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瑛再不見以往的柔美,她劍招凌厲狂亂,神情狀若瘋癲,身形快速猶勝鬼魅。
寒月泠面無表情,她回招優雅靈動,舉手投足態擬神仙。
「月!」夏侯星心繫佳人,深怕她出事,急奔至寒月泠的身邊,出手便是撼動天地的絕招:「該死!」
寒月泠柔聲平息他的怒火:「別殺人。」
孟堡主看出夏侯星這招非同小可,連忙出言:「夏侯賢侄手下留情!」
聽到寒月泠的話,夏侯星收回了三成的功力,一掌擊出,孟瑛這下被他打個正著,人也被擊退數步。
孟堡主攔在前頭,怒斥道:「瑛妹!妳這是做什麼?」
他不由暗自心驚,原以為瑛妹早已放棄武學,可今日看來,她非但未曾停止習武,甚至較之當年,功力更是精進。孟堡主心下暗歎,江湖中人從不知情,孟家真正的武學奇才並非他這個當代盟主,而是他妹子孟瑛。
「讓開!」不管自身傷勢,孟瑛獰聲喝道。
黃喬生癡癡看著眼前少女,眼中漸漸流露出一抹悲傷:「不,妳不是筠娘……」雖然眼前少女和愛妻容貌那麼相似,卻依然不是她。
「黃大哥,你來了!你是來瞧我的嗎?」奇跡地,就見聽到黃喬生的聲音,孟瑛迅速回復一貫柔美的神情,彷如方纔的事全都沒有發生般。
黃喬生沒有看向孟瑛,依然癡望著寒月泠。
「不要看她!黃大哥,你不可以看她!」見黃喬生始終沒有回頭瞧自己一眼,孟瑛神情又狂亂起來:「她該死!她怎麼可以搶走你的心?怎麼可以?我是這麼愛你啊!愛了你那麼那麼久,為什麼你的眼中就只有她?」
黃喬生緩緩地轉頭看著孟瑛,難以置信地問道:「妳說什麼?妳見過筠娘?」
聽孟瑛的語意,她似乎早識得筠娘?可……怎麼會?當年他才打算大婚之時邀孟大哥一家前往觀禮的,為何在那之前孟瑛會見過愛妻?當年他因南北奔波營生,一直沒時間舉行婚禮,原想趁那年中秋拜堂,誰知筠娘正巧有了身孕,才又耽擱下來。為何孟瑛會識得筠娘?
「黃大哥真是不該!我原打算給你個驚喜的,所以才沒有跟任何人說。」孟瑛回想著。當日滿懷和意中人再會的欣喜,乍見寒香別苑中那幕令她心碎的鶼鰈情深,致使她被逼入瘋狂的絕境。
「妳到過寒香別苑?」事情真相一點一滴清晰起來,黃喬生難以置信。想不到,官府一直追查不出的兇手,竟是自己熟識之人……
黃仲文見父親身形搖晃不定,急忙上前攙扶。
孟瑛望著他,語氣嬌柔:「黃大哥,你知道我愛你很久很久了嗎?我等了你十幾年,結果呢?你去了一趟蜀州,便帶回一個『心愛的』女子,你怎麼對得起我?」
「我一向將妳當自己的妹子看待啊……」顫聲說道。黃喬生只覺整個人如墜冰窖,讓他打心底發寒。
「是啊!妹子!」孟瑛輕柔笑著,笑得教人毛骨悚然。「我得不到的,為什麼要便宜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她還懷了你的孩子,她憑什麼?」
「妳仿了什麼?」黃喬生的語音在顫抖,不肯相信也不願相信!他不相信自己視若親妹的孟瑛,竟是一手毀了他幸福之人。
孟瑛語氣嬌憨輕快:「誰教她不識好歹,我好言相勸,她說什麼都不聽,都是她不好。」
「她身懷六甲,妳怎下得了手?」下得不相信!黃喬生心驚看著孟瑛,他打小瞧到大,視同親妹的女子。「筠娘究竟在哪兒?」
「我不知道。」孟瑛說得輕鬆,卻讓人不禁心頭驚懼。「都是恩叔不好,如果不是他一直纏著我,那女人就逃不了了,你也用不著找這麼多年。」
「恩叔也是妳下的手?」從小看他長大的老管家,他當成父親一般尊重的長者,也是死在眼前女子手中?黃喬生心頭茫然,原來一切全是因為他識人不清造成,能怪誰?
