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呀,小姐!您別跑那麼快呀!」後頭追著她跑的丫環,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喊道。
等?哪有那麼多時間可等。好不容易逮到爹爹終於出門,自己才得已溜出來,要是錯過這次盛會,下次要再看到三旗盛會,可又得等三年呀。笛兒心頭嘟嚷著,腳下可是跑得更快了。
「你瞧,那不是商家的大小姐嗎?怎麼在大街上拔腿狂奔呀。」旁兒賣油的店家好奇地和鄰居交頭接耳說道。
「八成又是為了看什麼新奇玩意兒吧。商家這匹無鞍悍馬早已是遠近馳名了,我也不是頭一回看她在街上跑了。說真的,商家大老爺真該拿條繩子把她綁在家中,否則成何體統,再怎麼說這商家在揚州城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有頭有臉的,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專門鬧笑話的女兒呢!」賣菜的一邊歎著沒人光顧,一邊嚼舌根說。
「誰叫這商家大老爺養了三、四房妻妾,卻只生出這麼一個女兒,不寵上天才怪。別說捨不得打、罵了,我聽說他還讓女兒跟武夫學功夫,就為了她大小姐一句『女兒當自強』。」賣油的也歎道。
「就是、就是!惹得一堆好好的姑娘家也以模仿她的行為,流行花拳繡腿為風尚,不知教壞天下多少大家閨秀呢。」賣菜的眉飛色舞地說:「你說,這天下還有人能治得了那匹悍馬,敢娶她回家嗎?」
「這倒難說,商家大老爺的家財萬貫,人為財死,抵擋不住白花花銀兩魅力的人,還不是前仆後繼的上門求婚。倒是那匹悍馬把他們一個個都踢出門了,說什麼她只嫁給真正的『英雄』。嘿,這天下論得上『英雄』二字的男人,誰會娶一個專門招來麻煩的惹禍精,除非他腦子壞了。」
「那商家大老爺就這樣放著女兒不嫁也不管嗎?」
「有風聲說他打算來場擂台招親,號召天下英雄參加。」
「哈哈,一定沒半個人影。」賣菜的嘴上說歸說,心卻想要真有這麼一場招親,自己也可以去碰碰運氣,誰知道自己說不定就一飛登天,作了商家的乘龍快婿,一輩子吃穿不愁,還可以坐擁美人,嘗盡天下極樂事。
賣油的乾笑兩聲,心裡也打著同樣的主意。
事實上,大半個揚州城的未婚男子個個也都作如此想法。不管商笛兒的風評有多麼糟糕,但是瞧那臉蛋、瞧那身段、瞧那家世,暗地裡巴望成為她的夫婿的男人,足以排上三里遠。
可惜的是人家商笛兒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他們的存在,她此刻一心只有一個念頭,她終於可以看到傳聞裡縱橫四海、天下逍遙的海賊三大家族,黑旗滕家、紅旗弘家與藍旗圖家,三路豪傑共聚一堂,一展身手的真面目了。
提起「三旗盛會」,已經成為揚州城的一大盛典。
本來三年一度的聚會,只是三大家族為劃分清楚彼此的海域,兼之解決海上糾紛所舉行的和平會議,三大家族的主要成員都會到齊,白天作嚴肅的討論,論及火爆之處,雙方大打出手也不足為奇,夜晚則舉行通宵達旦的慶典宴會,弭平爭端重修舊好。結果這套模式行之多年後,慶典一年比一年盛大,並且加入了競技的部分,一旦贏得當年度最終的獲勝,該旗便可主導三年的海權,三大家族無不派出菁英上場,比賽海上兒郎的種種專長,彰顯他們大無畏的海民傲色。
賽事之精彩絕倫與各項熱鬧慶祝盛宴、流水席,讓「三旗盛會」漸漸名聞遐邇,成了遠近馳名的盛大慶典。
打從笛兒十歲那年聽說了「三旗盛會」後,她就巴望著能去看看,但爹爹堅持不讓她去參與那種「三教九流」、「邪門歪道」的慶典。自己也因為年齡尚小,錯失兩次的三旗盛會,今年她已及笄,算是個大人了,不必再苦求爹爹帶她來這場盛會,她已錯過多次大開眼界的機會,這回她可不再等了。
況且……自己朝思暮想的「英雄」也會在其中。
笛兒那雙曾經被一名瘋狂詩人獻上一百首讚美詩詞的晶瑩大眼,閃爍著旺盛的好奇與期待,熱切地注視著就在前方的港口。
今年抽中的最終比賽項目是「過火海」。
「火海」,顧名思義就是三、四噸的油點燃一大片海面,參賽者必須想辦法不被海面的火焰燙傷,在水面下潛游至終點,最先取得終點船的標竿者,就是今年的贏家。
