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長相守》,原本……是為你寫就的……
——欣王
月過中天,熒熒清輝拂照窗欞,萬籟寂靜,細微的蟲鳴之音,在這萬物沉睡的時候,越發清晰可聞。
我披衣而起,任月華披灑,一身銀白,聽著那山澗中流飛的颯颯風聲,開懷一笑。
也是時候了啊……
拎起桌邊羊脂玉瓶,把隔夜的「凝春香」一飲而盡,我瞇起眼,看向床上,那無絲縷的狼狽身影。
柳眉蹙起,濃密黑亮的眼睫安詳遮下。挺拔俊秀的鼻樑下,是那誘人的冷薄朱唇,平素冒出的譏誚戲謔,往往讓人哭笑不得。
這一切,都是我的了……我恣意地笑了,俯下身,緩緩深視那屬於我的領土:蜜色的健康肌膚,有著練武之人特有的彈性觸感,纖腰,瘦臀,筆直修長的雙腿……
三個時辰前,我剛與他共赴雲雨,抵死纏綿,可是,我苦笑著,發現自己的慾望又一次灼熱。
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我俯身壓了上去……
看著他驀然驚醒的帶霧水眸,那燃燒著憤怒和羞愧的如火眼神,我微笑著,輕而易舉的制住了他的反抗。
因為羞愧,因為憎恨,白皙的臉龐上蒙上一層紅暈,他終於開口,細碎的,顫抖的:「你……這畜生……我是你的親哥哥……!」
「我知道!」不在意的輕笑,我嘲諷的撇嘴:「不過有一半血緣而已,少裝出一副仁厚兄長的模樣!我要的就是你!」
一場肉宴的鏖戰終於落幕,歎息著,我咀嚼回味剛才的銷魂韻味,懶洋洋的起身整裝:「我們該走了。」
短短一句話,打斷了他掙扎著穿衣的動作:「去哪裡?我要回京師,什麼地方也不去!」
帶著優雅的笑容,我一把扯過他的長髮:「你感到外面的異樣了嗎?他們已經包圍了這裡。我完全失敗了……」看著他瞬間露出的喜色,我殘忍的加了一句:「不過,你也要跟我回妖族!」
驚怒交加:「我不去邪魔歪道的巢穴!」
我哼笑一聲,對他的反對置之不理,如他這般隸屬於崑崙仙人的子弟,又是西琉的嫡出皇子,當然會把妖族看做是邪魔歪道。
他突然縱身抱住我,聲音淒楚而哀痛:「求你,欣弟,不要一錯再錯了,跟我回去吧!」
我冷笑:「你我都不是三歲孩子,我要是回去,皇兄和神仙一族都不會放過我!不要忘了,我是妖族的代理人,也是謀奪帝位的逆賊,你要我回去送死嗎?」
誠,我的哥哥,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你真的要執迷不悟嗎?」
我肆意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笑意未止,卻感覺胸口一熱,鋪天蓋地的劇痛襲來,我踉蹌著,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居然……」
我的胸口,燃燒著一道手指粗細的青色光焰,牢牢的繞在我身上,我的視線開始渙散,身體也不聽使喚。
「三昧真火……」我喃喃說出,那是神仙一族用內息練就的至上火焰靈符。
他蹣跚著下床,雙目含淚,直勾勾的看著我,看著我身上不斷流出鮮紅的血,以及不斷消逝的紫色氣團……
「你……成功了……」最後迸出一句,我倒下,耳邊,似真似幻的聽見他焦急悲傷的呼喚。
遙遠的過往,也曾聽過這般擔心關切的聲音……
那時我七歲,我那不受寵的母妃剛剛死去一個月,三個不長眼小子,居然找上門來挑釁。
我忍住心中嗜血的衝動,露出泫然欲泣的可愛模樣,心裡則是在想,過幾天,該如何處置這三個蠢蛋……是把他們壓進湖裡淹死,還是拿來餵我那只麒麟獸……
在唾液橫飛中後退著,卻見一個如陽光般挺拔俊秀的少年,飛奔過來怒聲喝道:「你們在做什麼!」
在金色陽光下,綠葉拂過他那活力四射的臉龐,我緊緊盯著,再不能移開視線。
那三個小子噤若寒蟬,道歉著跑開了,他柔聲問我:「別哭別哭,二哥在這呢……」
我就勢撲入他懷中,摩挲著他筆直溫暖的背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母妃她……到天上去了……」我用軟軟的童音哽咽著說道,天可憐見,我對那個只會在燈下垂淚的女人,親情很是淡漠,但是這種時候,還是利用以下的好。
「沒娘的孩子啊……」他沉吟著,然後,帶我另開了那偏僻冷清的宮院。
然後,我就成了皇后的螟蛉義子,西琉有名分的三皇子,宸帝登基後,我被封為欣王。
我繼續偽裝,「忠厚老實」是我的代名詞,我見了女子就臉紅,一被二皇兄搶白就吶吶不成言,而我的二皇兄,也更加喜歡捉弄我。
在他的戲謔中,帶著兄長特有的關切,還有……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羈絆。
而我,也就此樂得被他欺負,這,就是我們長久的相處模式。
為什麼……你要愛上那洛邑的少年……
為什麼……你要做崑崙的好徒弟,要做大皇兄的好臣子,卻惟獨要棄我於不顧……
可我,還是愛你……
我的視線已經模糊,誠的眼淚……滴落在我身上。
我想伸手擦拭,偏偏身體卻沉重的連一根指頭也抬不起來。
我,好累。
我的身體好像飄蕩起來,最後的結局,就要來臨了嗎?
「誠……我想問你,你對我、是否有、哪怕是一丁點兒……兄弟以外的感情?」
他低泣,卻是手忙腳亂的沉默。
那淚,痛了我的心,也冷了我的心。
不需要同情,真的不需要……
我能接受,那從我一出生就盤旋身邊的心痛。
我的身軀,漸漸化為了灰燼,最後,只是模糊的聽見一句——
「我有啊……」
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