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站在寒星樓的樓台上,「冷爺,您要的熱水已經幫您準備好了。」
冷非雲站在樓台上,極目遠眺,原本飄遠的思緒,聽見小石頭的腳步聲時,他早已回頭等待著他。
「嗯。」他走回屋內,渾然天成的氣勢,總讓人難以親近。
「冷爺,熱水幫您準備在臥房裡,小的在廳裡候著,若您有任何的需要,直接喊小的一聲就行了。」小石頭清脆的朗音,沒有任何的緊張或不安。
童二不是冷非雲的僕人,是他忠心的護衛,也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他從來不讓童二做這種屬於下人的差事,出門在外,不論住宿客棧或者荒郊野外,他總是親自打理一切,無所謂的尊卑之分。
今夜若不是礙於連旭日的慇勤招待,他也不會留下小石頭來服侍。
冷非雲銳眼看著白牙燦燦的小石頭,這孩子可真奇怪,小小年紀,竟一點都不怕他。
尤其小石頭那對酒窩;他閱人無數,還沒有看過這種會令人心曠神怡的笑容,那笑容是這樣地舒服自在,就像那一杯香濃的龍井。
也許酒喝多了,他心裡有著微醺,童心突然四起,興起了逗弄的念頭。
「替我更衣吧!」除非是回到火龍堂,否則他決不輕易讓人更衣,怕只怕萬一。
他是鏢客,火裡來水裡去,江湖之險惡,他不得不防,丟了性命是小事,賠了鏢,讓火龍堂名譽受損才是大事。
小石頭當場楞在那裡。
「更衣?」小石頭吶吶地重複一次。
「不懂?」他厲色看著略微尷尬的小石頭。
「懂……」小石頭收斂漾開來的酒窩,「冷爺,不怕您見笑,小的還沒那個資格可以幫主子更衣,所以……從來沒有更過衣,我怕我手腳不夠靈活,壞了爺沐浴的興致。要不要我去請洪管事,另外找個下人來?」小石頭嘴上看似委屈,打心裡卻是百般不情願替男人更衣。
「沒關係,正好你可以學學。」冷非雲轉身走入臥房,還沒有下人敢這樣長篇大論的說理、違抗命令,這個小石頭,他倒要另眼相看了。
「這……」小石頭看著冷爺的背影,反正更衣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他的濃眉細細皺起,冷爺都不怕他了,他還擔什麼心呢!
熱氣裊裊,氤氳瀰漫。
冷非雲立在大木桶邊,等著屏風外的小石頭。
小石頭舉起千金重的步伐,才跨入屏風內,看著高他一個頭的冷爺,他雙手舉起擺在冷爺胸前,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你不會解衣衫,也該會穿衣衫吧?」冷非雲面無表情,話裡卻有幾分嘲弄。
「冷爺,我解我自己的衣衫當然沒問題,問題是我現在得要解你的衣衫。」小石頭對上他那黑森的眼,這人的眼神還真兇惡,要不是他有幾分膽量,可能早就嚇破了膽。
「下人的話,能這麼多嗎?」冷非雲沒有厲言,挑高了眉,神情卻是不容推拒。
「小的,多嘴了,冷爺請原諒。」小石頭髮顫的手碰觸了冷非雲的衣襟。沒人告訴他,深入虎穴,得先為虎更衣,早知道他就別輕舉妄動。
「先解腰帶。」連更衣這等小事都讓小石頭面露慌張,他原以為小石頭對他無所懼,看來他是錯估了一個孩子的能耐。
「啊!」小石頭趕忙將手放在他腰上,「對不住呀,冷爺!」水熱,小石的身體更熱,雙臉不自在地泛著潮紅。
「算了!你一旁候著,我自己來。」看小石頭無所適從樣,他也不想勉強。
原本他就不需要下人服侍,只是想試試小石頭的膽量有多大,沒想到小石頭不怕和他說話、吃飯,倒怕替他更衣。
小石頭縮回手,想退回屏風外,可是冷爺又沒讓他走,這下他尷尬地只能站在原地不動。
冷非雲迅速解下外衣。
小石頭在心裡吞了一下口水,眼神乖乖地只能盯著地上瞧。
解下的外衣扔到了小石頭手中,接下來的中衣也被小石頭拿住,只剩裡衣了。
從沒有看過男人裸露的身體,尤其是這麼雄壯威武的,可是小石頭一點都不想看;他緊閉雙眼,就怕瞧見不該瞧的。
冷非雲看著小石頭像是要上斷頭台的模樣,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的軀體就這麼見不得人嗎?再怎麼說同樣是男人,他的男子氣概絕對不會比一般男人少。
「小石頭?」冷非雲喚了一聲。
「嘎?」小石頭震了一下,心跳如鼓。
「閉上眼睛,要怎麼服侍我?」他從來也沒有這樣捉弄過下人,今天是怎麼了?他連自己也不明所以。
「我……冷爺您就原諒小的笨手笨腳吧!」
「哦?」表明了這小石頭就是不願服侍他沐浴。「張開你的眼睛。」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冷爺的話他能不聽嗎?!小石頭豁了出去,抬高頭後,才敢睜開閉緊的眼。
他的視線對準他的胸口,原來裡衣還在,緊繃的心突然卸下,小石頭不自覺地大喘了一口氣!
