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押用冷戰會贏的這一局。
當那天她說出那麼傷他心的話後,她應該追上去解釋清楚,再怎麼掰、再怎麼死不認錯,也要讓夏聖卓看出她的誠意,而不是在賭他絕對少不了她,過兩天等氣消了,公司沒她不行,他就會乖乖來找她,到時她再裝可憐,號刃個兩聲,她還是擁有權力的魔杖,中宮地位絕不會動搖。
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的心越來越慌,她的手機沒有半通他曾來電過的跡象,簡訊和語音信箱更是想都別想,他不需要她了嗎?健康俱樂部沒她可以嗎?他那一大堆交際應酬,沒她陪著出席,他有辦法獨當一面嗎?
昨天,她終於鼓起勇氣,用假音打到健身中心,詢問一些有關她不在時,課程是否整個大亂,會員是否有鼓噪不安的現象?是不是有很多人在詢問她為什麼沒來上課等等……
結果,答案頗令人失望,課程不但有代課老師上,反應還挺熱烈,更讓她沮喪的,過去曾追隨她,幾乎每堂課都會上的老班底,竟然沒半個人追問她的行蹤,問她為什麼消失不見,可悲啊,她做人真那麼失敗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氧氣變成二氧化碳,從最重要,變成最不重要,好像她不在,太陽照樣東昇西落,海水照樣潮起潮落,公司營運一切正常,不會因為她不在而作息大亂。
那她就不懂了,為何以前只要跟夏聖卓出去參加宴會,每個人都說這家健身中心絕對缺少不了她,還說她是夏聖卓的左右手,缺一不可。
更讓她聽得飄飄然的,是說要是沒有她,公司的營運就會因會員紛紛退出而出現危機,不出三個月,肯定關門大吉。
這些話聽起來好聽,結果呢?她在與不在,公司不痛不癢,就連夏聖卓也好像沒要急著找她,彷彿她再拗多久、再倔多久,他也無動於衷。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一百八十度轉變,今天,她就要找出問題所在,她不相信夏聖卓少了她,還能存活得下去!
對於臉皮超薄,自尊超強的裴小靈來說,要她隔這麼多天,自知沒人理睬,才又乖乖回來求和,那種要低聲下氣,放下身段的勇氣,讓她整整在門外站了快二十分鐘,才鼓起勇氣進去。
只是這門一開,她就感到不對勁了。
屋子裡飄送著食物的芬芳,那是剛烘焙好的蛋糕味……不,不像蛋糕,麵糊的香味很重,像是日式泡芙,味道就像忠孝SOOO百貨地下二樓的「BreadPaPa」那樣道地、紮實。
她很肯定,那泡芙絕對不是從外頭剛買回來的,那種香味根本就是才剛從烤箱拿出來,以她對夏聖卓的瞭解,要他煮幾樣小菜他勉強OK,但是要他做泡芙,他哪來的閒工夫?
莫非,是那個死台妹?
不可能,她知道夏聖卓的品味不會差到那種地步,那死台妹在他心目中,就跟路邊野草一樣,就算狠狠踩扁它,也不會覺得可惜。
走到客廳,她看見夏聖卓的手機擺在桌上,順手拿起一看,上頭竟然貼了一張大頭貼,裡頭是他和霍小嬌甜蜜搞笑的模樣,她無法相信生活水準那麼高的人,會去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
低級、幼稚。
才正這麼想,就看見霍小嬌和夏聖卓從屋內走了出來。
「我做的泡芙糖份很低,而完全零膽固醇,也是最有養生概念,用這送給胡老先生,絕對是最有誠意,也是最貼心的禮物。」捧著剛烤好的小泡芙,霍小嬌臉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我想,我或許就要靠妳這些小泡芙,來幫我討胡老的歡欣了。」夏聖卓雙眼充滿幸福之色,雙手還搭在她的雙肩,臉輕輕貼靠著,那種親密到不行的動作,若非已達某種程度的熟稔,是不可能會做得如此自然。
「嘴巴這麼甜,塞住你!」她拿起一個小泡芙,就往他嘴裡送。
夏聖卓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在他心中有個想法逐漸成形,能將平凡的事物化為不平凡,才是豐富的人生。
就像這個小小的泡芙,以往雖覺得它可口,卻不覺有什麼特別,然而,如今這小泡芙的口味雖然還是一樣,但吃在嘴裡的感受,卻如裹了蜜般,讓他滿口生津,甜蜜洋溢。
他想,這就是平凡中見真情吧!
