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已經有人在屋內點上了燈。
「小姐你醒了?」秀氣的嗓音從床邊傳來。
浣兒支起身,抬頭看見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丫環端著水盆立在一旁。
這丫頭模樣力持恭謹,卻仍掩不住青春俏皮的本性。
「你是……」浣兒慢慢坐起身,將散落的長髮向後-撥。
「奴婢叫洗春,是夫人派來伺候小姐的。」洗春伶俐地向前一步,主動地接過打扮浣兒的工作,她的手上不知從哪變出一把梳子,開始熟練地為浣兒梳理一頭青絲。
「天什麼時候暗的?」浣兒看向暗沉的窗外。
「暗了好一會兒了。」洗春的手藝極巧,一下子便為浣兒梳好髮髻。
浣兒一臉驚訝地回頭。「怎麼沒人叫醒我?」
「少主吩咐,要讓小姐多睡一會兒。」她拿著銅鏡讓浣兒左右觀看。
「謝謝你,你的手藝真好。」浣兒衷心地稱讚。
「真的嗎?我以後會為小姐梳更多好看的髮式。」洗春高興地紅了臉。
浣兒突然失神地看著洗春的笑容。有一瞬,洗春的表情極為眼熟,彷彿和小月的臉重疊在一起。「小月……」
「小姐,您叫誰呀?」洗春擰好面巾,正要捧給浣兒拭淨。
「沒……沒事,只是想起一個人。」她勉強笑了笑。
熟悉的感覺,彷彿又見故人,激動、失落的情緒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浣兒的眼眶禁不住熱了起來。
她好想念以前的親人,父親、母親、小月、王達,還有他們夫妻來不及謀面的孩子……洗春為這突來的狀況驚得呆了。她不知道浣兒小姐為何忽然成了淚人兒,只能莫名其妙地瞪著她的淚水。
「小……小姐,你別哭啊,你……」洗春完全慌了。這小姐怎麼像水做的,大眼裡清澈的水意一串串地直往下落,好像流不完似的。
「怎麼回事?」一句極冷的低沉嗓音從門口劈進來,凍得洗春直覺得大禍臨頭。
「少……少主,我……我也不知道……小小小姐她……就這樣了……」她從以前就怕這位比老莊主還有威嚴的少主人,這會兒更嚇得只能雙腳打顫,話也說不清楚。
莫殷磊走了進來,神色絕冷地盯住可憐的小丫環。只見她畏縮得幾乎要躲到桌腳下。
看她一臉的驚惶困惑,他知道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一揮手便要她退下。洗春不停地點頭如搗蒜,然後迅速奪門而出。
「大哥……」坐在床邊的浣兒抬起頭,淚汪汪的雙眼盛滿幾乎無法負荷的沉痛。
莫殷磊的心被狠狠擰痛。「為什麼哭?」他捧住她潮濕的小臉端詳,想探究她的靈魂深處。
浣兒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的搖頭,結果淚珠隨著搖晃的動作落得更凶。
「別哭了!別哭……告訴我原因。」他坐上床沿,攬手抱住她將她移到自己的腿上,雙手在她背上安撫的拍哄。
浣兒整個人投進他溫暖的懷裡。熟悉的體溫、堅實的心跳、低喃的嗓音,和往常一樣的,奇異地慢慢穩定了她被孤單無助突然淹沒的恐慌。
過了一會兒,浣兒的情緒終於稍稍平復。
「洗春她讓我想起了小月,她們好像……一樣的伶俐,也一樣的健談。」她低低地說,聲音有些哭過的沙啞。
「我讓娘換個人來,免得你觸景傷情。」莫殷磊暗暗蹙眉。天底下怎麼有那麼巧的事?那麼多丫環不好找,找了一個像小月的女孩兒來。
「不要換人,就她了。」浣兒急忙阻止,「她讓我覺得很親切,好像小月還活在世上,彷彿親人並沒有全都離我遠去。」洗春的出現,對她就像是一種慰藉。
莫殷磊低頭凝視著她,良久才歎息一聲。
「傻丫頭,浣兒忘了還有大哥嗎?」他一手擁緊她,一手撫上她的頭,疼惜地摸了摸。
浣兒聞言,只是搖搖頭,將小臉埋進他懷裡。
她堅強的外表經常騙過許多人,連自認已足夠瞭解她的他,都以為她早就從傷痛中痊癒。怎知她只是將傷口埋在更深的地方,獨自啃蝕。
看似溫婉平靜,卻藏著如火一般的豐沛情感。心思敏感,容易傷懷,卻不輕易向現實妥協。整個人充滿矛盾的誘人氣質,不自禁地讓人想挖深她更真實的面貌。
「別哭了,我帶你出去用膳。」莫殷磊從腰間掏出一方帕子,溫柔地替她拭淚。
「我是不是睡過頭了?」提到用膳,她有些不安地問。才第一天,便錯過晚膳,怎麼說得過去?
