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當真要嫁人了?怎麼也沒回來告訴老婆子一聲?」婆婆對這結果自然也是樂見,只是月泠若不能由斷情莊出嫁,總會有些遺憾。
淡淡笑著,斷情莊主能猜出夏侯星的心態,他對她十足不滿哪!「我想,八成得等他們成了婚之後,夏侯星才可能帶她回來吧!」
「哪有這回事?再怎麼說,月牙兒可是老婆子和妳這個師父一手帶大的,想拐走咱們的月牙兒,至少也該讓她回來啊!虧妳還特地留了幾匹水雲絲,不就是要給月牙兒裁製嫁衣的嗎?」婆婆嘀嘀咕咕著。
微歎口氣,斷情莊主神色略為黯然。「我只希望月泠能得到幸福,別再受苦就好了。」視線望了下孤墳,不由更為神傷……只可惜,一心期望月泠幸福之人,卻見不到這樣的好結果。
「老婆子去跟那小子說一聲,教他非得讓月牙兒回斷情莊嫁出門才可,否則老婆子就將我的月牙兒帶回來。」婆婆可不許她瞧大的寶貝就這麼莫名其妙丟了。
斷情莊主沒有制止。「好吧,嬤嬤想去就去吧。他們應該還在荷香水榭。」
狐疑地盯著她,婆婆有些納悶:「妳真讓我去?」
「是啊!」斷情莊主唇瓣笑意加大。「不讓您去,您又裝病,那我不是更麻煩?」
婆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嘴硬丫頭,知道婆婆是裝的就成了,幹嘛還說出來?」呵呵!可以去瞧她的月牙兒了,還有那個俊俏娃兒呢,當真令人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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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您怎麼來了?」夏侯星望著婆婆進來,心中有些警戒。
枴杖一伸,就要敲他一記:「怎麼?婆婆來不得嗎?」
夏侯星還不及反應,驚喜聲由外頭傳入:「婆婆!」只見聽到聲音的寒月泠已急急趕來。
伸手將飛奔入室的身子擁入懷中,夏侯星心中更驚,月還是惦記著斷情莊呢!
趁隙順利地敲他一記,婆婆不滿他的眼神。「娃兒,你那什麼眼神?要不是婆婆,你會識得咱家月牙兒嗎?」不知感恩的臭小子!
夏侯霜在旁悶笑一聲。娃兒?
惡狠狠地瞪著夏侯霜,直到她不敢再偷笑了,夏侯星這才回頭無奈地對婆婆抗議:「婆婆,別再那樣叫我了吧?」一個大男人,老是被人叫做娃兒,像話嗎?
「怎麼?婆婆不能這麼叫嗎?」婆婆睨著夏侯星,大有他敢再多說一句便要再一杖敲下的意味。
「婆婆,師父她……還生我的氣嗎?」寒月泠有些怯意地問著。那一夜,原已答應要跟師父一起回去的,卻教星給留了下來,師父肯定生氣了。
摟緊了她,夏侯星不喜歡她如此自責的語氣。「月,她沒有資格生氣的,知道嗎?不管斷情莊主的身份是什麼,她都不該那樣欺騙妳、傷害妳。」
婆婆瞧清了寒月泠的裝扮,老臉現出一陣欣慰的神情。「這才是我的月牙兒呢!真正的月牙兒就該是這模樣才對的。」
「婆婆也知道?」夏侯星的語氣溫和,俊臉上笑意未變。
整個斷情莊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人都坐視莊主顛倒陰陽地欺騙他的月?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讓她得這麼不見天日地過活?
寒月泠柳眉輕蹙,星又動怒了!輕拉下他的衣襟:「我沒事!你別隨便發脾氣。」
燦爛笑意轉為溫暖,夏侯星柔柔地看著她。「月,怎麼辦?我愈來愈愛妳了。」月總是能確切地瞭解他的心啊!
