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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有獨鍾 第九章 作者:華蓉
    「少夫人……」洗春不安地喚了一聲。

    「嗯?」浣兒拿起手絹輕輕拭去額上的薄汗。

    「我們……什麼隨從也沒跟,也沒告訴任何人,就這樣跑了出來。」洗春吞了吞口水、「要是讓少主知道了……或是發生什麼事……」她這條小命就完了。此刻,她的臉皺成一團,在心裡哀嚎著。

    「別擔心,洗春。我們只是出來一下子,馬上就回去了。我實在不放心嵐芷姑娘的傷勢,所以想親自過去看看。」

    「她都能自己走出咱們大門了,哪會有什麼事?」洗春喃喃地說。

    「洗春。」浣兒回頭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

    「洗春多嘴了。」洗春馬上低下頭,委屈地閉上嘴巴。

    「走吧!陪我去看看嵐芷姑娘,看完之後馬上回去,這總成了吧?」浣兒保證似地安慰她。

    洗春無言地點點頭,只能認命地跟在浣兒身後繼續前進。誰教她是自己的主子呢?主子說什麼,她也只能照做。

    不多久,她們兩人便來到城外一處破敗的小屋前面。

    「哇!少夫人,你確定是這兒嗎?怎麼看都不像能住人的樣子。」洗春心直口快地驚呼。「我老家都比這間破屋還堅固耐看。」

    可不是?整間破屋搖搖欲墜,彷彿風一吹,就要散了一樣,除了不能完全的遮風避雨外,還有隨時倒塌之虞。

    浣兒皺著眉。「是這兒沒錯啊!張大嬸告訴我,林家父女正借住她家的空屋,而且這四周也只有這麼一間屋子。」

    此時,半傾的門扉開啟,出來的人兒讓她們確定了猜測。

    仍是一身灰素裝扮的林嵐芷走了出來,在看見了她們後,她的臉上立即露出不大自然的驚訝表情。

    「你……少夫人?」林嵐芷有些心慌地看著她。

    「林姑娘,你氣色不太好,身體要不要緊?」浣兒細心地注意到她的面容毫無血色。

    「我……」林嵐芷震了一下,手指緊抓住衣角。心裡掙扎著,該不該聽從那批黑衣人的話?浣兒心地是這麼善良,可是,爹正在他們的手上……「少夫人,我……」她支支吾吾地開口。

    突然,屋裡傳來一聲奇怪的咳音,像是咳嗽又像是悶哼。林嵐芷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死白。

    「你爹嗎?他好像病了。」浣兒看向破屋,打算過去看看。

    「少夫人別過去。」林嵐芷緊張地一把捉住浣兒的手臂。

    浣兒嚇了一跳.不解地看她一臉驚恐的表情。

    見狀,林嵐芷不安地說,「我爹……他很好,不過他可能不太樂意見到莫家人。」她咬咬灰白的下唇。

    「那樣嗎?那我也不勉強了。」浣兒思索了一下說道。

    「對不起。」林嵐芷垂下視線,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所有的思緒。

    「你跟我回巖葉山莊養傷吧。大哥傷了你,我們有責任將你治好。」浣兒直視著她。

    「但是……」林嵐芷微蹙著眉,向破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浣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立即會意過來。「我們會委託張大嬸好好照顧你爹,你放心吧。」

    「那……謝謝你,少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林嵐芷終於低聲開口道謝。

    「少夫人,既然決定了,我們就快些回去吧!萬一少主發現我們不見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洗春迫不及待地催促浣兒。

    浣兒點點頭。「嵐芷姑娘,跟我們走吧。」

    「嗯。」林嵐芷勉強一笑,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破屋,隨即咬住唇,低下頭跟在浣兒身後離開。

    ☆☆☆

    當晚,浣兒和莫殷磊準備就寢時,浣兒照例服侍莫殷磊更衣。

    浣兒靠在他身前解著他身上的衣扣時,莫殷磊低頭盯著她只到他胸口的頭頂,半晌後才開口。「你今天沒有知會任何人,就任意出莊。」聽起來像是平靜的敘述句。

    不過浣兒卻聽出了語調中的怒意。

    「對不起,大哥。」解開他的外衣後,她抬起頭來溫柔地直視他炯然的目光。

    以前。她曾經害怕過他如火炬般灼人的視線,但是自從她能夠讀出他眼中深沉的愛意以後,在他駭人的瞪視中,她也能安之若素地和他對視?