「你放心,是娘的意思,她要你睡足了再起來。娘知道你才大病初癒,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她連我都限制著,不准我來打擾你。」他扶她起來,攬住她的纖腰向外走去,語氣間隱隱有一股笑意。
「是嗎?」雖然他這麼說,她還是有些憂心。
「不用擔心,莫家人一向隨性,不會在乎那些世俗禮節。」
打開門後,兩人竟發現洗春就站在門外幾尺遠的距離,躊躇著沒有離去。
「少主,小姐……」小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
「洗春?」浣兒有些訝異。「你沒有離開。」
「我……我剛剛下去了,但是想想又不放心,我猜也許……也許小姐需要洗春服侍,所以……所以……」洗春吞了吞口水,在莫殷磊的逼視下忍不住低頭,覺得發麻的頭頂幾乎要被少主可怕的視線穿出兩個洞來。
要知道她可是凝聚了好大的勇氣,才回到浣兒小姐的房門外,她之前就聽人說過和少主有婚約的浣兒小姐,因為舉目無親,所以才被少主從江南接回來。剛才小姐一定是想到親人,才會一下子就變成了淚人兒。想到浣兒小姐哭得好可憐,她的兩條腿就不能控制地一直走了回來。但此刻洗春突然只想狠狠地踹自己一腳。
她簡直沒事找事,這麼雞婆幹麼?就算不找她,莊裡還有其他好多人可以來服侍小姐。她又何必自找麻煩?然而,浣兒下一刻的舉動,卻徹底消弭了她方纔的想法。
「洗春,謝謝你。」浣兒瞭解地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向她微笑。
洗春受寵若驚,臉紅了一大片。除了莊主和夫人外,她從沒遇過對下人這麼和氣的小姐,還握了她的手。
「沒……沒什麼,奴婢應該做的……」她訥訥地說道,對浣兒小姐的好感一下子升到了頂點。
莫殷磊看著洗春豐富的表情,終於明白為什麼浣兒會說她像小月。直爽坦白的性子,還有不經大腦的行動力,活脫脫就緣和小月從同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不知母親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特殊的丫頭,世間的巧合也莫過於此了。
「你叫洗春?」莫殷磊開口問道,仍舊是聽不出情緒的淡然。
「是。」洗春戰戰兢兢地回答。
莫殷磊點點頭。「跟過來吧。」語畢,他不再看她,便頭也不回地擁著浣兒離開。
聽完吩咐,洗春傻呼呼地愣在原地。
跟過去?
少主的意思是要她繼續服侍小姐?不會將她換下來?
洗春不禁笑咧了嘴,雀躍地跟了上去。
☆☆☆
夜涼如水,北方的夜晚確實比南方冷了許多。浣兒有些瑟縮地環住單薄的身子,卻也不太想回房去。
原本在洗春的服侍下,已經在床上躺了下來,怎知卻睜大著雙眼,好半天都沒有睡意,於是她乾脆起身到院子裡走走。
整個宅子的人幾乎都睡了。她隨性地在花園中信步而行,鼻尖隱隱聞嗅到浮動的幽香,月光忽明忽暗地瀉成一地銀白,襯得花園景色彷彿像紫竹仙境,不帶一絲人間塵煙。
只是這一切靜謐,卻沁不進浣兒騷亂的情緒,因為此刻的她,還兀自沉浸在晚膳時承接的溫暖和熱鬧。
短短數年,她從未想到親人竟會走得一個不剩,面臨家破人亡的境地。可也從未想到,命運會在此時將莫殷磊送到她的身邊,教她重新在另一個家庭中安身立足,獲得失去已久的溫情。即使這個因緣早在她尚在襁褓中就已種下。
她不該再蕩泊、再猶疑。她在客棧中早已將自己許給莫殷磊了,不是嗎?他是值得她依靠、值得停佇的人。她的眼光不會有錯,母親的眼光更不會有錯,否則母親不會在臨死前硬撐著一口氣,就為了看她和莫殷磊在她面前拜堂。
況且莫殷磊是個重信諾的君子,行事坦蕩,極有主見。他的每一個決定,絕對經過周全的思量,沒人能干預,即使是生養撫育他的老莊主和老夫人也一樣。
當初的景況看似他是在母親半脅半逼的情形下答應婚事,可是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明瞭沒人可以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那麼,他為什麼會答應這樁婚事?她們王家家道早已中落,加上她的外貌也不是極出色,條件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像稍早遇到的林家姑娘就是一個。
隱隱的,她覺得心緒不安。說到底,其實是她的自卑感作祟。她知道在外人眼裡,她高攀了莫家。她歎了口氣,不管如何,既然決定要跟了他,何必在意他人怎麼說、怎麼看?