婆婆笑開了一張老臉,忍不住調侃著:「喲!連這麼露骨的話都說得這麼溜,娃兒對多少女子說過了?」
「婆婆!」夏侯星語氣中帶著不可忽視的風暴,話聲由齒縫中哼出:「您、到此有何貴事?」
婆婆眨著眼,話中帶著委屈:「老婆子一手帶大的月牙兒要嫁人了,卻沒人去通知老婆子一聲,做人好生不值得啊!」
「婆婆。」寒月泠低喚著,心口彷彿教人揪住了。「對不住!總是讓您為我操心。」
夏侯星的聲音忍不住沉了下來:「婆婆有話就明說,犯不著拐彎抹角。」
還是他的月好,從來就不會耍那些心機,不像他眼前這些個女子,一個比一個奸詐狡猾。婆婆分明是故意要引起月的內疚的。
婆婆又恢復一臉笑意,娃兒明白她的意思就成,可不能太過得意忘形以免弄巧成拙了。「怎麼說月牙兒都是斷情莊的少主人,就算要嫁,也該由斷情莊出嫁吧?」
「我、我沒……」寒月泠俏臉嫣紅,正要說明,已被夏侯星打斷。
「婆婆的意思是說,斷情莊主已經同意把月嫁給我了?」深知寒月泠對師父的尊重,聽到她已同意,夏侯星心頭大石總算放下大半。
「不同意,你還不是搶了人就跑,反對有何用?」婆婆含笑望著他們,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她的眼光果然是好的,唯有夏侯星這俊逸少年才配得上她天仙般的月牙兒。
「月,聽到沒?妳師父已經把妳許給我了。」夏侯星得意地在她耳邊低語,癡望著她的嬌羞反應。
眼看兒子的心思全在寒月泠身上,夏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疑心婆婆的來意,開口道:「老前輩今日前來想必有事吧?」
婆婆笑了笑。「我知道月牙兒不清楚怎麼回斷情莊,特地送來路徑圖,這樣月牙兒就可以隨時回去了。」地圖遞交給寒月泠,婆婆又說了句:「這可是妳師父花了多日的時間才繪成的,別辜負了她的心意。」
寒月泠打開瞧了眼,將圖壓在胸口,想到師父往日的殷殷教誨,忍不住哽咽:
「師父……她真的不怪我嗎?」
「傻孩子!妳師父她愛妳哪!她這輩子剩下的就只有妳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妳好。」
那一天,若不是夏侯星逼得太緊,她也不致下那麼重的手。婆婆心中輕歎,丫頭這輩子是恨透男子了,偏偏至親都因男子而傷,教她怎能不怨?
夏侯星微皺起眉,婆婆話中有話。
「好啦!婆婆得走了。」任務完成,婆婆打算功成身退了。「娃兒,成婚前記得帶月牙兒回去啊!她可是咱們斷情莊的寶貝,總得讓她從斷情莊出嫁吧?別讓人以為她是個一無所有的孤女,就隨便欺負了咱家的月牙兒。」
「婆婆。」寒月泠不捨地低喚了聲,她想回去瞧師父。
夏侯星沒有放手,卻鬆了口:「我知道怎麼做的,婆婆放心。」他會帶月回去,不過前提是,他得先確定斷情莊主不會再影響他和月的感情才行。
婆婆笑開了臉,明白夏侯星瞭解自己的話了。「知道就好!婆婆走了。月牙兒,要記住妳一定要好好的,才不會辜負了妳師父的一番心血,明白嗎?」
寒月泠點點頭。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婆婆邊說邊往外走,聲音漸漸遠去。
夏侯星緊緊抱著寒月泠,見她定定地瞧著婆婆的身影遠去,心下愈來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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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侯夫人的嚴厲警告下,夏侯星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路;夏侯剛和夫人也同時離開荷香水榭,回夏侯府準備婚禮。
夏侯兄妹和寒月泠邊走邊遊山玩水,走了多日,這天才接近孟家堡的地盤。
當夜,夏侯星擁著寒月泠,上了客棧的屋頂觀賞月色。
寒月泠但覺環抱著的鐵臂,緊得讓她喘不過氣,她心中訝異!「星?」
夏侯星警覺地放輕了手勁。
「弄疼妳了嗎?對不起!我失控了。」想緊緊捉住她不放、想將她牢牢地擁在懷中,不讓任何人瞧見她的絕世容顏、不讓一切的惡意言行傷害到她。只是,明日即將入孟家堡,他要怎麼做,才能將月護得周全?
