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俊仁,小聲點,這麼大聲嚷嚷,想把客人都嚇跑啊?別忘了,我現在可是營業中呢!」
女孩說著,狠狠白了男子一眼,抬頭向正朝吧檯這邊望來的三兩客人微笑致歉。她手上沒歇著,迅速沖了一杯三合一咖啡端給俊仁;她總笑眼前正用可憐兮兮的神情望著她的男子沒品味,咖啡只知道即溶三合一,喝茶也是止渴就好,從來分辨不出香片跟鳥籠茶或茉莉花茶的不同。
畢業後,雪柔開這家小店以來,總是變換不同的口味給眼前的人喝;他一概接受,從不批評,也不多加讚美之辭。
這是一間小小咖啡屋,透明的玻璃門上嵌著店名「紅塵」的招牌,大門上方懸著一串水晶風鈴,客人來了總會發出清脆的響動聲,玻璃窗上繫著紗質透光綴花的長簾,屋內只有三張桌子,半面吧檯佔了整體空間的大半,吧檯整整齊齊堆置著杯盤;一隅放著自製蛋糕的小櫥櫃,那香味時時令原本只想喝杯茶的客人,又騰出胃囊裝填它;還有一套CD音響,總是放著適合她當日心情的音樂。
今天的背景音樂是——命運交響曲第四節。
「嗨!」
「嗯!」雪柔忍不住噗嗤一笑。
「忙不忙?」俊仁小心翼翼的低聲問著。
「你說一家店、三張桌子,就算擠滿人也不過十來個,我有十隻手指頭,一隻應付一個已經綽綽有餘,你說我忙不忙?」
說著,她頑皮的捏捏方俊仁的鼻尖;俊仁彷彿被這小小的接觸攪動心湖。
怎麼回事?方俊仁心頭想著,一向是玩笑慣的好哥兒們啊!怎麼突然有異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孩。認識她已超過二十年了,打從他們還在娘胎時,就各自在媽媽的肚子裡互相打過招呼;幼稚園、國小、國中……一路走來,兩人的緣分像是打不散般的緊密結合。
就像他服兵役當預官的那陣子,他唯一的手足——大哥——結婚,她也全程替代了他的責任,跟著方家忙東忙西,小店也因此歇了幾天。他一直將身為獨生女的她當成自己另一個弟弟,或算是一個雙胞胎的分身,身旁的大大小小事件全與她分享,都二十五年過去了,今天他才覺悟「她」似乎是個女孩子?!
「喂!想什麼?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脫窗啦!」
對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一時錯覺,她還是老樣子——凶神惡煞、橫眉豎目,這才對嘛!她還是自己的「好兄弟」。
雪柔壓根沒想到俊仁心中已百折千回、波濤洶湧:她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眼前像個大孩子似的男子,等著他說話。
「雪柔我……」
「我什麼?何時『巨人』叔叔變得吞吞吐吐,說話這麼不幹不脆?」
「幫個忙!」
「唉——」
「我還沒說呢!你就歎氣。」俊仁無辜的回視雪柔。
雪柔把面孔湊近方俊仁,故意壓低聲調說道:「你這個人要認為沒什麼大不了,乾脆一句:『喂!把那個做了!』別人就要替你忙死忙活;要是你會愧疚,甚至提出『幫忙』這個字眼,恐怕事情就不是很好料理了。算了!算了!快說吧!」
「看在二十幾年交情的份上——」
俊仁的話被雪柔截去下半段。
「方俊仁,你少囉唆,快進入正題!」
「丫丫嘛!」
「準備接受建議讓我們母女收養了,是不是?」
「不!不過有些類似……幫我帶半個月好不好?」
雪柔咬住牙,讓自己的笑聲在喉間低鳴。她實在不願再嘲笑方俊仁,但他那副狼狽的模樣,就是令雪柔無法克制笑意。
「別笑了,那小丫頭已經把我的三魂七魄整得只剩下一縷冤魂,你知道嗎?上一任家教的聘書還是熱的,在沒冷掉前辭職函又『啪』一聲貼在我臉上,不到兩個鐘頭哪!」
雪柔舉起右手腕看看時針分針。
「十點了,小傢伙是不是睡了?」
「嗯!她睡了我才出來。」
「你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快回去!有什麼事電話裡說就可以了!」
「放心!我托鄰居陳太太看著,談完就回去了。」
「好吧!我答應你帶她半個月就是!咦——」雪柔疑遲的問:「為什麼半個月?不找家教了嗎?也不過氣走四……哦!連這個該是五位家教罷了,就讓你氣餒啦?」
「你放心,即使上一任家教告到法庭,提出腿上、臉上的驗傷單,我依然會替小丫丫找個人來培養她的淑女氣質。」
「你這麼講,好像我跟媽都很粗魯似的!」