冷非雲冷眼微瞇。他這是什麼表情?難道在慶幸沒看到他的身體?
像為了證實似的,他裡衣一脫,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啊!」小石頭驚呼出聲,像看到惡魔般,反射性地又閉上了眼,完了!他這一生的清白都毀在這姓冷的手裡。
「叫什麼叫!」冷非雲著實不悅了。
再失分寸下去,他小石頭真的會被冷爺給轟出寒星樓,說不定還會讓連大老爺給攆出連府,那他不就功敗垂成?
小石頭又睜開了眼,「冷爺,對不住,是小的不好,是小的該死,從來沒有服侍過主子,才會這般的失禮,您就原諒小的,小的再也不會這樣,一定會好好服侍冷爺。」
倒是一張伶牙俐嘴,明明嚇得失色了,嘴裡還可以討饒。冷非雲哼了聲,長褲裡褲落了地,一翻身,他躍進了大木桶裡。
什麼都沒看見,他什麼都沒看見……小石頭手心發著汗,自我催眠著,那身影太快,他是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看著大木桶裡的他,水淹漫在頸下,小石頭的喉嚨漸漸乾澀,雖然熱氣遮掩下什麼都瞧不清楚,但是光那張威風凜凜、堂堂相貌,他的魂就全被勾走。
人說出水芙蓉,沒想到男人入了浴,比芙蓉還更美。
冷爺的濃眉,冷爺高挺的鼻,冷爺剛毅的線條,小石頭找不出詞來形容,眼底看著發呆,心裡只能讚歎個好俊。
「小石頭!」冷非雲看著小石頭的癡迷樣,非但不覺得噁心,反而有股異樣。
「嘎?」小石頭手裡的衣衫被嚇得落了地。
「你不是不敢瞧嗎?」怎麼這會色眼瞇瞇?想到色字,冷非雲覺得一點都不為過。
「冷爺,我……」小石頭勾起唇角想笑又笑不出來,臉上熱得都可以燙熟蝦子了,幸好他膚黑,不然紅透的臉,豈不丟臉了。
在下人面前更衣,冷非雲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麼,這是下人該侍奉主子的,可是小石頭直勾勾的眼神,倒讓他覺得哪裡不對勁著。
「下去吧。」
小石頭呆了下,他沒聽錯吧?
「我說你可以退下了。」他的話真的令人難懂嗎?
小石頭如得到特赦令,連謝都沒謝,拔腿就跑。
小石頭的慌張落跑,他看在眼裡更是不解,心裡的納悶愈大,對小石頭愈是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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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冷非雲被邀請到主宅院裡商討大事。
連旭日在議事廳內招待著冷非雲和童二。
「非雲賢侄,你認為那神偷何時會下手?」連旭日面露擔憂。
冷非雲道:「伯父,一個月的期限裡,實則防不勝防。」
連旭日和火龍堂的交情是建立在和老堂主冷然身上。兩人相遇於年輕時,有著生死與共的情誼,這次連府接到神偷的戰帖,不用連旭日請托,冷然立即讓大兒子冷非雲前來相助。
話說,年初長安城裡的富豪之一──何府收到了戰帖,與其說是戰帖,不如說是信函,信函上頭寫明將在一個月之內偷走何府裡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是人、是事、是物,偷兒沒明說,何府不以為意,這種宵小的信函豈會看在眼裡,何況又有誰能在嚴密的護衛下,從何府裡偷走東西?