她相信在莫殷磊的羽翼下,她絕對可以安心地倚靠。
可是,心口依舊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悶悶的、空蕩蕩的,像開了一個口子,缺了某樣東西。
正想著,突然,眼尾掃過廠一抹不尋常的影子。
浣兒心頭一跳,尚來不及反應,一個蒙著臉的黑衣人已猛地躍至她前方。
「王浣兒,今夜你死定了。」黑衣人快速舉起刀,破空聲充滿濃烈的殺意。
浣兒驚喘一聲,踉蹌地向後退。
他要取她性命?
「浣兒!」莫殷磊驚心的狂吼聲在夜空裡揚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她只來得及看到黑衣人手上的刀光一閃,然後肩頭便爆出劇烈的疼痛。
整個事情的發生不過一瞬間。
之後,她感覺到火燒的痛楚,直覺而脆弱地向莫殷磊的方向伸出求救的手,只是她還來不及開口,便墜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她沒有看到莫殷磊發狂地一掌打飛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及時接住了她向地面癱去的身子……
☆☆☆
慢了一步!他慢了一步!
莫殷磊眼睛發紅、心神俱裂地抱住受到重創的浣兒。沒想到他竟來不及救她!
稍早,他從隔牆的動靜知道浣兒出了房門。他體貼著沒跟出去,讓她擁有獨處的時間,怎知才一閃神的時間,浣兒竟然渾身浴血地倒進他懷中。
整棟宅子因他的一聲吶喊而騷動,瞬間燈火通明,守夜的護衛迅速地趕至,四向追捕重傷的刺客。
洗春滿面驚慌地跑了過來,見到浣兒倒在少主懷裡,一身是血,不禁尖聲低喘。「小姐……」
莫殷磊火速抱起浣兒回房,一邊向洗春下達指示,「快叫方流墨過來,還有快準備熱水和乾淨白布。」
「是……」洗春跌跌撞撞地離去張羅。
他將浣兒輕輕平放到床上,撕開染血的衣襟。觸目驚心的刀痕從左肩胛砍下,深能見骨,傷口不斷冒出血水,受創之重,教他看紅了眼。他發狂地想撕裂那個傷害她的惡人,恨不得多打兩掌,要他粉身碎骨。
莫殷磊點了她幾個大穴先行止血,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抖著。
浣兒不能出事,絕不能出事。她早巳在他骨血中深植,他無法想像浣兒從身邊遠去的景況,見她氣息奄奄,他的心彷彿受到剜割一般,痛入骨髓。此時方流墨正好匆忙地進來。他一聽到下人告急後,衣衫尚來不及整理,便心驚地往攔雲東苑奔來。
「少主……天哪!」方流墨一見到浣兒的傷勢,頓時呆住。來人下手之凶狠,真的是要置她於死地。
「快點,幫我救她。」莫殷磊的氣息有些不穩。
方流墨二話不說,不敢浪費時間便立即動手,一方面也沒遺漏他語氣裡流瀉的波動。他明瞭老大已經動心了,但是浣兒如今卻面臨險境,連他都覺得心驚膽跳,萬一……他暗暗地替浣兒打氣。浣兒呀,浣兒,少主的心都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教少主情何以堪哪?