可是,想要「過火海」前,還得先打贏擂台賽。此擂台非比尋常之處在於,它並非設在平地上,而是漂浮不定的一艘艘平板小船,寬不過一尺見方,長也才五尺的船身,隨浪頭起伏不定,想要立足在上面已是高難度,更別說還要在這小船上和對手一分高下,真刀實槍的過招比武。
擂台開賽不過半時辰,水面上已經到處都是落敗後被踢下船的輸家。三旗的頭兒並未參加比賽,他們從一艘華麗的渡舫頂樓,高高在上地向上眺望著呈現混亂局面的擂台賽局面。「看樣子我旗今年的水準還不錯,掉下水的人比我預期的要少了些。」滕家現任當主,雖已年過六十,但外表卻還和硬朗的壯漢沒有兩樣的滕大海哈哈地笑說。
「先別得意,瞧,一個綁著黑頭巾的傢伙落水了。」比滕大海稍微年輕一點,卻反而顯得老態的圖德成指著水面說。
「你這傢伙幹麼就愛潑我冷水,混帳。」滕大海心急地攀著船?大叫:「給我振作點,黑龍旗!於翼、於帆、於嵐,你們三個臭小子,振作一點,別讓姓圖的那些笨兒子給搶過鋒頭了!」
「喂,你憑什麼罵我兒子笨呀!你這臭海龜。」圖德成一拳揮出去。
滕大海一閃,也作勢反擊地說:「好呀,好呀,想打架嗎?瞧我一腳把你從船頭踹到船尾。」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小心你那把老骨頭被我踹散了,還得拜託人幫你撿。」
「你敢說我老!不要命了,臭吸血水蛭!」
兩人之間風雲欲起時,在場唯一的一名女性,二話不說拎起酒壺就朝他們臉上潑去,和他們一樣步入晚年的紅旗之主弘十娘,臉上擺著笑,眼神卻是蘊藏怒氣地說:「你們這兩頭莽牛都給我住手!」
圖德成立刻垂下雙手,搖著隱形的牛尾巴說:「十娘,抱歉、抱歉,都是這臭海龜,惹得我又生氣了。」
「你們都夠了。」弘十娘雙手插腰,風韻猶存的美貌,雖然被歲月刻上痕跡,但那雙精銳的美目放射的魄力,和當年贏得天下第一海仙子的封號時相比,威力依然不減。
「我真不明白,我上輩子倒了多少霉,拖到這輩子還要作你們這兩冤家的調停人,我勸你們架勸了三十年,也沒見你們有啥進步。你們要吵到我們三人都進墳墓後,才肯罷休嗎?」
兩名昂藏七尺的男兒,不知看過多少大風大浪,底下使喚著成千上萬的幫眾,但弘十娘一跺腳,他們就只剩挨罵的份。
「現在都給我回到位子上坐好,我還想好好看我的兒女們打得你們兩家落花流水,誰要再吵,就別怪我手上的刀不客氣了。」
她大令一下,兩人也都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榻位,靜靜觀賽。
底下,河面上最靠近畫舫的滕於翼把這一幕都看在眼中。為自己老爹那沒骨氣的表現,歎了口氣的同時,他也順手解決了兩名藍頭巾的笨蛋,賜給他們落湯雞的下場。
「大哥,怎麼了?好好地歎什麼氣?」另一艘小船上的滕於帆不解地靠向他說。
懶得回答的滕於翼只是搖頭,回手又是一肘把另一個盜上船的傢伙擊落。
「八成是不耐煩了吧,二哥。」滕家么子也靠過來說:「翼哥對這種擂台賽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會嗎?我倒覺得挺有趣的,反正三年一度陪大夥兒練練身手也沒有什麼不好。」
滕於帆一個轉頭,對著跳上自己船中的傢伙一笑。「抱歉,老兄,這艘船客滿了,麻煩你下去吧!」
綁著紅頭巾的男人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滕於帆打下水。輕輕地拍拍手,滕於帆又笑著對弟弟說:「喂,嵐弟你剛剛偷懶對不對?你把船藏在最遠的角落,遠離戰端,別以為我沒瞧見。」
「二哥,我才不是偷懶。明明實力相差這麼多,還和他們玩貓捉老鼠遊戲的你,才更壞心眼。我只是不想參加這麼不公平的戰鬥而已。況且,沒有我的加入,你們兩個也解決不少紅旗和藍旗的人了。我想差不多該結束了吧,大哥,你說對不對?」
滕於翼保持沉默地把船搖向岸邊。只要平安無事能到岸上,就代表他們通過擂台賽了。當然,那也表示他們取得下一關決賽「過火海」的資格。
「不知道咱們黑旗的人能剩幾人到岸邊?」滕於嵐也跟著大哥的船後前行。
「上次可慘了,只有咱們兄弟三人,差點沒被老爹丟進火山中。這次我們可都沒偷工減料,好好地訓練他們了,應該比上回爭氣點。」滕於帆評斷地說著,數著海面上剩下的船。
藍頭巾的有五艘,紅頭巾的包括弘家四姊弟在內也只有五艘。贏了!黑頭巾的有他們三兄弟外的其餘三艘,計六艘,是在場所剩最多的一隊。
這下子老頭子可沒怨言了吧!
