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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鎖 第四章 作者:初澐
    上官凌風派人來接走上官雨,卻不是要回紫園。

    上官雨捧著發暈的頭,看著父親排行第七的徒弟在眼前冷冰冰的報告著,他覺得頭好痛。

    「少主,門主希望你能夠即刻上山,接受訓練。」水求譽一字不漏的將話傳達給上官雨,一張尚稱俊秀的臉面無表情。

    這就是父親派人來接他走的原因,讓他回到狂人師尊身邊接受武藝的訓練,至於為什麼,這也是他正在苦思的原因。

    之前父親交待給他的任務,難道不用執行了嗎?

    這是不可能的……依他對父親的瞭解,唯一的可能性是支開他然後親自動手。

    或者是,父親希望他的能力變強了,再由他來動手?

    上官雨閉上眼,感到一股無奈,父親會這樣做,應是察覺他與東方傲之約,是為了逃避這項任務,也有可能,是不再信任他了……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讓上官雨痛心。

    「門主請少主即刻起程,少主?」

    水求譽還說了什麼他根本沒聽清楚,只看到東方傲皺著眉頭看著他。

    「上官哥哥,你的風寒還沒好,要不要等兩日再上路?」見到滿室的沉默,葉裘只好代替擔心的東方傲開口。

    「不用了,我已經感覺好多了,我想,我還是趕快上路的好,以免我父親擔心……」

    上官雨柔柔一笑,他知道葉裘和東方傲都擔心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東方傲看起來有點怪,但他還是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也不想父親對他更失望。

    「雨,讓我送你一程吧。」就在上官雨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時,一直保持沉默的東方傲突然牽著傲群出現在他面前。

    「傲?」上官雨楞了楞,隨即笑了開臉,「嗯,我們走吧。」

    東方傲直送到抒臨別苑外十里處才停下,他叫上官雨讓水求譽去取水,藉機與他獨處。

    「你交待我的事,我會辦好。」東方傲認真無比的看著上官雨,像是想把對方的容貌印在心頭一般。

    「那就麻煩你了……」上官雨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一再客套的道謝。

    「不麻煩,我可是要討利錢的!」

    上官雨還不明白東方傲話中的意思,東方傲就欺上前來摟住他的腰,輕輕送上一吻,唇與唇的接觸溫暖而柔軟,其中還帶著些不知名的酥麻感,只輕輕一碰觸,東方傲馬上就退開。

    雖然早在找東方傲幫忙的當時,東方傲就已討過報酬,可上官雨明顯的感覺到,這兩次的親吻感覺完全不一樣,上一次完全是笑鬧性的,唇與唇之間的碰觸太過刻意且有力,而這一次……

    像是包含了許多他不瞭解的感情。

    上官雨震驚了許久許久,直到水求譽取水回來喚醒他,他才發現東方傲早已離開。

    回到山中的日子雖然過的比較清苦,相較之下,簡單的生活也能帶來許多快樂。

    上官雨的師傅沒有名字,只有別人給他的稱號——狂人,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當他的名字就是狂人,反正他人長得狂,性格也名副其實的張狂。

    狂人只收過五個徒弟,上官雨排行老二,他收徒的條件是對方必須做到他所提出的唯一條件,而當初他對上官凌風提出的條件,是在兩日夜之內,到千里之外的梅花鎮取來剛釀好的千年名釀梅花酒兩壇。酒必須是剛出酒窖的,因為梅花酒如果離開酒窖超過兩個時辰,曝露在空氣中,所有梅花釀的獨特香氣都會不見,而名釀也會變成一灘臭水酒,所以懂得品酒的人都是親自上梅花鎮飲酒的。那次上官凌風跑死了三匹名駒,等到第四匹好馬也快累死時,他才將香味四溢的梅花酒帶回,讓狂人答應收上官雨為徒。

    上官雨記得父親說過,要他拜在狂人名下,除了狂人的名頭響亮,鮮少人敢動他身邊的人,另個原因,就是盼他能學盡天下間所有成名的武學。如今身上的一把九鈴劍不是上官凌風給的,甚至劍法都不是父親教的,他劍法師承狂人,九鈴劍則是學成之後,師尊送給他的禮物。

    「二師兄,你在發什麼呆啊?」等到手掌拍在上官雨的肩上時,他才發現有人接近。

    「是你啊,三師弟,好端端的為什麼嚇我?」上官雨的心差點從口中跳出來,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雖然年紀比他大,進師門卻比他晚,所以依輩份還是叫他一聲師兄。

