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庭凱隨後追了上來,在小套房外輕輕敲著門。雖然有鑰匙,他卻不敢貿然闖入。
「走開!你走開!不要理我!」董屏哭著拿東西砸門,嚷道。
「董屏,求求你開開門……你這樣,不是要折磨我嗎?」於庭凱暗啞著聲音,心痛不已。
董屏拔尖聲音,痛恨的哭嚷著。
「你這個禽獸!你這個垃圾!都是你害我的,我恨死你——」
受到家人指責的她,只想把一切罪孽推到他身上,完全忘了她的墮落自己也有責任。
於庭凱痛苦地閉上眼睛,艱難地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敢求你諒解,但請你不要折磨自己好嗎?」
「你走開,你走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於庭凱靜靜地倚坐在門板上,淚水潸潸而落。這個時候她最不想看見的便是他,他又何必在這裡惹人厭,徒增她的憎恨?
董屏傷痛難耐,只想把積怨已久的憤恨一古腦傾洩而出。盲目的將觸手可及的東西一樣樣砸向大門,每樣東西都代表著她心裡的羞辱、痛恨、委屈、傷心、受騙
「都是你!都是你!你說要幫我,你騙我!我不要賺這種錢,我不要虛情假意、強顏歡笑!我要小妹原諒我,我要阿母原諒我……嗚……我要回到以前的我……」
「董屏……」於庭凱雙手掩面,低低的哭泣著。
是他害慘了她、是他讓她得不到家人的諒解、是他讓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是他辜負她的信任……是他讓清純的她染上一身的風塵……
自己有什麼資格愛她?他不配呀!
想她初上台北時,眼裡只有對他滿滿的信任和依賴,可是他卻為了貪婪,不顧一切的將她的信任丟在腳底下踩。後悔有什麼用?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她;他在她心裡,也只能像個垃圾……
現在的他雖然為了她丟棄過往的吃喝嫖賭、風花雪月,也為了她靠雙手、靠勞力賺錢,可是這些能代表什麼?他永遠也彌補不了他在她心中割下的傷痕……
就算真能如他奢想,她離開風塵,也願意原諒他、接納他,但自己能給她什麼?一個國中畢業的學歷、再加上前科纍纍,即使要出賣勞力賺錢也只能換來一雙雙白眼和懷疑。他養得起她嗎?能給她過好日子嗎?
何況,這些真的只能是奢想,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董屏或許是哭累了,也發洩完了,裡面靜靜的,不再有聲音傳出。
於庭凱靜靜靠坐在門板上,不敢進去打擾她。雖然終究要離去,卻也不願這麼早離去。
這次離去,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也沒有這個勇氣了。既然如此,就讓他貪戀這僅有的依戀,隔著這門板,最後一次靠近她。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於庭凱在傷痛中,恍惚的進入夢鄉。
隱隱約約,於庭凱聽到樓梯間傳來紛亂雜杳的腳步聲,間或幾句吆喝粗話。這棟套房格局的建築由於過於老舊,已經很少有人居住了,照理說不該湧入大批的人潮。
一個念頭閃進腦裡,他心驚膽戰的站起來,慌亂的掏出口袋裡的鑰匙,一邊顫抖道:「董屏,快走!快走!」
由於過於驚慌,鑰匙孔怎麼也對不准,只好一邊試著開門,一邊用力拍著門板。
「董屏!快出來!」
裡面的董屏從睡夢中驚醒,泡泡的淚眼疑惑地望著大門。
聲音愈來愈近,於庭凱心驚膽戰,啞聲道:「不,你別出來!別出來——」
第一個從樓梯間冒出來的人是個手拿西瓜刀的彪形大漢,而後陸陸續續又出現許多手持各式武器的男子。
「干!總算讓『恁爸』找到你!」最後一個出現的是一名理光頭的男子,猙獰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眉劃過鼻樑,一直到右下顎處。
