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點頭微笑,從祿存院長身後站了出來。一襲白袍的青年,修長俊美,腕上扣著紅色的護甲,腰間的一柄長劍也是如血色般鮮艷奪目。
廳內一桌人首先大吃一驚。連冰牙一下站了起來,瞪大雙眼,「任……任河山?」
坐在一旁的吳蠻也一口被噎住,狠狠地咳了半天,臉色變了又變。
那人走過來,微笑著對連冰牙抱了抱拳,「冰牙隊長,久違了!」
連冰牙一時怔住,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沒事吧?」
「我很好。」
「那就好。」連冰牙鬆了口氣,又覺得詫異,「你這是……」
吳蠻瞅著他們,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於是立刻端上滿面笑容,插口進來:「任兄弟,當時你沒回來,可急死我和隊長了。還好你沒事,這下我們可放心了!」
對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笑,「我並不姓任。冰牙隊長,對不住了,我其實也並不算你的隊友。任河山,任乃『人』,河乃『禾』,山便是『三』,這名字就是一個『秦』字。我其實姓秦。」
連冰牙更加詫異,猜不透他的身份——「那,你是……」
「我叫秦嶸,也算是本次考試的一名考官。」
秦嶸,七殺星秦嶸!
雖然在場見過他的人沒幾個,可對這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星部中盛名的血煙劍秦嶸,沒想到他也是這次考試的考官之一?不只是連冰牙,幾乎所有的考生都驚呆了。
桃夭格格地笑起來,「各位,忘了告訴大家,本次星者考試考的官明裡是三人,其實一共有四人。第四名考官一開始就是安插在考生中的,監察你們的壞行為,再把你們淘汰掉——擔任這陰險職責的人物就是這位七殺星秦嶸大人了。」
原來竟還有這樣一名考官!
考生們既震驚又啞然,紛紛回憶各自在考試期間有沒有出閣的行為,惴惴地擔憂起來。其中一桌四人臉色更是古怪。「這話……怎麼這麼耳熟?」玄夜月左右晃著腦袋,「咱們在哪裡聽過嗎?」
「是那個小鬼說的。」沈聽風黑著臉道,「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名考官。不過……那小鬼哪裡去了?」
「不知道。回來後就沒看到他了。」硯華有些擔心,不過,她更加擔心身邊的人,「小狼,你還好嗎?」她輕輕地問,又輕輕地碰了他一下。
嚇,好燙!
指尖觸到他手臂的一剎那,彷彿被火苗舔了一下似的,燙得她立刻縮了回去,路煙狼原本埋頭趴在桌上,這時抬起頭,倦倦地望了她一眼,「幹嗎?」
「你——生病了?燒得好厲害!」
「胡說。」他說著就伸過手,一把握住了她剛剛的那隻手,「燙嗎?是你弄錯了吧?」他瞧著她嘿嘿地笑,「或者是你碰到我自己就發燒了?」
很大的手掌,完全包住了她的手。溫溫的熱,並沒有燙得逼人。其實很舒服。硯華卻覺得自己真的有點發燒了。
她掙了一掙,路煙狼便鬆開了手指。她把自己的手掙出來,再瞧他,又趴回來了桌上,一顆頭懶懶地枕著胳膊,「我沒事。」他說,不僅說給硯華聽,也是說給同桌另兩名側目過來的隊友聽。
「真的沒事?怎麼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沈聽風挑高眉,雖然語氣嘲諷——自從輸給他之後,她的語氣便從疏離變成了再沒好氣——不過此時她的臉上還是透著幾分明顯的擔憂,「喂,狼狗,你從回來後就不大對勁。」
「去你的!」路煙狼吼她一聲,又像沒力氣似的蜷回去。他確實從回來之後就不大對勁。當時他們都受了傷,但也都接受了治療。那個巨門星秦崢雖然看人的視線一直又冷又歪,不過替他們一個一個治傷的時候卻是毫不馬虎。幾個人現在能生龍活虎地坐在這裡大吃大喝,不得不感謝他。