    「誰嚇你了?」排行老三的于謙笑了笑,坐到上官雨身邊,「我是來拿東西給你的,你命真好,即使在山上苦修,還是有人惦記著你。」

    「喔?是誰給我送東西來了?」上官雨納悶,以往他在山上學藝時從沒有人給他寄東西上來啊。

    「不知道,用蠟油密封著,也沒署名是誰寄的,送信來的人指名是要給你的。」于謙從懷裡抽出一封被蠟封的信件,塞進上官雨的懷裡。

    「好啦!你慢慢看,師父吩咐我去監督四師弟的功課,先走一步了。」話剛說完,上官雨已看不見于謙的身影,他一直很明白,師兄弟當中,除了大師兄武功最高強外,就只有三師弟最厲害了,也許,這兩位師兄弟的修為,都早已超越師傅了。

    上官雨拆開信封,一見到字跡,就明白是誰寫的信了。信中依舊沒有署名,只有草草幾個字,上官雨眉頭糾結了起來,他將信塞入暗袋裡,一言不發的回到住所。

    後山在夜晚中通常是很寧靜的,平時只有他在練劍時才會想來這個安靜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幽會的場所。

    遠處傳來馬蹄聲,上官雨看著天空的星月,等待馬上之人到來。到底是怎樣重大的事,需要見面時才能明說呢?上官雨苦思不得其解,而答案,只有前來的那人才知道了。

    來人將韁繩緊緊勒住,動作利落地下了馬,從上官雨背後輕輕摟住他。

    「唉。」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會做出這種事,上官雨轉過身來,把那雙輕薄的手拉開。

    「一個月不見,你還是這麼輕佻。」

    「耶?見到老朋友表現一下自己滿心的澎湃熱情也不行?」東方傲古里古怪的扁著嘴,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別鬧了,你到底查到什麼?為什麼需要親自來說明?」

    「唉,才剛見面別說這麼煞風景的事行不行,我是專程來看你這個好朋友的。」東方傲如靈蛇般的雙手又纏了上去,簡直像個登徒子在戲弄小姑娘一樣。

    上官雨這次不再抵抗,任由東方傲抱著,滿心想佔便宜的人覺得不太對勁,連忙鬆了手。

    「好啦好啦,我不再鬧你,但你好歹也找個隱密一點的山洞吧,否則我待會要說的事要是傳出去,你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上官雨帶著東方傲到他之前發現的山洞,東方傲將馬繫在洞外,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內盤地而坐。

    也不等上官雨開口,東方傲就自顧自的說起來了。

    「上官世伯所說的那件事,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東方傲停了一會兒,感覺黑暗中的上官雨毫無反應,又繼續說下去。

    「你母親……在成親之前與綠園之主有過一段情,向昱麟當時已經成親了,也即將為人父,所以,他採取的手段是與你母親斷絕往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你母親又嫁給了上官世伯,八個月後產下了你……當時的產婆說是早產,不過,我想你應該猜得到事實的真相才對。」東方傲感覺到上官雨的輕微顫抖,不過他還是沒有開口,這就表示要他繼續說下去。

    「原本,這件事可以瞞一輩子的,不過,上官夫人似乎對綠園之主餘情未了,一直都想偷偷去見向昱麟,可是礙於上官世伯的關係,所以找不著機會,前兩個月,上官世伯外出辦事,夫人逮著了機會,就帶著你直奔綠圍……當然,這件事被上官世伯知道了,後來的事,你都明白了。」

    山洞太過黑暗,以至於東方傲看不到上官雨的表情,他知道此刻上官雨的內心一定不好受,所幸在這樣的山洞裡,彼此都看不清表情,可以免去一些尷尬。

    沉默彷彿一頭野獸,吞噬著兩人之間的空氣,東方傲一直等著,沉默的時間久到讓他以為上官雨早已離開了,上官雨才再次開口。

    「……就這樣?」

    「目前我查到的只有這樣,其它的事……我想你自己親自去理解會比較好。」

    山洞中傳來上官雨起身的聲音,東方傲也跟著起身,出了山洞後,天空那一輪明月照在上官雨的臉上,顯得有些落寞。

    儘管他的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雲淡風清。

    「謝謝。」上官雨親自幫東方傲牽來傲群,在將手中的韁繩交給東方傲時,淡淡道了謝。

    兩隻手碰觸在一起時,東方傲才感覺到他手心的冰涼,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不過,內心的震驚恐怕不是隨便幾句安慰話就可以撫平的。