清楚孟堡主的為人,該不致做出有違他身份之事,但那兩個愛妹心切的男子呢?想必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可以打擊月的機會;還有孟湘萸,她心中又是怎麼想的呢?
寒月泠搖搖頭,靠在他胸前,心中悄悄泛起一股甜。星呵!他總是怕自己會突然不見似的。
「月,咱們明天就到孟家堡了,妳怕不怕?」夏侯星柔聲問著。
不安啊!打從丟了心的那刻起,他的瀟灑不羈就全離他遠去,只剩下一縷惶惶難安的魂魄追著他的月跑。
寒月泠微愣,她抬眼望著夏侯星,他的心跳得好快。
「害怕嗎?月。」再一次追問,夏侯星掩不住心中焦慮。
或許害怕的是他吧?深怕月會承受不了惡意的打擊而選擇離開他。他不放手,不願放,更不捨得放啊!夏侯星忍不住再加重了手勁,若是能夠,他要將她深深揉入自己體內,這樣就無人能傷害到她了。
寒月泠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她定定地看著他,想知道夏侯星那掩在燦爛笑容下,跳得飛快的心,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星在害怕什麼呢?她一直以為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擔心的,就連在斷情莊落入師父手中時,她也未曾見他如此不安過。
夏侯星的心沉甸甸地,無法可施,他還尋不到月的心啊!
自己的心意早已明白攤在月的面前了,偏偏他一直無法確定她的心。想到她那夜執意離開的堅決、想到婆婆送來斷情莊路徑圖時她那企盼的神情,夏侯星更是掩不住心中慌亂。
為何他心中的不安如此清楚地傳給了她,讓她也跟著難受起來?寒月泠不解地望著他,心慌意亂。
得不到寒月泠的回答,夏侯星不再追問;他望向天際,今夜又是明月光。「我喜歡月夜!我頭一回見到月,就在月下。記得嗎?咱們同跪天地那夜,也是個明月夜。」
寒月泠靜靜地靠緊他,想到義結金蘭時的情景,俏臉飛掠紅暈,低聲反駁:「咱們是結拜!」聽他說得何等曖昧。
望著她嬌羞神情,夏侯星柔柔一笑。「結拜和拜堂都是拜啊!」
「不正經。」柔聲輕斥,寒月泠只覺小臉愈來愈燙了。
將她更緊摟住,夏侯星遙望天邊。「今夜的月色很美吧?」
「嗯!」點點頭,寒月泠深偎入懷,眼睫半合,神智略顯模糊。習慣了身邊有星就能放心、就能安眠。
低頭看著寒月泠漸漸入睡,夏侯星露出疼惜的笑容,將她更摟緊些,在她耳際低語:「我最愛的便是月了。」
月--她的名、他的心!