只是,路煙狼始終是倦倦的。玄夜月蹙了蹙眉頭,「小狼哥,你很累嗎?不如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他說,「我還有好戲沒看呢。」
所謂好戲,正在開場。
七殺星秦嶸慢悠悠地報出了一長串名字,總共有八十八人。報完後他吐了一口氣,微笑著道:「好不容易湊到這個數,八十八,大吉大利吧?」
這八十八人臉色都慘白慘白。
吳蠻也是這八十八人中的一個。他晃著胖碩的身體站起來,臉上擠出討好勉強的笑,「不會吧,大人,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們不是隊友嗎,您還叫我『吳賢弟』呢,任大哥……」
「我倒忘了。」秦嶸轉頭望向他,笑得和氣極了,「吳賢弟——」
吳蠻趕緊應聲:「哎……」
「你的資料已被存留在星部。你今年回去之後,來年也不用來了。再過八年、十年、直到你斷氣,都不用再來了。星部不需要卑鄙小人。實話告訴你,就算和你站在同一個地方,我都會覺得不舒服,所以,你也不用吃什麼飯,現在就走吧。」
吳蠻滿臉死灰,縱然素日裡巧舌如簧此刻也是張口結舌。他終是灰溜溜地離開了大廳。
「哈哈哈!」路煙狼捶著桌子笑。其餘幾人都有點弄不清他為何如此樂,他又支著下巴悶笑著說,「抱歉,我有點控制不住。不過那隻豬——真是活該!」
正笑著,突然聽見前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路煙狼,君硯華、沈聽風、玄夜月,你們四人一會兒過來偏廳。」
四人臉色一僵。怎麼回事?剛剛淘汰了八十八人,這時所有剩下的考生都用懷疑的目光望向他們。
難道又是一隊被淘汰了?
偏廳裡,硯華坐在桌邊,路煙狼趴在桌上,沈聽風靠牆站著,玄夜月從屋裡到門外來回走著。
就在他第二十次走回了屋裡,門口突然探進了一張臉。小小的、粉嫩嫩的臉蛋。接著小小的身子也探了出來,一雙套著金絲靴的小腳跨過門檻,跳進屋裡。
「小不點!」
幾個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硯華騰地站了起來,玄夜月瞪大眼,沈聽風轉過身,路煙狼也抬起了半邊腦袋。
小不點站定在他們面前,昂起頭,用鼻子「哼」了一聲。
接著他的小腦袋就被一隻手輕輕敲了一下。有人跟著走進門來,紅衣絢爛,巧笑倩兮,一把攬過小不點,揉在懷裡,「小笨蛋,又哼什麼?」
這人竟是美艷無雙的貪狼星桃夭!
沒錯,確實是桃夭叫他們在這裡等候的。不過此時看到那個古怪又傲慢的小不點任她揉來揉去的乖樣,沒有誰不被驚歪了嘴巴。更震驚的是——桃夭接著說:「嚇著你們了吧?這孩子是我家的小寶貝,先前麻煩你們照顧他了!」
天啦天啦!
她居然說是她的兒子!
「這個小呆瓜一天到晚粘著我跑。這次考試的時候居然沒關住他,讓他跑來了疇華島,險些釀成了大禍。」桃夭歎一口氣,「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有召喚之力,我這個當媽的也很苦惱呢。」
「那龍首妖果然是他招來的嗎?」
「不是我啦!」小不點叫了一聲,轉眼又被貪狼星揉上腦袋,憋著小臉噤了聲。
「其實也不都是你們的錯。」桃夭說。她用了「你們」這個字眼。四人都注意到了,悶悶地對望。他們只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不明白哪裡還有錯。不都是她家兒子惹的禍嗎?
又聽她繼續道:「龍首妖原是靈獸熾龍的本體,葬在南方炎池。多年前經鬼組以妖術復活,變為妖鬼,霍亂南域。」她看了硯華一眼,「此次天府大人帶兵平定南亂,便遇上了此怪。公孫副將一路擒殺它,不想卻被它遁來了疇華島。這也是機緣巧合了……」她歎著氣摸了摸懷裡小男孩的頭髮,「我家這小笨蛋估計又在胡亂使他的召喚戲法,靈氣一亂就把那只妖怪也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