    上官雨從不讓人安慰,他的肩膀夠強,擔得起一切,他的內心夠成熟,能夠看透一切;所以東方傲一點都不擔心他會想不開,他唯一擔心的是,以後再也看不到他真心而瀟灑的笑容了。

    原本月明星稀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響雷,不過轉眼之間,傾盆大雨像是從天空倒下來似的,淅瀝嘩啦落在兩人的身上。

    「趕快走吧,看這雨大的,要我給你帶路嗎?」上官雨伸出一手盛接著雨滴,像是想起了什麼。

    「不用了,我這傲群雖然還挺會迷路的,可我這個主人卻很會認路,我會自己找路回去的,倒是你,雨下得這麼大,你再不去躲雨,恐怕又會染了風寒,到時候可就沒有第二個溫柔多情的東方傲可以照顧你喔。」調笑似的語言間充滿了屬於東方傲的關懷,他頂著偌大的雨勢上了馬,深深看了上官雨一眼後,便掉頭走了。

    求證的方向有兩個,要不就去逼問那個姓向的,要不就回紫園向爹求證……而這兩種,上官雨選擇了後者,不管再怎麼說,他喊了快十四年的爹始終只有一人,他心底認定的父親也只有一人。

    向師傅告了假,上官雨站在紫園的大門口,卻突然覺得住了十三年的家園變得有些陌生,家不再是家,他所認定的人也許再也不認他了。

    清晨時分正在門門打掃的水求譽看見了他,訝異道:「少主!您不是上山了嗎?怎麼一大早站在門口啊!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露水重寒氣盛,很容易著涼的,您等等,我去稟報師父您回來的消息……」

    嘴巴上熱烈招呼著,心裡卻暗自懊惱為什麼他會這麼快回來……要是上官雨提早回來因而破壞了他的計劃,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上官雨連忙阻止了水求譽的動作,輕聲說道:「不用了七師兄,我只是想進去給爹請個安,待會兒就走,我自己進去吧,不勞煩您通報了。」

    水求譽感到疑惑,這人葫蘆裡裝的到底是什麼藥?他還以為上官雨已經察覺是他假傳命令讓他上山苦修去了……如今看來,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要真是這樣,那他就不用提早動手了,水求譽眼神一轉,連忙假意關心起上官雨來。

    「這……少主,師父最近性子陰晴不定,就連來習武的那些小學徒們也都怕他怕得要死,多半是因為夫人的病情,您待會見了他老人家,小心別刺激了師父,不然師父一發起脾氣來,對大家都不好……」

    「我會的,爹他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應該……在夫人的房裡吧,自從夫人病了後,師父每天一早一定要親自去餵夫人喝藥,唉,也不知造的什麼孽,怎麼好好的突然得了瘋病呢……少主少主!您別走那麼急啊,等等我啊……」水求譽看見上官雨進了大門,連忙跟了上去,心中暗自盤算待會兒該怎麼應付。

    到了母親的房門口,原本想要推門而入的上官雨看見窗戶沒關上,腦中的心思一動,便隱身到了樹叢中,從窗戶的開口向裡看去,他看到了久未見面的父親和母親。

    水求譽見到他詭異的行動,也停下了跟蹤的腳步躲到樹上去,論武功修為他是比不上上官雨,可要是比那些下三濫的技巧,上官雨一定遠不及他。

    窗內,傳來上官夫婦的談話聲……

    「萋雲,你這幾天都沒喝藥,這對你的病不好,來,快喝了吧,為夫的餵你……」上官凌風捧著一碗熱藥汁,哄著坐在床沿的孟萋雲喝藥,可是孟萋雲連理都沒理他,還用敵視的眼神瞪著他。

    「上官凌風!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藥碗裡頭的是什麼嗎?這是瘋藥!你用這種藥讓我喝,讓我離不開紫園,好讓你能夠控制雨兒去殺他父親是不是!」孟萋雲瞪的瞪著,突然破口大罵起來,完全沒有以往上官夫人的溫婉形象。

    「……」上官凌風面對妻子的破口大罵,重重的把藥碗摔在桌上,他瞇起眼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萋雲,你我結褵十四年,就算沒有情愛存在也有夫妻情份……你就為了那個男人如此背叛我,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有沒有替孩子想過?若是十四年前你根本不愛我,又何苦答應嫁給我,最後再來背叛我!」

    上官凌風一字一血淚,痛苦的看著眼前對他怒目相視的妻子,結褵十四載,他竟然發現他對她一點都不瞭解。他更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輕易答應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更在他相信他們早已是一對恩愛夫妻後,卻又狠狠的背叛他!