房內急救持續著,莫元叔夫婦靜默地聚集在門外。
莫元叔摟著有些不支的夫人,一面凝重地瞭解事情的經過,最後護衛的報告讓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侵入者已經毒發身亡?」任務失敗,於是自殺?好一個陰絕的組織,可以控制人到這種地步。
「是的,由於刺客服毒自盡,所以抓不到活口。」
「浣兒從未涉世,怎麼會有人想對她不利?」莫夫人顫抖地開口。她好不容易盼到故人之女,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知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馬?」莫元叔一邊安慰妻子,一邊沉重地問道。
「依他不顧一切的奇詭武功來看,可能來自暗夜門。」一名見多識廣的護衛猜測道。據說暗夜門派出的殺手,特色是個個不怕死。毫無路數、一味不要命的砍法,反而出奇成功地制殺了許多江湖高手。
「暗夜門?浣兒怎麼會跟暗夜門扯上關係?她一個女孩子家,跟人無怨無仇的,怎麼有人會雇殺手對付她?」莫元叔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老爺……」莫夫人憂心忡忡地看他。
「你們先下去,近日要加強巡守。」莫元叔遣退護衛。
「現在怎麼辦?」
他歎了一口氣。「目前只有先等浣兒度過這次難關再說。」
「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除了身世波折,連性命也這麼多磨。」莫夫人心疼地低歎。
「浣兒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莫元叔輕拍她的肩膀。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她難過地偎進夫君的懷中。
但願浣兒能躲過這一劫。
☆☆☆
疼……好疼……浣兒在劇痛的黑暗中浮浮沉沉的,覺得全身內外像遭到火炙,痛苦難當,每次呼吸就像被一把針狠狠地扎入胸口,好疼好疼。
「娘……娘……」她微弱地呻吟出聲。在黑暗中,親人在她身邊徘徊了又走,她不捨地想挽留,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浣兒,浣兒,你醒了嗎?」一股力道強拉著她離開這片黑暗,可是她身子好重,實在動不了。
接著,一團猙獰的黑影又出現在她眼前,提著亮晃晃的大刀向她劈來。
「大哥……救我……」她又怕又慌,突然聽到莫殷磊的聲音,掙扎著向他求救。可是眼前好黑好暗,她看不到他在哪兒,只有在夢裡無助地啜泣著。
「別哭,浣兒別哭了。是不是傷口疼?忍一忍,待會兒就好了。」莫殷磊溫柔地安慰,一邊盡量放輕上藥的動作,只是眼底卻洩漏出狠戾的怒氣。他絕對不會原諒傷害浣兒的人,他要以牙還牙。
上好藥後,浣兒再度陷入昏睡,他為她整理好衣襟,才開門讓候在門外的方流墨進來:「少主,我好像聽到聲音,少夫人醒了?」他探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的浣兒、「還好,剛才只是囈浯,沒有完全清醒。」
「算算日子,她也該快醒了。」她已經昏迷十多天了,照理說,最近就會轉醒,莫殷磊點點頭。「要你查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他的語氣忽而冷凝下來。
「幕後指使者極有可能是林家莊。」方流墨斂起輕率的表情,轉為精明、「林家莊……」莫殷磊眼睛瞇了一下。
「近來他們在商場上動作頻繁,屢屢干擾巖葉山莊的各種生意,有跟咱們競爭的意味,從各個線索判斷,林家莊似乎想統整北方經濟勢力,野心頗大。」方流墨精明犀利的分析,不見乎日輕佻。
莫殷磊沉思不語。
「而且他們最近發出奇怪的風聲。」方流墨補充道。
「什麼風聲?」他挑起眉。
「林家莊到處跟人說,他們和咱們巖葉山莊未來可能聯姻。」
「聯姻?」莫殷磊的語氣帶著危險。
「上回林嵐芷才從這兒回去,怎麼可能不知道莫家不久之後即將迎娶浣兒姑娘?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方流墨不以為然地從鼻子嗤了一聲。
「因此,浣兒成了他們擴展野心的絆腳石?他們算盤打得真好!竟然妄想利用聯姻來制衡巖葉山莊。」莫殷磊嘲諷地冷笑一聲。
莫殷磊回頭看了看仍昏睡在床上的浣兒,然後向方流墨說道:「過一陣子,浣兒傷勢穩定了,陪我去辦一件事。」他的臉上冷凝著一股肅殺的風暴。
「少主儘管吩咐就是。」
血腥的預兆,隱隱飛動……
☆☆☆
在莫殷磊和方流墨的全力救治下,王浣兒驚險地度過生死交口。當初來到巖葉之前,才大病初癒,卻又接連受到重傷,因此,浣兒的身子恢復得極慢,足足休養了兩個多月,才下得了床。
