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堂主不必太過焦慮,我已經派我身邊的僕人阿彬帶著我的親筆信去了,相信大哥看過信後便會明白。」玄勸道。
「少城主能明白就好。哎,真是群辦事不力的畜生。」仇海天略鬆了口氣,但仍有些氣憤:「我接到來報,萬一鶴他們也已經派人去找少城主了。那群人沒安什麼好心,希望少城主盡快回來才好。」
「大哥知道城主病倒一定會即刻回來的。何況,萬堂主他們未必能那麼快找到大哥。」
「嗯。」仇海天點點頭:「我會讓人加緊打探,有消息回通知你的。你好好照顧堂主。」
「青玄還有一事。」
「說吧。」
「青玄請仇堂主多派些人手,加強對城主的護衛。我怕萬堂主他們一旦知道少城主要回來會先下手為強,加害城主。而原本在這裡侍衛恐怕早已被他們安插了人手。」
「有道理,我倒沒想到。我回去就馬上派人來。」
「謝仇堂主。」
「哪裡的話。我先走了。」
「仇堂主慢走。」
「信交給他了?」
「是。」阿彬風塵僕僕。
「你說了些什麼?」
「一切都按二少爺的吩咐。」
「大哥他怎麼說?」
「少城主說要二少爺自己多保重。」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阿彬答應道,卻有些遲疑:「二少爺……」
「下去吧。」玄看了他一眼。阿彬無聲退下。
「大哥,青玄那小子派去的人已經回來。」秦驍偷偷瞥了萬一鶴一眼。
燭光搖曳,萬一鶴的臉陰晴不定:「派去跟蹤的人呢?」
「那小子武功低微,卻狡猾的很。居然讓他給擺脫了。」
「沒用的東西。」萬一鶴眼光陰冷,不知他在罵誰。秦驍有些不自在,卻沒說什麼。
「有人來報說這陣子仇海天和青玄那小子過從甚密,不知在計劃什麼。」秦驍把話題岔開。
「仇海天向來看不起青玄,現在居然會和他聯盟,看來他也是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大哥,你看仇海天……」
「仇海天一界莽夫能有多大作為,不必太顧慮他,派人看著就可以了。倒是卓寒那小子永遠看不出他打什麼主意。」
「卓寒雖然聰明,但朱雀堂的勢力不強,真要爭起來他不是大哥的對手。」
「還是小心點好。」
「小弟知道。天色已晚,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了。」
秦驍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一踏出大門,臉上的笑容便斂去了。他雖然也有野心,但卻知道自己很難和萬一鶴爭,所以也不敢得罪他。他暗自計較若能有漁翁之利那最好,若是萬一鶴真當上城主也不至於和他為難,而如果少城主回來繼位也抓不住他什麼確鑿的把柄。
「秦堂主,二少爺派人來說城主要見您。」
「城主要見我?」秦驍一驚。他已經知道郁行雲意識還清楚,但突然來報不免有些起疑,況且他平時並不得郁行雲歡心。但已經來人請了,又不能不去,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機會。
「讓他回去稟告說我馬上就去。」
「是。」
「慢著。」秦驍略一遲疑:「讓『赤血四鷹』即刻來見我。」
「是。」
按郁行雲定下的規矩,進極樂成內苑未經允許是不能帶隨從的。不過現在郁行雲病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身邊多幾個人,讓自己放心些。
內苑清靜,沒什麼人。
「城主,秦驍到了。」
等了一會兒,沒人答應。領他們進來的人不知到那兒去了。
秦驍心中有些不安。
「你們等在這兒「他回頭吩咐身後的人。自己走上前,伸手推門。
房中無人,只有郁行雲在床上躺著。
「城主……」秦驍走近幾步,不見郁行雲答應。
「什麼人?竟敢擅闖內苑!」身後有人大聲喝道。
秦驍一驚,莫非是個圈套?身後已有兵刃相交之聲,顯然已經動上了手。
「住手!快住手!」秦驍跑出去大呼。
「赤血四鷹」剛要停手,卻分別被對手搶上,立時都掛了彩。四人都是嗜血之人,平時雖聽命於秦驍,此刻卻忍不下胸中惡氣,重又與人交上了手。
「誤會!誤會!快住手!」秦驍大急。一抬眼,只見一人立在對面,正是青玄。他喜道:「二少爺你快解釋一下,我是奉了城主之命來的。」
「城主神志不清,秦堂主這話從何說起啊?」玄冷冷道。
