怎好再苛責?不過,褚友梅還是不能明白,朱主任為什麼要老是對她莫測高深地說些什麼事情並不是她想像的那個樣子,傳言並不盡可信等等。
郎世雲究竟是好是壞、是真情或負心,又與她何干?
像是一隻深埋頭部於溫暖沙土內的鴕鳥,在自我重重的心理建設之下,褚友梅不斷地告訴自己——郎世雲僅僅是她一個病童的家長,她對他持平以待就是了。
可是,這一對父子卻總是無處不在勒索她的真心、詐騙她的感情,而最岌岌可危的,則莫過於是褚友梅原本就常容易氾濫的同情心。
就像現在,那對為了一片土司鼓勁中的父子,究竟是對著她傻笑些什麼呢?
「我有秘訣!」沒有察覺到她紊亂的心思,郎世雲得意的嘿嘿一笑。「現在我們父子都早上五點起床,時間很充足。而且,只要說是來見你,小壞蛋就會很乖。」
五點?!褚友梅不得不同情起眼前這個每天大概睡不到四個小時的男人。看著穿著與郎世雲上下衣服色系一致的小薇,喝!敢情這男人連搭配衣服也想到了簡便、免花腦筋的方法了。
她正想好好地稱讚郎世雲一番,就聽得他一聲慘叫:
「臭兒子,你咬我!」唉!
褚友梅忍不住噗哧一笑。而她笑開的眉眼在遇見了郎世雲深長的注視時,不禁慢慢地、尷尬地回復成原來的角度。危險危險!褚友梅左顧右盼地轉變話題。
「怎麼沒有看到保母?」
「她不幹了。」郎世雲還是若有所求的盯著褚友梅。
原來那個好脾氣的中年保母終於也受不了了啊。因為小薇並不好帶,再加上幾乎整天都得陪著小薇耗在醫院裡,而郎世雲的工作使得交班時間又亟難控制。
「嗯……友梅……」
褚友梅被郎世雲太過突然的呼喚弄出一身不自在的雞皮疙瘩,而脫口說出這句話的人卻顯得相當輕鬆。閃現著有些賴皮的笑容說:
「可以先暫時幫我帶一下小薇嗎?我保證馬上會找到新保母,好嗎?」
郎世雲怎麼敢拜託她這種事情?褚友梅一點都不記得自己與他有這種交情啊!
再說,要怎麼幫他帶小薇?她不是保母,褚友梅的單身套房也沒有辦法容納小薇,難不成要她在下班後帶著小薇苦候在醫院裡等郎世雲下班嗎?他難道都沒有考慮到這些實際執行上的問題嗎?
「那些問題我都考慮好了,」郎世雲顯得頗有誠意的說:「真的只是暫時,請你幫幫我和小薇好嗎?」
???
事實再度證明,人的同情心絕對不能氾濫,而姑息絕對是罪惡的溫床。
坐在郎世雲位於台北市區的高級公寓裡,面對著已是逐漸熟悉的種種擺設,褚友梅頭痛地想起,也許是每個人對於「一下」、「暫時」的定義都不盡相同,要不然,為什麼她現在會坐在這裡呢?
褚友梅遙望著郎家牆壁上高掛著的壁鐘,老天!已經晚上九點了。
或許那個叫郎世雲的男人根本沒有什麼時間觀念!
沒錯!褚友梅基本上也同意對於小薇而言,找個最最適當的保母是一件絕對馬虎不得、十分重要的事。但是為什麼是她必須來承擔這個臨時保母的角色,還要命的,一當就足足當了有半個月,而且完全沒有半點能脫身的跡象呢?
雖說郎世雲的確恪守諾言,除了每晚親送為了照顧小薇而在下班後直接到郎家的她回家之外,也盡量提早結束醫院的工作返家,但是,他真的有認真在找保母嗎?
難道,就光為了是她曾經作法自斃地建議,要小薇與郎世雲必須恢復父子同住這種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嗎?
不行!不幹了!絕對不幹了!褚友梅自認沒有那種當爛好人的資質。
「真是對不起,我今天一台手術耽誤了時間……家裡還好吧?」門口傳來郎世雲匆匆進門的聲音,而他疲憊之極的身影很快地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褚友梅不得不承認,也許,就是郎世雲這樣疲倦的身影,與簡直是與他本性大相逕庭的卑微語調,才要命地使她一而再又再而三的心軟吧。「家裡還好……」褚友梅發現自己竟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這是什麼對話!自己又在做什麼啊!褚友梅頭痛的想。端坐在這個男人的家裡、膝上側躺著這個男人的兒子、呼吸著滿室他的氣息,面對著他的凝視,褚友梅突然感到有些窒息。而郎世雲的靠近,驟然加重了她的窒息感,只見他疲倦的拉鬆了領帶,頹然地倒向褚友梅身邊僅存的沙發空位。
是誰曾經說過——一個負心男子你還可能有辦法堅強抵禦;但是,一個疲憊之極、望著你的眼神有如在沙漠中乍逢綠洲的悲傷男子,你怎麼有辦法抗拒?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讓她已經越來越離不開、越來越捨不得的小孩子?
褚友梅腦中的紅色警燈霎時大問,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還沒有找到新保母嗎?」
「友梅……」
郎世雲疲憊地靜靜注視環抱著已經沉沉睡去的小薇的她。不——會——吧!褚友梅危險地瞪著郎世雲,懷疑他究竟還想要提出什麼樣的要求。
「友梅。」他再度輕聲喚。
褚友梅第一次發覺,原來自己的名字竟然也能成為攻擊她的一項利器。
「不可能!」
這女人有什麼心電感應嗎?根本什麼都還沒有說的郎世雲,被她斷然的拒絕嚇了一大跳,但這些日子以來的和平相處,使他還是放大了膽子說:
「友梅,我打算試著送小薇去醫院附設的員工托兒所,因為小薇只跟你處的來……我只是想請你在我下班之前幫忙照顧小薇一陣子。」
什麼叫「只是」?