彷彿聽到他的話,寒月泠唇瓣微彎,揚起一朵絕美的笑靨,幸福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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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星一行人前來孟家,孟氏兄弟在父命下親自出迎。
孟書槐仔細打量,眼前人分明是當日和夏侯星同游的那名書生,可那時所見的俊俏書生,今日竟成了絕代佳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得夏侯兄肯大駕光臨,請進!」孟書柏不懷好意地說著,望向寒月泠的目光帶著鄙夷。
見孟書柏眼光不善,夏侯星也不跟他客套,直言拒絕:「不用了!既然兩位孟少爺要我前來,現在我人在此,就請孟小姐出來一談吧。」
孟書槐聞言臉色也不怎麼好!「夏侯兄既然來到,若過門而不入,豈非是怪罪孟家失禮?」夏侯星當真是任性妄為,人都到了孟家堡,竟然還如此硬氣。
夏侯星尚在沉吟,夏侯霜偷拉著他的衣角,陪著笑:「大哥,有什麼事還是進去再說吧,站在大門口怎麼說話呢?」這個大哥真是的!娘是要他來賠罪的,看他的神情,倒像是來踢館似的。
「月,那咱們進去坐會兒吧。」柔聲說著,夏侯星輕摟著寒月泠腰際,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孟書柏見狀心頭更火:「未知這位姑娘是?」哼!大庭廣眾之下還如此下避嫌,分明是個不懂禮教的下賤女子。
夏侯星笑意未減,語帶譏諷:「我還以為孟家堡上下都已經知道月了呢,你們不是連月的祖宗八代都查清了嗎?」在他面前還想裝模作樣?若他們不知道月,為何會特地要她前來?分明是不安好心。
「你--」孟書柏氣不過,立時便想上前教訓他。
孟書槐拉住小弟。「夏侯兄說笑了!各位請進吧!」
夏侯星挑了挑眉,不以為意。
知道孟湘萸和孟瑛出門未歸,想來他們一時半刻也不能離開孟家堡,為了給孟堡主一個面子,夏侯星答應留下小住幾天。
「月泠嫂子,妳想不想出去走走?」趁著大哥在大廳和孟堡主父子三人說話之際,夏侯霜來到寒月泠的房間,興高采烈地問著。
寒月泠想到夏侯星。「星呢?」
「大哥他們在外頭談論武藝,咱們去也插不上嘴,還是出去逛逛吧?妳這陣子一直待在荷香水榭,也沒什麼好瞧的,咱們趁這機會出去看看,外頭很熱鬧的。」
「這好嗎?」寒月泠有些遲疑。
「沒什麼不好的。若不趁此良機出去定走,等妳和大哥成婚後,他肯定整天將妳藏著不讓妳出門的。」夏侯霜微癟著嘴。
那個大哥!連自己的妹子也防得跟賊似的,想也知道等他們成婚後,他必然會整天跟前跟後地緊守著,那她們姑嫂二人就不太可能再有機會一起出門了。
「好吧。」寒月泠不想壞了夏侯霜的興致。
兩人來到大街上,大城果然和小鎮風光不同,只見到處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月泠嫂子,妳瞧瞧有沒有什麼看上眼的,只管告訴我,我有帶銀子的。」夏侯霜親熱地拉著寒月泠的手,不在乎來來往往行人驚艷的目光。
微搖著螓首,寒月泠眉心輕擰,她向來不愛人多之處。
原是陪姑姑出來買點繡線的,孟湘萸在瞧見幾步之遙走過的兩名女子後,身子不自覺地僵住了。
和夏侯姑娘在一起的女子,莫非便是夏侯大哥未來的娘子?那樣一個美人兒,美得連她都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容貌過人、美得教她也忍不住心生妒意,也難怪夏侯星會動心了。
「湘萸,妳怎麼了?為什麼停了下來?」見孟湘萸臉色有異,孟瑛不解地問著。
笑了下,孟湘萸掩不住語氣中的苦澀:「沒什麼,我只是瞧見了夏侯姑娘,在她身邊的,該是夏侯大哥的心上人吧。她,好美!」
孟瑛秀眉輕顰,順著孟湘萸的視線往前瞧去。
原本含笑看著夏侯霜饒有興致地買東買西的寒月泠,突然身子一緊。
「月泠嫂子,妳瞧這玩意兒,妳喜不喜歡?」夏侯霜拿起一樣東西,抬頭要尋求寒月泠的認同,見她神情不對,連忙問著:「月泠嫂子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妳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寒月泠見夏侯霜神色如常,寒月泠淡笑了下。「沒事!妳繼續看吧!」看來對方針對的該只有她才對。
見她笑了,夏侯霜也回她一笑:「妳瞧,這好不好?」
「都好!」隨口回著,寒月泠心上浮起一陣不安。
那麼惡毒的視線,像要將她穿透般,不可能是她的錯覺,可……有誰如此怨恨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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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孟家堡,只見夏侯星和父兄正在談話,孟湘萸定定地望著他,沒有開口。
夏侯星被她看得忍不住心頭直嘀咕,站起身來,十足沒有誠意地道著歉:「孟小姐,之前的事是我不對,還望妳別介意。」
孟湘萸艱難地開了口:「你喜歡她,是因為她長得比我美嗎?」
論家世,天下能與孟家堡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看她嬌怯的模樣,想來是不諳武藝吧!那能讓他這個武學世家子弟瞧上眼的,就只為了她的絕美容顏嗎?