那條刀疤彷彿一道拉鏈,邪惡扭曲的佔據他一半的臉孔。他便是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惡霸——「拉鏈仔」陳大。望著這陣仗,於庭凱心驚肉跳,但是顧及裡面的董屏,不能轉身就逃。
「帶那麼多人想以多欺少?有種和我到外面去單挑!」於庭凱咬著牙,想要先誘他們離開套房外,再思考逃命的事。
「干!還單挑?『恁爸』先剁下你一隻腳再說!」陳大一揚手,一旁的「兄弟」呼擁而上。
於庭凱只在心中祈求董屏不要在這時開門而出,望著所有的出口全被這幫人分別佔據,不得已只好退到牆角,拿起一旁的盆栽就砸。
盆栽稍稍阻擋來勢,他在忙亂中抬起頭看見一個氣窗,想也不想,矯健的身手一鼓作氣攀爬而上。
底下的人你推我擠,反而沒一個人爬的上去。
陳大氣急敗壞的嚷:「一群『沒路用』的『卡小』,要是讓他跑了,我一個個都砍了!」
於庭凱在心中竊喜不已。自己的身手實在了得,三兩下就甩開這群沒用的東西。幸好這棟套房樓層不高,往下一跳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然而很不幸的,董屏在這時開門出來。走道上擠滿一群凶神惡煞,讓她嚇得花容失色。見到一半身子吊在氣窗外的於庭凱,她直覺的想求助,「阿凱」。
如果再晚一步,他便可以逃出生天了,而這一群烏合之眾便會追著他屁股後面跑,不但他沒事,她也一樣安全。
方才一聽到有異樣時他便可以獨自逃跑,無須和這幫人槓上。但他怕一走陳大一幫人會以為他在套房裡面,因此連累董屏。
沒想到就要安全時,還是把她拖進來了。
「嘿,這小妞是誰?」見到於庭凱停下身形,陳大哈哈大笑,扳住董屏的下顎。「你女人?」
「放開我……」董屏小小的拳頭打在陳大身上,害怕的嘶聲喊道。
「放開她!」於庭凱從氣窗上跳下來。「放開她,」
「嘿,為了這女人連命都不要了。」陳大淫邪的放聲大笑。「這麼漂亮的女人值得呀!你們說是不是?」
一旁的「兄弟」紛紛大笑的附和。
「你上了我的馬子,我也上你的馬子,這樣這筆債就算扯平了!」陳大吐掉嘴裡的檳榔渣,血紅的臭嘴便往董屏身上湊去。
「啊——不要、不要——」董屏驚慌的直扭頭,哭嚷著。
她的反抗刺激他的慾望,陳大哈哈淫笑。
「不要什麼?不要停嗎?哈哈哈……」
於庭凱衝動的搶上前,卻被一旁的「兄弟」架住。
「放開她——不干她的事,你放開她……」於庭凱心驚膽戰,不停的掙扎著。
「放開她?干!你上我的女人時有沒有替『恁爸』的面子想一想?」陳大吼著。「這叫現世報來的快,這女人『恁爸』要定了!」
「是她自己送上門來,何況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於庭凱大聲辯駁。
「呸!就算是那騷貨自己送上門讓你搞,那也算你活該!誰叫你不去打聽打聽!」陳大又丟進一顆檳榔到嘴裡。「反正那騷貨『恁爸』也不要了,但是這筆債卻是非討不可!」
「你放開她,這是我們的恩怨,要殺要剮隨便你,不要連累無辜……」
陳大眸了一口檳榔汁在他臉上。「你這是在求我?」
「是……」於庭凱心驚膽戰,啞聲道。
「站的這麼挺,一點都不像在求人嘛!」陳大斜睨著他。「你如果讓『恁爸』『奇檬子』爽,也許……嘿嘿嘿……」
於庭凱一怔,咬著牙,「噗」一聲跪下來。
「我求求你放過她……」額頭猛磕堅硬的地板,撞的「砰砰」有聲。
董屏摀住嘴,迷的淚眼難以實信的望著他。
「哈哈哈……」陳大指著他,誇張的大笑。「你們看這小子像不像一隻王八烏龜?為了一個女人磕頭耶,笑死人了!哈哈哈……」
一旁的「兄弟」個個捧腹大笑,有的人一腳踹在他身上,也有用力扯住他的頭髮,「幫」他大力磕頭的。
「還是『大仔』威風,連這個道上風聲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阿凱也給『大仔』磕頭耶……」
於庭凱抬起頭,血痕斑斑的臉上陪著笑臉,討好地說:「『大仔』爽了沒有?可不可以放過她?」