    莫殷磊的個性仍舊深沉,有時候,她還是讀不出他的思緒。可是,她知道她可以完全信賴他,甚至毫不遲疑地將性命交到他的手中。

    莫殷磊看她根本沒有什麼悔意,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浣兒,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行動,但是單獨外出真的很危險。」

    「我只是不放心林姑娘,她身受內傷,卻一聲不響地離開,我擔心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浣兒慢慢低下頭去,一副委屈惹憐的模樣。

    莫殷磊抬起雙手輕輕環抱住她,她微隆的小腹抵在兩人之間,「我知道你心腸軟,沒有心機。但是,你想想看,既然她選擇半夜出走,又怎麼會出爾反爾,跟你回山莊?」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大哥,你想太多了。」浣兒不太認同地微微皺起眉頭。

    「記住我的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別被人利用了。」他語氣嚴肅地提醒。

    「我不害人,別人怎麼會想傷害我?」她反問,順勢貼靠在他溫熱結實的胸前,舒服地輕歎一口氣。練武的人,身子一年四季都是暖熱的,不像她,經常手腳冰冷,有時半夜還得緊靠著他汲取溫暖,以抵禦北方的寒氣。

    「傻丫頭,這麼容易相信別人。」莫殷磊無奈地摸摸她的頭,不再多說。

    浣兒感受他的呵憐,忍不住向他貼得更緊。

    過了一會兒,從她頭頂上方傳來有些壓抑的嗓音。

    「別再一直往我懷裡鑽,不然,還不到床邊,我就會直接在這兒要了你?」

    瞬間,浣兒的臉頰燒燙了起來。然後,毫不溫柔地重捶了他一記。

    「色狼。」她一動也不敢動地埋在他胸前,悶聲啐了一句。

    ☆☆☆

    「我要你回巖葉山莊去。」他那張猙獰的臉正對著她。

    「你……要我做什麼?」林嵐芷驚懼地問,看著爹的脖子正捏在他的手裡,只要他一使力,爹在下一瞬就沒命了。

    「我要你幫我殺了一個人。」

    「殺……殺人?我不可能打贏莫殷磊呀!」她驚叫,「誰說要你殺他來著?」男人嗤笑一聲。

    「那是……」她慌亂地問。

    「莫殷磊太強了,要殺他難如登天、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足以重重地打擊他。」

    「弱點?」

    「他們對你不設防,由你下手是最容易不過的了。」男人冷酷地笑著。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我要你……殺了他身邊的女人。」他嘿嘿地笑了兩聲。

    林嵐芷愣住了。全身像結了冰一樣,冷入骨髓。

    浣……兒……她開始發抖。

    「你不是也喜歡莫殷磊嗎?那個女人消失了,你就有機會當上巖葉山莊的少夫人了,不是嗎?」他嘲弄地輕聲笑著。

    「我……」林嵐芷雙手環著自己低下了頭,又震驚又難堪地聽著他像在砂紙上磨過的笑聲,也磨在她的傷疤上。

    倏地笑聲止住。

    「我給你二十天的時間,二十天後,那個女人沒死,你就回來這兒幫你的老頭收屍。」他的語氣極端陰沉,手指毫不留情地慢慢緊扣。

    「咳……咳咳……嵐兒……答應他……爹不想死啊……咳……」林老爺面色越來越難看,似乎快喘不過氣了。

    「不要傷害我爹,我答應,我答應,你放手呀。」林嵐芷驚得哭喊出聲。

    「二十天……殺……浣兒……」林嵐芷不斷地囈語,身子不安地輾轉反側著。

    「不要……不要啊……爹……」驚叫一聲,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微喘著氣後睜開眼,她在瞬間清醒過來。

    是夢……她抬手拭去額上的薄汗。

    來到巖葉山莊已經七天了,這七天來平靜無事,但是她每天晚上都做噩夢,不斷地夢見爹被那群黑衣人殺了。

    眼看二十天的期限就要過了一半,她……下得了手嗎?

