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見到趙孟祺就有氣,繞過他們的桌子直接往客棧的大門走去。
「這麼快就要走?」趙孟祺忽然站起來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問道。
蓉蓉心裡不好意思,一時竟然忘了自己仍是男裝打扮,羞紅著小臉將小手抽了回來,嬌嗔道:「你幹什麼拉著我的手!」
「李公子,可還記得後天的約會?」趙孟祺直視著蓉蓉的眼睛,蓉蓉根本不敢與他面對面,只好轉過頭去。
「忘了、忘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蓉蓉說完了話,就向大門外奔去。
聽了這句話,趙孟祺只覺得心臟彷彿被人用拳頭重重敲了一下。
「啊,趙公子……」菊兒夾在中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望了趙孟祺一眼,急忙地跟在蓉蓉身後跑了出去。
「李公子,後天我會在那座橋下等你,不見不散…」趙孟祺追到門口,望著蓉蓉的背影,依依不捨地叫道。也不曉得她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兒了,怎麼會聽不見,那個討厭鬼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恍似在她心版上生了根似的,抹也抹不去、擦也擦不掉!
可是她討厭這種感覺,她討厭這種若有所思、若有所想,心中有所牽絆的感覺,而這些都是那個傢伙帶來的!
她一定要忘掉這個傢伙,這個討人厭的傢伙!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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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哈哈!
一路上,菊兒一面走著、一面捂著嘴直笑。但是蓉蓉卻恰恰相反,嬌俏的麗容上罩了一層烏雲……
「死菊兒,臭菊兒!你再笑,我就要打你屁股!」蓉蓉氣不過,大聲地斥責起菊兒。
「哎喲,小姐饒命啊……不不,公子饒命。小的只是見公子今天心情不錯,所以跟著開心罷了。」菊兒說完又偷偷地笑起來。
「我今天是一肚子氣,哪裡是心情不錯!」蓉蓉嘟著嘴道。但心中老是記掛著那個臭傢伙的影子……
好在今日爹和娘都不在,她才能如此悠閒地在外頭廝混那麼久。可沒想到今日搞不好是災星臨頭,蓉蓉忍不住時著腦門,覺得今兒個真是背透了。
「小姐,要不要小的去替你把大小姐請過來啊?」丫鬟菊兒在一旁貼心道,可這舉動在蓉蓉眼裡可一點都不覺得貼心。
「不不不,今兒個的事誰也不許說。」蓉蓉嘟起小嘴道。
「喲,我的耳朵好癢,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在說我壞話呢?」一道銀鈴般的聲音自廂房門口響起,接著一抹清麗娉裊的身影飄飄然地走了進來。
「啊……大小姐。」菊兒見到霜霜小姐立刻福了個身。抬起頭時便和霜霜交換了個眼色。
唉,自己的妹妹她還不瞭解嗎?準是又在外頭闖下了什麼大禍。
菊兒見到大小姐出現,心中的一顆大石便放了下來。只要霜霜小姐肯做軍師,蓉蓉小姐還怕不能逢凶化吉嗎?所有的問題必定都能迎刃而解啦。
菊兒帶著一抹笑,帶上了門,退了出去。
「蓉蓉,今天又遇上了什麼新鮮事兒沒有?」霜霜在圓形桃木桌邊坐下,臉上掛著一抹美麗的微笑,美人一笑可傾城傾國,霜霜的美就是如此令人無法招架。
她的美不僅在外表,更展現在她的聰明機靈上。霜霜自幼文靜端莊,悟性極高,在李母的栽培下,所有女孩子該會的針線活兒,或是學堂裡教的四書五經,霜霜的成績可是數一數二的。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蓉蓉總將霜霜視為自己的典範。她多希望自己能像姐姐一樣,那麼寧靜、那麼典雅。只怕這種氣質是學也學不來……
「沒……沒事。」蓉蓉一見到霜霜姐姐走進來,立刻轉身向著房間裡頭。