「是啊!恩叔真是不應該,我才是他該認的主子,他偏偏要護著那個狐媚子。」孟瑛柔笑說著。
「那麼多人,都是妳殺的?」黃喬生止不住顫抖。他不過如尋常一般出門談個生意,回去卻慘遭滅門之禍,而一切都只為了孟瑛的妒嫉。
孟瑛嬌柔的語氣一如天真少女:「不止哪,那兒也是我一把火燒的呢。黃大哥真不會取名字,叫什麼寒香別苑!那女子有何資格讓你特地為她建一座莊院的?至於那些奴僕,他們都服侍過那名女子,瞧著教人生厭哪!」說至此,她偏過頭含笑望著寒月泠。
夏侯星緊守在寒月泠身邊,不敢鬆懈。孟瑛瘋了!誰知道一個瘋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妳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黃大哥呢?他就快忘了妳了,妳偏偏還要出現!」孟瑛低柔的嗓音如嗔似怨。
寒月泠戒心生起,孟瑛的話中充滿殺意。
只聽得孟瑛輕歎一聲,驀地出招,身法之快、招武之奇,直教在場眾人驚訝。
夏侯星早有防備,他一把將寒月泠拉入懷中,接過她手中長劍,擋住了孟瑛的殺招。
「你又護她!」孟瑛眼中恨意更深:「該死!」
「瑛妹,別再鬧了!」孟堡主攔在身前。
「擋我者死!」孟瑛一心想殺了寒月泠,根本不管阻攔在前的究竟是誰。
夏侯星劍眉靠攏,實在無心再與孟瑛糾纏下去。不殺她,勢必後患無窮,但若真殺了她,又對孟家堡難以交代。
眼看孟瑛不肯收手,夏侯星一聲清嘯,內力注於劍招,點了她的定身穴。
孟堡主順勢掠過她週身大穴,廢了她的武功,這才解開她的穴道。
武功被廢,孟瑛心知自己今生再殺不了情敵,她看著黃喬生,低聲問道:「黃大哥,為什麼?咱們那麼多年的感情,難道真比不上一個初識的女子嗎?你怎麼可以愛上那個狐媚子?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啊!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回頭看我?」
長歎口氣,黃喬生不知今後要如何面對她。她是自己從小看到大,就像親妹一樣的人:卻也是害死了愛妻,讓他傷心一世之人……
「黃大哥,你說話啊!你不要不說話,你知道瑛兒一向都喜歡你的,你別不理瑛兒呀。」見黃喬生始終沒開口,孟瑛語氣楚楚可憐,嬌弱的神情一如往日。
閉了下眼,再張開時,黃喬生沉沉吐出一口氣,轉過了身子:「今後,我不想再看到妳。」
聽到他這句話,孟瑛神情呆滯,楞楞地看著他的背影。
突然傳來孟堡主的驚呼:「瑛妹,妳做什麼?」
黃喬生急急回頭一看,只見孟瑛手中短劍已送入自己心口。
「瑛妹!」黃喬生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她。
孟瑛望著他,隨著血液流失,狂亂的視線漸轉為清明。「黃大哥,你知道嗎?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喚你一聲『喬郎』……」
「妳何苦?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啊!我的心,早在當年便給了筠娘了,再也無心可容下其它人了。」
「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傷害了你的妻子……」聽他這麼說,孟瑛苦澀地笑了。
「可我不悔!我從不後悔!因為唯有如此,我才能多瞧你幾年……」
「妳……」
「死在你懷中,我願足矣!至少,我還有這點……可以……贏……過……她……」語音漸低,終至停歇。
「瑛妹!」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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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瑛死了!再無人知道筠娘的下落了。黃喬生滿懷痛苦說不出,唯一的希望,是眼前這與愛妻容貌相仿的寒月泠了。
黃仲文盯著寒月泠。眼前少女竟和母親畫像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眉宇之間,卻又與父親有三分神似。她,究竟是誰?