    她茫然地坐在床上發呆,沒有注意到窗外無聲無息一閃而過的人影。

    ☆☆☆

    「唉。」洗春幫浣兒打扮好了以後,滿意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莫名其妙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浣兒從梳妝台前站起來,回頭淺淺地對她笑了一笑。

    「美人就是美人,天生麗質。普通女人一懷孕呀,就會腫得像只河馬一樣,好醜好醜。可是,少夫人懷孕了以後,不但沒變醜,還更漂亮呢!」洗春搖搖頭,直歎上天的不公平。

    隨著日子過去,浣兒的腹部一天天隆起來,身材明顯的變形。但是,她渾身綻放出的母性韻味,反而讓她更加亮眼。加上少主比以往還要溫柔地呵護,簡直羨煞了山莊上上下下所有人,浣兒失笑地用食指點了一下洗春的額心,洗春的頭隨即不由自主地向後仰。「為心愛的人懷有子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以後你就懂了。」

    洗春雙手輕揉額頭,嘟嚷地說:「我幹麼懂啊?聽說生孩子很痛的耶!」

    看見浣兒踱出房門,洗春趕忙跟了上去。「少夫人。」

    過了一會兒,洗春扶著浣兒到庭院賞花散步時,遲疑地開口。

    「又怎麼了?」浣兒溫柔地問道。

    「少夫人,你真的放心讓嵐芷姑娘住下來啊?」

    「她有危難,幫助她是應該的啊!何況,林家和莫家畢竟曾經有過好幾年的交情。」「可是,在您沒來以前,大家都知道嵐芷姑娘對少主有多迷戀?這一次,她住進了山莊,誰曉得她會不會藉機勾引少主?」洗春皺著眉將她在廚房裡和大伙談論的八卦,詳實地向浣兒轉述,事實上,她一直為少夫人的處境憂心不已。

    驀地,浣兒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神色有些怔仲地看著前方。

    「少夫人?」洗春發覺她異常的表情,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抬頭,竟然在涼亭中看到剛剛才提到的那名嬌客正哭倒在少主懷裡!

    這……這……她是烏鴉嘴嗎?她張口結舌地瞪著,懊惱方纔的多嘴。

    「少……少夫人,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啊!說不定……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因為……因為……少主很愛少夫人,而且少夫人又這麼漂亮……再說您懷了他的孩子,他不會變心去中意其他姑娘的……」洗春抓著浣兒的手臂,很努力……很努力地勸著浣兒,想幫莫殷磊開脫。愛講八卦是一回事,若是成真了,那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但是浣兒卻不言不語,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涼亭內的人兒。

    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口好悶、好悶。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洗春。」她輕輕喚了一聲。

    「少夫人?」洗春擔憂地扶著浣兒,她衷心希望少夫人沒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刺激。

    「我今天不太想散步了,扶我回去吧!」浣兒的聲音雖然溫柔依舊,但跟出門前的語氣相較,還是讓洗春感覺出一絲淡淡的黯然。

    「是!我扶您回房去。」洗春絲毫不多嘴,安靜地陪在浣兒身邊。但在轉身之際,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然後才悄悄地搖搖頭。

    照這幕情景看來,少主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

    「莫大哥,我已經沒有辦法可想了。」林嵐芷哭著向他托出全盤實情。既然無路可走,只好走險棋了。只要想辦法成為莫家人,莫家就不得不出面保護她和爹,那爹也就有救了。

    莫殷磊沒有推開她下意識尋求依靠的動作,只是凝著眉看著浣兒來了又走的背影。

    這女人……就這麼走開了?在他心裡忍不住冒出了一些火苗。

    原本,他不打算管林家這檔子事的。不過,現下的莫殷磊又有了不同的想法,「是流墨要你來找我的?」他冷淡地問,心裡也早有了譜。

    「是……是的。」林嵐芷聞言,抬頭看他,訝然地止住淚。

    莫殷磊唇角勾出一抹笑痕,笑意卻完全沒有傳到雙眸裡。「我想也是。」

    林嵐芷有些心虛,原本靠著他的嬌軀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些,因為,莫殷磊身上散出一股冷肅的寒意,那抹笑,還有眼神……令人膽戰。

    她低下頭,幾乎不敢直視他:「他告訴我,想要救我爹,唯有……」

    「唯有嫁入莫家,成為巖葉山莊的人,是不是?」他嗓音低沉地接下去。

    林嵐芷有些難堪地點點頭。

    「真聰明,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莫殷磊輕輕地笑了起來。

    林嵐芷一聽,雙膝「咚」地一聲跪下去。「莫……少莊主,請你不要怪流墨,他完全沒有惡意,他─只是想幫我。」林嵐芷實在怕極了莫殷磊會遷怒於方流墨,無論如何她都不想連累到他。

