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敲敲門扉,許久不見動靜。乾脆推了門進去。
床上的人仍在酣睡。可惡,那女人到底放了多少藥在茶裡!
"書清,你快給我起來!"
他跳上床,用力搖晃。
南書清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只覺筋酸骨痛,不禁呻吟了一聲。
明夜忍住心軟不理,拿出一包東西,重重往床上一拍:"你看,這是什麼?"
南書清嚇了一跳,登時清醒了大半。打開布包,赫然竟是女子胸衣,慌得他立即丟在一邊。
"這,這是怎麼回事?"
明夜黑著一張臉,氣沖沖地走到桌旁:"怎麼回事?你問問自己,是否問心無愧!"
這從何說起?他忙披衣下地,急切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哼!"明夜冷然一笑,"你昨天是不是叫欒繡去了我房裡?"
"呃,她說做了糕點給你,我就告知你住在西廂房,她便送了去。出什麼岔子嗎?"他問得小心,仔細探看明夜臉色。
"送糕點?然後順便放了深眠香,再半夜溜上我的床!"
"什麼?!"他大吃一驚。
"我知道你有意撮合我們,但怎能讓她這麼做?"
"我並未……"
"就算是你無心,但畢竟助她一臂之力!"
"我……"
"我本想二十歲以後,再談終身之事,你卻將一個我無意的女子推給我。倘若大錯鑄成,我今後豈不永不能與我真心喜歡的女子斯守一生!"
"明夜,你……"
"我十幾年練就的童子功差點毀於一旦,你卻在這兒蒙頭大睡!"
"啊?"
"我知道你嫌棄我頑劣又粗魯,恨不得早日將我踢出府去。"
"住口!"他喝了一聲。別的什麼都罷,惟獨這句教他惱怒起來。
明夜駭了一跳,隨即比他吼得更大聲:"住口?你還叫我住口?我的便宜差點被人佔去了,你知不知道?"他繞著圓桌步步緊逼,南書清步步後退。
"而你,卻還在用語上和我斤斤計較,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兄長的自覺?"
他"啪"地一掌重擊在桌上,嚇得南書清驀地坐在椅中。
"那,事已至此,我……我可以做些什麼彌補?"南書清分辯不得,只好認命。
好,就等這一句!明夜一把握住他雙手,表情異常嚴肅:"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忙!"
※※※
小巷僻靜,兩人七轉八拐地進了一道窄門。有人早在此等候,將二人領進院中。
長廊曲折,綿延不盡。
南書清低聲輕問:"不是說到青樓嗎?怎地一個人都沒有。"
明夜瞥他一眼,這書獃子十成十是沒來過這種地方。
"傻哥哥,這裡是後院。要走前門,那些鶯鶯燕燕怕不生吞活剝了你?"
他臉一紅,不敢搭腔。
進了閣樓,小斯退下,一個濃妝艷抹的嬤嬤迎了過來,高聲招呼:"喲,陸少爺,您可來了!臻兒姑娘還在發脾氣呢,說是您不來,她就不梳洗,不換衣!"她頓了頓,拉了明夜到一邊輕輕嘀咕,"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怎麼還帶個旁人來?"眼光一溜,"長得還真是俊秀,我開門做生意這麼多年,倒真沒見過這樣的人物。"
明夜唇角一揚:"那是我哥哥,來看看我的新媳婦兒,一會兒自會到前面去尋樂子。你只管叫臻兒好生裝扮,我在新房裡等著。"
'好哩!"馮嬤嬤笑咧了嘴,又神秘兮兮地湊過去,"那您答應我的事兒呢?"
明夜一記白眼翻過去。
"你在外面聽個聲兒,瞧個影兒也就罷了,別過了分,小心我拆了你的綺香居!"
"是、是、是,我不過想出出氣,誰還真有那個怪癖,愛看那種……"她捂嘴一樂,轉身離去。
※※※
明夜推開一道貼了大紅"喜"字的門,拉了南書清進來,復又闔上門扉。
窗外天色已暮,他點了各處燈火,屋裡霎時明亮起來。
"書清,日後你成婚,我幫你佈置新房可好?"到時又有樂子可瞧,保叫你一生難忘。
明夜笑吟吟地坐在桌畔,輕輕撫弄燭火。
南書清回首一笑:"好啊,那就有勞你了。不過,我只怕你玩心重,到時嚇跑了賓客,砸了我的婚宴。"
明夜輕嗤一聲:"是呀,我還會搶了你的新娘子,轟了你的新床咧!"手指緩緩輾動,將燭淚壓扁捏平。
"對了,欒姑娘她……"他猶豫一下,"她不知怎樣了?"