霜霜站在蓉蓉背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沒事?我看呢,不僅有事,而且還是大大的有事呢!」霜霜一個踏步,立刻繞到了蓉蓉跟前。只見平日笑口常開,總是在家裡扮開心果的蓉妹妹,此刻竟然愁眉不展,一副女兒家有化解不開的心事似的,這倒真是個新鮮事兒。
蓉蓉這個妹妹是她再瞭解不過的。她有什麼煩惱全都寫在臉上,從來不是個可以藏得住煩惱的人。
「怎麼啦?」
「真的沒什麼嘛。」蓉蓉嘟起小嘴,那翹得半天高的小嘴若要說沒有心事,那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望著姐姐美麗的臉龐,蓉蓉忽然福至心靈。「啊,有了!」
「什麼有了?」霜霜被她突如其來,且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
前些日子,爹爹還一直說要幫姐姐尋覓對象,說姐姐年紀不小了,也該是成親許人的時候了。可姐姐是有名的才女,心高氣傲是不至於,但要入她的眼可也不容易。
可是今天那位趙公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和姐姐站在一起,那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吶。想著想著,蓉蓉忽然覺得壓在胸口的悶氣頓時一掃而空。
沒錯,姐姐和他才是一對。自己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為那傢伙煩了老半天。其實自己的個性怎麼會不清楚呢?像她這種天性調皮的女孩子是找不到婆家的,人家才不願意娶她做老婆呢!
反而是姐姐宛若天仙下凡,飄逸出塵,也許和趙公子會一見鍾情也不一定。於是,蓉蓉在心中暗自下了個決定。
「姐,今兒我在外頭遇上一個不錯的公子哥兒哦。」蓉蓉忽然變得眉開眼笑。
霜霜盯著蓉蓉,忽然背脊一陣發涼。怪了,怎麼和菊兒先前給她的訊息完全不一樣?不是說正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公子在煩心嗎?怎麼這會兒倒又快樂起來?的確可疑。
「哦,怎麼樣,心動了嗎?」霜霜不動聲色,暗地觀察著蓉蓉的反應。
「哪有心動。」說這句話的時候,蓉蓉竟然臉紅了,真是太有趣了。「不過趙公子真的挺不錯的,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我覺得和姐姐挺配的。」蓉蓉一口氣說完,然後笑盈盈地盯著霜霜。
哎呀,現在是什麼狀況啊,霜霜在心中歎了口氣。按照先前菊兒傳給她的情報,蓉蓉和趙公子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啊。
嗯,敢情蓉蓉妹妹還摸不清楚自己的心,畢竟她粗枝大葉的,也許根本沒發覺自己的心意呢;霜霜想到這兒,不覺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蓉蓉盯著霜霜臉上如天仙般的笑容,心中不禁升起好大好大的羨慕。為什麼姐姐的笑總是那麼溫婉和悅呢,好像和她平時開朗的大笑不太一樣……
「姐,你能不能教我一件事?」
「什麼事?」
蓉蓉忽然拉住她的手。「教我怎麼笑。」
霜霜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你是怎麼回事啊,連笑都不會笑?」
「沒有……我只是想和姐姐一樣,有那樣美麗的笑容。」講到這兒,蓉蓉又不禁歎了口氣,腦海裡浮現的竟是那傢伙玩世不恭的笑臉。
「我的笑?我的笑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霜霜的笑容燦似朝陽,她的笑簡直可將世間煩惱全都融去……蓉蓉心裡想著,卻沒說出來。
哎,姐姐是不會瞭解她心中的痛苦的。她這只醜小鴨怎能和姐姐這只天鵝比呢?
見蓉蓉沉默,聰穎慧黠的霜霜立刻猜出她的心事。從小母親就天天叮囑她,要她好好幫忙管著這個調皮的妹妹,說要將她那有如脫韁野馬似的性子改一改,否則說不定要在家裡終身服侍二老了。但蓉蓉生性活潑俏皮,是家裡的開心果,她很以這樣的妹妹為榮啊,為什麼要改變她的個性呢?