「不不不!只是你們工作太忙,不想讓你們太累,否則我哪會捨近求遠,惹那麼多麻煩!」
「哼!算你會說。不過,哈!阿俊,跆拳道三段的高手,『如鐵似鋼』的男子漢,終於也有求助我這個『弱女子』的時候了?真是大快人心,老天可真公平!」
「你這人真是的!八百年前的舊事還記恨著,女人哦——心胸真是狹窄!」
「哈!」雪柔怪叫一聲,全然不理會小店內其他人奇異的目光。「就衝著你這話!方俊仁,要幫忙可以,條件開來,不滿不做!」
「雪柔——」
「別叫!條件呢?」
兩人四目交投,用眼睛說著彼此相通的言語。終於,方俊仁先低下頭來,摸索著口袋中的什物。
「哪!上個月剛下來的卡片!」
「喲!金色的!」雪柔毫不客氣的取走金卡,「你放心,我會好好運用的!」
「就怕你會好好運用!」俊仁低聲咕噥著,雪柔知道他沒好話,也不去理會他。
「喂!幹嘛把丫丫托付我們?」雪柔像是記起般忙問:「以往也不過三兩天的紀錄,這一次怎麼會那麼多天?去一趟大陸都夠了!」
「你真聰明!」
「真去大陸啊?」
「嗯!我們預計在廣州興建一棟超高層的貿易大樓,所以公司派員去考察!」
「又是一窩蜂的大陸熱!要不要找個大陸妹當老婆啊?聽說溫柔多情又美麗,有沒有興趣?」
「哼!要嘛!一省一個,才不要只討一個老婆!這樣不管到中國大陸哪一省,到處有人伺候我!」
「臭男人!大沙豬!」雪柔握緊拳頭,在方俊仁頭上狠狠敲著;方俊仁明明躲得過雪柔的襲擊,但他甘心飽受粉拳後再嘲弄她,那是他們的遊戲,也是默契。
「什麼時候把丫丫送去比較方便?」
「什麼時候到大陸?」雪柔反問。
「禮拜四!」
「我看這樣吧!這一次丫丫不用換巢,就委屈本姑娘上你那豬窩窩半個月吧!」俊仁喜不自禁,直搓著雙手,「真是太謝謝你啦!」
「哼!早知道你討厭收拾丫丫的行李,到最後也會涎著臉要我自己去整理。我到你家也省得煩心!你哦,懶豬堆裡的國王!」
「哎喲!都老夫老妻了,還計較這些?!」
「方俊仁!少三八,你要再這麼亂吃本姑娘的豆腐,一切免談!」
方俊仁一瞧雪柔眉目之間似乎隱隱有些動怒的神氣,他忙不迭的道歉,「世界上最偉大、最美麗、最善良、最最最可愛,集一切優點於一身的大美人——林雪柔姑娘,請饒恕小人一時失言,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對了!刷卡可別超過五位數哦!拜託!拜託!」
雪案被俊仁的表情逗得樂不可支,最後那句話又令她忍俊不住,再也擺不出生氣的面孔。
「就要超過五位數,讓你傾家蕩產!」
俊仁皺著苦瓜臉,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雪柔!救苦救難的好雪柔,你的大恩大德讓我永遠『精神』感謝吧!或者是『以身相許』也可以?!」
「少臭美!憑你那『五短』身材也想『以身相許』?如果再讓你『精神』永遠感謝我,我大概不出三日就會上榮總掛精神科去了!不過呢,我家近來缺個長工修修花木、粉刷油漆牆壁的,對了!馬桶似乎有些不順暢,還有……家裡似乎還有很多雜事要做呢!」
雪柔明示、暗示交代著方俊仁,俊仁一張闊唇幾乎噘得可吊起三斤豬肉。
「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嗯——」雪柔噙著微笑『看』著俊仁,俊仁忙加上一句,「這麼『寬宏大量』、『有恩必報』的女人!」
聽到這麼咬牙切齒的讚美,雪柔再也掛不上嚴肅的表情了。
☆☆☆
三天後。
俊仁夥同副董、同事坐上華航客機飛抵香港,轉搭中國民航飛廣州時,他委靡的神色引起了副董的關心。
「俊仁,年紀輕輕,臉色就如此差,該注意注意了,別因為事業搞壞身體哪!」
「他哪是為了事業,他啊!是『家事』做太多了!」較瞭解方俊仁的同事,故意曖昧的說著。
果然,副董也露出瞭解的表情。
「呵呵呵!人不風流枉少年,想當年我也意氣風發,不過現在,唉!不提了!到了廣州,我帶你們去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副董是個廣州通?」
副董鼓著腦滿腸肥的啤酒肚,興高采烈的說著他幾次的廣州游。同事們都起哄附和著,偶爾夾雜幾句讚美或表示驚訝的聲響;方俊仁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休息,並且計算一下「三天中所做的家事」,他想:我要列個清單,只要被我逮到機會,非連本加利要回來不可!