"問她做什麼,你要我乾脆娶了她嗎?"明夜頭也不抬,眼睛只盯著燭火,"我想她是羞於見人,八成搬家了事。"
欒繡已被自己送至他鄉居住,此事關係到算計他一事,不提最好。
南書清怕他仍惱,只得緘口不言。
怎生逼他答應才好?這呆頭書生一派正經,若直言以對,他必然不允。說不得,只好用強的。
明夜心中暗自計量,打定主意,手指不由一彈,正中燭芯。
"啊喲!"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怎麼了?"南書清駭了一跳,急忙走近探問。
"燭油進到眼裡去啦!"老天爺,莫不是你怪罪我設計義兄,天理難容,因此懲罰我吧!他摀住一隻眼,心中哀哀痛叫,眼淚宣洩而出。
"別揉,我看看在哪兒。"南書清費力扒開他手掌,輕輕撐起眼皮。
"別別,你不是用吹的吧,它又不是灰,怎麼吹得出來!啊啊……把髮簪拿開,捅盲了我,你要養我一輩子嗎?"
明夜連連哀叫,痛得快要跳腳。真要命,他幹嘛好死不死地把人都遣出去,現下找盆水都沒有!
"唉呀,完蛋了,我要瞎啦!"
"莫胡說!站著別動。"
南書清一掌撐住他後腦,另一手輕翻眼皮,湊過去,舌尖在他眼裡輕輕一勾。
"如何,好些沒有?"
明夜揉揉眼,怔怔地望他。
"你可別嫌髒。"南書清有些見腆地笑笑,"我小時迷了眼,奶娘就是這樣做的。"
他手指往舌上一探,抿出一顆燭淚:"了不得,難怪你痛得這樣厲害!"
冷不防明夜一個前撲,摟住他的腰。
他一呆:"你怎麼啦?"也不必感動成這樣吧!
"沒事兒,只是先讓你先習慣一下,免得待會兒嚇到了。"明夜仰起臉,笑咪咪地眨著方才揉得微紅的眼。
"嚇到什麼?"他不明所以,"快放手,這樣多難看!"
"不要!"他要是臨陣脫逃,豈不麻煩?"除非你換上女裝。"
"什麼?"他吃了一驚,"我答應你做替身救人,可沒事先說要換女裝!"
"你若穿這身坐在房裡,哪個人不小心經過看到,不就露餡了!你說,你要自己換,還是我來動手?"
南書清拉也拉不開,掙也掙不脫,只好乖乖認輸:"好好,我換就是,你先放手。"
明夜笑嘻嘻地放開他,從床上拿出事先藏好的一套女裝遞過去。
"快點,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南書清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解開外袍。
"不成,中衫也要脫。唉呀,你再磨蹭,就來不及啦!"
明夜等不及他慢吞吞地,急急地把繡衣和羅裙替他穿上。
幸虧衣衫事前做好,不然他的身材在男子中雖屬中等,扮了女裝卻仍顯頎長,哪來合適的衣裳?
"想不到女裝如此繁瑣,要不是有你,我半天還穿不上。"
南書清穿戴整齊,卻不敢抬頭。
明夜將他頭巾扯下,披開髮絲,原要挽個髻,想想又算了。再拉他至床上,把他的衣衫鞋子一股腦塞進床被裡,放下床幔。
一切就緒,門外仍無動靜。
明夜眼波一轉,瞧見他靠著床頭,垂眸不敢瞧自己,不由玩心大盛。
他挨過去,摟了南書清的肩輕輕搖晃:"小娘子,你如此美貌,不如跟了我,保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南書清不知該笑該惱,閉了眼不理他。
"咦,別害羞嘛,俗話說:哪個女子不懷春,縱然你表面正色,見了我這般俊俏的小哥兒,怕也是暗地裡小鹿亂撞!"明夜索性學起戲文裡登徒子的唱腔做派,玩得不亦樂乎。
忽地面色稍整,輕道:"來啦,你好生坐著別動。"心念一轉,出手如電,點了南書清啞穴。向他一笑,掀帳而出。
"吱呀"一聲,馮嬤嬤推門進來,嗓門揚得極高:"到了到了,臻兒姑娘到了!"