「妳是誰?妳叫什麼名字?妳--」黃喬生心急地追問,面前少女實在和愛妻太像了,當年愛妻身懷六甲失蹤,難道……「妳是筠喬,對不對?是我的女兒黃筠喬。」他和愛妻早有約定,生男便取名若喬:生女則喚筠喬。
寒月泠望著他,她知道這人便是人稱天下首富的黃金門門王,師父說他是她的仇人,可為何見著他,她心中卻生不起一絲的怨恨?
「斷情莊,寒月泠。」
黃仲文驚訝:「妳是斷情莊的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斷情莊之所以處處針對黃金門,其中另有隱情?
黃喬生喃喃自語:「斷情莊?為何斷情?咱們夫妻之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恩斷、情絕!所以斷情。」寒月泠定定地望著黃喬生,見他神情恍惚,似乎大受打擊。
「妳娘呢?妳娘在何處?我要見她!」黃喬生抬起頭來,急切地要求。寒啊!筠娘,她恨他嗎?否則為何讓孩子跟著她姓,而不讓她認祖歸宗?
寒月泠眼睫低垂,據實以告:「我沒有父母。我從小便是孤兒,是師父將我撫養長大的。」
夏侯星實在不想承認,又不得不說:「月,妳師父,有沒有可能是妳娘?」她們師徒實在長得太像了,除了母女,還有其它的可能嗎?
「你又異想天開了。」清亮嗓音依然淡然,寒月泠臉上不露一絲情緒。
夏侯星清楚聽出她語氣中的不確定,他不再多說什麼,對她粲然一笑,握住她正微微顫抖的小手。
「請問令師尊姓大名?我能見見她嗎?」黃喬生要求著。他找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有點消息;只要有一絲的可能,他就不想放棄。
「師父就是師父。」柳眉輕蹙,寒月泠坦然告知:「師父厭惡男子。她恨你!」每回提到黃金門時,師父那神情,除了深厚的恨意外,再無其它。
「讓我見她一面吧!就當是我求妳。」黃喬生躬身一揖,寒月泠側身避開。
「月?」看出黃喬生的心痛,夏侯星替他開口求情。
「讓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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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武功也是妳師父教的?」緊抱著愛妻,想起她在楓林苑時的身手,夏侯星問得謹慎。
輕點下頭,寒月泠沒有否認。
「妳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是妳的相公耶!」抱怨她對自己的不重視,夏侯星一臉的委屈。他是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他還是希望月親口告訴他的。
「你沒問。」寒月泠答得無辜。
愈想愈覺不對,夏侯星連忙捧起她的小臉追問:「那月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柳眉輕擰,寒月泠反問:「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只要是有關月的事情我都要知道。」事關他的親親娘子,他自然不可馬虎。
蹙起眉心,這個要求太難了,寒月泠拒絕作答。
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夏侯星連忙露出一臉討好的燦笑:「不然,月至少告訴我,妳還會哪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光是在孟家堡,他就被她在藥草及武藝上的精湛嚇到兩次了,再這麼下去,只怕他再怎麼努力練功還是擋不住覬覦月的登徒子呢。
寒月泠再次偎入他的胸口,唇瓣微揚:「師父會的,我都會。」
這、這算什麼答案?「月,妳怎麼可以敷衍我?」夏侯星哇哇叫。
將小臉深埋進他的懷中,寒月泠不與響應。
「不行!月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夫婿呢?該罰!」找個借口,夏侯星緩緩低下頭,正打算偷個香,外頭卻傳來一聲叫喚;聽出是孟湘萸的聲音,俊容上笑意收斂了三分,不甘心地站了起來:「月,我去瞧瞧,一會兒就回來。」
客居外,孟湘萸持劍靜立。
夏侯星瞧見門外的人,劍眉皺了起來;他們今日就要離開孟家堡,他可不想讓月在此時又惹上這名女子。