「喲,滕於翼,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明明贏了卻還是一臉臭樣。」已經在岸邊的圖家長子,舉起小指尖說:「你們兄弟的『這個』一如往昔,上次輸給我們的恥辱,始終忘不了是吧,這麼努力地戰鬥,真是辛苦你們了。不過,最終的『過火海』,我們這邊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一定會再拿下勝利。」
「圖『小』瑞,我是不是聽到一條敗戰的狗在吠呀?」滕於帆不客氣地也比比小指說:「不要這樣子嘛,那話兒小也就算了,連心眼也小,你還算個人嗎?該不會生錯性別,是個娘兒們吧!」
圖曉瑞怒紅了眼。「我要好好修理一下你那張娘娘腔的臉,滕於帆,看你還敢放什麼屁!」
「不好意思,我天生麗質,就會遭你這種人嫉妒。」
他們低級的話滔滔不絕的出爐,越吵越火熱,滕於翼看得頭都痛了,他搓搓額頭煩惱的青筋,肩上突然被人輕拍一下,弘雪娘溫柔地對他微笑招呼。
「辛苦你了,今天你可是黑旗家的大功臣,托你的福,我們這邊可損傷不少人呢,翼。」儼然一派紅旗繼承人架勢的她,和母親一樣有著美麗出色的容貌,也同樣讓旗下的夥計個個拜倒裙下。
「我就當你這是在捧我吧,雪娘。」難得的,滕於翼也開口回答。
「這當然是在捧你,我從來都不敢小覷你這位滕家的首號對手。誰叫你從不對我手下留情呢。」她眨眨眼,紅唇俏皮地一噘。
「我可沒蠢得作你笑臉下的犧牲者,怎麼死都不知道。」
「翼,我就喜歡你這一板一眼的死德行。」
他回以苦笑,自己的性格沒有曲折處,這是眾所皆知的事。身為滕家未來的掌權人,他自幼就被訓練得老成持重,不這樣又怎麼率領下面兩名不成材的弟弟與上面火爆的老頭較量呢。
「但,不好意思,今天的『過火海』我還是不會讓給你的,翼。上次是圖家,上上次是你們滕家,這回我們弘家是勢在必得。」
這麼說來,此次「過火海」弘雪娘是不打算自己下場□?於翼在心中估量,雪娘明知自己的泳技不如他,所以她放話要奪下頭標,肯定會換人上場。本來他想對手若是雪娘和圖曉瑞兩人,自己就不必親自出馬,讓於帆或於嵐去就綽綽有餘了……於翼自身對於勝負雖不像他老爹看得有如生死之重,但攸關未來三年海上霸權的作主資格,他也不願輕易拱手讓人。
不過他沒有把心中的想法寫在臉上,僅是輕輕的一笑。「那,我就祝你能達成所願了,雪娘。」
她瞇起一雙鳳眼。「討厭,我有預感今天想要旗開得勝,除非有老天爺給我助力。」
「還沒開始就說喪氣話,這不像你,雪娘。」
聳聳肩,她揮手離開,顯然是忙著回去重新部署了。於翼轉個身差點撞到於嵐的臉。「嵐弟你擋在這兒做什麼?」
「我好奇大哥和弘家大姐談什麼嘛。不過,翼哥……你和雪娘看上去還真是朗才女貌的一對,爹爹會不會讓我們兩家聯姻,壯大咱們黑旗的聲勢。」於嵐精靈的大眼刺探地看著他說。
「胡說八道!」本來正和於帆吵得火熱的圖曉瑞,竊慚到這句話,馬上勃然大怒地插嘴說:「弘雪娘才不會看上你們滕家的混蛋!」
於帆呵呵笑道:「男人吃醋真難看呀,小瑞瑞。你自己想追雪娘追不上,可不表示我們翼哥追不上。呵,你等著喝喜酒吧!」
「滕、於、帆!」
「不用瞪了,等會兒『過火海』咱們再來一較高下,現在我沒功夫和你吵。兄弟們,咱們走。」於帆捉起哥哥與弟弟的手,掉頭離去。
「哼,腳底抹油想溜呀?滕家的。看好了,我圖曉瑞一定會宰得你們顏面掃地,跪在我們腳下當敗將!今年的旗主,還是屬於我們圖家的!」
他叫器的聲音傳遍整個港口內外。???
