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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鎖 第一章 作者:初澐
    紫園裡頭,上官雨正在房中忙著收拾衣物,父親早上剛出遠門辦事,母親馬上跑來叫他收拾行李,他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乖乖照辦。

    不料,正當他要出房門之際,門外卻闖進了一條黑影,來者相當肆無忌憚,一出手就摟住上官雨的腰,那輕薄的動作像極了登徒子。

    然而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上官雨面對這樣的輕薄舉動竟也不抵抗。上官雨輕歎了一口氣,心裡頗無奈交了這樣一個朋友。「傲,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像小孩子嗎?」此言一出,東方傲馬上笑嘻嘻地鬆開雙手。

    「唉,這樣都嚇不倒你,真不好玩!」東方傲來到人家的房間就像是待在自家一樣,絲毫不知客氣二字怎麼寫,也不等主人招呼就自己坐了下來,還順手倒了杯茶。

    等到他潤過喉以後,這才發現上官雨手中提著行李,看來像是要出遠門一樣,他微挑眉。

    「你要出遠門?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那他這一趟不就白來了嗎?

    「是呀,方才娘讓人來通知我,說是要帶我出一趟遠門,叫我準備一下,你來的可真不巧。」

    眼見東方傲並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上官雨也不好意思怠慢客人,只好把行李放在桌上,陪著東方傲聊起天來了。

    「是要去那裡啊?」面對好友的問題,上官雨卻回答不出。「不知道,我問過娘了,她說路上再告訴我,我也就沒再追問了。」

    這麼神秘?古怪,一定有古怪!

    「奇怪,上官伯父不是有事出遠門了嗎?如果你們是要出遊的話怎麼不等伯父回來再一起行動……莫非,你是去做壞事?」東方傲眨眨眼,那暗示的表情十足滑稽可笑。

    而上官雨也真的被逗笑了。

    「別逗了,怎麼可能?對了,你最近怎麼走得這麼勤,你們東方家的家教當真如此鬆散,可以讓你這個少主在外頭隨便亂跑?說到做壞事,我覺得你還比較有可能呢。」

    被反將了一軍的東方傲先是楞了一會,然後不顧形象大笑出聲。

    「哈哈哈……你真逗啊雨,沒想到跟我混了幾年你的嘴也變得跟我一樣刁鑽了,要是再過幾年,我可能就說不過你了……不過我說,你這次要出門多久啊?」看來這一次是撲空了,不過沒關係,他遲早要回家的,下次再來也沒差。

    「不知道,可能幾天吧,娘沒讓我準備太多衣物。」

    「幾天啊……那這幾天我不就無聊透頂了?不行!你要早一點給我回來,就算風景再美也一樣,我的劍法又有了新招式,等不及要跟你切磋了!」東方傲一副磨拳擦掌的模樣,彷彿真是一個武癡,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道這人簡直愛玩成性,要不是天資聰穎,哪裡能練得一身好功夫?

    「喔?我看是你不知道又打哪兒找了好玩的東西,等不及要獻寶吧?」相處多年,他又怎會不瞭解好友的心思。

    這東方傲天生個性就不正經,不管是想法或是行為都像個痞子,要不是家世顯赫,再加上老天爺的眷寵讓他習了一身好功夫,他這幾年因玩鬧而捅出的簍子足以送他上西天十次了。

    「唉,所有兄弟朋友中就屬你最瞭解我,別說我不夠朋友啊,我第一個就想到要來找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喔。」東方傲俊眉一挑,朝上官雨拋了個媚眼,順便送出一個飛吻,就翻身從窗戶走了。

    上官雨忍不住苦笑,唉,這人連再見也不說一聲,進來也不喜歡走大門,他是把自己當成樑上君子了嗎?

    上官雨跟上官夫人的馬車剛駛離大門,旁邊的小門就走出一條人影。這條人影其實是個少年,他瞇起眼看著漸漸遠走的馬車,心裡正在盤算某些事情。

    「……要去見那個男人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一個好機會呢。」思索一番後,少年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種詭異的氛圍。

    等到馬車消失在少年的眼界時,他馬上回頭躍上自己的坐騎,朝先前上官凌風離去的方向奔去。

    這名少年名喚水求譽,是上官凌風在三年前收的徒弟,排行老七。

    寒消雪融,正是春暖花開時節。

    綠園的後花園裡,漂亮的小小人兒正在生氣。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我當新娘子?不公平!」六歲的向綠意嘟著紅粉朱唇,一雙美目瞪著眼前的玩伴。