一個月不到,何府被偷走了價值連城的玉麒麟。
玉麒麟怎麼丟的?沒人知道,連偷兒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無人知曉;更丟臉的事是,何府中竟無人發覺玉麒麟被偷,還是偷兒以信函告知,何府才知道玉麒麟被竊。
不到三個月,京城裡的另一個富豪──李府也收到了戰帖。
信裡一樣的內容,一樣的字跡,一個月內必偷走李府裡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有了前車之鑒,李府廣邀好手,布下天羅地網,就是不願讓偷兒得逞。
這次半個月不到,李府被竊走了同樣價值連城的白玉瓷盤。
再來是謝府的明月珍珠、丁府的八駿馬圖,偷兒的威名,一夕間在長安城裡沸騰開來,江湖人給了偷兒神偷的雅稱。
大家都在猜下一個被下戰帖的富豪會是誰?
又有誰能躲得過神偷所鎖定的目標?
這一次神偷挑上了連府。
連旭日不想聲張,連自己的兄弟和子女也不知情,他不想讓整件事變成京城裡另一出笑話。
可是消息能瞞多久,連旭日實在沒有把握。就如之前被竊的那幾位富豪,最後紙包不住火,消息還是如火如荼地在京城裡傳了開來。
無論在富豪間,或者在江湖上,大家對神偷都興致勃勃。
神偷的真面目為何?誰能將神偷手到擒來?
這是目前江湖上最引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那該如何是好?府裡最寶貴的東西,當屬先皇御賜給先祖的九轉夜明珠,要是被偷了,我萬死也不足以謝罪。」連旭日花白的發為這件事更是心力交瘁。
九轉夜明珠,是用九顆圓形、通體晶瑩的碧玉所製成,一顆雕空的圓形碧玉內含著另一顆雕空的圓形碧玉,再含著另一顆,環環相含,一共含住九顆圓形碧玉。
因此九顆由大到小,不同雕工的碧玉,可以在夜間散發出晶亮的光芒,此稀世之寶,稱為九轉夜明珠。
「大老爺,您別煩心,有我家爺在,那偷兒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偷不走夜明珠的。」童二誇下海口。
「錢乃身外之物,那神偷就算要偷盡府裡的所有東西,我也不在乎,只是連夜明珠也被偷的話,那我就太對不起先祖,若當今聖上知情,怪罪下來的話,連府實在無力承擔。」
冷非雲沉著地說:「伯父,我定當盡力而為。」
那神偷到現在都未現過蹤影,是何方神聖更是無人知曉,敵暗我明,冷非雲被挑起了鬥志,這次的鏢物是保護九轉夜明珠,會答應父親接下這個鏢物,實因是想一探究竟,究竟神偷為何方人物?
「有賢侄在,老夫就放心了。」
「爹!爹!」一抹嬌俏的人影跑跳著進入了議事廳內。
「沒看到有客人在嗎?怎麼這麼不懂規矩!」連旭日看似斥責,臉上卻是愛憐的寵溺。
連若茵身穿粉紫懦裙,頭系兩條粉紫綵帶,像一隻翩飛的蝴蝶,乍時讓廳內耀眼萬丈。
「就是知道冷家哥哥來了,才特地來瞧瞧的嘛!」她嬌嫩的音調帶有幾分童音,偎在爹爹身上撒嬌著,用著她美麗的單鳳眼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了冷非雲挺拔俊傑的身影,她小巧的容顏乍現出一抹紅暈。
「這麼不害躁,不怕被笑話嗎?」連旭日對著冷非雲無奈地淺笑。
「爹!」她不依地嘟了小嘴。
「還不見過冷家大哥,還有童大哥。」連旭日知道冷非雲將童二視為兄弟,也特別禮遇童二。
冷非雲站了起來,不喜言笑的表情,勉強扯動唇角。
童二也跟著站起。真是美人兒,膚若凝脂,像一朵養在深閨嬌柔的花。
連若茵福了福身,「冷大哥,童大哥。」
「非雲賢侄,這是么女若茵,自小被兄長叔叔們寵壞了,才會這麼沒有分寸,你可不要見笑。」談起愛女,連旭日老臉笑咪咪的。
連旭日和夫人們連生了六個男兒,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於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連若茵,自小就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伯父,哪兒的話,您千萬別這麼說。」