劍眉輕攏,夏侯星有些狐疑。「妳瞧見月了?」怎麼會?月不是在客居休息了嗎?為何才剛進家門的孟湘萸會見過她?
想起了一人,夏侯星忍不住在心中詛咒!該死!肯定是霜兒那丫頭!
「回答我!」給她個理由,讓她知道自己輸在哪兒,讓她能心服口服地接受這個結果。
皺緊眉頭,夏侯星正視孟湘萸,誠實地回答:「不是!我愛月,是因為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子。」相識滿天下,傾心唯一人!既動了心,他不需要任何外在條件。
這話是回答孟湘萸的問話,也是在婉拒方才孟夫人二女共侍一夫的提議。
孟湘萸難以置信:「沒有原因,也沒有理由?」
恢復了一貫的燦爛笑容,夏侯星將父親掛在嘴邊的話抬出來:「我爹總說,夏侯家的男人不輕易動心,不過一旦動了心,就絕不會改變的。」
孟湘萸苦笑了下,突然撲上前抱住了夏侯星。
近在咫尺,夏侯星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被她一把抱住,又不好猛力推開她,俊容露出不悅:「孟小姐,請自重!」
「大哥……」一聲欣喜的叫喚停在門邊。
夏侯星一抬眼,正瞧見寒月泠月牙白的衣角在門邊閃過,夏侯霜則站在當場,滿臉不贊同地望著他。
再顧不得會傷到孟湘萸,夏侯星一掌將她推到孟書槐的懷中。「失陪了!」
眾人見到孟湘萸難過得閉上了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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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泠不知自己為何要躲開,只覺心頭紛亂,再也平靜不下來。前夜擁著她的手臂,今日卻挽上了別的女子:昨晚才說過的誓言,是否正對另一名女子訴說呢?
幾個箭步追上了寒月泠,夏侯星攔在她身前。「月,聽我解釋。」
寒月泠望著他,櫻唇彎起弧度,嗓音依然清亮:「恭喜!星既已尋得門當戶對的如花美眷,我會待到喝完你的喜酒再走。」
夏侯星心疼地看著她,美麗的笑靨呈現出的卻是心碎。他的月,終於將他放上心頭了嗎?伸手,輕撫上那絕艷嬌容:「說這麼冷靜的話時還流淚,就太沒有說服力了。」果然是他傲氣的月,不愧是斷情莊的少莊主。
「沒有!我沒……」話梗在喉口再說不出。字字句句破碎一地,彷若她被撕扯成片片的心。
輕柔地捧起她的小臉,定定望著從未曾在她臉上出現的傷心慌亂,夏侯星又問了一遍:「看著我的眼,妳瞧見了什麼?」
她不想哭的,一點都不想,可為何淚就是止不住?是否因為動心的下場就只能換來心痛//心碎,所以師父才堅持要她無心無情的?
夏侯星緊緊摟抱著她,堅定地再問一聲:「仔細看著我的眼,在我眼中,妳瞧見了什麼?」好不容易才得到月的心,他可不想為這子虛烏有的事又毀了這一切。
「我。」是否因為她就近在眼前,所以他眼中才容不下其它事物?