但是霜霜是個心細如絲的女孩,從蓉蓉望著她的眼神,她可以瞭解到蓉蓉心中對她的崇拜。她明白蓉蓉總是希望變得和她一樣。但她卻不這麼覺得,一種米養百樣人,她有時也很羨慕妹妹,總是那樣恣意忘情地活著,而不像她,心中總有著許多牽絆……
「蓉蓉,你不需要改變自己的。」霜霜說道,伸手摸著蓉蓉的頭髮。「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你怎麼知道別人喜歡你不是正因為你的活潑俏皮呢?」
「姐姐你就別安慰我了吧,如果我今日生為男兒身,我也會選擇像姐姐這般可人的姑娘啊,誰要一個成天靜不下來的丫頭。」蓉蓉喪氣地說,和今日在大街上的意氣風發簡直判若兩人。
哎,妹妹的確應當戀愛。若是有個男子能深深愛她、疼她、呵護她,告訴她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女人,她這個毛病可能馬上就藥到病除了哦。
「怎麼沒有?今兒個不就遇到一個?」霜霜說完還敲了下蓉蓉的小腦袋。
「啊,姐姐,你怎麼知道?」不擅隱瞞心事的蓉蓉,一下子就輕易地落入了霜霜的話套裡。
「我不但知道,我還知道那個人就是趙公子。」
「……怎麼可能?姐姐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向來機敏的蓉蓉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就會變成十足十的白癡,不過這時她的腦子倒是恢復了清醒。「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菊兒!我非找她算帳不可,哼!」蓉蓉邊說、邊挽起袖子,彷彿要好好處罰菊兒一頓。
霜霜笑道:「剛剛不知道是誰說遇見了一個不錯的趙公子,說的時候呢,小臉紅得像三月天的杜鵑花一般……」
「什麼……真的假的?」蓉蓉嚇得摀住自己的小臉。「有嗎?我的臉有紅成那樣?」
「哈哈,不打自招。」瞧蓉蓉這副緊張的樣子,不就是陷入愛河了嗎?
聽見霜霜清脆的笑聲,蓉蓉終於投降了。「好嘛,我的霜霜姐姐,你就別再笑人家了嘛。而且我們今天也沒有怎麼樣,只不過比了場武而已呀……」
聽見蓉蓉主動提起這件事的開端,霜霜一向平穩祥和的心立刻沾染了一絲興奮。「哦…還說沒怎麼樣,比武?你說你和那位趙公子比武?」霜霜拉住蓉蓉的手,急著要妹妹說給她聽。
她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心中其實極渴望像妹妹一樣,活得這般不顧一切,她很渴望能分享妹妹發生的所有一切。
「哦,這得從馬家的比武招親開始說起了……」
午後的陽光點點灑落,枝頭上的鳥兒吱吱喳喳地叫著,彷彿宣示著這是個適合戀愛的時節,叫大家別辜負了這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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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在房裡來來回回的踱步,已經踱了近一個時辰。
「小姐,別再走來走去了。」菊兒哀號一聲。
「唉,我已經夠煩了,你不要吵我。」
剛剛在大廳用完晚膳,一回房裡,她的心就無法平靜,像只小兔子似的,活蹦亂跳,靜不下來。
唉……方才和霜霜姐姐講了後天約會一事,沒想到姐姐不但沒阻止她、反對她,反而還拍手叫好,鼓勵她去,她發現她愈來愈不瞭解姐姐了。
「去啊,回來別忘了告訴我,你們去了哪些地方玩哦。」姐姐的笑臉猶印在她的腦海中。
唉……那傢伙還能帶她去哪兒玩,還不是荒郊野外……
而且仗著他的輕功好,一飛就飛個大老遠的,根本不給她任何動彈的機會;這樣一想,她還要去赴約嗎?
哎呀,不行不行,只要一想到兩人獨處的情形,她就頭昏腦脹,彷彿無法呼吸一般……
太奇怪了,這實在太奇怪了,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討厭的傢伙發慌呢?