秦驍心下一凜,郁行雲神志清楚這件事是由密報得知,現在說來毫無根據。
「原來你和仇海天勾結,意圖不軌!」秦驍大怒,深悔自己太過大意。
「仇堂主對城主忠心耿耿。倒是秦堂主,你帶同手下,擅闖內苑,是何居心?」
「你……」秦驍百口莫辯。
「來人!還不拿下!」青玄大喝一聲。立時有侍衛一擁而上。
但秦驍身任玄武堂堂主,武功畢竟不是等閒。他掌風掃起,逼退眾人,劈手搶過一把長劍,閃身躍入郁行雲房中,長劍直指郁行雲心口,大聲道:「誰敢過來,我要他的命。」這一刻他只求脫身,無暇多想。
眾侍衛守在門口不敢靠近。
「退開!都給我退開!」秦驍喝道。
「秦堂主,你這麼做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不如你……」玄勸道。
「給我滾開!你算什麼東西?看仇海天到時候怎麼對你?」秦驍罵道。
「秦驍,你受死吧!」有人一聲大喝。秦驍只覺掌風撲面而至,來不及刺殺郁行雲,他只能閃身躲開,舉劍向迎。
仇海天一掌落空,立時一掌又至。秦驍被他逼出房間。他眼睛一掃,只見「齒血四鷹」已橫屍階下,心下一怯,立刻被仇海天一掌拍在肩頭。他倒退幾步,強壓下湧上喉頭的血腥。他武功本遜仇海天幾分,現在更是處在劣勢。仇海天一掌得手,愈發神勇,出掌迅猛無比,掌風逼得眾人無法靠近。玄站在石階上看著他們,神色專注。
猛得,仇海天大吼一聲,一掌擊中秦驍的心口。秦驍長劍脫手,身體飛起,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你……」他支起上身,指著仇海天,滿臉怨憤。
「秦驍你膽大包天,居然敢行刺城主!你死有餘辜!」仇海天罵道。
「多虧仇堂住及時趕到,否則青玄真不知如何是好?」玄走上前,向仇海天一揖到地。
「二少爺哪裡的話,護衛堂主是應盡之責。」仇海天謙道。隨即指著秦驍:「虧得平日城主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望恩負義。要不是二少爺派人及時來報,險些讓你得逞。」
秦驍心中一驚,瞪著玄:「你……」可是內息逆行,讓他說不出話來。玄冷冷看著他。猛得,秦驍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仇海天怒道。
秦驍不答,笑聲愈發響亮,充血的眼睛盯著仇海天,好像看見什麼極有趣的事。驟然,笑聲停了,秦驍仰天倒下,沒了聲息。
有人上前探他鼻息:「已經死了。」
「抬下去!」仇海天揮揮手。
「仇堂主辛苦了。」玄再次行禮。
「二少爺不必多禮。我再四處尋視一下,你好好照顧城主,看他有否受驚。」
「青玄知道,堂主慢走。」
房中,郁行雲安靜躺著,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殺了秦驍?」卓寒看著不動聲色的玄。
「以我的武功怎麼殺得了秦堂主?是秦堂主意圖不軌,仇堂主才萬不得已出手的。」玄解釋道。
「仇海天沒有這樣的心機,是你設計的吧。」卓寒直視著玄。
「我只是不想秦堂主得逞。」玄並不把眼光避開,「你不能要求我太過被動。」
他說得並非沒有道理,本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只是那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卻已除掉了一個強敵。
「你並不被動,他們遠沒有意識到你的可怕。」
「我的可怕?」玄淡淡一笑:「我只是求生而已。」
「秦驍的武功雖然不及仇海天,我卻沒想到他會被仇海天一掌斃命。」片刻無言,卓寒忽然說道。
「秦驍向來沒什麼膽量,『赤血四鷹』一死,他恐怕沒動手就先氣餒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玄忽然笑了:「你答應過會幫我。」
「堂主現下如何打算?」作為萬一鶴的親信,許干被急召而來。和其他親信下屬一起,已在議事廳呆了一整天了。
「秦驍這個白癡,壞我大事。」萬一鶴在廳堂裡不住地來回踱步。秦驍私闖內苑的事他在昨天晚上就知道了。現在打草驚蛇,再要有什麼圖謀就更難了。
「堂主,是否要先下手為強?」邊上有人建議。
萬一鶴沉吟著,太過倉促,一時難做決斷。
「堂主切勿操之過急。」許干說道。