    玩伴王小虎搔了搔腦袋,一臉的困惑,「可是向來都是你當新娘子呀,而且我娘也誇你扮的新娘子很美麗,你為什麼不想扮新娘子呢?」

    「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不想當新娘子!不然……我們來玩摔角遊戲如何?」

    「摔角遊戲?」王小虎一楞,想起前不久他們玩摔角遊戲時向綠意病發的情況,以及向老爺子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他連忙搖頭。

    「不好不好!你忘了上一次我們玩摔角遊戲時所發生的事了嗎?」那一次他被大人們嚴重警告再也不許和向家小少爺玩那種危險的遊戲,要是被發現鐵定打得他呼爹喊娘的。

    「那一次是意外,現在我身體已經養好了,不怕了!」向綠意把身上的華麗披風卸下,一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王小虎倒是嚇出一身冷汗來,他年紀雖小,卻是可以想像亂來的後果會有多淒慘。

    「不要啦!這樣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那不然你扮新娘陪我玩!」向綠意氣得跺腳,他惱著這些玩伴們一個比一個還窩囊。

    「這……」王小虎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身材,再摸了摸據說長得很福氣但常被恥笑像豬的臉,一張圓臉垮了下來。

    「不太好吧?」就連他都知道自己的尊容實在不適合扮什麼新娘子,他就不懂向綠意到底是在堅持什麼。

    「沒什麼好不好的!要嘛你扮新娘,要嘛陪我玩摔角!」向綠意其實也不是不明白玩伴的顧慮,只是他火氣一上來,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可是王小虎又極度不情願扮那什麼可笑的新娘,最後,他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不然……我找翠兒來扮新娘子好了,你來扮新郎……」翠兒是他帶過來的丫頭,人是長得清清秀秀的,手腳又伶俐,不過就是長得沒向綠意美。

    「翠兒?我不要!」向綠意也不是挑,只是覺得和女孩兒玩耍很無趣。

    「那你要我怎麼辦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娘都沒你囉嗦!」王小虎也氣了,火上心頭,也不管他和向綠意半年的交情,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走。

    「你上哪兒去?」

    「回家吃我娘做的點心!」

    「不跟我玩了嗎?」

    王小虎回頭瞪了一眼,「你願意扮新娘了?」

    向綠意委屈地搖頭。

    「那我以後不來了!」

    向綠意看著玩伴頭也不回的走了,還揚言說再也不來了,眼眶裡一直壓抑著的淚水終於如斷線珍珠般落下來,訴說著無盡的委屈。

    都是這樣子的,每個人都把他當女孩子看待,玩耍時要他當新娘,想玩些男孩兒的遊戲卻又怕他像陶瓷娃娃一樣碎掉了。

    到最後,這些人都離他而去了。

    就在向綠意哭的傷心時,原本被他拋在一旁的披風突然又掛回他的肩膀。

    「誰?」向綠意被嚇了一跳,他急急忙忙的抹去淚水,深怕讓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

    「我叫上官雨,是陪我娘來這兒探親的,按輩份算,應該算是你的表兄。」不過十來歲的上官雨溫柔的笑著,假裝沒看到向綠意尚未擦乾的眼淚。

    方才在來的路上母親才向他說明了原委,說這一趟是要帶他出來探親,可是方纔他都還沒見著主人呢,就被趕來後花園找未曾謀面的表弟,而他也不小心看到了方纔那一幕。

    「表兄?」向綠意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這個高他一個頭的少年。

    上官雨長得斯文俊秀,一張好看的臉上掛著笑容,瀟灑的神情彷彿天塌下來他都有辦法橕住一般。

    這樣的少年,是他的表兄?

    「是的,我娘是向夫人的表姐,所以,你應該就是我的小表弟了。」上官雨細心的幫向綠意繫好披風的繫帶,初春的風雖然已經不再刺骨,但還是能讓瘦瘦小小的孩兒輕易染上風寒。

    「……」向綠意乖乖的讓上官雨幫他繫上披風,說來也奇怪,平時他是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一個人的,可是一看到上官雨那清清亮亮的笑容,他就什麼都忘記了。

    這個人,好像他來不及培養感情就去世的哥哥呀,只是他比哥哥更高大、更溫柔。

    「要不要一起下棋?」上官雨望了望方才王小虎離去的方向,眼神更加溫柔。

    「下棋?可是我不會呀。」平時他和那些玩伴們只玩一些從丫環那兒或是家丁那兒學來的遊戲,他爹爹又忙,根本沒時間教他下棋。

    「沒關係,我教你。」上官雨輕輕地牽起了向綠意的小手,往書房走去,一路上他說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引得向綠意笑聲連連。