「孟小姐有事?」她該不會還沒死心吧?一想到孟瑛對寒月泠的瘋狂逼殺,夏侯星對孟家人就沒好感。
寒月泠來到他身邊,見到孟湘萸,微微頷首示意。「孟小姐。」
孟湘萸傲然抬頭注視著夏侯星:「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的。孟家有個為愛瘋狂的女子夠多了,無須再多我一人。」她不想落得跟姑姑一樣的下場,終生追逐著不愛自己的男子,將自己陷入永無止境的悲劇之中。
「那妳來此有什麼事?」夏侯星鬆下一口氣,卻也忍不住疑惑。
看著寒月泠,孟湘萸明白道出來意:「我想和寒姑娘較量一番。」當日在楓林苑中,見她劍法高明,讓人忍不住技癢。
夏侯星急急將愛妻摟入懷中,滿臉戒意地望著她:「有何好較量的?就算月懂得一點武功,也無須和人家比的。」因為他以後會緊緊守護著她,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不理夏侯星的拒絕,孟湘萸盯著寒月泠:「點到為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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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兩條人影交錯,孟湘萸劍法凌厲有股女子少見的霸氣,反觀寒月泠,靈幻飄逸的劍招優雅動人,猶如劍舞一般。
兩人手中拿的雖是樹枝,卻依然威力十足。
「夏侯賢侄,筠喬不會有事吧?」黃喬生不諳武藝,心中更是擔心。雖然寒月泠不承認,黃喬生早認定她必是愛女無誤。
「爹放心!妹子不會有事的。」夏侯星尚未回答,黃仲文先開口安慰。
夏侯星幾乎要瞧呆了,吶吶地回著:「月不會輸的。」天!他的親親娘子劍法居然如此高明,他是不是太小看她了?
「大哥,你是不是更煩惱了?」夏侯霜知道兄長的表情有何意義,暗自竊笑。
敲了她腦袋一記,夏侯星沒好氣地警告著:「妳還說?妳別忘了,妳之前丟下月,害她陷入險境一事,我可還沒找妳算帳呢!」
「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一直認為孟湘萸是兇手的話,我怎麼會讓月泠嫂子跟孟瑛獨處?」夏侯霜為自己辯駁。
卻聽得一旁的孟書槐突然開了口:「黃叔父,若寒姑娘當真是筠喬妹子,那她便該是書槐未過門的妻子。沒錯吧?」
挑釁!這絕對是挑釁!夏侯星臉色難看,不待黃喬生回答,先行嚴詞聲明:「不管月的真實身份為何,寒月泠今生只能是夏侯星的妻子!」
孟書槐淡淡地笑了,他也明白拆不開他們的,更何況,孟黃二家的兒女親家,從來便是戲言一句。此時重提舊事,不過是氣氣夏侯星罷了!
瞧見孟湘萸愈打,眼中開始流露出一抹興致勃勃的光彩,夏侯星心頭有些不安;她那眼神,簡直就跟當日偷襲自己失敗後一樣哪!孟家堡絕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只怕這對兄妹要動手搶他的月了。
「黃門主,您打算離開了嗎?」
黃喬生狐疑地望著夏侯星。愛女還在同人家比試,他怎麼走得開?「筠喬她……」
對黃喬生露出一臉燦爛笑意,夏侯星要求著:「黃門主,先讓您的馬車到孟家堡門口稍等,我一定會很快就帶月出去的。」轉頭命令小妹:「霜兒,妳同黃門主他們一塊到馬車上等。」
夏侯霜吃笑一聲。「好啦!」見黃喬生還在猶豫,她連忙安慰著:「黃門主別擔心,大哥很快就會帶月泠嫂子出來的。」
這一廂黃喬生父子二人才向孟堡主辭行而去,那一邊寒月泠已擊落孟湘萸的樹枝,制住了她。
卻見孟湘萸臉上非但沒有失敗的難堪或傷心,反倒是俏臉光芒萬丈;她伸手挽住了寒月泠:「月泠姐姐,妳劍法真好,可以教我嗎?」
夏侯星不等寒月泠回答,足尖輕點,已將愛妻攬回懷中,朗聲向孟家人告辭:
「多謝孟堡主這段時日的關照,晚輩先走一步了!」說完,立時飛掠而去。
只聽得背後孟湘萸不死心地叫著:「月泠姐姐!妳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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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與愛妻年齡、容貌相似的斷情莊主,黃喬生更為激動!