「答應我好嗎?」夏侯星深情地望著她,柔柔要求:「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要記著我愛妳,夏侯星這輩子只愛妳寒月泠一人,好嗎?」
「我不想哭!」寒月泠哽咽著。星把她寵壞了!她向來自傲的冷靜自持,在這一瞬間全消失無蹤。
「相信我!今後我不會再讓妳流下一滴淚。」夏侯星輕吻去她的淚痕。
溫暖的笑意圍繞著她,心頭卻掩不住慌亂。
「聽我解釋嘛!妳都不肯聽我說就這麼判我的罪,這樣對我很不公平的。」
深深地盯著他瞧,星的心中也不安哪!原因也如她一般嗎?寒月泠靜靜地望著他,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月?」夏侯星略為驚慌。在斷情莊主仇視男子的觀念教導下,月肯聽他說明嗎?還是直接放棄他?
靠在他身上,依然是令她心安的氣息呵!寒月泠鳳眸悄悄蒙上水霧,她何德何能,居然得到星全心全意的愛?「不用說了。」
夏侯星更加不安:「真的不聽嗎?月,聽一下啦!一下下就好,好不好?聽我解釋嘛!」他的月,真的打算棄他而去嗎?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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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孟家所有人齊聚大廳,夏侯星兄妹和寒月泠也在場。
「難得寒姑娘隨夏侯賢侄前來,可得多住幾日,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孟堡主不失武林盟主的風範,言談之間十分客氣。
「多謝孟堡主!」夏侯星抱拳謝禮。
孟夫人拉起寒月泠的手仔細打量著她。這樣的美人兒,湘萸確實是遜了人家一籌啊!「寒姑娘生得可真俊,也難怪夏侯賢侄瞧不上我家湘萸了。」唉!可惜!一個好端端的女婿只能這麼拱手讓人了。
「娘!」沉聲喚了句,孟湘萸看著寒月泠,心裡還是不明白如此嬌弱女子為何能得到武林世家夏侯府的認同。「寒姑娘會武嗎?」
寒月泠還沒開口,夏侯星已先一步代她回答:「月不懂武藝的,孟小姐用不著費心和她比試了。」
或許是因為嗜武的關係,孟湘萸的功夫在他所認識女子中堪稱一流,就連霜兒都不是她的對手,不及早言明,萬一她莽莽撞撞地傷到月,那可怎麼得了?
寒月泠抬頭看他一眼,沒有反駁。
「是嗎?」孟湘萸苦笑著。這女子何等幸運,能得個有情郎如此護衛著她呢?「不知寒姑娘會什麼?」
劍眉皺起,夏侯星實在不想和孟湘萸苦苦糾纏下去,正打算隨口敷衍幾句,夏侯霜已興奮地開了口:
「月泠嫂子的笛子吹得很好,而且她的棋藝高超,連我爹他們都不是她的對手呢!」總該讓孟家小姐知道,大哥能瞧上眼的絕非庸脂俗粉吧?
瞪了夏侯霜一眼,夏侯星不怎麼領情:「霜兒誇口了,月只是會些皮毛罷了。」不想多生事端,更何況,若風說得沒錯,那把玉笛在孟家肯定會惹禍。
「是嗎?不知我們可有這個榮幸一飽耳福?」孟書柏才不信。
好吧!他承認寒月泠確實長得不壞,但他可不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能有多好的音律才華?孟書柏存心要讓她當場出糗。
「我說了,月只是懂些皮毛,犯不著麻煩的。」夏侯星劍眉輕攏。