    樹上梅花正盛,園裡花兒正嬌。

    這一年,向綠意七歲,上官雨十三歲。

    天氣轉涼了,向綠意的精神也因為天氣轉變而差了些,所以上官雨就搬來了貴妃椅,讓向綠意躺在上頭欣賞外頭冬末春初的換季美景。

    「雨,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嗯?問吧。」上官雨坐在向綠意的身旁,啜飲著嫣兒送上來的參茶。

    「你會不會像小虎那麼離我而去?」

    上官雨想了一下,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一個名字。

    「你是說,之前的那個王小虎?」

    「嗯。」向綠意點頭如搗蒜,瘦瘦小小的身體爬到上官雨的身邊,「我的那些玩伴們都跟我玩不久,我知道是因為我的身體和我太任性的關係,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雨,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不要走?」

    留下來嗎?這可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呀。

    「君子不輕易許諾,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不過,我倒是可以答應你,假如你有困難,我一定會幫你。」

    「真的?」

    「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上官雨揉了揉向綠意烏亮的頭髮,寵溺地承諾著。

    「四馬?為什麼是四匹馬呀?難道五匹馬就追得到了嗎?」

    若不是上官雨從小受著良好的教養,此刻恐怕早就笑翻過去了。

    「嗯,這是有典故的,等你長大以後我再告訴你。」他知道姨父因為擔心向綠意的身體,所以遲遲未請夫子來教授課題,以致於向綠意已長到七歲,大字還是不識幾個。

    「綠兒,姨父是不是想要晚點再給你請夫子啊?」

    「嗯,爹說等我過了八歲大關再請夫子來教書。」

    「八歲大關?」

    「是呀,我兩個哥哥都活不過八歲,大夫也說過我這種娘胎裡帶來的病很難活過八歲的,就算能橕得過,也不一定能活過二十歲。」

    「那大夫一定是胡說的,你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可是他的話全印證在我兩個哥哥身上了呀!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可能沒有辦法活很久,所以我才希望能夠交更多朋友,能夠有更多人陪在我身邊。可是大家都拿我當瓷娃娃看,千般小心萬般注意,都沒有人陪我玩……」

    想起過往老爹為了讓那些小孩兒陪他玩,費盡了多少心思,而那些玩伴又多麼輕易就棄他而去,向綠意就一陣心酸。

    「我會陪你的。」上官雨沒有給予任何安慰,只用淡淡的一句話做為承諾。

    「可是你也無法保證能夠永遠留在我身邊……」說來說去,向綠意要的還是上官雨保證能陪在他身邊。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綠兒,有些保證若是輕易出口,將來恐怕不易做到。」向綠意嘟起了小嘴,耍起了小孩脾氣,一臉的不滿。

    「那你又對我這麼好?如果你不喜歡我,那就直說嘛,不用這麼勉強!」漂亮的大眼睛裡含著兩泡眼淚,向綠意硬是不讓它掉落。

    「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面對表弟的任性,上官雨依然是笑容滿面。

    「那不然你就答應留下來陪我嘛!」

    「這不是我自己就能決定的……」

    就在兩人爭辯的當口,嫣兒急急忙忙推門進來通報。

    「少爺,夫人走了。」

    上官雨一愣,娘走了?

    「為什麼?」他們才來了兩日,他才剛開始喜歡上這個倔強又任性的表弟,怎麼……

    「夫人有留下口訊,說是下個月會再來接少爺一起回去,這段時間就讓少爺留在綠園裡陪伴表少爺。」

    事情有點反常,平時母親帶他出門,就算臨時有事要離開,也會吩咐他一聲,不是說他還不夠成熟懂事,只是凡事先告知原因是母親的習慣。

    「那,娘有沒有說她為什麼先離開?」

    「沒有。」被問話的嫣兒搖頭。

    這真的很奇怪……先是兩天前毫無預兆的就說要帶他來見見從未謀面的表弟,然後到了人家家裡了,卻連主人都還沒照面,他就先被趕到花園裡找向綠意,現在又一聲不吭就離開了。

    上官雨怎麼想都想不通母親的怪異行為。「嫣兒,你把事情從頭說一次,是你送娘離開的嗎?」

    「不是,是向老爺把我叫到前廳去,向老爺對嫣兒說夫人已經走了,只留下個口訊給少爺,還要少爺別擔心,好好在綠園裡玩一個月,這段期間缺什麼就盡量跟老管家說。」

    「你又沒見到娘離開,又怎能確定她已經離開了?」

    「我有到擺轎子的庫房查看,夫人的轎子確實已經不在了。」

    「這樣啊……」上官雨輕輕皺眉,雖說他不知道母親葫蘆裡頭賣的是什麼藥,但是目前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畢竟上官府離這兒騎馬也要五六天的路程,若是他自己一人,還有可能回得去,可問題是他還帶著小丫頭呀,嫣兒是不可能走得了這麼長的路程的,而且嫣兒也不會騎馬。