「以後還望賢侄多多照顧小女。」連旭日攀親的意圖很明顯,他非常欣賞剛毅果決的冷非雲,多希望獨生愛女能夠和冷家親上加親。
「伯父,您客氣了。」他不喜歡被品頭論足,更不喜歡那道癡迷的眼光,他拱了手,給了童二一個眼神。
多年的默契不在話下,知道冷非雲想離開的念頭,童二接著開口:「連大老爺,我和爺還要到府裡四處去走走,多熟悉地形,才好思索應對之策。」
「好!好!賢侄、童老弟,就麻煩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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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雲大哥!非雲大哥!」連若茵連門都沒有敲就跑進了寒星樓的花廳裡。
冷非雲、童二和小石頭正在用晚膳,讓這一聲聲嬌滴滴的嗓音,停了手中的箸。
「你們怎麼現在才在用晚膳?都已經過酉時了。」連若茵笑吟吟的,站到了冷非雲身側。
原來他是冷非雲,冷家的老大,火龍堂的大堂主,小石頭暗忖著;跟江湖上的傳言很像,那樣的不苟言笑,簡直跟活閻王沒兩樣。
冷非雲濃眉打了結,他實在不善應付這種千金小姐。
「連小姐,剛剛爺和我在連府裡逛了一圈,以致誤了用膳時間。」童二連忙起身,替冷非雲答話。
「非雲大哥,怎麼不找我一起去逛?這府裡頭還有誰比我更熟悉呢?」她熟絡地說,單鳳眼裡絲毫不見羞赧。
「不敢煩勞連小姐。」冷非雲沒了胃口。
小石頭撇了嘴,偷偷瞄了連若茵一眼。原來她就是連旭日的掌上明珠,真是柳眉鳳眼、清麗絕倫,對於她大方的表現,他頗有些不以為然。
「非雲大哥,你怎麼這麼生疏!」她不依的鳳眼睞了一眼。
童二的魂差點被這一飄一往的眼神勾走,沒想到,才十七歲的連若茵,竟有這等風情。
「在下不敢冒犯。」礙於是連旭日的千金,冷非雲就算有諸多不耐也盡量和顏悅色。
連若茵被他威嚴的臉色嚇了一跳!可是爹爹說,非雲大哥自小就鋒芒內斂、持平沉穩,只是臉色難看了些,要她別怕他,還要她多跟他親近些。
「非雲大哥,你太見外了。」礙於冷非雲的氣勢,連若茵退離了他身邊一大步。
冷非雲不理會連若茵,看著小石頭只盯著飯菜瞧,相處三天下來,他已經知道小石頭肚皮的能耐,他對著小石頭說:「繼續吃吧。」
小石頭也已經習慣冷非雲簡單的話意,不再像之前那樣的茫然無所適,他繼續品嚐美味。來連府這幾個月,也不能說吃得不好,但總是粗茶淡飯,哪有像現在吃得這麼豐盛。
連若茵瞧著身穿粗布衣衫的僕傭,竟敢和主子同桌吃飯──
「你是誰?上下反了嗎?一點規矩都不懂,竟敢不顧尊卑,和主子一起上桌用膳?!」連若茵擺出了主子的架勢。
小石頭被連若茵的驚駭聲所嚇到,吞到一半的飯,卡在喉嚨,他勉強連咳了數聲,才順利將飯菜吞下,這下他連手上的箸都掉落在地。
他站了起身,彎著腰。「小姐,我……」小石頭有口難言,主子說的再沒理,下人是絕對不能頂嘴的。
「連小姐,是我們家爺讓小石頭一起坐下來吃的。」童二替小石頭解釋。
「你叫小石頭?」連若茵質問。
「小的,是。」小石頭的音調故意有著怯生生的怕意。
「等下我讓洪管事拿些碎銀給你,你馬上收拾包袱離開連府,不懂規矩的下人,冷爺讓你坐你就坐嗎?!」連若茵小小的個頭比小石頭還嬌小些,說起話來卻是耀武揚威。
而她更想在冷非雲面前表現出大人樣,還有處事的俐落,只求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小石頭顯得更怕了,「冷爺!」他求救似地看著冷非雲。
冷非雲臉色更沉更暗,「是我讓小石頭一起坐下來吃的,難道你連我也要一起趕出連府?」他沒有厲聲,卻也足以嚇壞一個小姑娘。
「我……我是為連府……在教訓奴才。」她哽咽著,有著委屈,怎麼非雲大哥反而為了一個僕傭,對她這麼大聲?