自從受傷後,她消瘦很多,體質變得虛弱,臉色也因大量失血後顯得極為蒼白,難得紅潤。
洗春端著盅,服侍浣兒喝下燉品。
「我不想喝了。」她輕輕推開洗春的手。
「小姐!怎麼可以不喝?多喝一些,你才會趕快好起來呀。」洗春像老嬤嬤似地,堅持要她喝完。
這陣子她一直在浣兒小姐身邊照顧,朝夕相處下,主僕兩人早已熱稔,而且無話不談。
「每天都喝這些補品,早喝怕了。」她望著濃黑的湯汁,淺淺蹙起眉。
「可是,這是夫人命人去採買最昂貴的藥材回來煎煮,給你調養身子的。不喝不是浪費了?還辜負了她老人家。」洗春扮著委屈的臉,聰明地抬出夫人的名號。她很瞭解小姐心裡很感激莊主和夫人的疼愛,絕對不忍拂逆他們的好意。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喝。」浣兒今天有些煩躁,難得地使了些小性子,洗春有些訝然,不過她沒再說什麼,體貼地移開盅碗。「既然小姐不想喝,就別勉強了。」
「洗春,對不起……」遇著洗春軟化的態度,浣兒反而有些歉然。
「沒關係,只要小姐心情舒坦、精神愉快,洗春就開心了……而且,那是燉再多的藥湯也換不來的。」
聞言,浣兒淺淺一笑,瞬間一掃連日來的沉鬱氣色。她的容顏雖然消瘦蒼白,卻更顯清麗,讓洗春不禁看得癡了。
洗春搖搖頭。「我現在才知道,美人就算在生病的時候,也能有這麼好看的笑容,天生麗質果然就是不一樣。老天真是偏心,我也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怎麼我生起病來的時候,總是一臉蠟黃蠟黃的,真希望我也能跟小姐一樣。」
王浣兒聞言有些啼笑皆非。「你說什麼傻話,健康的氣色才是最漂亮的,像你一樣,多麼嬌俏,我才羨慕你呢!」
「真的嗎?」洗春喜不自勝,高興得紅了臉。
看著洗春無憂無慮的模樣,浣兒忽然歎了一口氣。「你真的好像小月,個性單純,容易滿足。」
「小姐,小月姊如果地下有知,她也不希望你一直為她難過的。打起精神來,否則少主會擔心……啊……」話說完,洗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幹麼現在提起少主呢?她懊惱地想。因為莫殷磊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看王浣兒了。
更正確的說,兩個月前他就出莊了,至今還沒回來,連行蹤也沒交代。
浣兒明瞭洗春臉上古怪的表情,但沒說什麼。
她猜測莫殷磊也許有要事纏身,所以才沒來看她。
可是,他一走就是兩個月,即使她再怎樣理智地安慰自己,要自己耐心等待他的歸來,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淒楚。
兩個月前她受傷的時候,聽說他曾守在床榻看顧她十幾天,直到他確定她已沒有生命之虞,便神秘的消失,連方流墨也一起不見蹤影。沒人知道他上哪兒去了,莊主夫婦也對兒子怪異的行徑感到一頭霧水。
所有人都對少莊主的行為摸不著頭緒。當初他明明為王浣兒心焦神傷,現在卻又不聞不問,誰也不知道巖葉山莊的少主心裡怎麼想,只能以憐憫的目光看著這位尚未入門的浣兒小姐,紛紛猜測這位少夫人在少主心裡佔了什麼樣的地位。
浣兒自己也不瞭解莫殷磊深不可測的心思。有時她可以察覺得出他待她的確情深義重,可是不知為何,有時她又覺得很不踏實,迷惘得說不出所以然來。
「少主還沒回來嗎?」她強裝笑容問道。
「嗯。」洗春無奈地點點頭。
浣兒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顯出淡淡的失落。
「扶我出去透透氣吧!」衝動地,她想出去聞聞花香、曬曬太陽。
「可是,小姐你身子還很弱,禁不起風吹的。」洗春有些擔心。
「沒關係,我披件衣服,再繼續關在房裡,我會悶壞的。」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洗春就走,洗春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只好乖乖地陪浣兒到花園散步。再說,小姐也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出去透透氣了。
出房門後,在往花園的路上,途經上次她發生意外的地方,浣兒的腳步遲緩了下來。
再回顧當時,浣兒真覺得恍如隔世,只剩肩膀不時隱隱作痛的傷口提醒她,她真的曾經在這兒歷經了九死一生的驚險。
為什麼有人要加害她?她心頭一直縈繞著這個疑問。可是,沒人回答她,只說是盜匪傷人。、歎了一口氣,由洗春扶著走上涼亭。
待她在涼亭中坐定,恰巧莊主夫婦來探望她,正要起身迎接,被莫夫人上前壓了下來。
「浣兒,怎麼出來了?可別感染到風寒,身子才剛好,要多注意。」莫夫人坐到她身邊,有如多慮的慈母細細拉攏浣兒的披風。