萬一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秦堂主的事一出,仇海天加強了內苑的防衛,現在下手等於是和他硬拚,屬下以為不可取。再者卓寒的態度曖昧,還聽說他和青玄往來甚密。雖說卓寒原本風流,有可能是一時興起,但也不能不防他打漁翁得利的主意。而青玄怎麼說也是城主的義子,他要是到時候假借城主或少城主的口說些什麼,就不好辦了。」許干頓了頓,看了一眼萬一鶴。
「說下去。」
「屬下以為不如先等這件事淡了,我們也可以從長計議。」
「如果郁崎風回來了怎麼辦?」派出去打探的人仍然沒有消息。
「我們可以多派人手守住各個回極樂城的要道,一但發現少城主的蹤跡就……」許干走到萬一鶴的身邊,暗暗做了一個斬劈的動作。
萬一鶴看著他,暗自點頭。這是他最得力的親信,現在的卻不是心浮氣躁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何況驥遠也快回來了吧。
「你們先不要輕舉妄動,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吩咐下去,然後遣散了眾人,獨留下許干一人。
「堂主還有什麼吩咐?」許干趨上前。
萬一鶴緩緩坐下:「你也坐吧。」
「謝堂主。」
萬一鶴歎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竟感覺有點累,看來終究是歲月不饒人。
「驥遠有什麼消息嗎?」
「屬下已經派人加緊尋找,少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萬一鶴不再說什麼,對許干的辦事能力他還是信得過的。
「老爺,參湯來了。」有侍女進來。
「拿下去,我不喝。」萬一鶴斥道。侍女遲疑著要走。
「等等。」許幹上前攔住,端過參湯,走到萬一鶴身邊:「堂主還是喝了吧。少爺回來之前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說得也是,驥遠向來是他的驕傲。其實計劃這一切,雖然是因為自己不甘人下的野心,說到底終究還是為了驥遠。想到這裡,萬一鶴端起參湯一飲而盡。
「堂主如沒有什麼吩咐,不如早點休息吧。」
「驥遠的事你加緊辦。」
「屬下明白。」
萬一鶴滿意地點點頭:「你也回去吧。」
「屬下告退。」
第二天,青龍堂堂主在睡夢中無疾而終。
一進內苑,卓寒徑直向玄的房間走去,不想卻被阿彬攔住。
「卓堂主請稍等片刻。」
卓寒一愣,卻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出來的竟是許干。他看見卓寒,好像很瞭解似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你來了。」玄站在房內,微笑著看著他。
房門在身後關上。卓寒看著玄,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雖然對他的計劃略有知曉,甚至是他給他的毒藥,卻並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動手。
「你是怎麼說動他的。」他知道許干在萬一鶴跟前的份量。
玄沒回答,笑容卻有些得意。
「也用你的身體和他做的交易嗎?」卓寒的聲音冷冷的。許干的那張笑臉讓他覺得無比齷齪。
玄的笑容一僵,他轉過身掩飾:「和我比起來,青龍堂堂主的位置對他更有吸引力。」他回過頭,仍是一張笑臉,卻帶著不屑:「這個身體沒你想像的值錢。」
卓寒一言不發,反身離開。
玄看著被重重關上的門,斂去了笑容。看到卓寒眼中的怒意,他知道他的反擊很成功。他也和別人一樣認為他下賤嗎?他會讓他明白他已不會再讓人隨意輕視了。玄陰鬱的眼神透著寒意。
掌心好痛。他攤開手掌,卻發現掌心幾乎要被指甲刺出血來。
既然看不起,為什麼那時候要那樣溫柔相待?
「這個身體沒你想像的值錢。」似乎是做了一筆虧本的買賣。卓寒的臉色鐵青。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怒氣太出乎意料了。原本只是逢場作戲,難道竟然當真了?怎麼可能,他再漂亮也是個男孩。平日狎戲雖偶爾也有男童相陪,但自己並沒有這種嗜好,當初要他也應該只是一時興起。一場交易而已,現在銀貨兩清,他還和他有什麼關係?