    當初要不是徒弟跑來通知他,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查察覺到妻子的異心。

    十四年啊……不是四年不是四月不是四日……人非草木,怎會無心?

    上官凌風痛苦難當,卻又哭不出來……在他呵護了十四年的女人面前,他無法顯示出軟弱的一面。

    「……」孟萋雲冷冷看了上官凌風一眼,眼前這個人,是她結褵十四載的丈夫,也是她這十四年來最想擺脫掉的男人,即使他對她的好她知道,即使她明白這男人早已愛她愛到刻骨銘心。

    這場婚姻,原就不是她自願的。

    「我未婚有孕,若不想被鄉民浸豬籠,只有嫁人一途。」當時,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她的父親強逼著她嫁,假傳她已同意,讓她不明不白拜了堂。

    被捉上花轎的她,雖然想要奮力抵抗,可是一想到如果這一走,肚子裡的孩子勢必得跟她一起死……那個人又不可能娶她……熱淚一落,她只得咬緊牙關嫁人。

    「我待雨兒如親生子,對你盡心盡力,你就這樣對我?」雖然早就知道萋雲會嫁給自己並非全出於自願,但當時的他依然傻呼呼的以為只要他好好待她們母子,他們依然會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子,過去十四年他都信了,為什麼接下來的日子不再騙他,就算只是假象,他也願意被騙一輩子啊,好過殘忍的事實在他面前被挖開、被刨出血肉!

    「……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給了自己十四年對他死心,說服自己接受你!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啊……就像你也放不開我那樣,我無法放開那一段往事!我更無法忍受不讓那個人知道雨兒是他兒子!」孟萋雲愈說愈激動,披頭散髮又怒目相向的她,看起來比之前抱著假娃娃的時候更像瘋婦。

    上官凌風眉頭鎖得死緊,他忿忿不平道:「雨兒是我的兒子,你憑什麼自作主張趁我離家時把他帶走!你沒那個資格當他母親!那個怕事的男人也不會是他的父親!一隻縮頭烏龜也能讓你愛上十幾年……」他淒慘一笑,對眼前之人絕望透頂,「枉費我十數年的真心,枉費我的心血……」

    上官凌風握爪成拳,慢慢逼近床沿上的孟萋雲,透著血絲的雙眼看起來就好像受傷的野獸,而現在,他要替自己療傷。

    「你要幹什麼……?」孟萋雲縮起身子,害怕地看著眼前似乎已經發狂的男人,他們夫妻做了十四年,可是她卻從沒瞭解過他的性子,也許,是她從不曾認真的去瞭解這個人。

    但是這個眼神她是認得的,這十幾年來她只看過這個眼神一次,那一次是她公公與人比武失敗因而過世,她就看見他睜著這樣恐怖的眼神去與對方決鬥,而且贏了,對方死得很慘……

    這是,上官凌風要殺人的眼神。

    「幹什麼?我們夫妻十四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雨兒改姓向,你們生是我上官家的人、死是我上官家的鬼!」吼完最後一句後,上官凌風帶著悲慟不已的心情向愛妻撲去,他知道,唯有她死,她才能真真正正成為他的妻。

    「不要啊……」孟萋雲充滿恐懼的尖叫聲傳來,可惜這個房間的牆板做得夠厚,隔音效果好,平時又沒什麼下人會過來這邊……這些,都是上官凌風的精心安排。

    不過,上官凌風還是沒有得逞,因為上官雨突然破窗而入擋在他與孟萋雲中間,上官雨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複雜,他的眼中充滿了遺憾與悲傷。

    但是,現在的他,只能堅強。

    水求譽傻了眼,他真不敢相信那個呆子居然就這樣跳出去送死,難道他不知道上官凌風的理智已經全失了嗎?