    「幫你?流墨明知道你們林家曾對浣兒不利,也明知道你此次來意不善,他竟然還想幫你?」莫殷磊瞇起眼緩緩說道。

    「不!請你不要怪他,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純粹想幫我。請你原諒他,求求你。」她不願見到方流墨為了她惹禍上身,情急地為他求情。

    「是嗎?」他低頭看她,也不上前扶起。「原諒他可以,但是我有條件。如果你答應的話,我不但不怪他設計了我,我也會幫你救回你爹。」莫殷磊面無表情地說道。

    林嵐芷抬頭望著他,掙扎了一下。「我……好,我答應,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她低下頭,為了救爹,為了保住方流墨,她願意做任何事。

    「嗯!就照你們的計劃進行吧。不過,從現在起,你不准過問任何事,不論我做什麼安排,你所要做的就是完全配合我。」他伸出手指輕抬起她的下顎,讓她對上他深沉的雙眼。「做得到嗎?」

    情勢逼人,林嵐芷不得不點頭,「只要能救出我爹,我什麼都答應。」

    「好,記住你的承諾,還有,我們今天說過的話不准告訴任何人,即使是流墨也不行。如果你沒做到,不但之前說的全部一筆勾消,而且我還會將你趕出莊去,讓你和你爹自生自滅。」莫殷磊放開她的下顆,逕自轉身離去。

    林嵐芷被他語氣中的狠絕嚇到,跪坐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

    用晚膳的時候,反常地不見平時的熱鬧。除了莫家兩老,只見一桌子年輕人各懷心事,心不在焉地扒飯。

    莫莊主和莫夫人面面相覷,但仍舊擺著笑臉,勉力地想炒熱氣氛?

    「大家多吃點、多吃點啊!」莫夫人用著比平常還尖的聲音招呼小輩、「呃!是呵。磊兒,給浣兒夾些萊。流墨你也吃一些。嵐芷千萬別客氣,多吃一些,你太瘦了。」莫莊主附和著夫人,不自然地乾笑。

    只見被點名的人像是被解穴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回過神動起筷子。只是沒維持多久,又神遊太虛去了。

    莫夫人看了萬般氣餒,筷子重重一擺。「不吃了、不吃了。吃頓飯吃得這麼淒淒慘慘,乾脆別吃了。收走、收走。」她一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喂、喂,娘子……」莫莊主看妻子動氣跑了,回頭對小輩劈頭就罵:「你們這群兔崽子在搞什麼鬼?真是。」他袖子一揮,也學娘子一樣退場,然後追了上去。

    林嵐芷的直性子讓她坐不下去,於是第一個開口。「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然後起身離開。

    方流墨此時也站起來。「我不想吃了。」

    一下子整桌的人幾乎全走光了。浣兒看看桌上的萊,著實也沒什麼胃口,輕輕歎了一口氣,放下了碗筷。「大哥,我先回房休息。」她的眼神從下午就一直迴避著莫殷磊,因為只要看到他,她就無法不想起下午涼亭中的情景。

    「洗春,扶少夫人回去。」莫殷磊沒有留她,只有在唇角綻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浣兒沒有注意到他那抹笑容,在洗春的扶持下,回到房裡。梳洗了一下後,要洗春下去休息,便坐在桌前發起呆來。

    從下午一直到現在,她的心一直紛紛亂亂的,理不出頭緒。

    看到一名女子倒在夫君懷裡時,禮教告訴她應該要大方接納。男人少有不納妾的,何況林嵐芷的條件不錯,也配得上夫君。

    她……不該胡思亂想的。可是……她的心……仍舊激烈地動盪著。

    不久後,莫殷磊推門走了進來。「浣兒?」

    浣兒這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眼神迷濛地向他笑了一笑。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莫殷磊轉身關上門。

    浣兒搖搖頭,想到他正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無聲的動作,連忙又開口。「沒有。」

    「是嗎?」他走到桌旁坐下來。「下午在涼亭的事,你看見了?」

    浣兒吸了一口氣,然後認命地歎了一下,該來的還是會來。「我不小心撞見的,我不知道你們在那兒。」

    「你沒有任何事想要問我?」他倒了一杯茶,盯著她的眼,然後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不管大哥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她輕聲說道。