孟書柏冷笑著。「怎麼?夏侯兄不相信寒姑娘的笛藝嗎?」
夏侯星燦笑了下。「怎麼會呢?只是月的身子不好,鬼面華佗交代過,不可以讓她太勞累的。」這就是他當初不想住孟家堡的原因,風交代過,月的補藥一天都不能間斷的。
「寒姑娘身子不適嗎?可要老夫派人去請大夫來瞧瞧?」孟堡主不想失了禮。
「不用了!鬼面華佗有為她開了藥,只是……」總不好開口要人家替月煎藥吧?更何況,夏侯星也怕他們會暗地裡動手腳。
孟瑛柔柔一笑,道:「既然鬼面華佗開了藥方,那夏侯公子將藥交我吧!我會讓下人幫寒姑娘熬好的。」
「這不是太麻煩孟姑姑了?」夏侯霜先一步開口言謝。
「不麻煩的。」孟瑛站起身來。「我陪夏侯姑娘一道去取藥吧!瞧這藥得怎麼熬,夏侯姑娘也好告訴丫鬟一聲,才不會弄錯了。」
「謝謝孟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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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而熟悉的氣息包圍住自己,寒月泠沒有張開眼,習慣地將腦袋深埋入懷,模糊地問了句:「天亮了嗎?」
耳邊傳來夏侯星溫柔的嗓音:「還沒有。我本想等天亮再喚醒妳的。」
自住進孟家堡,雖然再不能時時伴著他的月,可夏侯星還是堅持要讓她每天一張開眼便瞧見自己。
寒月泠張開眼,見到熟悉的燦笑俊容,唇瓣不自覺也浮上抹淺笑。
「孟家堡的後院種了很多漂亮的花,月想不想去瞧瞧?」
寒月泠淡笑了下,明白夏侯星口中雖是詢問,但這霸道的人,又哪容得了自己拒絕?「你先出去吧!」
來到後院,夏侯星指著園中:「瞧!那些花很美吧?」
只見後院中有各式的花卉,甚至有棵半人高的樹上結滿了艷紅的果子,瞧來十足耀眼。「真想不到,都入秋了,孟家堡還有這麼多花。」
「嗯!」點點頭,寒月泠發現在孟家堡中栽種的居然大都是藥草。
「月,妳瞧,這花長得好可愛。」夏侯星蹲在地上,手中有朵小花。紫紅色的花朵,花瓣上尚有濃紫色斑點,花蕊巨大而花瓣細長,瞧來確實奇特。
「那是油點草。」寒月泠含笑走近,手指湊向夏侯星鼻尖。「聞聞!」
竄入鼻端的是一股奇特的香氣,夏侯星將寒月泠摟入懷中,捉住她的手細聞:「妳碰了什麼?」
「不驚茶。」
劍眉擰起,夏侯星疑惑地反問:「不驚茶?那是什麼東西?」
寒月泠指著一旁高大的樹木:「喏!就是那棵,將嫩葉揉碎了就會有香氣的。不驚茶可以解蛇毒,整株都可入藥的。」
夏侯星看著她。「月,妳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師父教我的。」師父打小就教她認識各式的毒草、藥草。雖不明白師父的用意,寒月泠還是用心謹記。
夏侯星沉默了下,腦中浮現了婆婆的話。為什麼月的師父會從小就將她當男兒養?又為何教她這麼多東西呢?這其中究竟有何原因?
燦笑了下,他瞧見花園的另一頭似乎還有個園子,裡頭還有些粉色的花。「月,妳瞧,那邊的花也很美哦!我去摘幾朵給妳。」
「別去!既是另辟院落,或許人家不想讓外人進入的。」寒月泠制止他的行動。
夏侯星見她細長柳眉輕蹙,不解問道:「怎麼了?那些花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雖是語氣淡然,寒月泠心頭卻生起些許不安。那座園中似乎滿是毒花毒草!