    「雨兒?」上官凌風一愣,出手的掌風急急收了回來,功力反噬的結果是讓他嘔了一口血。

    腦中轉念一想,方纔他與妻子之間的對話大概都進到兒子耳朵裡了。

    「爹……」上官雨輕聲喊出口,企圖喚回父親的人性,他知道之所以會演變成如今的場面全部是因為母親,他無辜的爹是個從頭到尾的受害者。

    可是……任何人站在他的立場,都不可能坐視自己叫了十幾年的爹親手殺害生養自己的母親……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他內心絕對無法忍受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存在。

    「讓開!雨兒,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爹的話,就給我讓開!」上官凌風心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明明知道他是別人的種,面對他時卻是比孟萋雲還不忍心。

    這個孩子,喊了自己十二年的爹,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尋常父子一樣好,兩人一起練功、一起洗澡、一起說悄悄話……

    他們曾經一起發過誓,要好好的守護家園。

    「爹,您是我的爹,背後是我的娘,您覺得我有可能讓開嗎?」上官雨抬起頭,眼中的悲哀與控訴讓上官凌風愣了一下。

    「這一切都是你娘造成的,你還護著她?」他知道兒子不忍心,難道他就忍心了?十四年啊!十四年的深情換來的背叛不是眼前的稚子能夠懂的!

    「……兒子不會躲開的。」上官雨沒有反駁任何一句話,他只是靜靜的說出自己的決定,「您說過,男兒習武,是用來保衛家園的。」

    『雨兒,你記著,男兒習武,是用來保衛家園的。』以往的對話縈繞在他腦海裡,久久不散,那是他們正是父慈子孝、正是情深義重。

    上官凌風再看向孟萋雲,那個他義無反顧愛上的女人,微一閉眼,就看見她對他的背叛,她大概不知道吧……她前腳一走,他因為太過掛念而回來,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的愛妻帶著兒子進了向家門……

    他恨吶!

    眼中再也看不到那個孝順懂事的兒子,再也看不到那個溫婉柔美的妻子,他運足了十成的功力,一掌劈下!!

    眼睛,卻是閉了起來。

    上官雨忍不住喉頭湧上來的一股腥甜,一口紅艷艷的血就這樣噴了出來,他雙腿虛軟的倒下,連帶著身後被他緊緊牽著的孟萋雲也坐倒下來。

    父親那一掌,威力十足的打在他的肩上,也許是因為閉上了眼所以失去了準頭,不然那一掌絕對會是中在他的心口,他也絕不可能再站在這裡。

    回頭望了一眼,看著那早已嚇傻的母親,上官雨的鼻頭一陣酸意,這是怎樣的一場孽緣啊?為什麼以前他所認定的幸福原來不過是一場夢?

    母親啊母親,你親手打碎了多少人的幸福?為什麼你狠得下心?

    喉頭又湧上一股腥甜,上官雨強忍著嚥下去,他不能倒下去,如果他倒了下去,死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他身邊的母親,可能還有,遠在天邊與他流著同樣血緣的兩個人……

    其實,上官雨很明白自己只是在護短,若是他放任父親殺了母親,親手終結那讓母親背叛他的男人,也許,他們還是父子,一對回不了從前的父子——就是因為回不了從前,所以他只能捨棄從前,保護他認為不可以死的生命。

    ……即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不對,他也只能往前定了。

    往前走……其實,連他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呢,回師傅那裡肯定會被找到,去綠園……不!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見到那個人!

    能去哪兒呢?

    上官雨眼見天地茫茫,卻無所歸處,下一刻,黑暗就佔據了他的神智。

    而距離上官雨一條街遠的暗處,站著一個身形微彎的少年,他雙手撫著胸口,俊顏滿是忍痛的神情,嘴角還有方才吐血的痕跡。

    上官雨能活下來,其實要感謝他。

    水求譽忍不住大笑,方纔他見了那一幕,也不知道發的什麼瘋,明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人,還是衝了進去替上官雨擋下了一半的掌力……要不是他擋下那一半掌力讓上官凌風偏了角度,恐怕現在那個孩子早就成了一具屍體了。

    為什麼要救他?水求譽自問。

    可是他始終得不到答案,他忍不住想著,也許是方才上官雨那一心求死的悲傷眼神觸動了他某根還有少數良知的神經,他才會不受控制地出手。

    總之,事情做都做了,現在也沒反悔的餘地了。

    真是的,生平第一次做好事就搬了大石頭砸自己的腳,上官雨不死,他以後要走的路就會坎坷許多。

    看著遠處那倒下來的婦孺,水求譽忍不住自嘲。

    「算了,就當是我對可敬敵人的最後恩惠,將來等你長大以後,咱們再來比試一場吧……」

    水求譽吹了一聲口哨,遠處就飛來一隻信鴿停在他的肩上,他再從懷中掏出方才中掌時從上官雨身上撕下來的衣料綁在信鴿腳上。

    這是他豢養的信鴿,這信鴿對於武林世家的方位一清二楚,而且還聽的懂人話,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準備無誤地飛往目的地。

    而這次他給信鴿的任務,是飛到東方世家。

    醒來的時候,他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張乾淨清爽的床鋪上,胸口的疼痛減輕不少,往左看去,是一條模糊的影子坐在桌旁。上官雨張開嘴巴,卻發現再怎麼用力也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音,而那沙啞的聲音驚醒了桌旁正在打困的人。

    「醒了,覺得還好嗎?」來人撲到他的身邊,就著微弱的火光,上官雨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東方傲。

    「你……」雖然他很感激他的兩肋插刀,可是這人為什麼總能夠在他最落魄潦倒的時候找到他呢?