    一旁的向綠意原本也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聽到那尚未謀面的姨娘留下來的口訊後,一張苦瓜臉頓時變得興高采烈。

    「太好了!太好了!雨,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了耶!」

    上官雨看著笑逐顏開的表弟,心裡頭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

    算了,大人們的世界永遠都那麼複雜,他還是陪陪小表弟好了。

    只不過,他可能要對不起那個還在等他回去獻寶的好友了。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中,上官雨教向綠意識字,告訴他什麼叫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道理。他們一起爬上樹看日出,一起下池塘捉蛐蛐兒,一起在書房裡頭下棋,一起吃、一起睡。

    可是,上官雨還是沒見著他的姨父——向老爺。

    而向綠意就像是有了玩伴就不要爹的孩子一樣,一連十幾天沒見著父親的面也不覺得怎麼樣。

    上官雨覺得有些奇怪。

    「綠兒,姨父很忙嗎?」不過,再怎麼忙也不可能都不來見兒子呀。

    「嗯,還好吧,他最近又沒有帶商隊出去。」

    「那為什麼他這麼多天都沒來看你?」

    「……」向綠意搔了搔頭,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耶,不過聽你這麼一說,老爹好像真的很久沒來抱抱我了耶。」

    「你一點都不覺奇怪?」上官雨曾經問過管家,管家推托其詞,根本就沒打算告訴他姨父的行蹤。雖說他沒有立場去過問別人家事,可是他都來了半個多月了,卻還是沒見著向老爺,這不是很奇怪嗎?

    於情於理,他都該跟這位長輩見個面行個禮的。

    「奇怪?唔……是有點,不過我想他一定是去忙別的事了,他一個人要管綠園所有的產業,很忙的。」

    「但是,打從我進綠園以來,從沒見過姨父一面啊。」

    「咦?」向綠意終於抽回正在抓蛐蛐兒的雙手,把注意力放在上官雨身上。

    雨沒見過老爹?怎麼可能?所有的客人進門時一定會先見過老爹再進後堂的啊,就算老爹不在,老管家也會通知老爹客人的來訪,通常老爹一進門就會先去見客人……

    而且,若他沒記錯的話,老爹現在是住在家裡的呀!

    「這的確是很怪沒錯……」難道老爹討厭表哥?

    「我找過老管家,表達我想求見姨父的意願,不過老管家總是以姨父太忙為由而推托了,綠兒,我們兩家,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啊?」上官雨想了很久,實在想不透大人們那麼奇怪的舉動所為何來。

    也許姨父是覺得他還小所以好蒙騙或是不願讓他知道些什麼,甚至是厭惡他到不想與他見面,可是他在綠園受到的良好待遇又是怎麼回事?

    「過節?不可能啊!老爹待人一向和善,絕對不可能與人產生過節,更何況咱們不是親戚嗎?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爹對自家人都是掏心掏肺的。」

    「那他不肯見我又是怎麼回事?」上官雨苦笑,他一向不是會胡思亂想的人,可是這次的事情實在太怪了。

    依上官雨縝密的心思,實在不能怪他多想。

    「嗯……那不然這樣,我去找老爹求他帶我們去遊船河,順便讓你見見我老爹如何?」

    「嗯,那就麻煩你了。」希望一切都只是他多慮了。

    結果他們在途中就被老管家給攔了下來,說是老爺患了風寒,不宜見客。

    雖然向綠意軟硬兼施懇求著老總管讓他們見向老爺一面,不過最後還是無疾而終。

    為了這件事,向綠意還生了好大一場悶氣,差點心疾復發,嚇得上官雨不敢再提這件事。

    上官雨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把向綠意給哄睡,他抬頭看了看外頭無星無月的暗夜,輕聲歎了口氣。怎麼好像他一來,綠園就變得不對勁了呢?