    「即使是納妾,你也沒意見?」他犀利地問。

    浣兒胸口一窒,氣息開始不穩。「如果大哥決定了,我沒意見。」她幾乎用盡聽有的力氣,才不讓她的語氣顫抖。

    「你是真心的?將丈夫拱手讓人也沒關係?」莫殷磊「砰」地一聲放下茶杯。

    「好,很好。原來我莫殷磊娶的妻子這麼得體大方。」他的聲音裡頭一次讓人聽出了怒意。

    「大哥?」她撫著胸口,不明白他莫名的怒氣從何而來。她不是說沒意見了。

    「那就如你所願,不多久,巖葉山莊就會要有一樁喜事了。」莫殷磊沉冷地說道,然後不再看她,轉身便拉開門走出去。

    浣兒怔住了,一瞬間,只覺得她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地剜了出來似地,痛得她無法呼吸。然後,當痛極的感覺過去以後,她只覺得心口的血不斷地冒出,湧上了雙眼……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但疼痛的血還是化成了熱燙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頰邊。

    明明心裡已經有數,可是從他口中聽到他要納妾的事實,還是重重地傷了她。

    心,不斷抽疼;淚,不停湧上。這一夜,他沒回來。

    ☆☆☆

    巖葉山莊又要辦喜事了。

    所有人都對這件喜事竊竊私語。

    原本以為疼愛少夫人的莫家二老會出面維護媳婦,何況媳婦肚裡也有了娃娃,莫殷磊沒道理再娶。沒想到莫家二老竟然完全沒出聲,少夫人也沒表示任何意見,大家猜想他們應該是默許了這樁婚事。

    不過,讓山莊裡上上下下百思不解的是,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的預兆,因為少主和少夫人,看起來非常恩愛,本來還以為少主會學老莊主一樣,一輩子只專情於一個女人呢!怎麼料得到會說變就變呢?

    大家搖搖頭,一致認為除了老莊主以外,只要是男人,都想納妾、享齊人之福啊!

    ☆☆☆

    林嵐芷有些焦躁地在房裡走來走去。

    暗夜門風聞她與莫殷磊成婚消息後,應該不會再敢對爹不利,接下來就是等待時機救人了。可是,她心裡就是平靜不下來、一方面是對浣兒的愧疚,一方面則是對方流墨……當初衝動地聽從他的建議去求莫殷磊,泰半是含著賭氣的成分,因為他竟然面不改色地要她嫁給別人。

    他……為什麼說得出口?林嵐芷咬住下唇。

    現在,她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十天後,她就要當新嫁娘了。

    想到這,她更煩了,於是拉開門走了出去。她心不在焉地逛著花園,快接近涼亭的時候,才發現浣兒和洗春早就坐在那兒休息。

    她愣了一會兒,想到要回頭也來不及了,因為浣兒在此時也看見了她。猶豫又猶豫,林嵐芷還是走了過去。

    「少夫人。」她不知從何說起,欲言又止地。為了她的事,溫柔的浣兒一定會受到傷害。她想安慰她,又不知怎麼說。

    「嵐芷姑娘,請坐。」見到她,浣兒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仍然和顏悅色地招呼她。

    「不了。我只是想說,我是不得已的。對不起,少夫人。」礙於莫殷磊的威脅,她不敢說太多。

    「哼,你稱心如意了,想來少夫人面前炫耀嗎?」洗春可沒浣兒的好性子,馬上快言快語地炮轟林嵐芷。

    「洗春,別無禮。」浣兒才制止了她,就見到莫殷磊施施然向這邊走來。

    「大哥?」看到他,她的心口又忍不住洶湧起來。那股疼痛的感覺,從那夜起便未曾消失。

    林嵐芷和洗春轉過身,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惶恐起來。

    「少主。」洗春此時恨不得咬掉舌頭,少主一定聽到她不敬的話了。

    「莫大哥。」林嵐芷也白了臉,她很怕他會趕地出莊去。

    莫殷磊莫測高深地看看三個人,然後,先向林嵐芷開口。「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林嵐芷結結巴巴地搖搖頭。

    「我說過一切有我,你不用擔心,知道嗎?」他的嗓音柔得令人心驚。

    「我知道,那我回房了。」林嵐芷瑟縮了一下,匆匆地轉身離去。

    「大哥,你……把人嚇跑了。」浣兒有些沒好氣地說。她還是不喜歡他故意嚇人的臉孔。

    「走了也好。」莫殷磊不甚在乎地說。

    「她是你……是你將過門的媳婦,怎能這樣對她?」浣兒忍住喉間的硬塊,不太自然地說道。

    「你為她說話?」他直視著她。「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的逆來順受。」那聲音裡含著些許涼薄。