雪柔壓根沒想到有個男人正在飛機上「算計」著她的「劣跡」,她滿懷欣喜的看著在浴缸中玩得不亦樂乎的丫丫。
「雪姨,你看,彩虹耶!」
丫丫搓著肥皂泡,獻寶似的在雪柔眼前揮灑,雪柔笑逐顏開,撫著丫丫柔嫩的肌膚,似有所感,不知不覺輕歎一聲。
「姨——你是不是在歎氣?」
「小丫丫知道什麼是歎氣啊?」
「知道啊!巨人叔叔每次跟女朋友吵架就像你這樣,唉——好長一聲,好受不了哦!」
雪柔一笑。
「丫丫!歎氣很不好,你可不要學哦!好不好?」
「你們老是說這個不好不要學,可是你們自己又愛做,大人哦!真受不了!」
丫丫嘟著紅紅的嘴唇,蘋果般的臉上顯示不平的跡象,那模樣令雪柔忍不住在她圓鼓鼓的雙頰印上深深一吻。「丫丫!大人也是人,都有沒辦法克制自己情緒的時候;可是,他們卻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最好的一切,有個快樂的童年,不願意他們太早接觸現實社會中的不快樂,所以,才會規定小朋友不可做這、做那的,那是因為大人愛著你們,知道嗎?」雪柔真摯的柔情寫滿整個臉上,「有時候,叔叔阿姨沒做好榜樣,可是說的話一樣要聽,好不好?」
「好!」
丫丫由浴缸裡站起,小小的身子直往雪柔身上貼去;雪柔也不避諱她濕漉漉的模樣,一身好衣裳全沾上丫丫身上的水珠。
她把丫丫扎扎實實抱個滿懷。
「小搗蛋鬼!把姨的衣服全弄濕了!」
丫丫嘻嘻笑著,露出一臉純真的憨氣。
「姨,你好香好暖和哦!」丫丫摟著雪柔的脖子親暱的說道:「雪姨,你好像丫丫的媽媽哦!你當丫丫的媽媽好不好?」
「當然好啦!丫丫就像雪姨的女兒嘛!你看,雪柔阿姨這麼愛你。來!我們先把衣服穿上,免得感冒了!」
丫丫努力把頭從圓領下鑽出來,雪柔幫她撐開兩隻袖口,等著她兩隻粉嫩小手伸出來。
「姨——」
「什麼事?」
「媽媽好久好久都沒來看丫丫了,她是不是不愛我了?爸爸說要幫我蓋奇奇的家也都沒有!巨人叔叔說他們在天堂,好久好久都不能來看丫丫,可是已經好久好久了,他們怎麼都不回來?」
雖然已事隔半年,但對丫丫而言,仍不容易適應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雖然她的巨人叔叔、雪姨都疼愛著她,她依然不能忘懷跟雙親一同生活。
雪柔覺得心裡好疼,她憐惜的再次擁著丫丫。
「丫丫!天堂很遠,以後每個人都會去,婆婆、巨人叔叔、雪姨都會在那邊見面,但是,我們現在不能過去,因為我們沒有票!」
「票?!因為丫丫沒有長得很大很大,所以坐車看電影都不用買票,所以不能去,是不是?那以後丫丫可以買票的時候就可以去了,是不是這樣,雪姨?」丫丫一臉認真的問著。
「丫丫!等你能買票後,還要很久很久才可以去!」
「為什麼嘛?丫丫想看爸爸媽媽嘛!」
丫丫說著,眼角不住冒著淚珠,一滴一滴滴進雪柔的心坎裡,雪柔又痛又不捨,眼眶也跟著濕潤起來。
「丫丫,爸爸媽媽也想待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陪著你過一生;可是老天爺已經給他們去天堂的車票,他們不得不離開我們。但是,你看,他們怕你沒人照顧,所以把巨人叔叔跟雪姨留在你身邊,像爸爸媽媽一樣愛你,你一點都不寂寞,你有婆婆、叔叔跟雪姨啊!」
