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佯裝合作地被人高高縛於十字木架上,而小玲瓏已先被縛於另一座木架上。
褚琅側眼看她,她似乎還未清楚,他心疼地好想立刻將她救下來,但他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魯昆還未出現。
過了片刻,底下群眾的情緒隨著夜色暗沉而逐漸高昂亢奮起來,就在此時,魯昆一身祭師的打扮出現在場中。
他一出現,群眾莫不高誦:「拜火聖教,唯我聖女,全心全德,萬世隆昌!」
「今夜是我拜火教一年一度的大獻之日,能夠以我教神聖的聖女奉獻給至高無上的火神,是我等無上的光榮!」
魯昆一說完,眾人無不高聲歡呼,褚琅見這情形,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烏合之眾!
接著,魯昆點燃他身後架高的木堆,熊熊火焰在夜裡顯得格外明亮,紅紅的火苗隨風擺動,在場眾人跪成一片。
魯昆像是陷入沉思般皺眉低首,他倏地睜開眼,以感泣的聲音道:「我得到火神的旨意,我等拜火教接連兩代均傳出聖女不貞之醜事,奉火神之意,唯有火獻聖女及其姦夫,我教方能得到平安,否則來年天災將至,五彀不生,六畜不長。」
「啊!」底下驚恐的聲音霎時此起彼落。
褚琅冷笑地望著在台上玩弄群眾情緒的魯昆,忽然開始有些佩服起他來,他演戲還真有一套。
「來呀,將這兩個罪人火獻!」魯昆高聲喊道,揚起一把熊熊火炬。
「燒死聖女……」
「燒死聖女……」
群眾的情緒輕易地被魯昆所撩撥,眾人一致地高聲吶喊:「燒死聖女!燒死聖女!」
魯昆見狀,得意地揚起嘴角,他緩緩地高持火炬走向場中。
褚琅見時機成熟,手臂稍一用力,繩索便應聲而斷,他高高站在木架的頂端,以眸睨世人的姿態,瀟灑地立於木端之上。
「魯昆!」褚琅喝了一聲,雙眼炯炯發亮。
「你……不是受了傷嗎?」魯昆見他脫困,不免嚇了一跳,他那一指應傷及他一處大脈,他不可能再運功行氣了呀?
褚琅輕鬆愜意地穩穩立在高處,風勢吹動他的衣角與髮絲,恍若天神降臨般不可一世,絲毫沒有受傷的狼狽樣。
「去!」褚琅彈手一指,一道強勁的氣流霎時將魯昆手上的火世熄滅,這火一熄,眾人驚呼聲又起。
魯昆一惱,忿忿丟開手上已然熄滅的火把,暗自運氣,不期然地朝褚琅打出一掌,沒想到褚琅只稍微閃身便躲了開去。
魯昆見狀更是大駭,怎麼才幾日不見,他的武功就進步得如此神速?
褚琅哈哈笑道:「想不到嗎?有時候人的運氣真的很難說,真想不到你我居然有一天會成為同門師兄弟。」
魯昆不懂他在胡說什麼,喝道:「誰與你是師兄弟?」
褚琅冷冷一笑。「你千不該、萬不該把我和師父太初上人關在一起,如今我不僅和你成了師兄弟,師弟我還奉師父之命代他老人家清理門戶!」
話聲甫落,褚琅運氣朝魯昆擊出一掌,掌氣中夾著淡淡藍光,眾人見狀無不失聲驚恐。
魯昆被他的氣勢一逼,不得不向後退了一大步,眼見自己沒有點上風,他惱羞成怒地吼道:「我習得那老頭子真傳已十五年有餘,你這毛頭小子功力豈會在我之上?」他運氣一提,飛身至木架上和褚琅對打起來。
幾招過後,兩人各踞木架一端,虎視眈眈地瞪著對方。
「怎麼?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師弟功力如何呀?」褚琅揶揄道。
魯昆暗自心驚,才短短幾日,為何他的功力有如此大的進步?他的武功既是傳自太初上人那老頭子,為何自己會抓不準他出招的手法?