    「想喝水是不是?我去給你拿來!」東方傲取來了一碗水,小心地餵著上官雨喝下去。

    直到清涼的水潤過喉後,上官雨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裡是哪裡?」這裡既不是東方府,也不是抒臨別苑,他不記得來過這裡。

    「這裡啊……這裡是你外公家,你放心,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外公?上官雨愣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外公啊!母親從來沒提起過她娘家的任何事,唯一的一次,就是帶他去找綠園的那個「姨父」。

    「外公……」上官雨慢慢坐起身來,東方傲幫忙扶起他,「是你把我送到這裡來的?」

    「是啊,怎麼了?」

    上官雨別有深意的看著東方傲,他知道自己最近實在太過多疑,所以導致疑心病過重,可是……他不得不懷疑為什麼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東方傲會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怎麼會知道我有外公?」

    東方傲再次從桌案上端來一碗黑不見底的藥汁,哄著他喝下。

    「你把這碗藥喝完,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知道!」

    「……」為什麼他覺得這橋段很像是小時候娘哄他喝藥時一樣?

    上官雨接過藥碗,毫不遲疑的喝光藥汁,直到瓷碗見底。

    「喝的這麼爽快,你難道就不怕我下毒嗎?」東方傲接過空碗,挑眉問道。

    ……呃,他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要想毒死我,當初放我自生自滅就可以了,又何必浪費毒藥呢?」

    東方傲先是一愣,再哈哈大笑,「真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這麼冷靜的分析啊……」笑得肚子都疼了,他趕緊正了正臉色。

    「其實啊,我會找到你也是一個巧合,那天下山後我愈想愈不對,放你一個人胡思亂想實在太危險了,所以過沒多久我又折回去找你了,可狂人師傅卻說你告假下山了,我一想不對,這個時候你會去哪兒呢,想來想去大概也只有紫園了,結果我去了紫園又碰了空,正想再到處找找時,就看到路邊倒了一個貌美的小姑娘,我一時色心大起,想拐回家娶來當老婆……沒想到一抱起來居然是你,我當場可是嚇得屁滾尿流啊!沒想到兄弟你的背影看起來居然是如此的秀色可餐,讓我把持不住……」

    眼見東方傲愈說愈誇張,上官雨擰起了漂亮的劍眉,打斷好友的自言自語,「東方傲,你說了這麼多,好像還沒說到重點嘛?」

    「呃……總之,就是,等到我發覺是你時,再回頭一看,赫然發現身旁還有一個看似癡呆的婦人,正是你娘,我問她是怎麼回事,她也不答,最後只吐出了一串地址,我只好把你們帶過來啦,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你母親的娘家呢!」

    上官雨垂下眼睫,他知道東方傲沒理由騙他,環視了一下房間的擺設,心中百味陳雜,近來發生太多事了,以往被刻意埋藏起來的秘密,似乎正一樁一樁的被拖到太陽底下。

    「那我娘呢?」

    「請了大夫來看了,現在喝了藥睡下了。」

    「大夫怎麼說?」之前母親的瘋病全是父親刻意弄出來的假象,如今……他想都不敢想。

    「大夫說上官夫人受了極大的驚嚇,久久回不了神,又因為之前喝了太多渙魂散的關係,一時半刻是無法回復成正常人模樣的,不過只要慢慢調養,以後一定會好的。」

    「渙魂散?」就是父親那時端的那碗藥嗎?

    「就是一種會讓人神智不清的藥物,喝久了就有可能會救不回來了。」

    原來父親,真的這麼恨她。

    「我想看看我娘……」上官雨要掀被下床,東方傲一見狀就過來攙扶著他尚虛弱的身體。

    「在看伯母之前,你應該先去見一見老人家吧。」東方傲提點著,他還有一位素未謀面的親人。

    「老人家?」是了……那個他從來都不知道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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