「大姊!」黃喬生的稱呼讓眾人為之一呆。「您一定就是筠娘口中,她唯一的親人,對不對?」
「誰是你大姊?寒家何德何能高攀得起天下首富?」斷情莊主臉色鐵青,出口喝止:「月泠,誰允許妳帶這人回來的?怎麼?現下有夏侯府的人撐腰,我說的話,妳全都不聽了嗎?」
寒月泠屈膝便要跪下:「請師父責罰!」
夏侯星一把將她拉抱起,說什麼都不肯讓她跪。「莊主,這事是我的主張,您別遷怒到月身上。」
「別怪筠喬!」黃喬生怎忍愛女受罰?
斷情莊主更是惱怒:「她姓寒!」
「大姊,請告訴我,筠娘她在何處,好嗎?」黃喬生語音微顫,心下已有不祥之兆;若非筠娘出事,她絕不可能丟下他們的女兒不管的。
「你在乎嗎?」斷情莊主咬牙切齒地問著:「你既有妻兒,竟然還誘騙若筠私奔,累得她年紀輕輕就枉送了一命,你今日還有臉來問我若筠的下落?」
「我。我沒……」黃喬生欲待解釋,已被打斷。
「別再說了!你走吧!看在月泠的面上,我饒你這一回,下次見面,必取你性命!」
一直沒開口的黃仲文說話了:「我是孤兒,十六年前承蒙父親收養,因而改姓黃。父親唯恐外人輕視,因此對外人稱我為親生。」
斷情莊主錯愕回頭,難以置信地瞪著黃仲文。
「若父親當真負心,他再娶豈不是理所當然之事?他苦尋娘親十數載,望莊主成全他吧?」黃仲文躬身行禮,句句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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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坐在孤墳前,黃喬生輕撫著墓碑:「筠娘……我來了!」
往事歷歷在目,初識的驚為天人、一年的恩愛夫妻,到今日的天人永隔。
倚在墓碑上,黃喬生語氣溫柔:「當日若我不出門,妳也不至遭到孟瑛毒手,只是不見妳的屍首,說什麼我都不信妳死了。我建立了黃金門,便是盼著有朝一日,妳能聞訊帶著孩子回到我的身邊,咱們一家三口可以重享天倫……」
聽黃喬生句句深情之言,斷情莊主不禁紅了眼眶;。她一直以為黃喬生早有妻室,欺瞞了若筠,致使妹子慘死。因此多年來,她處處打擊黃金門,為的便是想替妹子出一口氣,誰料今日方知,多年仇恨竟是源自誤會一場。
「筠娘,妳一定在怪我吧?怪我為何這麼晚才到?所以這麼多年來,妳連個夢都不給我。」耳邊似還留著愛妻的聲聲嬌喚,黃喬生愈說愈激動:「為何連個夢都不肯給?我等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盼來的卻是荒塚一座,妳怎能如此待我……」
「爹,您冷靜點。」黃仲文見情況不對,急要上前安撫。
黃喬生恍若未聞,只是一個徑地訴說:「咱們不是說好要同生共死的嗎?妳何忍獨留我於世間受苦?十八年來,一個人孤伶伶待在這兒,妳不寂寞、不孤單嗎?」
「爹!」黃仲文又急喚了聲,卻依然喚不回黃喬生的理智。
「妳忘了咱們的誓言了嗎?妳怎能丟下我一人?筠娘!妳怎能如此狠心?」黃喬生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筠娘,等我!黃泉有知,妳就等等我。」
夏侯星急忙上前,伸掌抵住他的背心,渾厚的內力緩緩輸入黃喬生體內。他壓低了嗓音:「黃門主,月已經沒娘了,您忍心讓她再失去父親嗎?」
黃喬生聞言身子一震,抬頭望向寒月泠,見愛女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心下悚然而驚;筠娘捨命救他們的孩子,只為了讓他們父女有重逢的一日,他怎能讓她失望?
掙扎起身,轉頭看著斷情莊主,黃喬生站定身軀,對她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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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您和爹不是回去了,怎會到斷情莊來呢?」在莊內見到父母,夏侯星有些納悶。
擰他一把,夏侯夫人嬌斥著:「渾小子!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當人家肯將如花似玉的徒兒嫁你嗎?」只是沒料到,月泠丫頭背後還一個如此強硬的靠山哪!