夏侯星皺起了眉,月有事瞞他。「妳知道那是什麼花?」
「紅玉簾。」寒月泠淡淡地說著。紅玉簾的毒性還不算強,誤食了,至多只會昏睡不醒罷了,並不致命。
見寒月泠不肯說,夏侯星也不勉強她。「算了,人家的家務事,我們就別管了。」笑了笑。「天亮了,咱們回去吧!否則待會兒霜兒瞧不見人,又要大呼小叫的了。」
孟湘萸站在花園的另一頭,靜看二人離開。
一隻手拍上她的肩:「湘萸,別強求!」
「大哥。」低喚一聲,孟湘萸掩不住心情低落。「我真的比不上寒姑娘嗎?」
孟湘萸素來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不論家世、本領,樣樣都是比人強的,可是夏侯星的態度,卻讓她頭一回覺得自己不如寒月泠。
「沒這回事!妳很好,妳有妳的優點,無須和她比的。」孟書槐輕歎口氣,也只能如此安慰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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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客居中,夏侯霜陪著寒月泠說話。
「月泠嫂子,大哥說了,他打算過兩天就跟孟堡主辭行,咱們可以回夏侯府去了。妳別瞧孟家堡這麼大,咱們夏侯府可也絕對不輸人的。」
寒月泠點點頭。孟家堡的人待他們雖是客氣,但總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尤其是今晨發現了那園毒花後,心中更是不踏實。
正說著,丫鬟桂花送來湯藥。「夏侯姑娘、寒姑娘,我送藥來了。」
夏侯霜快一步起身接過。「謝謝妳了!桂花姐姐,每天都這麼麻煩妳。」
「不麻煩的,這是桂花該做的。若沒事,桂花先退下了。」
「謝謝!」寒月泠道了聲謝。
「月泠嫂子,快趁熱喝了吧!」夏侯霜將藥送到她面前。
「不該這麼麻煩人家的。」寒月泠心頭有些過意不去。
夏侯霜笑著:「那妳更該將藥全喝光,才不會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血。」
寒月泠端起喝了兩口,柳眉微擰。
「怎麼了?」夏侯霜見她停了下來,追問了聲。
寒月泠盯著手中湯藥:「我也說不上來,今兒個的藥,味道有些不對。」
輕笑了聲,夏侯霜摟著她的肩。「月泠嫂子,我們都知道妳不愛喝這些,可為了妳的身子著想,妳還是勉為其難地喝下吧!」
寒月泠不想讓她煩心,也確實察覺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對,便將藥喝下了。
直到寒月泠睡下,夏侯霜這才輕悄地離開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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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進入了客居。
察覺到空氣中出現股不同以往的淡香氣息,寒月泠醒了過來,她一向淺眠,尤其近來習慣了入睡前有夏侯星伴在身邊,他不在,她更難安枕。正打算起身查看,卻驚覺自己非但腦袋昏沉,更是渾身無力,只見來人已挑開了布簾。
或許是沒料到她竟然還醒著,蒙面人微楞了下;趁此機會,寒月泠急忙翻身而起,只是無力的身子卻立身不住,眼看要摔倒在地。
蒙面人豈有讓她脫逃之理,一把扯住了寒月泠的柔髮。
頭上一緊,寒月泠心驚急呼:「星--」只是無力的叫喚聲,卻更引來殺機。
蒙面人壓低了嗓音:「妳就用這發、這臉迷惑了他嗎?不要臉的狐狸精!」手起手落,削斷了寒月泠一截長髮。
「星……」再喚一聲,寒月泠知道現下的自己根本無力抵抗。
蒙面人瘋狂地將她的長髮一綹綹地削斷!
「為何妳要出現?如果妳不出現,他也不會拋棄我,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妳該死!」望著那張精緻絕美的小臉,只聽得來人冷冷笑著:「如果這張臉毀了,他還會愛妳嗎?」
眼看匕首往自己臉上刺來,寒月泠直覺伸出手臂抵擋:「啊--」
痛楚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劇痛之下,神智反而清醒了三分,寒月泠把握良機反手一掌擊出,擊中對方的左肩,翻身往外。
被一掌擊中,蒙面人只是一驚卻無受傷,眼看寒月泠要撲往房門,她箭步上前將匕首刺入她的肩頭:「妳逃不了的!」
寒月泠摔倒在地,那人似打算慢慢折磨她一般,用匕首在她身上劃著,但下手的每一刀都不深。
「痛嗎?這劃在妳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妳加諸在我心頭的傷痛,明白嗎?放心!這回我不會那麼容易就讓妳死的。」
寒月泠無力再掙扎,只能任人宰割。
「碰」地一聲巨響,驀地,房門被人踹了開來--
「月!」千鈞一髮之際,夏侯星終於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