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神態駭人,披身的龍袍染了眾將士的血,血人似的拖著綁縛在手腳上的四根繩索,一步步逼向媚君心!
嬌靨煞白,媚君心步步後退,手心冒汗,面對這凶殘毒辣的暴君,七年前柳宅外綠蔭道上的一幕情形又浮現腦海,她心悸心慌,卻無計可施!天帝逼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一直退到了牆角,背部貼上了冰冷的牆壁,再也無路可退!
站到她面前,天帝目閃噬血之芒,緩緩伸出鐵石般強硬殘暴的手,掐向她纖嫩的頸項。
陷入絕境,她愴然閉上了眼睛,等著死亡的降臨。但,等了許久,天帝的手仍未摁到她的脖子上,她驚疑地睜開眼,看到天帝仍站在她面前,雙手離她的頸項只有半尺之遙,卻僵滯住了,手和腳都無法再往前移動。
愕然圓睜美目,凝神看時,她才發現綁縛在天帝手腳上的四根繩索竟然被人牽扯住了,他不但無法往前挪步,還得用力抗掙,以免被牽制他手腳的人反拉過去。
誰?誰能有這樣驚人的力量與天帝相抗衡?
跌坐在牆角的張縝突然大喊一聲:「叱翱!」
媚君心渾身如同被雷電擊中般抖震一下,急急側身走出這面牆的死角,提著一顆忐忑的心,凝眸往天帝身後一看……突然之間,淚水奪眶而出,淚水糊住的視線裡落著一個人影,那誠然是一個散發著野性美的少年身姿,勁瘦矯健,卻蓄滿了爆發力,隱隱中,有著無比的力量與悍勇氣度!
「叱……翱?」
她顫聲輕喚,不敢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兒,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充滿野性的烏亮眸子,銳利,無所畏懼!卻,在看到她的身影從牆角走出時,少年眼中漾了柔光,率真地望著她笑了。
「真的是你?!」她不敢輕易上前碰觸,怕眼前這一切只是虛幻無憑的一場夢,一碰,就會碎了。
「不錯,他還活著!」
一個聲音傳來,失蹤了整整一夜的韓重生此刻走到了她身邊,他的神情有些疲憊,似乎昨日徹夜未眠,心情卻十分愉快,他親切溫和地看著她,柔聲問:「姑娘無恙否?」
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她流著淚,卻笑了。「是你救了他?」
「不錯!」掛念著那塊璧的主人,他昨夜悄然跟著她去了墳崗,目睹了半路上發生的一切,並出手救下了受傷昏迷的叱翱,今日又陪同叱翱匆匆趕來,幸好為時不晚!看著場中屹立的少年身影,他感慨萬千,「蒼天有眼,我終於找到十七年前失散的親人!」當年他把剛出生的弟弟藏在琅邪山上一處小洞穴,原來,那竟是一個狼穴,狼群裡長大的孩子,卻擁有了與天帝抗衡的力量,真是造化弄人!
「叱翱——」
失而復得,喜悅的心境無法形容,她渾然不顧眼前劍拔弩張的緊窒氣氛,衝著叱翱飛奔過去。
恰在此時,天帝猝然彈身倒退,順著牽扯他手腳的那股力量,迅猛地撲向叱翱。
媚君心先行奔到了叱翱面前,隨後撲上的天帝拔出佩劍,一劍刺去,長劍由媚君心的後背向叱翱胸前貫穿!
一切來得都那麼快,當殿內眾人回過神來驚呼時,劍芒倏忽不見,劍柄緊貼在媚君心的後背上,叱翱的拳頭不知何時竟摁在了天帝心口,這三人都僵直了身子像木頭人一樣站著不動,誰也沒有出聲。
噗——
天帝猛地張開嘴,噴出一道血箭,如山嶽般魁梧的身軀轟然倒下。當他撲倒在地上時,眾人這才清晰地看到貫穿他心口、顯露在後背的一截劍刃!天帝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當日小亭荷塘邊,他曾親眼看到叱翱是怎樣應付兀刺突襲而來的那一劍,但他竟然忘了,忘了這少年擁有野狼般銳利的目光、敏銳的直覺,出手之快之準,輕而易舉地拍斷他刺來的劍刃,讓劍尖倒旋,一拳將劍刃反擊在他的心口,無比悍勇的力量,連護體的軟甲都起不了作用。
天帝,敗了!
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發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事物,他的耳邊卻迴盪著一個聲音,那是十七年前,神算卜玄子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雖能獨掌天下,卻握不住民心!
「民心?民心……」愴然悲笑,天帝掙扎著站起來,看不到東西,只憑著感覺一步步艱難地移到龍椅前,顫手攀上龍椅,坐了上去,眼角淌下兩行血痕,怒睜的眼牢牢看著隱約有火浪般紅影的地方,伸出的手,終究沒能抓住她,嗒的一聲,兩隻手垂了下去……
媚君心輕歎,所有的恨,煙消雲散。
「宣告天下,天帝駕崩!」
韓重生探視了天帝的鼻息、脈象後,沖眾人微微頷首。殿上所有的人都長長鬆了一口氣。
這時,殿門外驟然響起「啪啪」的鼓掌聲,一人拍著手大步走了進來,沖殿內眾人冷冷一笑:「諸位辛苦了!辦好正事,你們也該下去休息休息,要不要本將軍送你們一程?」
「兀將軍?!」張縝面色一凜。
殿內眾人變了臉色,心知不妙,——統帥京師北軍的兀刺此時才露面,必定打著剿滅反臣賊子的旗號,以弒君之罪將他們悉數殲滅,而後奪去帝座!好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之計!
「怎麼,想賴著不走?」手中長纓槍一抖,橫掃千軍的氣勢,凶悍好鬥的兀將軍,喝道:「統統給我滾出來!」
先前一場搏鬥,殿上傷的傷、殘的殘,眾人心知已無退路,無可奈何地走出大殿,站到天井裡,果然,宮城四周佈滿了兵馬,他們若有反抗,執掌虎符的兀將軍就會即刻下令,牆頭上的弓箭手萬箭齊發,還能留得下活口?
「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了吧?」兀刺勝券在握,得意洋洋。
「知道!」一直默不吭聲的叱翱突然往眾人身後一指,大聲答:「最後的贏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