「我呸!」陳大一腳踢向他胸口。「這樣就爽?『恁爸』要上了她才爽!」說著,扯開董屏衣襟,不顧她的尖叫,手臉並進的侵襲她胸口。
「干!耍我?!」於庭凱跳了起來,怒不可遏的撲上前。
然而他上前不到一步,就讓一旁的「兄弟」緊緊架住。
「不要命了?!」一個「兄弟」揮拳猛擊他肚子。
「『恁爸』就是要搞死她,不但自己搞,還見者有分!你能拿我怎樣?」陳大用力踹他。「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旁邊欣賞,等我們一個個上完就輪到你了!」
於庭凱咬牙承受他們的踢打,血紅著眼狠狠瞪住他。
陳大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又啐一口檳榔汁在他臉上。
「但在上這小妞之前,得先教訓教訓你這臭小子,好讓你知道『恁爸』陳大的鞋穿幾號!」
將董屏塞給一旁的「兄弟」,上前毫不留情在於庭凱身上又是踢又是踹。
於庭凱雙手讓人架住,毫無反擊能力的任憑陳大無情的摧殘。
彷彿嫌手腳打不過癮似的,陳大從身旁的人手裡搶過一把鐵棍,劈頭劈臉又是一陣痛擊。
於庭凱咬著牙,連吭都不吭一聲。
董屏見到他滿身血跡斑斑,幾乎暈眩。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哀哀的哭求著。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們要怎樣……隨便……隨便你們……不要打了……」
見到於庭凱氣若游絲,兩眼翻白,陳大才氣喘吁吁的甩開手裡的鐵棍。
架住他的「兄弟」跟著放開手,於庭凱全身便像被抽去骨頭似的,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陳大吩咐左右的「兄弟」。
「把他的腳筋給挑了,讓他一輩子像烏龜在地上爬!」
一旁的人領命,拿著西瓜刀就要往於庭凱雙腳砍去。
董屏掙脫眾人,撲上前覆蓋在他身上。
「不准動他!誰都不准動他——」
「我可還捨不得你這麼早死。」陳大拉起她,將她推到一旁人的身邊。「滾開!等我玩夠你再讓你們一起上路!」眼見那把刀子就要揮落,董屏終於心痛的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千鈞一髮的時候,警笛聲忽然響起。
一個個凶殘成性的黑道「兄弟」在聽見警笛聲大響時紛紛變了臉色,不約而同各自覓生路竄逃。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媽媽桑已經領了一群刑警而來。
原來陳大一干人就是到媽媽桑的地方威脅她說出於庭凱的落腳處,媽媽桑不堪逼供,不得已還是把小套房的住址說了出來。之後愈想愈不甘,一方面是自己惹的無妄之災被打成傷,一方面是惦念於庭凱的安危,因此想了再想,終於還是報了警。
於是這票在警方黑名單中高懸已久的頭痛人物,終於被一網打盡。
***
病房裡,於庭凱全身捆滿紗布,高腫的眼皮使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隙。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張著眼睛,愣愣地呆望天花板。
董屏端著一碗細心熬成的雞湯,放在嘴邊吹涼。
前幾日於庭凱昏迷不醒時,媽媽桑還有她旗下的小姐,以及紅伶分別前來探望過了。她們對她說了很多他的事,讓她對於庭凱有一番新的瞭解。
於庭凱或許是個無所事事的地痞小流氓,但他心底的最深處並非無惡不作。他的確推了許多女人踏進煙花場所,但每一個或多或少也是感激他的。如果沒有他,她們的境遇也許更悲慘,甚至很早很早就放棄生存的勇氣。
如同她,如果沒有於庭凱半哄半騙的讓地踏入酒店這行,也許到最後,她仍是要出賣身體來換得一家人的溫飽。
他或許不像一般人擁有「正統」的良心,但無論做出什麼為非作歹的事,總是有幾分保留。如果他真的泯滅天良,他可以不顧一切將她堆入火坑,何必等著她自已轉變、心甘情願的墮落?