「讓開、讓開,好心借過一下。」
擠呀擠呀的,商笛兒好不容易從人群後方探出顆頭,這位置正好於港灣土堤邊上,往下一看就可以看到那艘代表勝利的小船上,綁著白色旗幟的桅桿迎空飄搖等待著群雄前來爭奪。
海面上已經潑灑好了十數大桶的火油,只見小船上一名禿頭圖腹宛如彌勒笑佛的才爹,舉起火把大聲地說:「眾家小弟聽令,本年度奪標決賽,『過火海』一關,即將開賽,每人務必全力以赴,為各家爭奪最高榮譽,我圖德成在此宣佈,最後優勝者的特別賞賜是揚州城名妓蘇仙仙的一天,我已經為你們包下了!」
場邊嘩然,誰都知道光是聽蘇仙仙一曲就要白銀十兩,何況是要包下一天,那不至少要費資百兩以上。隨著騷動而起的是更大的加油與歡呼聲,每個人都對站在另一頭岸邊等待縱身入火海比賽的好漢們,發出鼓噪的喝采。
「好了,我也不多話,一等火把點燃,就正式開賽!」
笛兒也跟著大夥兒一樣,心兒怦怦跳地等著倒數……三、二、一,哇!彷彿煉獄的火海中,英勇的男兒們打著赤膊奮不顧身地一個個投入海中。其中,一條有如發光白蛟的男子攫住笛兒的視線。
他跳躍的美麗弧線,就像是一道白光劃過了紅焰,遠遠超前其餘人,筆直地竄入水中,潛行在水面下的身影比游魚還要利落的划水,短暫的換氣交錯著不可思議的長呼吸,讓他迅速地自眾人中脫穎而出,一下子就取得領先地位。
笛兒著迷地看著火光映照下,那賁張有力的雙臂不濺水花地撥水前進,修長的身軀就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最高傑作,執行流暢無礙的動作,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她第一次看到這麼讓人心生嚮往與崇拜的生物,真是死也無憾了。
其實,笛兒自年幼有過一次落水經驗後,始終都沒有辦法克服心中對水的恐懼,別說是戲水了,她只要站在淺灘就會頭暈目眩。可是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落入水中掙扎著想要呼吸,拼了命地拍水呼救,一個不知名的「英雄」把小小的她從水中一拉而起。
到現在,笛兒還記得很清楚,那人身上有著陽光、海水與溫暖的味道。驚慌失措而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自己,回過神後已經被人送回家中,也不知那位救了自己的英雄名號,但她沒有一刻忘記過那人的手臂傳來的力量,彷彿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去面對一切挑戰。
所以她相信這世上的「英雄」是存在一望無垠寬廣的大海上,那些無畏風浪無懼海洋的男兒,經過海神的鍛煉,才能誕生出像自己「救命恩人」一樣的偉大英雄。
此刻,自己正目睹著群雄競技,而這之中——正以美麗的泳姿征服全場的那個男人已經緊緊捉住了她一顆情竇初開的心。
「加油!加油!」雖然根本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但笛兒被他天下無敵的氣勢所捕獲,忍不出激動地在岸邊大叫:「加油,就快要奪標了,快一點呀!」
好快、好快,不可思議,人居然能以如此飛快的速度在水中前進,笛兒興奮地張大眼,整個人探出土堤,還想再近一點,她想看看那人到底生得什麼模樣,而不是從這麼遠的距離……比賽的人逐漸游向終點,把四周圍觀群眾的情緒一起帶往最高點,大家一個勁地往前推擠著,人浪一波波的推向前,這時商笛兒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腳已經被擠離了地面,就在她激動著看到那個男人的模樣時,她頓覺一陣地轉天旋,整個人被擠翻過土堤,直直往海面上落去!