    替向綠意蓋好棉被後,上官雨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著,他向來都習慣看書看到三更才入睡,縱使到了別人家裡,這個習慣也不會改。

    案上燈火如豆,映得牆面彷彿鬼影幢幢。

    不多時,外頭吹起了一陣強風,將窗戶吹得嘎吱響,不一會兒,只糊著薄紙的窗欞就被風給吹開了,連帶的連案上唯一的油燈也給吹熄了。

    上官雨放下手中的書本,想要把窗欞上閂,卻看到窗外一抹黑影閃過。

    上官雨眼明手手快的躲到窗台旁邊,窗外的黑影一時看不到他,就以為屋內只有睡著的向綠意。

    黑影只朝屋內望一眼,低歎一聲,就匆匆離去。

    上官雨很好奇,這黑影看起來沒什麼惡意,可是他為什麼要在三更半夜來看人呢?心中有一股抹不去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縱使他明白夜半行探不該是君子所為,但只要一想到近來發生那麼多怪事,上官雨就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心念一動,上官雨就追了出去。

    夜風在耳旁呼嘯而過,上官雨瞇著雙眼,緊緊盯著前頭的黑影。

    上官雨越追越奇怪,這人分明對綠園十分熟悉,縱使他速度飛快,但哪兒該轉彎哪兒有小路他可是一清二楚,就連已來十數日的上官雨都沒辦法將路記得這麼熟。

    前頭的黑影走的飛快,上官雨雖然學過輕功,卻也倍感吃力。就在上官雨快追趕不上時,前頭的黑影卻停了下來,前方,正是綠園主人的書房。

    上官雨見到那男人推門而入,就在他遲疑著要不要也跟著進去的時候,裡頭的男人居然發話了。

    「跟了這麼久,也累了,進來吧。」

    上官雨一驚,這人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後頭?他雙腳如同木樁定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用怕,我不是宵小,你不是一直很想見見我嗎?進來吧。」看到上官雨依舊站在外頭吹冷風,男人再次開口,內容卻讓上官雨心頭一驚。

    「姨父?」是了,若這人是姨父,自然對自己家瞭若指掌。雖然不知道姨父為何故弄玄虛,可他既是親人,應該不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才對,上官雨這才放心走進書房。

    他前腳才走進書房,書房內的燈火立時大亮。

    上官雨看到了一個三十出頭高瘦的男人,長相普通,眉目之間卻透露著慈祥。

    「姨父?」上官雨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雨兒是吧,坐。」男人對他微笑,招呼著他入坐,看起來似乎沒打算向上官雨解釋他今晚的奇怪舉動。

    沒關係,他不說,上官雨一樣會問,因為他實在受不了這些大人們裝神秘的行徑了。

    「姨父,您為何夜探綠意的房間,而且,謊稱抱病不願見我們,您是討厭我嗎?」

    男人看著上官雨,一聲不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空氣中充斥著沉悶的氛圍,差點壓得上官雨喘不過氣來,他再沉穩,也只是一個十三歲半大不小的少年。

    好半晌,男人才出聲。

    「你猜對了一半,我對外宣稱抱病,是不想見你,不過不是因為討厭你,是因為其它原因。今日見你一面,果然更證實了我確實不該見你。」

    「姨父?」他們才第一次見面不是嗎?之前他根本連這位姨父的存在都不曉得呢,為什麼這位姨父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姨父不該見他?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你娘不該帶你來的,她這是在害你!若讓他知道了,不知道會把你怎麼樣……可你娘卻鐵了心腸,非把你留下不可,她……她還是跟當年一樣固執不知變通啊……」向家的主人口中喃喃地說了一堆上官雨聽不懂的話。

    他唯一聽懂的,就只有母親非把他留下來那一句。

    「姨父,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為什麼我娘非把我留下來不可,是有特別的原因嗎?為什麼這樣做是害了我?」

    「……你聽不懂最好,有些事,事實比謊言還要傷人。」

    事實?什麼事實?

    「姨父……」上官雨還想再問,卻被向老爺擋了回來。

    「晚了,你也該休息了,記住,你今晚所看到的別向旁人提起,也別告訴旁人說你有見過我,一切等你娘想通了,自然就會迎刃而解,你回去吧。」向老爺手一揮,上官雨就被他的內力推到屋外去,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書房的門在他被推出來以後就關上了,燈火也熄了,就算上官雨再有滿腹的疑問也知道姨父不想再談了,他只好循原路回自己房間。

    上官雨內心隱隱察覺,似乎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與他切身相關,可他卻是唯一不知情的人。

    生平第一次,上官雨體會了什麼叫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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