    「只要是你決定的,我都會尊重你的意見。」她轉過身,還是重複著那夜說過的話。

    「那麼你的意見呢?我想聽你心裡真正想說的話。」莫殷磊坐到她身邊,抓著她的肩面對他。

    「我嗎?」浣兒秋水般的雙眼漾著水光,濛濛然地望向他。

    她知道他等著她回答。

    「我沒意見。」她從櫻唇中平靜地吐出一句話,我沒意見。莫殷磊心冷地聽著這句話在他耳邊迴盪又迴盪。

    「沒意見?」他又重複了一次,眼神也跟著冷了。「好,既然如此,我不再問了。」莫殷磊站了起來。「不過你可不要後悔,因為你會為這句話付出極大的代價。」

    說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決絕地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浣兒的臉色變得死白,身子搖搖欲墜。

    「少夫人,」洗春擔心地扶住她。

    當她說出那句話時,她就已經後悔了。她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漸遠,知道她傷了他。

    她,做錯了嗎?

    整個巖葉山莊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排場完全不輸當初浣兒嫁進莫家的空前盛況。

    外面歡聲隆隆,浣兒卻聽而不聞地坐在房裡,失神地發著呆。一聲一聲的鞭炮聲、祝賀聲,像利刃一刀一刀地刺進她的身體裡。

    她,後悔了,而且極度地後悔。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正視自己的感覺。原來,她也會嫉妒,也有私心,她強烈地只想獨佔他。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浣兒強忍的淚水終於潰堤而下,嚇壞了一旁的洗春。

    「少夫人?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呀?」洗春緊張地在浣兒身旁團團轉。「別只是哭啊!告訴我怎麼了啊?」面對她的沉默,洗春只能手足無措地安慰著。

    近來少夫人的情緒極端的低落,吃不下也睡不著。更沒想到當她向少主報告後,少主竟然絕情地不聞不問。洗春不懂,才短短的時間,少主怎麼會變心了?他們不是很恩愛的嗎?

    但面對洗春的關心,心緒崩潰的浣兒,只是傷心地哭泣。她後悔了,後悔了呀!如果當初她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如今是否會有所不同?她是不是不用忍受這刻骨的痛楚?

    然而,就在主僕兩人黯然的時候,莫殷磊竟然推門而入。

    洗春驚訝地抬頭.在看到莫殷磊一個手勢後,她立刻會意地悄悄退下,並且輕輕地闔上了門。

    莫殷磊看著楚楚可憐、哭成淚人兒的妻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伸手搭上她細瘦的肩,手掌下的觸感告訴他,她這幾日又瘦了。

    「你要多注意身子,孕婦太瘦了,對胎兒不好。」他憐惜地向上撫住她嫩白的頸子。

    浣兒怔了一下,梨花帶淚的小臉轉過來,有些不能置信地看他。「大哥……」

    「別哭了,你的淚水讓我的心都亂了。」他坐到她前面,伸出指尖接住她掛在睫毛上的水珠。

    「你怎麼來這兒?」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他不但不在前廳招待客人,反而……雖然她心裡有著小小的喜悅。可是……然後她發現他竟然連喜服都沒穿上!她訝然地看著他身上不合宜的服飾,連哭泣都忘了。

    「我來要你最後一句話。」莫殷磊平靜地看著她。「你,真的不後悔嗎?」

    浣兒看著他,水眸裡又重新蒙上濃濃的霧氣。

    她的心動搖了。雙唇顫抖地開了又合。

    「我……我……」她搖著頭,說不出話。

    「不說嗎?」他動作溫存地撫著她潮濕的小臉,可是言語上卻是咄咄逼人。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逼我?」浣兒突然覺得他是故意的。他惡意地要引出她的嫉妒、她的醋意,讓她變得沒有風度、完全失了分寸。

    她抬起小手握拳,奮力地朝他的胸口捶下,她也要他嘗嘗這些日子以來,心被折磨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到了最後一刻還要逼我?」瀉憤地、賣力地捶打著他。「是,是,我後悔了。我承認我後悔了……你得意了?我憤怒、我傷心、我痛不欲生,我恨你背叛了我!我恨不得……恨不得一刀殺了你。為什麼……不能只愛我一個人?」直到最後她失控地哭喊出聲。