「呀——」火焰彷彿等著要吞噬她的,猛然竄高。
完了,玩完了,這下子自己穩死無疑,就算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水給淹死,她不懂得水中求生呀!
老天爺,我才剛找到崇拜的英雄,雖然嘴上說死而無憾,但我是騙您的,我還不想這麼早死,求求您別讓我這麼快就去見您!老天爺——好燙!好冰!笛兒感覺到自己被水給包圍住時,整個人腦袋都空了,她嚇得身子發硬,又黑又冷的水中,像有千條手萬條繩纏著她,用力地往水底下拖去,她驚慌地想要踢水,可是手腳都不聽使喚,灌進口中、耳中與鼻子的水也讓她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她這回莫非真的已經不行了——笛兒看著眼前幽深黑暗的海底朝她擠壓而來,絕望地閉上雙眼,自己的腳邊卻傳來一股堅定的力量,將她反轉過來,然後是她的腰被捉住,整個人被往上提……這是什麼?奇跡又再一次發生了嗎?
她看不到身後到底是什麼救了她,但她再一次感覺到了年幼落水時,曾經感覺到的「安心」,宛如異鄉遊子離家多年後,再次「回家」的感覺。她被巨大的溫暖給包圍著,慌亂的手腳也放鬆了力量,把整個人都交給了那溫暖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喂?你還好吧?姑娘?醒醒!」
笛兒雖然聽到了那急切的問話,但被抱在這雙手臂中的感覺讓人捨不得睜開雙眼,她繼續假寐著。
「去找大夫來!」男人沙啞的嗓音又說。
「翼哥!」
「來得正好,於帆,快清出一塊空地,我要壓出她腹中的水。」
「真是的,怎麼這麼會找麻煩,大哥差一點就可以奪標了,這姑娘卻好死不死地落在你前面,白白讓標旗給弘家奪走了。你那時根本不用去管她,自然會有其他人救她!」
「帆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要翼哥成為見死不救的小人嗎?翼哥,我認為你做得很對,人命關天,當然要先救人了。」
「你才是白癡,嵐弟,這是姑娘自己笨得掉落水,為什麼我們要為了她而弄丟三年主導權,把便宜給了弘家?總之,是這笨女人的錯,害得我們這次的雪恥計劃失敗。」
「夠了,你們倆誰也別說了,讓開點。」
笛兒的背一接觸到硬硬冷冷的土石,馬上就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她緩慢地睜開眼,看著刺眼的陽光下,一張超乎她想像英俊的臉孔,急速地接近。
「姑娘?你沒事吧?」笛兒看呆了,那滴著水珠的臉龐,閃閃發光著。端正華貴的五官,劍眉鷹目、挺鼻薄唇的他,簡直是笛兒夢都沒有夢過,難以置信的俊秀男子。
「姑娘?」對於雙眼發直的她,他擔心地蹙眉再問。
「是……你救了我?」
「姑娘掉入水中時,恰巧我也游到附近……你沒事吧?」他探手摸著笛兒的額,溫柔地說。
他的大手就放在自己額頭上!笛兒臉頰像著火似的熱燙起來。「敢……敢問公子貴姓大名?」
「在下滕於翼,姑娘,我想你還是讓大夫看一下得好。」
笛兒捉住他要離去的手,雙眼大睜地說:「我不需要大夫,滕公子。」
她找到了,沒有錯,除了這個男人,誰都沒有資格當她眼中的英雄。滕於翼必定是她尋找多年的「命中英雄」!
「姑娘?」他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笛兒甜甜的一笑說:「我要嫁給你,滕公子!」
她決定,自己非眼前的男人不嫁。
全天下必定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接近自己理想中的夫君人選的男人了。
這就是她商笛兒對滕於翼一見鍾情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