見魯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褚琅好心地為他解惑,「你這忘恩負義的混蛋,你只學得師父他老人家的前八式,這最後一式,我就替你學了。」
魯昆一聽,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心想,那老不死的果然私自留了一手。
褚琅朗笑數聲後繼續道:「而這最後一式,也是師父特別用來對付你的,你就看清楚,仔細學著點吧!」
話聲甫落,褚琅又展開攻勢,兩人在木架上狠狠對打起來,不把對方逼落木架誓不罷休似的。不甚牢固的木架終於承受不了壓力,開始搖搖欲墜,吱呀吱呀地發出聲響。
記住!他的弱點在眼窩處。
太初上人的聲音霎時在褚琅的腦海裡響起。
若要求勝,當定心為要。
褚琅立刻沉穩氣息,戒掉心浮氣躁的毛病,一個迴旋側踢,成功地將魯昆狼狽地踢下木架。
褚琅在魯昆摔下木架後,還不忘假意關心道:「啊,師兄你摔疼沒有?」
魯昆忿忿站起身,走至燃燒的火盆裡取出一枝柴火,狂笑道:「想取我性命沒那麼簡單!」他將柴火朝小玲瓏被縛的木架下丟去,火苗很快地蔓延開來。
褚琅心一驚,正要上前解救小玲瓏時,卻看見魯昆正準備逃走。
「站住!」褚琅喝了一聲。但一時間,他不知該先救小玲瓏,或是先拿下魯昆完成師父的遺願。
魯昆回過頭,得意大笑。「去救你的心上人呀,否則快來不及鴃I」
就在此時,原本昏迷中的小玲瓏幽幽轉醒,她一睜開眼便見到自己竟被縛於火獻的木架上,一驚之下,又見到她腳底下燃燒的火焰,心裡又是一涼。
「天!褚琅救我!」她下意識地尖聲喚他。
褚琅不再猶豫地拋下魯昆,打算先救小玲瓏。
「別怕!」褚琅一個縱身飛上木架,很快地便將小玲瓏摟在懷裡。他拔下小玲瓏頭上的髮簪。「先借我一用。」說著他就將手上的簪子射飛出去,直直射向魯昆。
「啊!我的眼睛!」魯昆捂著血流如柱的眼窩哀聲尖叫,那把插在眼窩裡的簪子令人觸目驚心,一旁的群眾嚇得四處竄逃,深怕下一刻就輪到他們了。
「快跑呀!」
「快跑呀!」
現場頓時亂成一片,一旁數盆原本為了用在夜間照明的火盆也在這混亂中被踢翻開一下子火苗四散,火陽宮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失火了、失火了……快跑呀!」眾人慌亂的叫著。
「啊,火陽宮!」小玲瓏見著眾小生長到大的宮殿著了火,一時間心亂如麻,往事如走馬燈般紛紛湧至腦海。
魯昆體內的真氣果真如太初上人所說的由眼窩處四散,他捂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走著,身上撞出不少擦傷,他的金剛護體神功已不復再。
褚琅隨手撿了把劍交給小玲瓏。「來,這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我讓你親自了結他。」
小玲瓏接過劍,顫巍巍地將劍指向魯昆,哽咽道:「好,今天我就為我爹娘報仇。魯昆,你納命來!」
「慢著!」魯昆跪在地上,不住地尖聲狂笑道:「你以為你此刻殺了我,你還能活得了嗎?」
「廢話體說!」褚琅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腳,不忘催促小玲瓏,「快,別和他廢話。」
魯昆又道:「你身上的情蠱呢?」他得意地哈哈大笑。「除了至親之血,世上也只有我能解此蠱了,因為這是我親自在你身上下的蠱毒,哈哈……」
「慢著!」褚琅一聽,連忙阻止小玲瓏殺他。「情蠱你能解?」
「能!」
褚琅喜出望外。「如何解?」
魯昆啐了一口,粗聲道:「我有條件。」
褚琅瞇起眼,深吸了口氣,語氣不佳地道:「說說看。」
「饒我不死。」
「不可能。」褚琅斷然架絕,他答應過師父,他一定得做到。「我頂多留你一具全屍。」
「不!」小玲瓏忽地揚劍朝他身上劃出一道血口,她冷聲道:「這一劍是為我爹!」
接著她又劍出另一道血口,魯昆不住慘叫。
「這一劍是為我娘!」
她又毫不留情地劃出第三道血口,魯昆尖聲喊道:「這一劍又是為了誰?」
「為了晶晶。」她冷著嗓子道。「你讓她血流乾至死,我現在也要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你!」魯昆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口中不忘咒罵著:「你……你這魔女!」
小玲瓏嗤聲笑道:「你錯了!」她又劃出第四道血口。「我是聖女,難道你忘了嗎?」
「你不怕……你不怕殺了我,你身上的情蠱也無解?」
小玲瓏突然臉色一斂,毫不留情地一劍刺穿他的心窩。「我不希罕!」
「你!」魯昆不敢置信地慘叫一聲,在驚愕中結束生命。
褚琅也是一驚,拉過她責備道:「你幹什麼?你現在殺了他,你身上的情蠱怎麼辦?」
小玲瓏反而瀟脫地聳聳肩。「我不相信他能解情蠱,他只是想用計拖延他的生命罷了。」
「可是——」
小玲瓏打斷他。「沒有可是,況且你已經給了我最快樂的時光,我想過了,生命長而不燦爛沒有意義,我已經很滿足了。」
「玲瓏……」褚琅一把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心疼她。
就在此時,真嘉王的軍隊竟然由軍師丘山之領軍,將整個火陽宮團團包圍。
小玲瓏摸不清頭緒,不解地眨著眼問道:「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褚琅見這一團混亂也搞不清楚,真嘉王的軍隊來這裡幹什麼?