兩個丫環扶著一位紅衣女子走進屋中。那女子頭覆紅巾,儼然一位新娘。
她也不待旁人說話,將蓋頭一把揭下,露出嬌美明艷的面龐。
"這,哪有新娘子自己掀蓋頭的?臻兒姑娘,不,從今後該叫夫人了,您這不合規矩呀!"馮嬤嬤細聲尖叫。
"少費話,從今兒起,我就不再是你這兒的人,不必再勞你調教,你管我不合什麼規矩!"臻兒一臉冷然,毫不客氣。
"我知道你和我一向不對盤,不過今天是你和陸少爺的好日子,怎麼也得給新郎倌一點兒面子呀,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她轉向明夜。
"沒關係,我不在乎那些旁枝末節的。"明夜掛著笑臉,將馮嬤嬤推出門外,"咱們可說好了,我和她辦了事,你就交出賣身契,這話沒錯吧?"
馮嬤嬤持帕捂嘴而笑,遣走丫頭:"那是當然,她成不了綺香居的紅牌,我還留她做什麼?不過是出口氣罷了,我就不信,她自命三貞九烈,還不是有被男人壓在身下的一天!"
"行啦,你有完沒?"明夜開始不耐,"我應了你的條件,你也給我收斂些,別忘了我的話!"
"知道了,我聽一下就走,您趕緊進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明夜不理她一臉曖昧的笑意,逕自進了房。臻兒忙迎過去,壓低聲音:"你到底想出什麼法子應付她,別是真要和我洞房吧?"
明夜伸出食指,輕點她紅唇,笑得神秘。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你待會兒只要稍稍配合一下就成。"
說罷,拉她進了幔帳。
※※※
突然,屋中三四盞燭火同時熄滅,登時一團漆黑。帳裡傳出明夜驚訝的聲音:"咦,燈怎麼都熄了,難道今天成親不吉利?呸呸,我烏鴉嘴,你等等,我點盞燈來。"
一點燭光幽幽亮起,明夜在床邊方凳上滴了幾滴蠟油,將紅燭粘在上面。輕掀幔帳,鑽了進去。
窗紙被一隻手指沾濕戳破,馮嬤嬤伸長了脖子,向屋內望去。
幔布上映出兩道人影。長髮之人正死命拉著衣衫,不讓另一個脫去。
啐,都洞房花燭夜了,你矜持給誰看?她撇撇嘴,暗嗤一聲。
"把衫子脫了吧,這麼多層,你不熱嗎?"明夜笑嘻嘻地扯開南書清的衣襟。
他女裝下只著直領內衫,露出白皙的頸子。
不曉得明夜意圖,卻見他越蹭越近,焉能不按住他伸過來的毛手?
明夜星眸流轉,似笑非笑,突然合身前撲,牢牢抱住他身子。
事情怎麼會搞到這個地步?
南書清腦中一片混亂。不是說只要在房裡乖乖做個替身,待明夜悄悄送走那女子就好了嘛,怎會先是被迫易弁而釵,現下又落得如此境地?
明夜,他把他抱這麼緊做什麼?
南書清有些慌起來,雙手力掙。可惜他一介文人,不比明夜身懷武功,自是掙不開鉗制。明夜早料到此,也就不費心點麻穴,只怕他慌叫出聲,因而僅點了啞穴。
"你既應了我,就乖乖任我擺佈罷,何必白費力氣掙扎?"
明夜玩得好樂,下巴在他頸窩裡緩緩磨蹭。聲音慵懶而戲謔,掩不住語氣中的絲絲笑意。模稜不清的話語在各人的耳裡形成不同的含義。
要玩也不是這麼個玩法!
南書清暗自咬牙。
平日裡雖常常勾肩搭背,兄弟倆辟,倒也平常;就算明夜像個幾歲的娃娃般愛撒嬌,時不時地黏在他身上,他也只當明夜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由著他去,未曾在意過。可是眼下這情形,也未免……太離譜了些!
明夜低低地笑著,溫暖的氣息在他耳畔鬢旁輕輕拂動。
一股酥癢的感覺緩緩爬上心頭。南書清忍耐地閉閉眼,長吸一口氣,身子忍不住輕顫起來。
哎哎,這小鬼他,又想如何?
他愈來愈驚,眼見著明夜手指一勾,撥開他領口,竟然在他鎖骨上輕輕一嚙。
他身子一僵,冷汗涔涔而下。
明夜扭頭斜睨平躺在床內側,身形被他二人擋住的臻兒:"愣什麼?還不快叫。"
早已瞧得目瞪口呆的臻兒猛地回過神,隨即領悟,一聲綿長而銷魂的嬌吟從喉嚨裡溢出,在斗室裡幽然迴盪。
南書清心頭突地一震,原來還在勉力推拒的雙手不由鬆開,身子向後頹然傾倒。
明夜猝不及防,一撲身跌在他身上,膝蓋卻重重撞在臻兒的腰眼上。
臻兒痛極尖叫,也不顧隔窗有耳,脫口埋怨:"痛死我了,你幹嗎突然撞過來?"