「當真」,一旦當真便是萬劫不復。這個道理他實在是太明白了。
「青玄,這是怎麼回事?」仇海天一把推開想要阻攔的阿彬,闖進房間大聲喝問。
「仇堂主有什麼事嗎?」玄自郁行雲的床邊回過身,一臉無辜。
「你為什麼要指使許干毒死萬一鶴?」萬一鶴的死他事先毫不知情,青玄居然自作主張。
「萬堂主無疾而終,仇堂主這話從何說起?」
「你別以為你和許幹的勾當沒有人知道。用這樣的手段豈非無恥?」仇海天氣得漲紅了臉。他雖然和萬一鶴不和,但卻希望能和他正大光明地較量。現在明明是他毫不知情的事,卻算在他頭上,被人指著後背罵他卑鄙小人。而真正主使的人卻想抵賴。
「無恥?」玄冷冷一笑,「仇堂主,現在怎麼說我也是極樂城的城主,你這麼說話豈不是以下犯上?」
「你……」仇海天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他居然在他面前拿起城主的架子。
「你算什麼東西!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的野種!憑著你這張臉迷惑城主,把他弄得半死不活。我看你還安分,看在城主的面子上稱你一聲『二少爺』,你這下賤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城主?我一把年紀,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他仰冷笑兩聲,忽然上前抬手給玄一記耳光,瞪著他厲聲道:「城主的位子是少城主的!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你就別想!」
玄滲著血絲的嘴角卻泛起輕笑,淡淡說道:「那麼,你死了呢?」
「你……」仇海天一驚。警覺到眼前的人已動了殺機。那又怎樣,怕他不成?
「來人,仇海天對城主意圖不軌,還不拿下!」玄猛得大喝一聲。立時有人衝了進來,手持兵刃,圍住仇海天,領頭的正是許干。
「你……好……」仇海天的眼睛發紅。哼,他以為這樣就能拿下他?忽然回身出手,搶上前,抓住兩隻手腕。只聽「呵哧」兩聲,立刻有兩人慘叫著,軟倒在地。仇海天看準空隙,飛身出了房間。身後有人追了上來,他也並不急著走,回身一掌拍去,立時有撂倒兩個。現下的極樂城中還有誰是他的對手?青玄癡心妄想以為這樣就可以除掉他?解決了眼前這些人,也不能放過那小子。
仇海天畢竟是四位堂主中武功最好的一個,頃刻間侍衛一被他打得七零八落。許干被掃了一掌,不敢貿然上前。
青玄站在一邊冷眼看著,臉上卻並沒有驚懼的神情。
「畜生,拿命來!」猛得,仇海天大喝一聲,飛身撲來。
寒光一閃,青鋒出鞘。比劍光更冷的是玄的眼神。
仇海天心下一凜,眼前的身形魅影一般飄忽,森冷的劍光透出的殺機幾乎讓人窒息。雖然知道他是極樂城的殺手,但從沒有想到他的劍會有這般可怕。一直以為極樂城中除了郁行雲,只有萬一鶴能與自己比肩。可眼前這柄劍卻讓他心悸,而握劍的人卻是他從未曾放在眼裡的。
他已見過他的身手,他卻不熟悉他的劍。「千萬不要輕視你的對手」。這一點很早以前郁性行雲就已教過他。而現在他會教會仇海天。
「住手!」接到來報的卓寒急急趕到,卻恰好見到一道寒光刺進仇海天的咽喉。
劍刺進身體的一剎那並不覺得痛,但卻很冷。仇海天幾乎已經忘了這種感覺了。可是現在,看著咽喉處的劍,他終於又記了起來——難以置信,卻是確確實實的感覺。
長劍抽出,玄的身體輕輕飄開,避開那傷口激射而出的血雨。一片血紅之中,仇海天仰天倒下。
卓寒不由愣住了,那遍地的鮮血觸目驚心。
「都給我聽著!從今天起,我就是極樂城的主人!」青玄走上台階,仗劍而立,冰冷銳利的目光睥睨眾人,包括他。「有誰不服的,不妨站出來!」
他不再是那個有著無助眼神的孩子了。撕開靜默順從的偽裝,他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仇海天的屍體是最好的警告。野種又怎樣?男寵又怎樣?又有誰敢不服?
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決不是為了崎風。他早已拋卻的東西有什麼必要替他守護?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還說不清要的是什麼,只是再也不允許有人隨意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