「你的氣色好多了。」莫元叔坐在一旁撫著鬍鬚,端詳她的臉色後做出滿意的結論。
「謝謝爹娘關心。」浣兒眼眶紅了起來。她衷心感謝他們,在她失去了所有至親之後,毫不吝嗇地給予她最豐沛的溫情。他們無微不至的細細呵疼,著實烙進她心底,一生難忘。
「看來流墨和磊兒那兩個小子的醫術真沒話說,當初送他去天山跟著神醫賈代敷學醫的決定做對了。」莫夫人難掩一股母親的驕傲。
「還說呢。是誰送兒子的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罵那個神醫是個專門拐騙小孩的『假大夫』。」莫元叔不留面子地取笑。莫夫人登時滿臉紅霞,惱羞成怒地捶他一下。「你……在小輩面前洩我氣!誰教他什麼名字不好取,竟然叫『假大夫』的。」
浣兒幾乎失笑,不過她保留地垂下眼,小心掩住笑意。可是洗春就沒這麼好功力,當場噗哧一聲笑出來。
「對……對不起。」洗春急忙摀住口。
「無妨。」話是對洗春說,不過莫夫人的目光卻不留情地殺向罪魁禍首,彷彿在說:待會兒回房後你給我小心一點。
莫元叔挑眉,接住她的威脅。
浣兒注意到莊主和夫人之間傳遞的親密眼神,和無言的濃厚默契,霎時間,覺得好羨慕。
她也能有機會擁有這般彼此相屬的感動嗎?浣兒悄悄歎了一口氣。
☆☆☆
浣兒坐在梳妝台前,有些失神地發呆,任洗春梳直她披散下來的髮絲。
「小姐,好了。」
「謝謝你,你下去休息吧。」浣兒回過神,遣退洗春後,她仍然逕自坐在椅上,動也不動。
突然砰地一聲,一陣風吹開一扇窗戶,將她嚇了一跳。
她沒有多想,起身過去關上窗,才回過身,便驚覺屋內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啊……」才叫出聲,便教一隻大掌摀住口。
「噓!大家都已經睡了,明天早上我自然會通知大家我回來的事,不必在此刻急著吵醒所有人。」戲謔的耳語貼在她耳邊響起。
浣兒訝異地轉頭。「大哥……你……你回來了……」
莫般磊似笑非笑的鷹眼在她身上逡巡了一下。「嗯,氣色還不錯。」他滿意地看著她瑩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粉色。「看來你被照顧得很好,明天我得好好謝謝爹娘。」
浣兒無法理清心口的情緒,只覺得心頭上的一片騷亂升至眼眸處,化成了水霧。她清澄的大眼眨了眨,淚珠便一串串地滾落下來。
「大哥……」兩個月不見,一見到他,她才知道她好想好想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已經沉淪,思念早已經生了根?
「怎麼哭了?不高興見到我回來?」莫殷磊有些啼笑皆非地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怎知浣兒愈哭愈凶,抓著他的衣袖猛搖頭。
原來,她的心……她的心……早就遺落了。而她卻現在才發覺。
他歎息一聲,輕輕帶她到床邊,將她擁進懷裡一起在床沿坐下,像哄孩子一樣地低聲安撫她。「別哭了,浣兒,我會心痛。」如往常一般,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的聲音,浣兒不知不覺便止住了眼淚。
許久許久,兩人靜靜地倚偎,享受自然安適的沉默。
「這兩個月,你去哪裡了?」她問道。
「去辦一件事。」他簡短回答,似乎不想深談。
「是為了我嗎?大家都說那夜是盜匪侵入,無辜波及到我。可是,我曉得事實並不單純。這件事分明是衝著我來的,因為,那名刺客正確無誤地叫出我的名字。」即使眾人極力隱瞞,她仍舊聰慧地看穿真相。
「你放心,以後,我絕對會好好保護你,不再讓類似的事件發生。」他承諾。
「你……怎麼解決這件事?」她轉過頭審視他的眼神。在消失的兩個月中,他一定做了什麼。她瞭解莫殷磊的個性是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但是若有人逾了界,他肯定不會太仁慈。
莫殷磊不語。
以牙還牙、不擇手段的過程中,多多少少一定會涉險。而她不願他為了她冒任何危險。「大哥,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一切都依循正途。」他知道她的顧慮:他不會趕盡殺絕,但是那些人為一己之私,罔顧人命的做法,絕對不容寬貸。
「那方大哥呢?」
「我讓他回南方去了。他離開太久,該回去看看了。」莫殷磊說,不過他卻故意不提他順便辦些『事』。
「原來如此。」浣兒放心地偎回他的懷抱。
莫殷磊用手指梳理浣兒長而烏亮的髮絲,一下又一下,幾乎對指尖柔滑的觸感上了癮。浣兒則閉著眼,溫婉地任他撫弄她的秀髮。
「你剛剛坐在梳妝台前發呆嗎?在想什麼?」他對她柔順帶著淡淡香味的頭髮有些著迷,手指留戀不去。
「沒什麼。只是想到你的爹娘感情很好,令人羨慕。」
「他們在年輕時,曾經遭遇過你想不到的風浪和歷練,早看透了許多事。他們堅貞的感情,是用刻骨銘心的血淚磨難換來的。」