丫丫已漸漸止住哭泣,但她仍抽抽噎噎。雪柔揉著她嬌軟的身軀一邊勸慰著。
「以後如果巨人叔叔娶了老婆,她也會跟叔叔一樣疼你——」
「才不會!」小女孩斬釘截鐵的說。
雪柔心裡莫名一驚,「為什麼不會?」
「老師說的!」
「哪個老師?」
「就那個朱老師!頭髮長長的,臉也長長的那一個。她說丫丫是個壞小孩,叔叔會討厭丫丫,以後叔叔娶的老婆也會討厭我,他們會把我送去孤兒院,都沒人喜歡丫丫!」
「哇……雪姨,你是不是也會不喜歡丫丫?」
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的小女孩又嚎啕大哭著,雪柔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輕聲的撫慰著,心裡忍不住詛咒那個缺德的女老師。
「丫丫最乖了,丫丫是雪姨的心肝寶貝,雪姨永遠都愛丫丫!」
「真的?」
「真的!」
小女孩用幾乎使雪柔心碎的眸子直直瞅著她。「姨!我們打勾勾,騙人的,不能拿到車票哦!」
「好!騙人的不能拿到車票,我們來打勾勾!」
雪柔伸出小指頭與丫丫的交纏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
「姨!說故事給丫丫聽好不好?」
「丫丫想睡了是不是?」
「嗯!」
雪柔抬起腕表,已經晚上九點一刻,她想俊仁也應該到達廣州了。今夜沒有丫丫相伴,他必然睡得不穩。想起丫丫、俊仁兩人,雪柔便滿心柔情,不知不覺中,這兩人已在她心中佔了極大的部分。
她又忽地想起四年前丫丫初生的剎那。
那時俊仁還差一個月退伍。
她陪著方伯伯、方媽媽和雅仁大哥,在產房外焦慮不安的等待著。
直到醫生將丫丫抱出來,宣佈母女均安的剎那,大家忍不住喜極而泣。
雪柔顧不得其他,打了電話給自己的母親報喜,又給在左營服兵役的他也撥了電話。
俊仁很高興,他興奮的衝著雪柔耳膜直吼:「我們也生一個比大哥漂亮的BABY吧!」
此刻,雪柔撫著恬然安睡的小女孩,心裡百味雜陳。
誰知道,當年亟欲替丫丫添個弟弟或妹妹的恩愛夫妻,己蒙主寵召?
誰知道,早把雪柔看作家中一分子的方家二老,會跟大兒子、媳婦一起歸入天堂?
誰又知道,方俊仁與林雪柔能否有結合的一天?
雪柔擦拭著潸潸而下的淚珠,細心的替丫丫蓋上毯子。
「婆婆!這豆腐腦子真好吃,丫丫還要一碗!」
「還要一碗哦!丫丫已經吃了兩碗了,我們晚點再吃好不好?不然午飯又吃不下了!」
「好嘛!」
「丫丫,婆婆跟你雪姨說話,你帶奇奇到廚房去吃點狗狗的飯好不?」
「好!奇奇來,媽媽帶你去吃飯!」
碩大雪白的聖伯納狗,搖頭擺尾的跟在丫丫後頭奔去。
雪柔跟林母一直噙著笑意目送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好不容易,兩人才收回目光正式面對面。
雪柔被母親探索的視線弄得渾身不舒服。
「媽!怎麼這麼看人?」
「阿柔,你可得老老實實、仔仔細細的回答我,這一次不許你再打哈哈、矇混過去了!
