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大陸 >> 陰錯陽差,波折重重 >> 情鎖未央作者:桑陌 | 收藏本站
情鎖未央 page 44 作者:桑陌
    我一個人站在那裡,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去考慮自己的未來,雖然只有那麼一剎那,然而就在一剎那,我開始猶豫。

    高三那年,我報考中央音樂學院,父母親對與我的行為難以理解,因為我出國深造是一早就計劃好了的——維也納音樂學院,享譽世界的音樂之都。

    維也納金色大廳,亦曾是我的夢想。

    可是我需要時間來考慮,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人生。

    父母親百般勸說無果後,終於退讓。退讓的條件是——不是不去,只是推遲。

    我不置可否。

    就這樣,我安然地在音樂學院度過了最初的兩年,大三那年,我遇到了她——夏未央。

    北京的夏天,很熱,就如北京的冬天,很冷。那是兩個極端。

    那天是星期天,我沒有回家,一個人在練習室裡彈鋼琴,我練琴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除了我,練習室並沒有其他人。

    然而,她卻忽然闖了進來,我一直記得,她明淨清澈的眼睛,比外面的陽光還要耀眼,仿若一個迷途的天使,我不禁閃了下神。

    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使人渾身微微發熱。

    她說,你的手真好看。

    跟我從前遇到的女孩不同,她並不說我彈奏的鋼琴曲好聽,反而說我的手好看。

    我記住了她,這個說我的手好看的叫夏未央的女孩。

    第二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我們學校與外語學院的聯誼舞會,我一向是不參加這種活動的,可是那次不知怎麼,就神使鬼差地去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其實我一開始就看見了她,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婉拒了好幾個男生的邀舞,卻饒有興味地在舞池旁閒看歌舞昇平,只是游移的目光,卻沒有焦點。儷影雙雙,翩翩起舞,彷彿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彷彿都是旁人的事,她只管看。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注意一個女孩子,可是於她,我卻只是這舞會上芸芸中的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人。

    我不敢貿然地去邀請她跳舞,只是怕,下場會如剛才的那幾個男生。

    大廳的一邊放著一架鋼琴,我並沒有想要成為眾人的焦點,可是我想成為她的焦點。

    有時候我會想,若是那天,我沒有去,或者她沒有去,又或者我沒有坐到鋼琴前面去,很多事情,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可是那一刻,我選擇坐到了鋼琴前面去。

    如果時光倒轉,一切回到最初,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是不是會做當初一樣的選擇?

    我知道我會,因為在那一刻,我遇見了她。

    洛洛也是在那一年,進音樂學院的,主修小提琴,副修鋼琴。其實她的鋼琴彈得非常好的,可是不知為何卻選擇了小提琴,或許情有獨鍾的緣故。

    半年後,就在那年的冬天,她成為了我的同學,連跳兩級,對於她的能力,我一點也不懷疑她可以做到。

    我與洛洛一起長大,同駱毅一樣待她如妹妹,然而駱毅並不愛帶她玩,相比於他,我與洛洛反而更親近一些,甚至更像她的親哥哥。可她對我一直是直呼名字的,從沒有喚過我一聲哥哥,我亦不甚在意,覺得洛洛還是小孩兒心性,不喜歡別人把她當小孩子,所以第一次對未央介紹,我便說她是我的同學。

    對於我與洛洛的關係,我從來沒有刻意去隱瞞未央,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刻意地去解釋,因為那樣反而會讓人覺得欲蓋彌彰,可是我沒想到,那卻成了未央與我分手的借口,雖然我知道,那不過是欲加之罪。

    那年夏天,我畢業,同時亦明確了自己人生未來的方向。

    我發現自己亦不過是世間上許許多多世俗男子的其中之一,因為未央,世界之大,舞台之輝煌,彷彿都是旁人的事,而在愛情的世界裡,只要我愛她,她亦愛我,便足夠了。

    像許許多多的情侶一樣,我們也曾規劃未來,也曾承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只是沒想到,當愛情在現實面前,原來是這樣脆弱,一切皆變得面目全非。

    她最後咬我的那一口,真痛,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她所承受的壓力以及痛楚,遠遠地超過我之所想。

    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從來沒想過,洛洛對我,會有超出兄妹感情外的男女之情。

    洛洛是與我一同出國的,到了異國,彼此相處的機會驟然多了起來,常常一起吃飯,放假的時候一起駕車旅行,縱使只是這樣,無可避免地,還是到了談婚論嫁,因為母親特別喜歡洛洛。

    母親病了,是尿毒症,已經有些時日了,但她不願意住院,所以只有定期去醫院做血液透析維持著正常的生活。因為她特殊的血型,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後來還是發展到了晚期,隨著她做透析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腎功能直線下降,最終還是住進了醫院,在美國。她一直希望我與洛洛成婚,我以事業為由推卻,她便退而求其次,說先訂婚,我知道這樣對洛洛並不公平,可是我看著躺在病床上全身浮腫的母親,無言以對。

    回國前一天我與洛洛再一起去看母親,我去停車場停車,讓洛洛先上去。我停好車獨自上去,穿過長而靜的走廊,發現病房門虛掩著,我忽然好奇母親與洛洛平日是怎樣相處的,我便在門前站定,從窄窄的門縫望進去,陪護不在,洛洛在伺候母親便溺,動作純熟,彷彿習慣。

    我站在門前,看著眼前這一幕,只是無法移動半步,人前美麗高貴如公主的駱水洛,眼前這個在為母親便溺的女子,我無法將她們重疊。

    這麼多年了,在我最辛苦,最艱難的時候陪在我身邊支持我的是洛洛,然,我心中所想的卻並不是她,這一刻,忽然發現自己無比卑劣與自私。

    因為我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

    就如那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我當著母親的面向洛洛求婚,洛洛答應了,母親很高興,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直到她去世那一刻,她都沒有等到我與洛洛結婚。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的,我以為我可以做到,把夏未央,把這個名字,掩埋在遙遠的記憶裡,成為過去,成為曾經。

    我沒想過會再遇上未央,這彷彿是上天開的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沒有早一步,亦沒有晚一步,就在我與洛洛的訂婚宴會上。

    從前最後一次見她,已經多少年了?六年?還是五年?我已經記不清楚了,然而在這條時光的長河中,當燈光亮起的瞬間,恍惚只是我的一個轉身,而她還站在那裡,仰頭微笑。

    仿若那年學校那個小小的舞台上,當我轉身謝幕的時刻,在觀眾席下剎那亮起的燈光中,她遠遠地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裡,仰頭微笑,那一刻,我是眾人目光仰視的焦點,而我目光唯一的焦點,只是她明亮的笑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淡成了背景。

    這麼多年了,時光的鏡頭彷彿在她身上停格,她好像一點都沒變,站在駱毅身旁,還是那抹微笑,明淨清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要在從前所有的一切前面加「曾經」,在後面加「過去」,談何容易。

    永遠無法忘記,站在海拔1545米的泰山之上,站在如浪似雪的雲海之中,她說,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那是最幸福的瞬間,那是世上最美好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帶著陽光的熱度,滲透身體的每一處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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