「真的嗎?改天說給我聽。」浣兒感興趣地抬起頭,睜著圓亮的大眼看他。
「沒問題。」莫殷磊點點頭。
她偎回他堅實的懷裡。
「對了,我還聽娘說你以前曾經跟過一位住在天山的『假大夫』學醫?」她好奇地問,言語間藏著輕淡的笑意。
「你聽到的還真多。」莫殷磊擁緊她笑道。
「告訴我。」她拉住他的袖子,軟語央求著。
「他是江湖有名的神醫,但脾氣古怪也是非常出名。有一次,他來巖葉山莊作客,同時見我和流墨的資質不錯,便堅持要收我們兩個為徒。」
「但是娘反對?」浣兒猜想心軟的夫人肯定捨不得讓兒子上山苦修。「當時娘直指師父的鼻子大罵他是欺世盜名的『假大夫』。他一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嘲笑他的名字,那次他被娘戳到畢生痛處,師父他老人家差點氣絕。」
浣兒格格笑出聲。「既是神醫,怎麼取名為賈代敷呢?」
「只能怪師父他老人家的爹娘,當初怎麼也沒想到他以後竟然會以行醫為志。」
「真可憐了他老人家。」浣兒對他無限同情。
「說到行醫,我突然想到應該要看看你的傷口,診察一下這兩個月來的癒合程度。」說著他立即掀起她的衣衫,惹得浣兒一聲驚呼。
「大哥,你在做什麼?幹麼翻我的衣裳?」她紅了臉,雙手快速壓下他的魔掌。
「不翻衣裳,怎麼看你的傷?」他的口氣是那麼理所當然。
「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我……」浣兒結巴著。他怎麼如此大膽?
「我們即將成為夫妻,還要避諱什麼?」強硬的大掌不顧她的意願,又要拉開她的衣擺。
「我……我好了……沒有大礙了……」她驚惶得抓住衣領,想跳下他的膝頭,他看透她的意圖,早一步摟住她,不讓她掙脫他的懷抱,「好了?不會這麼快吧?我記得我開的藥方中,沒有這麼神奇的仙丹妙藥啊!」他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慌張失措的羞怯模樣。
「別這樣,大哥。」她的語氣已近乎哀求。要她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她……她怎麼做得出來?
「你的身子早被我看光了,也教我摸遍,現在害羞不嫌太晚了?」他提醒她,眼底一片捉弄的神色,浣兒聞言愣了愣。「什……什麼時候?騙人!」她怎麼沒有印象?
她一臉不信地瞪著他,認定他在誆她。
莫殷磊不發一語,忽然摟著她一起滾上床榻,像懲罰似的,用他的重量將她牢牢鎖在身下,同時也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傷處。
「你忘了,兩個月前我將你從死神手中搶回你?當時,我完全不假他人之手,整整照顧你十多天。上藥、更衣、淨身、餵食,沒一項遺漏.「
浣兒一聽,只覺耳畔轟然一響,頓時張口啞然地望著他。「你……不是洗春照顧我的嗎?」她記得從她清醒後,都是洗春幫她上藥更衣。所以她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在她昏迷的那段時間,也都是洗春照顧她,因此她沒有多問什麼,也沒有懷疑過。
這麼說,每次她向洗春道謝時,洗春總是支支吾吾的奇怪態度,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原來……浣兒忍不住燒紅了臉。
「你真是忘恩負義,枉費我不眠不休地看顧你,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莫殷磊似真似假地怒道。
浣兒的臉蛋紅得不能再紅,全身無力地躺在他身下。「真的是你……」她有些失神。「無法接受事實?」莫殷磊瞇住眼逼視她,無形的魄力籠罩住她,一方面則趁她不注意,一手壓住她的雙臂,一手利落地解開她的衣衫。不一會兒,猙獰的疤痕出現在他眼前。
蜿蜒刺目的傷疤,重新挑起他窒人的怒火和強烈的心疼。
當時,他曾多麼希望他能代她受這一刀。
「我曾經答應你娘要保護你,結果我食言了。」他自責地沙啞低語。
「你……不要看……」待她回神時,為時已晚,還是讓他看到難看的傷口了。
於是浣兒扭動身子想掙脫他的鉗制,避開他的注視。
「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他輕聲哄道。
她聽出他聲音裡壓抑的痛苦,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抗拒。
「看來是沒事了。」低下頭,他輕輕地在她的傷口旁帶著憐惜吻了一下,然後拉回衣襟。
她伸出手撫上他變得陰暗的五官,無言地安慰他。浣兒不知道她的傷竟帶給他這麼大的衝擊。一陣暖流從心頭強烈地席捲而過,令她有些泫然欲泣。
事到如今,她怎麼還能懷疑他的感情?懷疑他的付出?