明夜也惱道:"你亂動什麼,要是你乖乖聽話,我怎會硬來?你還動你還動,想要我的命嗎?"老天,他的膝蓋似乎腫起來了,一動不能動,八成全都紫了。
兩人均是又痛又氣,都顧不得窗外,各說各話。話語傳到窗外人耳裡,卻自動帶了一種噯昧的味道,令她不禁"哧"地輕笑出聲。
明夜一驚,隨手拽下臻兒衣上的一顆飾珠,手指倏地彈出,"啪"地擊在門框上,警告閒雜人等沒事快滾。隨後用力搖晃床板,吱嘎作響。
他側耳細聽,片刻後鬆了口氣,輕道:"走啦!"
冷不防被身下的南書清一腳踹開,向後倒仰,跌坐在床上。
南書清雙臂一撐,退身坐起,兩手輕顫,半晌也系不上襟帶。額上汗滴晶瑩,輕喘微微,鬢畔髮絲隨之顫動輕揚,雙頰潮紅,竟是無比艷麗。臻兒縱是女子,也不由看得呆了。
明夜驀地吃吃笑起來,漸漸笑不可抑,前仰後合,只差沒在床上打起滾來。
南書清瞪視他一眼,下床掀帳要走,卻被明夜一把拖住。
"哎,別走啊,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完呢,想出爾反爾?"
南書清理也不理,幾步跨離床邊,忽覺背後一麻,又遭了暗算。
明夜騰地跳下床,將他扶回床上躺好,且好心替他攏攏髮絲,笑道:"你忍一會兒,我送走臻兒馬上回來。"說罷,將後窗推開,抱起臻兒,一縱身躍了出去。
※※※
紅燭影移,暖風輕送,開啟的窗外,隱隱傳來更鼓聲。
南書清靜靜躺在床上,望著帳頂怔忡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起了微微響動。門栓被插進的刀尖一點點撥動,"啪"地應聲而開。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溜進屋來。
"我說老錢,你可打聽准了,是這屋了不是?"刻意壓低的聲音粗嘎難聽。
"哪會有錯?這門上不是貼了'喜'字嘛,這個月只有臻兒姑娘一人被贖身且直接在綺香居裡成親,我早打聽好了的。本來我都備好了銀子要給那清倌開苞,卻不料半途蹦出個毛頭小子贖了她,真他娘的!"
第三人有些不以為然:"老錢,你不過遠遠瞧了那妞兒一眼,真就這麼動心了?她是美是醜,你究竟看清沒有?"
老錢嘿嘿笑起來:"綺香居的姑娘,有差的嗎?你沒瞧見那身段,嘖嘖!被那小子拔了頭籌也不打緊,反正我還沒嘗過新娘子的滋味。"
料來屋中人沒有抵抗能力,外頭又無守夜的小斯,三人笑聲逐漸放肆起來。
南書清心中暗暗叫苦:倘若他們發現他是男子,應該不會難為他,只怕疑惑這房裡正主兒不在,卻有個扮女裝的男子,叫嚷起來,明夜為友救人的計劃豈不前功盡棄?
明夜曾說要他幫忙做個替身,他本以為只要呆在房中,讓人以為臻兒姑娘仍在,而實際卻被明夜悄悄送走──卻不料那小鬼居然瞞他戲他!他面孔又悄悄熱起來。
如今明夜未回,而自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該如何是好?
幔帳被刷地掀起,他立即閉目裝睡。
"嘿嘿嘿,我說不錯吧。"其中一人用手肘頂頂同伴,笑出一口黃牙。
"可真是,細皮白肉的。哎,那個小子呢,洞房花燭夜逛哪去了?"另一人口裡疑問,手卻不由自主向床上人臉龐摸去。
"啊!"他痛叫一聲,縮回手來,"誰,哪個王八蛋暗算老子?"
"老子死了一千多年啦!你是哪個墳坑裡的挺屍,敢碰我的新媳婦兒?"窗外,一道清朗的戲謔聲涼涼傳來。
明夜!