媽媽桑旗下的那些小姐,談起他時,總是半含怨半是感激。那是一種說不出的矛盾情結。也許自己也早就不知不覺陷入這個矛盾裡……
於庭凱國中畢業便上台北獨自討生活。母親在他十歲的時候身染重病身亡;父親是條毒蟲,在他讀國中時便常常逼他去偷去搶,好讓他有錢買毒品……小時候他的是非觀念就已經模糊了,總以為為了滿足個人的慾念,傷害別人無所謂。後來父親注射毒品過量死在床上,他連夜跑出來,未成年就上台北獨自謀生。
初上台北的日子很苦,像小流浪漢般,白天吃著別人施捨的東西,晚上躲在天橋底下睡覺。有時候也偷、也搶,因此認識不少「同道中人」。
後來加入黑幫,跟著為非作歹……這樣一路走來,良心慢慢消失了。
但是不管再怎麼變,他的善良有時候還是會冒出頭來,幫助她們……這是媽媽桑的那幫小姐說的。
其實董屏心裡也知道她們是過於美化他了,也許事實也有幾分、也許同情也有幾分,也或許她們感念他對董屏的癡情,想要撮合兩人,因此把他的壞輕描淡寫,把他的好誇大了。
不管是為什麼,董屏知道以往的他如何在她心中再也不重要了。
當他為了她在陳大面前下跪時,她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也許在更早以前……當她看見工地的他,肩上扛著一包沉重的水泥,低著頭綿綿獨行,想靠雙手賺錢的時候……
也許還要更早以前……當他為了她和客人大打出手的時候……
也許更早更早以前……當她滿懷惶恐,初上台北,慼慼然在他懷中哭泣的時候
也許是最早最早以前,當她第一眼看見他,耶個倒在血泊中,卻還是滿口粗話的時候……
她無法深究,因為情愫不知在何時種下的。當感情要來,也無法問為什麼。除了接受,已無力抗拒。
她知道他愛的她很慘,在痛苦和矛盾裡煎熬……
彷彿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她竟能清清楚楚看見他的心。
而原來不知從何時起,自己愛他的心,也不少於他對她了。
董屏將吹的稍涼的雞湯湊到他嘴邊。
「來,喝喝看好不好喝,我熬了四個鐘頭喔。」
於庭凱茫然的將眼光調向她。
「怎麼了?」董屏柔柔的笑了笑。「來,嘴巴張開。」
於庭凱聽話的張開嘴。
董屏一邊餵他喝雞湯,一邊輕輕擦拭沿著嘴角流下的湯漬。真可憐,被打的連嘴巴都腫了……董屏在心裡輕歎。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於庭凱平板的聲音問。
「應該快了。」董屏溫柔的理著他的髮絲。「幸好沒有傷到內臟,該處理的都處理完了。」
「我在這裡待了多久?」
董屏想了想。「一個多月吧。」
「這一個多月你一直在這裡?」
「當然呀,」董屏笑著回答,聲音裡卻有種憐惜。「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總要有個人照顧你。」
於庭凱定定的望著她,艱難地問:「工作呢?辭了嗎?」眼裡有種隱約的、說不出口的期待。
董屏一怔,慢慢放下手中的湯碗,避開他的眼光,淡淡道:「還沒有。」
「為什麼還不辭?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那裡?」於庭凱啞著聲,急迫地問。
董屏笑了笑,淡然地道:「我錢還沒有湊夠。」
於庭凱一窒,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是誰說的?你愛她,也得量力而為……
自己什麼也不能給她,卻要她放下一切。不願見她在風塵中賣笑,但也無法給她離開風塵後生活上的保證。
他愛她,卻是這麼不切實際。自己一個國中畢業的學歷、前科纍纍的身份,就算找得到肯用他的工作,怕是連自己也餵不飽,憑什麼要她跟著他受苦?
而踏入風塵的她,只怕早已習慣日進斗金的生活,雖然他明白她樸實的本質不變,但怎能要她在見慣金山銀山之後,要她跟著他寒傖渡日?
就算她願意接受他,也願意陪他過著貧困、艱苦的日子,但他能眼見著她美麗的臉龐為生活奔波、憔悴嗎?
那樣的日子,就算再深刻的情愛也會變質。有一句話說的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他不要這種可怕的境遇有一天會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
自己有什麼資格要求她?有什麼資格愛她?
於庭凱沉重的、緩緩的閉上眼睛,儘管內心波濤洶湧,臉上卻只有心碎之後的淡漠。
董屏撫著他的髮絲,輕輕柔柔地道:「等存夠了錢,我先買一棟房子讓家人有地方住,然後再用剩下的錢開一間雜貨店或是什麼的,我們一起經營;以後你是老闆、我是老闆娘,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了。」
於庭凱喉嚨裡有著哽咽。原來她往後的人生規劃裡有他。他是老闆、她是老闆娘……這意謂著什麼!
那是一個美好而平凡的未來,也是他的夢。然而這個夢,卻仍是要用她的賣笑錢來完成。他阿凱終究還是要靠女人吃飯,永遠也無法靠自己的雙手,讓心愛的女人安安穩穩的躺在自己的臂彎。
即使那樣的生活是他夢寐以求的,但往後的一生,在每個不經意的夜深人靜裡,他仍舊會心虛、仍舊會彷徨,然後看不起自己……一輩子,就生活在這樣的陰影底下,笑自己的無用。
「我們把雜貨店開在鴨厝寮吧,那裡沒有一間像樣的店,害我每次想要買個罐頭還是什麼的,老是買到擔心過期貨。」董屏美麗的臉龐露出一個夢幻般的笑容。「鴨厝寮的人都很善良,沒有人會追問我們的過去。我會得到阿母和妹妹的諒解,然後我們一輩子平平凡凡的生活。」
然後他什麼也不用煩惱,就等著她將這個夢想一步步的架構完成嗎?在她拚命的存錢築夢的同時,他就只能數著日子等,等待那個夢想的實現?