「媽!我真後悔鼓勵你去生命線當義工,連女兒都變成你實習的對象啦!」
林母握著鼓起腮幫子的女兒的雙手,失聲而笑。
「媽媽都還沒問問題,你就這麼回答,可見得你明白媽想說什麼,是不是?」
「媽!我不知道啦!」雪柔迅速接口答道,「不過,阿俊跟我沒有任何可能!」
「阿柔——」
「媽!我知道你關心我們,可是這麼久了,難道你還看不出我們只是哥兒們,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有未來的,你為什麼老是要把我們硬湊在一起?」
「媽媽雖然上了年紀,可是一點都不糊塗!你們哪是哥兒們?你們之間分明存在著男女之情,是最合適的一對,怎麼老愛自己騙自己?」
「媽,你為什麼不考慮我跟李信生、盧宏文他們?老想把我跟方俊仁牽在一起是行不通的!」雪柔提高聲調用力分辯著。
「哈哈!你可急了,這是最好的證明!」
「證明?」
林母哈哈笑著,她憐惜的捧著雪柔憂心的面龐,鏗鏘有力的說:「證明你確實愛著阿俊!聽我說,別打岔。你們自小一起長大,彼此都互相瞭解,也因此不能看清身旁的人才是最合適的伴侶,反而都往外尋求,但是尋求中的朋友都明顯感受到你們之間不可分割的情,所以都退卻了!想想看,你們是不是都沒辦法成為別人的男女朋友?」
「阿俊可以!」
「阿柔吃醋了!」
雪柔把身子埋在母親的懷裡,撒嬌道:「我才不嫁!我要陪媽媽一輩子!」
「嫁了也可以陪媽媽啊!如果你不嫁,媽才要擔心呢!人家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雖然我跟你老爸緣分不深,沒做幾年夫妻,但他可留給我這個乖巧孝順的女兒,你要是想讓媽媽快樂,趁早結婚才是正事。」
「媽,你如何知道阿俊跟我是很好的伴侶?」雪柔逗著母親,「要是婚後他打老婆、夜不歸營的,你說怎麼辦?」
「阿俊不會!」林母斬釘截鐵、信心十足的說:「自小我就看他長大,他是個敦厚憨直的大男孩,對感情又死忠,把你托付給他,老媽可百分之一百贊成:要是別的男人,老媽就得考慮、考慮了!」
「媽——別擔心,我的緣分未到;緣分要是到了,你不讓我嫁,我都非嫁不可呢!」
「別擔心!別擔心!這句話部長繭了。你都二十五啦,還沒一點打算,那阿俊又是個溫吞郎,全沒半點著急,你們再這麼晃蕩下去,媽媽可有看到你們結婚的一天?」
雪柔拾起皮包、外套,匆匆在母親臉上一啄。
「媽,我去買盒蛋,你陪丫丫。拜拜!」
林母捂著臉,歎口氣,自言自語說:「冰箱明明還有一打雞蛋,買蛋?哼!又給逃掉了。」
「婆婆——」
丫丫帶著大奇奇,快樂輕盈的來到林母跟前。
「奇奇給媽媽餵飽了。」
「你這個小丫丫媽媽,來,給婆婆抱一下好不好?」
小丫頭又自然、又便利、又熟練的鑽進婆婆的懷中,舒適的半躺著,林母亦牢牢環住小女孩。
「嗯,雪姨呢?」
「出去買東西了。」
「婆婆,你上次不是說把家庭老師氣走,巨人叔叔就會跟雪姨結婚,那雪姨就可以跟丫丫住在一起了?可是,怎麼都沒有嘛!婆婆你騙人!」
「哎!你雪姨跟『巨人叔叔』都太冥頑不靈了。」
「什麼?」
「就是他們太……太固執,誰都不肯先低頭開口嘛!所以丫丫啊!我們這一次要下重藥了!」
「他們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要吃藥?」丫丫一臉天真不解。
「是呀!他們都生病了,需要我們好好治治他們。」
丫丫拍著小手,臉上洋溢著興奮神采。
「好棒哦!丫丫是醫生耶!丫丫要給大人治病呢!」
「是呀!丫丫真棒!丫丫要好好聽婆婆說唷,婆婆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好不好?」
「好!」
這一老一小互抵著額頭,擊著掌,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