南書清心頭一鬆。
"也好,先做了這小子,再和新娘子樂呵樂呵,還省了銀子呢!"三人紛紛亮出兵刃。
明夜飛身而入,迅雷不及掩耳地撂倒兩個。另一人眼見不妙,刷地一刀便向床上人身上砍去。
明夜心思飛轉,本欲以掌擊出,卻突然手臂一伸,擋在刀前,那刀刃便正斬在他臂上。
南書清瞪目而視,只覺心都跳出了腔子。
卻見明夜另一手倏出,猛地擊在那人頸上,那人雙眼翻白,登時昏倒。
"我去馮嬤嬤那兒取了臻兒的賣身契,所以來晚了。還好趕得及。"明夜歉然一笑,將他扶坐起,伸掌在他腰背上推血過宮。他不會武功,沒有內力,穴道被制甚久,只怕於身有損。
南書清穴道甫一被解,不顧身上尚麻,立即捧住明夜手臂。
真好,不枉為他挨上一刀!嗚,明夜好生感動。
他解開衣袖,露出一截白色絲衣,柔聲勸慰:"你別擔心,我身上穿了絲甲,刀槍不入。"
南書清仍是捏了捏他手臂,見他只是若無其事地微笑,這才吁了口氣。
明夜將那三人一一拎起,直接扔出窗外。南書清嚇了一跳:"這不要跌死他們嗎?"
"跌不死算他們命大,跌死了算他們該著,對付採花賊還用客氣嗎?"
也罷,若是這房裡住了別的女子,只怕就被糟蹋了。南書清一思量,不由點頭。
明夜從床裡摸出他的衣衫鞋子遞過去,笑嘻嘻地道:"你穿了女裝好看得很,再不換回,只怕我也要動了心啦!"
哎喲,糟了,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話剛出口,明夜心裡立時慘叫一聲。
真是多嘴,明明已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怎麼一不小心又將話題扯回來?看他悶聲不吭地換衣,臉上瞧不出是怒是氣。故意擋那一刀,就是賭他心軟,盼他別計較之前的事,眼下看來,只怕白費心機。
你笨你蠢你白疑啊!明夜嘴裡嘀嘀咕咕,一臉哀怨地抱拾起地上的女衫,跟在南書清身後,離了綺香居後院。
彎月如鉤,星子低垂。
兩人一前一後,踱晃在長長磚道上。
清夜裡寂然一片,一種糾葛難解的氛圍瀰漫開來。
明夜踟躕開口:"本來是我堂兄贖了臻兒要娶她,只不過家中忽然有事,他脫不開身,就囑我來辦此事。而馮嬤嬤教導臻兒時因她脾氣倔強吃了不少排頭,因此開出條件,要親眼見她破身才肯讓出賣身契,我等了三個月,堂兄卻無法依約前來,馮嬤嬤就要替臻兒喊價開苞。她靠山來頭不小,我不便與她硬碰硬,只好另想法子……"
忽見南書清轉身,他立刻噤口。
和風送暖,南書清長髮未束,隨風輕揚。明月下,衣袍款款,清風滿袖。
明夜心中不安,懷抱衣衫愣愣地望他,卻見他只是靜靜看自己一眼,復又轉身前行。
糟了,他會不會將我掃地出門?
他雖認了我做義弟,當初可是被人硬逼的……看他平時溫溫吞吞,生起氣來可也挺嚇人。唉!唉──不過我咬了他一口,不曉得讓他咬回去會不會稍微消點氣?
明夜低聲咕噥,不知不覺到了南府門口。
老管家周伯仍守在門口。老人雖然年紀老邁,但精神卻好得很,絲毫不見倦意。見南書清與明夜一前一後地踱回來。忙迎上去:"公子爺,陸少爺,今兒個怎麼這麼晚?"
南書清輕應一聲,沒有搭腔。
周伯疑惑地望向明夜。
明夜嘿嘿一笑:"喔,沒什麼,在朋友那兒耽擱了一會兒,勞您費心了,還讓您等門,真過意不去。"
周伯笑呵呵地:"你這孩子就是嘴乖,我一把老骨頭了,覺越來越少,這會兒也不睏,順便守門。咦,你怎麼還不進來?"公子爺都已經進門,他怎地還杵在外頭?
"呃……"
明夜猶猶豫豫地,偷偷瞄著前面修長的背影。
"哎呀,快進哪!我就算能熬夜,也該睡了,你不進來,我怎麼閂門?"
周伯一伸手,將明夜拽進門,"啪"地落了閂。
"呃,我,我去睡了,你們也快歇著吧。"
明夜再瞄一眼默不作聲的身形,歎了口氣,慢慢地踱回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