「我也不清楚。」褚琅也覺納悶。
小玲瓏忽然生氣地推開他。「我知道了!」
褚琅更是一頭霧水。「知道什麼?」
「一定是那安蘭公主急著來招你做駙馬了!哼!」她一甩頭撇開臉去。
褚琅深覺自己冤枉極了。「你在說什麼呀?」
丘山之在控制了大部分的情形後,來到褚琅和小玲瓏面前。
他先慈愛地喊了聲:「玲瓏。」
「丘先生?」褚琅有禮地打聲招呼。「這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為數不少的士丘,不解地問道。
「褚公子,我這次是專為玲瓏而來。」丘山之有些哽咽道。
被點到名的小玲瓏,疑惑地瞪著丘山之。「為我!」
「玲瓏……」丘山之像個慈父般喚著她。「我是你親爹呀!」
「什麼?」小玲瓏和褚琅莫不異口同聲地驚呼。
「我知道你一定很訝異,其實我也很訝異,那日第一次在客棧門口見到你們,我便被你那酷似你娘的容貌愣住。」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被請至王府做客的原因?」褚琅問道。
「沒錯,還有加上你頭上那頂紫金頭冠,我想我絕沒認錯,只是……」丘之山深深歎了口氣。「只是我不確定當年的小女娃是不是這在世上,抑或只是面貌相似之人罷了。」
「你是說,你是岳之嵐?」褚琅進一步問道。
小玲瓏在一旁驚訝得還沒回過神來,愣愣地瞪著這個自稱是她爹的人。
「沒錯,那一次魯昆以為他已殺了我,沒想到我卻被路過的王爺所救,後來隨他回王府,成了他的軍師,化名丘山之。」岳之嵐朝小玲瓏伸開雙臂,小玲瓏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女兒……」
褚琅推推小玲瓏。「玲瓏,你有爹了。」
小玲瓏這才緩緩上前一步,顫抖地撲到岳之嵐懷裡,痛哭喊道:「爹!」
「玲瓏!」岳之嵐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褚琅望著這感人的一幕,這下真的是令人喜出望外,沒想到小玲瓏的親爹還在世,那麼這表示她身上的情蠱也有救了。
「哇,褚琅這次西域之行賺得不少嘛!」韓希忍不住揶揄道。
「是啊,把大哥的貨全丟了也就算了,沒想到還拐回來一個嬌滴滴的拜火教聖女,真不簡單。」衛風也開口。
「還陰錯陽差地盡得太初上人的真傳,你這小子運氣還真好!」
「可惜就是燒了火陽宮,你的性子未免太烈了。」韓希一臉惋惜。
「就是!」衛風簡直和韓希一個鼻孔出氣。
「喂,你們這兩個傢伙有沒有兄弟之情呀?我歷經九死一生才能回來見你們,卻是等著被你們消遣的呀?」褚琅沒好氣地道。
「我說弟妹,」韓希喊著小玲瓏。「趁你們還沒成親之前,我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優秀的中原男人可不只褚琅一個呀。」
小玲瓏掩嘴輕笑,見他們這樣調侃褚琅,覺得這種感情真新鮮,以往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火陽宮內,更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解了蠱毒後,她拜別了父親,決定一生跟著褚琅,而岳之嵐也很是贊成。臨別前,岳之嵐還拍著她,慶幸她替自己找到了個好夫婿。
「我說弟妹,」這回又換衛風了。「褚琅這小子風評不佳,等你多住些時日就明白了,到時候再決定新郎人選也不遲。」
「喔?是嗎?」小玲瓏斜眼睨向褚琅,頗有興味地望著他。
「是呀!這傢伙脾氣不好,這你也見識到了,不如趁成親前再多仔細觀察觀察,慎選對象。」
「沒錯,有道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婚姻大事可得多琢磨琢磨。」衛風一臉正經道。
褚琅霍地站起,一把牽過小玲瓏就朝門外走。「走,再留在這和他們噤菑U去,難保不會早死!」
「喔。」小玲瓏真覺得他們三人有趣極了。
「以後少和這兩個壞胚子往來走動,否則遲早被這兩個壞胚子教壞。」
「喂!你說的是什麼話?」韓希不滿地抗辯。
「我說弟妹,你別信他,褚琅只是嫉妒我們比他英俊瀟灑。」
褚琅受不了地一拍額際,「在西域沒死成,千里迢迢跑回這裡若活活被他們氣死,那可就划不來了。走,我們去騎馬!」
說完,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韓希和衛風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