「哎…我要睡了。」蓉蓉不想再思考下去,她覺得自己愈來愈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了,彷彿都全不是自己的了,整顆腦袋都裝滿了他的影子,這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她砰一聲跳到床上,菊兒在一旁嚷嚷。「小姐,你還沒有寬衣呢……」
蓉蓉丟了一個枕子過去,恰好砸在菊兒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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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趙孟祺特地起了個大早,其實該說他是徹夜未眠。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小雨,淅瀝淅瀝,恍似他的思緒,無法理出個頭緒;他整晚輾轉反側,腦子裡浮是蓉蓉的倩影。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情字難解,這回他是嘗到了;之前大哥為情所苦之時,他還嘲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可為了兒女私情如此氣短。沒想到現在自己便已深陷其中,莫非是現世報嗎?
趙孟祺苦笑了下,坐在桌旁為自己斟了杯茶。
這名女子有何特別之處呢?先前娘一直要他留意週遭的親朋好友,三叔公的女兒、二嬸朋友的女兒、江南織造的千金、漠北鏢局的小姐……沒一個他看得上眼。
天下之事,果真是難以預料,誰能想到這回他為爹保了個廣東梅縣的鏢,卻讓他遇見了夢中佳人……
趙孟祺想著想著,嘴角不知不覺浮現了笑意。
「公子。」板凳在門外敲了幾聲門,昨夜他見公子房裡的燭火徹夜未滅,就知道公子必定沒有睡好。
「進來。」趙孟祺隨口應道。」公子,」板凳一進門,便見到公子倚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麼。「要不要請店小二先送吃的過來?」板凳站在一旁,趙孟祺卻好像沒聽見他,也沒瞧見他,逕自望著窗外。
哎,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公子該不會一夜沒闔窗吧?此刻外頭仍然飄著毛毛細雨,隨著輕風飄了進來,使房內飄著幾許涼意。板凳連忙走過去,伸手要闔上窗子。
「不用。」趙孟祺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板凳回頭望著他主子。
只見趙孟祺雙眼仍盯著窗外,一手倚著桌子,手中執著茶杯,一手揮道:「不用關了。」
咦,主子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怪可怕的。
「公子,要不要吃些什麼?」板凳又問道。
「不用。」趙孟祺仍望著窗外細雨,飲著手中的茶。
板凳又向窗外瞧去,什麼也沒有啊,公子究竟是看著什麼如此出神啊?
「公子?」板凳喚道,趙孟祺這次沒有回話,茶杯仍靠著嘴角;他懷疑公子手中那杯茶根本沒有茶水了。
「唉……」趙孟祺忽然歎了口氣。放下了茶杯。
哇,公子回神了耶。板凳正不知如何與趙孟祺溝通,頭痛不已呢。
「你說,她明天會不會來赴約呢?」趙孟祺問道。
「她?」
「嗯。」趙孟祺迷醉地點了點頭。
「這……」窗外正飄著雨呢……
「昨日是我不好,對她太過輕浮。」趙孟祺說完,搖頭又歎了口氣。
「公子,這……外頭在下雨呢。這幾日恐怕都是這種陰晴不定的天氣了,姑娘家總是愛乾淨嘛,大概不會冒著雨,出來和一個陌生人見面吧……」
「是啊。這雨下了一夜。」趙孟祺仍舊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板凳的話顯然恍若未聞。
板凳原想讓公子打退堂鼓的,一個姑娘家幹麼來赴一個陌生人的約會呢?而且下了一夜的雨,必定是滿地泥濘了,說不定還要下個兩天兩夜呢。沒想到公子精神恍惚,好像已魂飛天外。
「下了一夜。」趙孟祺又道。」這雨……不曉得會下到什麼時候?」
「公子……先讓店家送些吃的來吧。」板凳不瞭解趙孟祺的心事,心想不管為了什麼,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總得先填飽了肚子吧。
而且這次公子下江南來,還是背負了老爺的使命呢,鏢局裡大大小小的事都還等著公子去打理,可如今公子看起來……好像已經沒心情去管這檔事了耶?
「好。」趙孟祺點了點頭,板凳便合上了門,下樓去找小二去了。
趙孟祺身為北方鎮遠鏢局的二當家,英姿颯颯,飽讀詩書,此刻竟如此失神,而他自己卻一點也沒察覺出任何異樣。
情字,煞是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