雙方家長熱烈討論著婚事,夏侯星坐在一旁樂不可支地對寒月泠傻笑著。
驀然聽到了黃喬生一句:「黃喬生之女,豈能隨隨便便出閣?自然該給我一段時日準備,我好風光送筠喬出嫁。」
聽到這裡,夏侯星遲疑地望了黃喬生一眼,轉頭再看著寒月泠,頭一回意識到一個事實--月是黃喬生的獨生愛女、是黃金門的大小姐、是天下首富的掌上明珠。
劍眉漸漸攏聚,俊容緩緩皺起,一旦夏侯府和黃金門聯姻,此事會不會又轟動天下?愈想心頭愈是不安,如此一來,只怕屆時賀客盈門的盛況就再免不了的了。
寒月泠靜靜地瞧著他,星不知又想到什麼了?表情那般怪異。
風以及那群不講道義的傢伙們,若是他們來參加他的婚禮……思及此,夏侯星忍不住抖了下身子。真要如此,他不敢想像他的洞房花燭夜可否能平安度過?
不成!說什麼都不成!愈想愈可怕,夏侯星大吼一聲:「月!咱們私奔吧!」
話聲方落,一時間只見大廳上拳腳並出、棍棒齊飛,中間還夾雜著根長鞭。
總算夏侯星反應快捷,發覺不對立時伸手抱起寒月泠,一個躍身躲開了背後的襲擊。
「你們做什麼?萬一傷到我的親親娘子怎麼辦?」一站定腳步,夏侯星十足不悅地破口大罵。衝著他來無妨,可是月在旁邊耶!萬一不小心傷到了她,看他們怎麼賠他一個娘子。
「夏侯星,你膽敢如此小覷黃金門?」不待黃喬生開口,黃仲文已先一步斥責。黃金門的大小姐,豈有與人私奔之理?
握著隨身的長鞭,夏侯夫人瞪視著他:「渾小子,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我?我說了什麼嗎?」夏侯星狐疑地望著眾人,只見所有人都是一臉氣忿地瞪著他。
枴杖順利地敲上他的腦袋,婆婆中氣十足地罵著:「膽敢想拐我們月牙兒私奔,你不要命了嗎?」
斷情莊主臉色更是難看,當年若筠要不是私奔情郎,就不致落得年輕慘死的命運,她怎能坐視月泠再步上她娘親後塵?
夏侯夫人嬌斥著:「兔崽子,當著親家翁的面你居然敢想帶月泠丫頭私奔,你就不怕屆時你岳父大人用金塊銀子砸死你?」
黃喬生面色凝重,站了起來:「夏侯夫人言重了。我想,夏侯府和黃金門這樁婚事,咱們得再從長計議了。」瞧著夏侯星懷中的愛女,他語氣轉柔:「筠喬,隨爹爹回去,好嗎?」
夏侯星臉色大變!怎麼?方纔他把話說出來了嗎?他、他、他只是想想嘛!
寒月泠不置可否,身子一動便要掙開夏侯星。
「未來的岳父大人,您千萬別生氣,我絕對不會也不敢帶月私奔的!」夏侯星連忙保證,一邊急忙將寒月泠緊緊摟在懷中不放。愛說笑!若是讓月隨他走了,只怕他就沒娘子可娶了。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瞅著兒子:「那你是同意婚禮之事都由我們決定了?」
小心翼翼地建議一句:「能不能別弄得天下皆知?」他只是想平平靜靜地把月娶回來而已啊!要是驚動了那群損友們前來,他盼了許久的洞房花燭夜肯定會毀了。
寒月泠將臉轉入夏侯星懷中,頭一回見到星如此狼狽的神情哪!
「你說呢?」眾人望著他。
同為名列天下三大家中的夏侯府和黃金門聯姻之事要想不舉世皆知,只怕是難矣!夏侯星自是知道這個道理,苦著一張俊臉,不敢再出言反對。
懷中嬌軀不住地輕顫,夏侯星表情無奈,低頭望著他的親親娘子,開口質疑:「月,妳在偷笑嗎?」
沒良心的月呵!瞧著他受窘非但不幫他解圍,居然還偷笑?
寒月泠螓首埋在夏侯星懷裡,清脆的銀鈴聲再壓抑不住。
夏侯星柔柔地望著她。他的月,終於開懷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