他阿凱並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然而卻只能像個懦弱的男人,等著讓女人養……
他不要一輩子笑自己無用,他要這個心愛的女人的未來,是他這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闖下的。
於庭凱酸楚的閉著眼睛,耳裡聽著董屏美麗的夢想!
一顆心都在編織夢想的董屏,一直沒發現他的掙扎和痛苦。
***
幾天後,於庭凱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裡悄悄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也沒有人找得到他。
經過漫長的瘋狂找尋,董屏心碎了、心死了,也放棄了。
於是,她離開了酒店、回到鴨厝寮,完成了她的夢想,也得到家人的諒解與支持,買了一棟透天厝,開起一家小小的便利商店,安安穩穩、平平凡凡的在鴨厝寮過著她無情無愛的孤獨生活。
尾聲
五年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夏日午後,董田妹站在雜貨店門口,指揮著工人卸貨。
「頭家娘,這箱罐頭要搬去哪裡?」
「阿男,你帶這個叔叔進去,」董田妹笑著叫來一旁打球的弟弟。「要放在冰箱後面的架子上喲。」
「我知道!」董喜男蹦蹦跳跳的領著工人進去了。
董田妹彎著腰拾起弟弟丟在地上的籃球,笑著拍打著。
雜貨店旁邊有個空地,架設兩座籃球架。這塊空地最大的用途是讓村民辦喜事擺桌用的,平時最多只停幾輛車。由於董田妹的雜貨店開在這裡,因此村人辦喜事時,飲料、啤酒都直接從她店裡搬,又方便又省時。她的雜貨店生意一直很好,幾年來也攢下一點錢。
董田妹將籃球用力的拍打幾下,而後做出一個標準的投籃姿勢,對準籃框射籃。
只可惜五年下來,她的運動細胞一點也沒進步。籃球越過籃球架,遠遠的打在一個剛從車子跨出來的男子頭上。
董田妹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嘴裡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男子一手抱著球,一手苦笑的揉著頭頂。「這是你歡迎我的方式嗎?董屏。」
董田妹在看見男子的模樣時,呆呆的愣住了。
「怎麼了?」男子望著她,嘴角浮現一個隱約的笑容。「不想看見我?」
董田妹眼裡慢慢聚集淚光,全身喜悅的輕顫。終於再也忍不住,奔上前緊緊抱著他。
「阿凱——阿凱……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於庭凱丟開手中的球,也緊緊抱著她,臉上帶著笑,卻忍不住哽咽道:「我回來了!」
「你……你這五年……去哪裡?我……我好想你……」董田妹將臉龐緊緊埋在他寬厚的胸膛,啞著聲嗚噎道。
於庭凱輕輕將她推離懷裡,手指撫去她的淚痕,深深的凝視她。
「我也好想你!」頓了頓,又笑說:「我去了大陸。」
「去……去大陸做什麼?」董田妹將他的手壓在臉頰邊,珍惜的緊貼著。終於又再見到他了,這是她五年來每個輾轉反覆的夜裡唯一難圓的夢。
「我在大陸學習做事業……」
「然後呢?」
於庭凱微微一笑,臉上有著意氣風發的自信。
「還算有點成就。」
其實他是過謙了,他在大陸已經有幾間屬於自己的工廠,經營的有聲有色,目前已名列億萬富豪之林。
然而這些都不是董田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他總算又回到自己身邊。
「以後,你會不會再離開我?」她殷殷的望著他,淚眸裡有著期盼和恐懼。
「……不會。」於庭凱笑著看她,滿足的歎口氣,輕輕將她擁進懷裡。「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永遠永遠不會……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有自信讓你過的更好。」
***
也許一個國中畢業的學歷,再加上前科纍纍,在現實而且淘汰率高的台灣社會裡生存並不容易。但在百業待興的中國大陸,卻是沒什麼不可能的。
姑且讓我們相信,在這個現實的二十一世紀,凡是都靠學歷、背景的社會,還有像童話一般的奇跡——他空手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帶著滿身的財富與自信來迎接他深愛的女子。
這是最完美的結局,請原諒作者的偷懶,因為我這顆笨腦袋瓜子也想不出怎麼樣的結局來收場。王子與公主最後一定要在一起,這是故事發展的必要結局。
於是,兩人一生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再也沒有自卑和痛苦,只有無盡的甜蜜……
董田妹、於庭凱,下台一鞠躬。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