    莫殷磊不閃不躲,任她如雨點般的拳頭落到他的身上,只不過她的力道太小,根本無法撼他分毫。可是,當他注意到她發紅的拳頭時,他終於制止了她。

    「別打了,你會傷了自己。」莫殷磊呵疼地用大掌包覆住她的雙手。

    浣兒只能無力地任他握住雙手,小臉埋進他的懷裡哭泣。「我不要這個懷抱也屬於另外一個女人……」既然激出她所有的內心話,她乾脆任性到底,毫不隱藏她獨佔的慾望。

    「這個懷抱本來就只屬於你一個人的。現在是,以後也是。」莫殷磊平靜地說,話中有一絲笑意。

    「騙人、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嗎?何必再說這種謊言?」她一聽,氣得推開他。

    「新郎倌不是我。」

    「我不要聽。」她乾脆摀住耳不看他。

    「新郎倌不是我。」他又重申,「難道你將喜事當做兒戲,耍了所有人嗎?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你莫殷磊納妾的日子。」

    「我從來都沒說過我要納妾。是大家搞錯了。」

    「你說什麼?」浣兒傻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是,外面明明張燈結綵的。「難道,喜事是假的?」

    「不,喜事是真的,不過,新郎倌不是我,是流墨那小子。」此刻,莫殷磊的眉眼洩漏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啊?」浣兒呆愣,她被急轉直下的狀況搞昏頭了。

    「林家有難,我本來就是屬意由流墨出面解決這個爛攤子,只不過我沒有點破而已。」

    「為什麼?」她下懂。

    「因為我想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如我對你的一樣深。」他抬手撫著她晶瑩的臉蛋,鎖住她的目光。

    「遇到你之後,我對你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深陷。原本我以為我只要盡全力地呵護你就足夠了。可是,我發覺我越來越無法滿足,我想確確實實地擁抱你,得到你真實的回應。我不要你像個冷靜的旁觀者,只是為了回應我而付出感情,好似我只要少愛你一分,你就會毫不留戀地停止愛我。」莫殷磊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她。

    浣兒感動地抬起雙手,學著他的動作,撫著他刺刺的下巴。「在我的心裡,一直對我的身世感到自卑,卻不知道我竟讓你也跟著我感到不安、受苦。我一直以為你夠堅強,所以,我選擇自私地保護自己。因為我害怕有朝一日,若你將感情收回了,我會被完全掏空,連靈魂也留不住。我不敢想像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傻浣兒,原來我們一直在互相折磨。」莫殷磊自嘲地搖搖頭。「想我莫殷磊聰明一世,還是栽在女人手裡。」他歎笑一聲。

    浣兒唇畔綻出一抹眩人的笑,她投入他的懷抱.莫殷磊則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愛妻和她腹中的孩兒。

    「大哥,我生生世世只對你真心相隨,永遠不變。」地柔聲起誓,心中再無芥蒂。

    「你是我當年用龍鳳暖玉換來的娘子,說什麼也不准你逃開。」莫殷磊低頭銜住她的粉唇。分開多日,他思念極了她香暖的滋味。「我愛你。」

    「我也愛你,大哥。」她紅著臉回應他。然後,一陣吵鬧的人聲打散了這美好的氣氛。

    「不好了、不好了。」洗春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沒注意到她打擾了主子們的親熱。「少主、少夫人……那個……方少爺…正被老莊主和夫人逼著穿上喜服拜堂啦!」

    浣兒張大眼,抬頭看向夫君。「連爹娘也參了一腳?難怪我會從頭到尾完全被蒙在鼓裡。」

    莫殷磊沒有否認,只是大笑出聲。

    「走吧,別錯過了流墨的婚禮。」莫殷磊攬住她,細心地扶著浣兒往外走去。

    此時,洗春才發現少主和少夫人甜蜜的動作。「咦?他們和好啦?」

    雖然事情有些亂七八糟的,但是她仍舊很高興。畢竟,這和前廳發生的烏龍事比起來,她還比較能理解少夫人這邊的狀況。

    想到那個被人五花大綁還塞住嘴巴的方少爺,洗春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沒想到,老莊主和夫人逼婚的嘴臉會這樣可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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