「少莊主,你強看我的身子,壞了我的清白,必須負責到底。」帶著淡淡的嬌嗔,蓄著盈盈的淚意,她的唇角微微揚起一朵眩目的微笑。
「沒問題。」一聽到她轉變的語氣,莫殷磊的眼光變得深沉。
「不後悔?」她故意再度確認。
「不會。」決然的回答,不容置疑。
「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哦!」浣兒大大的眼睛裡開始泛出晶瑩的水光。
「一輩子?不可能。」他突兀否決,讓她愣了一下。
「我們之間的帳會沒完沒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要繼續算下去。」
浣兒有些傻傻地望著他。
「生生世世,你永遠是我的。」莫殷磊慎重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他的神情像進行某種莊嚴的儀式。
「你太霸道了,我屬於我自己。但是,我願意讓你擁有我。」她微嗔,卻因滿懷深情而哽咽。
「是嗎?」莫殷磊唇角揚起,慢慢低下頭靠近她,溫熱的鼻息撲上浣兒的臉。
浣兒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期待的開啟,氣息漸漸加促。
「你在緊張,浣兒。」像要挑撥她的感官,他慢條斯理的用鼻尖摩挲她的,不急著品嚐她的甜美。
「我……我沒有……」她否認道,不過顫抖的音調洩漏了一切。
莫殷磊輕笑一聲,頭俯得更低,雙唇滑過她細緻的面頰,然後移向她唇畔,始終不觸碰她的櫻唇。
浣兒忍不住閉上眼,下意識地轉頭追逐他的游移。他的氣息所到之處,引起陣陣酥麻,她的喘息漸漸紊亂起伏。
「你說我霸道,其實你也自願受我牽引,不是嗎?」
「大哥……」她的神智開始混沌,只能憑著本能,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什麼事?」他看著她意亂情迷的表情故意問道。
「我……我不知道……」從沒有經歷過情慾的滋味,浣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知渾身都燙了起來。
「張開眼,浣兒,張開眼看我。」莫殷磊命令道。
浣兒聽話地睜開迷濛的雙眼,被動地看他。
「說你愛我,」近乎耳語的,他在她耳畔設下迷障。
「我愛你。」她心甘情願地呢喃道。
莫殷磊自制力到此終於失控,低吼一聲,他深深吻住她紅灩的唇瓣,結束令人難耐的折磨。
他急切地浸入她的口中,吸吮她的甘美。天知道他想她想了兩個月,每晚幾乎不能成眠。事情完成之後,他一刻也不願滯留,連夜快馬趕回,就只是想早一點兒見到心中牽掛的人兒。
他的一隻大手悄悄往下滑動,覆往她的柔軟,緩慢的揉捏。浣兒敏感地嬌喘一聲,清醒了些許,驚覺到兩人的動作已太過親密。
「不……不要。」他胸前的一雙小手由無助地拉扯改為慌亂地推拒。
察覺到身下人兒的退意,莫殷磊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用染著情慾熱度的黑眸定定地鎖住她。
浣兒覺得自己幾乎要陷溺在他深不可測的兩道黑潭裡。她有些訝異他竟然會停了下來,她還以為她要使出好大的氣力才能阻止他,不料他竟主動停止了。
「放心,我不會勉強你。我會等,直到你願意投入我的懷抱為止。」他溫存的拉攏她被扯開的衣襟,順了順她散亂在枕上的髮絲,攬著她的纖腰,狀似疲憊地在她身旁躺下。
「你……你打算今晚……睡這兒?」她有些不安。但看到他臉上突然浮現的倦意,又不忍心趕他離開,心裡頭左右為難著。
「先讓我休息一下,待會兒就走。」他閉上眼,只見他的呼吸漸趨平緩,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喂,大哥,你……不能睡這兒啊!」她搖了搖他,回應她的只有深沉的鼻息。
浣兒深深皺起眉頭。這兩個月,他到底去哪兒?又做了什麼事?浣兒滿懷疑問地看著他平靜的睡容,她將身子挪了一下,怎料腰際的力道倏然收緊,嚇了她一跳,隨即乖乖倚著他躺好,不再亂動,怕又驚擾了他。
不知他何時才會醒來?浣兒有些擔憂地想著。
希望明天天亮前,他能來得及清醒,在被人發現之前趕快回房。否則,教人撞見,不知大家要怎麼傳這件事了?
浣兒歎息一聲,伴著莫殷磊穩健的心跳,溫暖的體熱,漸漸沉人無邊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