「童二,幫我送送連小姐。」冷非雲站了起來,「小石頭,跟我來。」他不屑連若茵的花容月貌,帶著小石頭,不留情地離開了花廳。
小石頭囁嚅地看了連若茵一眼,然後才快步跟著冷非雲走出去。直到離開眾人的視線,他的眼睛才閃著亮光,並且勾起唇畔得意的淺笑。
連若茵看著冷非雲決絕的背影,她可是為他好,他怎能這樣待她?她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都是那個小石頭害的!在連府每個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著,誰敢這樣對她?就算她要辭掉一個僕傭,又有誰敢吭聲?小石頭竟敢不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底?這口氣她如何吞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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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連若茵責罵的委屈嘴臉已不見,跟在冷非雲身後,小石頭的眉眼都在笑。
想不到這個冷非雲的為人還不錯,竟肯為了他這個小小的下人,不惜得罪連府的千金大小姐。
得罪了連大小姐,不難想像以後的日子他會有多難過,但就為了眼前小小的勝利,他還是寧願和連大小姐鬥上一鬥。
小石頭還沉醉在愉悅的心思裡,冷非雲卻猛然停下腳步,一個不留神,他就撞上他厚實的背。
「哇!」小石頭痛得趕緊摀住被撞紅的鼻子。
「怎麼了?」冷非雲回了頭,看著小石頭痛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怎麼突然停下來?害我我鼻子都撞歪了。」感覺到一股濃稠從鼻孔裡流出,小石頭更是捏緊了鼻子。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真是小孩子,這樣就忍不住痛,「我瞧瞧。」
小石頭仰高了頭。「不行,流血了,會弄髒你的。」他話裡帶著濃濃鼻音。
「到我房裡來吧。」他左手握緊小石頭的右手臂,以防小石頭仰著臉,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跌倒。
「嘎?」小石頭又不懂了。
「我幫你上藥。」
「喔!」小石頭應了聲,眼睛瞥上他握著自己的手臂,一股暖流流過心窩處;冷非雲真的是臉臭了一點,其實人還滿好的。
童二送走了連若茵,從花廳裡走出來後,正好看見冷非雲扶著小石頭的手臂,爬在寒星樓的樓梯上。
怎麼回事?童二跟了上前,「爺,小石頭怎麼了?」
冷非雲一步一步慢慢走著,「流鼻血了。」
童二看著小石頭皺了眉的小臉,「爺,我來扶他吧,這種事我來就好。」
「不用了。」反正都已經上了樓。
童二從來沒看過爺對哪個下人這麼好過,這小石頭哪來的好狗運!也許是因為……小石頭笑起來時特別的純真,連他這個大男人都常常看傻了眼。
小石頭在樓上的廳裡坐下。
冷非雲拿來外傷藥,將小石頭捂著鼻子的手拿開。
「冷爺,你得輕一點,會痛呀!」小石頭還沒上藥就先唉唉大叫。
冷非雲搖了頭。小石頭的裝模作樣,讓他想笑又笑不出來。
他先用乾淨的布巾擦乾小石頭的鼻血,再灑些藥粉在鼻孔裡。
「好了。」冷非雲輕拍了小石頭的後腦袋,好讓他仰高的臉可以恢復正常。
「謝謝冷爺!冷爺你人真好。」小石頭又笑了,如片片花瓣墜落湖裡,迷人的酒窩泛起一朵朵的漣漪。
冷非雲心頭晃了一下,克制異樣的情緒,撇開視線,踱步到樓台上。
他至少得在連府待上一個月,直到神偷出現,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二十天,他磨拳擦掌著,這不但比耐力,更是聰明才智的考驗。
神偷真的會去偷九轉夜明珠嗎?還是另有目的?
「冷爺,您在瞧什麼?」小石頭跟著冷非雲後頭走到樓台上。
冷非雲看了一眼小石頭,又把視線拉向遠方。
他本來話就少,更少有下人與他搭訕,可能是長子的身份,要時時做好弟弟們的表率,讓他天生存在著威儀感,這樣長久以來,讓他不知道什麼是閒話家常,他硬邦邦的語氣,更是嚇壞了不少下人,更別說和他談天了。
「看能否一眼看盡連府。」冷非雲說得意味深長。
「哦!」小石頭嘴裡應了聲,也踮起腳尖,學著眺望。
逢府屬於南北長、東西窄的地形,寒星樓的地理位置極佳,兩層樓的建築物,沒有任何屏障阻擋視野,也許這就是冷非雲堅持入住寒星樓的原因,若有風吹草動,從這裡施展輕功出去,北中西南皆可迅速到達。
神偷啊神偷,他有些迫不及待,等著大顯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