什麼叫「一陣子」?
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正在麻煩著別人什麼樣的事情啊!褚友梅瞪大了眼睛忿怒的想。
一瞬之間,她實在很想親自去找找郎世雲的身上是不是藏了什麼特別黑亮的烏鴉羽毛。
因為光就是以現在的情形而言,小薇就幾乎已經是整天賴在褚友梅的身邊了。幸好小薇在她身邊時一向很乖,而且,通常當褚友梅忙碌時,小薇就會自己躲在看得見她的治療室角落裡畫畫、玩玩具——可是,這已經是極端破例的行為了。
現在,郎世雲還敢要求她在下班之後繼續照顧小薇?
他把她當作什麼了?這個郎世雲一定是被女人寵壞了!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會視別人待他的好為理所當然、從來太過於得天獨厚的男子。
「不行。」她拒絕的理所當然。
「友梅!」眼前的男人眼底有著深深的渴求與疲倦。「拜託!我會付你鐘點費的。」郎世雲很快地加上一句會氣得褚友梅火冒三丈的話。
「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知道,所以這是我拜託你,我跟小薇一起拜託你的問題。」
郎世雲靜靜的看向褚友梅,選擇了最為卑鄙的說法。
「不要把事情扯上小薇。」
這男人怎能這樣卑鄙?可是,褚友梅顯然還沒有見識過一個由身體到靈魂深處都泛滿了疲倦的男人,竟然可以有多麼的卑劣。在她的驚詫不信之中,只見郎世雲飛快而粗魯地搖起沉睡中的小薇。「小薇,快起來,友梅阿姨說不能照顧你了!」
「郎世雲!」
而郎世雲還是繼續搖著睡眼惺忪的小薇。「快起來!爸爸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緊抱著仍是迷迷糊糊的小薇,儘管雙眼緊盯著褚友梅,疲累到早已失去理智的郎世雲,卻還是無理地使用著對小薇說話的口吻:
「爸爸應該怎麼說,請她同情我們嗎?請她同情我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困難處境嗎?請她瞭解我這個可悲的父親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放開我的兒子嗎?」
褚友梅驚駭地呆望向郎世雲。
他怎麼能這麼說?他知道自己這麼說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嗎?雖然她曾見過為數不少飽受煎熬的病患家屬情緒崩潰的當口,但是褚友梅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大受威脅、這樣地椎心刺痛。
已經來不及了嗎?她怔楞的想,在不知不覺之間,難道她竟已涉入太深了嗎?
「小薇,快醒醒!友梅阿姨要聽聽你怎麼說。」
「郎世雲!你不要拿小薇當擋箭牌,你這是胡攪蠻纏……」
「小薇,醒醒……」郎世雲還在搖晃著莫名遭人吵醒的小薇。褚友梅撲身過去,想搶過神情慌亂的小男孩。
郎世雲瘋了嗎?小薇好不容易才恢復到今天的地步啊!兩個大人爭執之間,被吵醒的小薇細細地哭了起來,他掙扎著想撲向褚友梅。
「郎世雲!你放手!」
褚友梅氣極地乾脆就著郎世雲的手環抱住驚慌失措的小薇。三個人霎時呈現出一種極怪異的姿勢只見小薇伸長手強摟住褚友梅的頸項,郎世雲卻緊抱住小薇不肯鬆手,而褚友梅則只有好笑地環抱住郎世雲抱著小薇的手臂。
他們在幹什麼?
郎世雲突然驚覺到自己有些太過分,他怎麼可以如此沒有風度的逼迫一個已經是幫忙太多的小女人?而就算是褚友梅看來再堅強,她也沒有義務去承擔他早已是斑駁的人生啊!而他又是憑什麼認定她必須幫助他,只有她才能幫助自己與小薇呢?
恍惚間,郎世雲稍稍鬆開鉗制住小薇的手勁,驟獲自由的小薇就猛然將全身的重量傾向褚友梅,毫無防備的褚友梅一時無法負擔小薇的衝力就要往後倒,眼明手快的郎世雲只有很快地再將一大一小兩人統統緊抱住。
「你放手!」褚友梅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臉紅,但就是無法制止臉上的紅潮。
「我……」
可是郎世雲真的不能確定要是他放手了,褚友梅與小薇兩人會不會跌倒?
「放……手……」一聲沙啞而稚弱的聲音宛如天籟般突然由兩人中間傳出。
小薇!這是小薇在說話嗎!郎世雲倏地鬆開了手,而褚友梅也因為太過驚訝,一時沒抱住小薇,就與小薇雙雙跌坐到地板上。
跌落到地面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已是止住了哭聲,他十分認真地皺起小小的眉頭對著呆若木雞的父親抗議。而後,他轉向被自己壓坐在身下的褚友梅。
「友……梅……爸……爸……壤……不……要……哭……」
當小小的雙手撫摸向自己的臉頰時,褚友梅才發現自己竟然已是潸然落淚。緊抱住小薇,她茫然的看向同樣也是跌坐到地上的郎世雲。
長到這麼大,褚友梅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原本是那樣剛強、高傲的大男人竟然可以這樣趴伏在地面上,無可抑制地由喉嚨深處拚命地嚎哭。
就在郎家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褚友梅與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竟是就這樣抱頭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