那種踏實,充實的滿足,滿溢心窩,在這一刻,他才覺得過去他都白活了,荒唐離譜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那樣一段可笑的過去。
「再半小時我們就要出發,妳趕緊先進去換……」話才說一半,兩人不約而同看見一個站在玄關處的女人。
是裴小靈。
「無故曠職,也沒有打電話跟人事室請假,除了扣除該扣的薪水之外,按照公司規章,裴經理,我必須告訴妳一聲:You'refire!」夏聖卓冷冷地看著裴小靈,眼中沒有一絲情意。
「Fireme?」裴小靈不可置信,這兩個英文字聽進她耳裡,就像刀子刺進她心裡一樣難受。
「嗯……我想我先進去換衣服,你們慢慢聊,慢慢聊!」霍小嬌聞到煙硝味,認為自己還是不要待在這比較好。
夏聖卓點點頭,「好,妳先進去換衣服,記住,門鎖好,不管外頭發生什麼事,妳都不要好奇跑出來,聽見沒?」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兇殺案要發生,不過她相信聖卓哥一定能圓滿地把他和裴小靈之間的關係處理好。
她的眼神始終不敢和裴小靈交會,直到走過夏聖卓身後,她才忍不住偷偷瞄了她一眼--
挖哩勒,好重的殺氣啊!她的包包裡會不會藏刀子,或是硫酸……
「快點進去!」夏聖卓一道喝令,讓她不禁抖了一下。
「喔。」她不敢逗留,趕緊進到房間裡。
看著霍小嬌走進她房間,裴小靈清楚知道,目前情勢對她極為不利,要是像個潑婦一樣大吼小叫,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在這場戰爭中,她很快會敗下陣來,現在,她手上沒有太多籌碼,她要拿出女人天生剋男人的招數,才有可能挽回頹勢。
「聖卓,都是我不好,我錯了,這幾天是因為太自責,又怕看到你,才沒來跟你認錯,現在我鼓起勇氣回來了,你就原諒我,好不好?」演技精湛到媲美張曼玉,短短一句話還沒說完,淚水就滑了下來。
「好厲害,真是厲害……」他嘖嘖稱奇。
「厲害什麼?」
「妳沒去好萊塢發展,真是太埋沒妳的才華了,我認識李安,要不要幫妳引薦一下?」他把她的誠心悔過,看成是演技考驗,一點也沒因她的淚水而感動。
「李安?」覺得自己剛剛就像馬戲團裡的小丑,對方只是抱著看戲的心態。
「不瞞妳說,吳宇森我也很熟,以妳在運動界的名望,拍動作片應該也難不倒妳,或許,妳會變楊紫瓊第二,到時可別忘了回來謝我。」
她的震撼難以言語。頭好痛、心好亂,他怎麼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人一樣,他講話刻薄、用詞惡毒,他的眼中沒有情份,嫌惡她的表情,就像是手裡拎著一條噁心的濕抹布,恨不得趕緊將她丟出窗外,免得礙眼。
「聖卓……」這回,她真的慌了,慌到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別對我這樣……我、我是一時鬼迷心竅,喝醉酒亂說話,我跟那老外根本就沒怎樣,你不能因為我一時的迷惘,就……就移情別戀,你不會喜歡霍小嬌的,不要因為賭氣才去喜歡她,你愛的人是我呀!」她聲嘶力竭,完全不知道大勢已去,現在再哭再叫,也是徒勞無功。
「裴小靈……」他正色,表情肅然。「妳會不會太高估妳自己了,妳仔細看看我的臉,有因為妳的離去而憔悴落寞,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嗎?」
裴小靈駭然,像只被水沖散的螞蟻,不知哪兒才是她的正確方向。
「你怎麼會……會突然喜歡上霍小嬌?我不服氣,你這完全是為了氣我,好,我承認我被你氣到了,你回復正常,我保證我以後真的會很乖,會好好地待在你身邊,真的……」
夏聖卓來到她面前,表情依然森冷。「讓我告訴妳,喜歡一個人是一種感覺,不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事實,事實容易解釋,感覺難以言喻,那麼愛情呢……是忽然間發現對方的好,才讓我的心起了翻天覆地的感覺,這樣妳懂了嗎?」
「怎麼會……那麼以前我所做的努力,你都一概否認嗎?我盡心盡力為你的事業打拚,跟你一起去交際應酬、打通關係,我--」她的話被狠狠打斷,看他的臉,彷彿這話大錯特錯。
「妳不說我還不覺得丟臉,當我那天去參加卡賓森先生的生日派對時,妳曉得嗎?所有的朋友發現我沒帶妳去,他們竟是握著我的手,跟我熱情擁抱說恭喜,說妳假到不行,還鼓勵我趕緊跟妳分手,哼,妳這麼討人厭,我怎麼都不知道,幸好我帶了小嬌,要不是她,我的朋友不曉得還要被妳得罪多少才夠!」他冷冷瞅著她,越看她的臉,越覺得像是吃到蒼蠅一樣噁心。
「什麼?你……你帶她去參加卡賓森先生的生日派對?」身後彷彿劈下一道閃電,劈得她頭暈目眩。
「是啊,別忘了那天妳怎麼狠狠拒絕我的,妳拿喬的不顧及我的處境,妳大小姐在房間裡舒舒服服看電視劇,天啊,我怎麼會看上妳這樣一個自私又不可理喻的女人,妳明知道……算了,再提的話,我怕我的修養不夠,會做出一些連我自己都難以控制的舉動。」他自我滅火,不想再為這種人勞心傷身。
她怔住,哭著跪倒在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我下次……」
「沒有下次了!」
宛如一道北風,殘酷地掃向她的臉,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兩眼空洞,心力交瘁,她崩潰了,她不能被人知道她再一次發生跟在美國一樣的錯誤,她不能讓人家知道她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被夏聖卓掃地出門,她不能讓人家知道她惡習不改、明知故犯,她不能離開夏聖卓,只要一離開她,這世上將沒有她容身之地,不行,萬萬不行……
「聖卓,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要我我就毀了,我該打,我跟你磕頭,你可憐可憐我,我求你了……」哭聲虛了、喊聲啞了,她只要一出這個門,她就全都完了……
「去哭給那老外聽吧,去過妳想要的生活,我跟妳是不可能了。」他面無表情,口氣冷淡。
房間裡的霍小嬌,背貼著門,她當然聽到裴小靈的痛哭失聲、跪地求饒,雖然她得到聖卓哥,她勝利了,將那位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裡,輕視她、糟蹋她的壞女人徹底打敗,但她心中絲毫沒有開心的感覺,相反地,她心情低落,反倒是憐憫起裴小靈來,擔心她今後不知該何去何從?
「鑰匙交給我,妳就可以走了!」夏聖卓掌心上攤等著。
裴小靈呆愣好久,見他心意已決,她才從包包裡將鑰匙拿出來,交到他手中。
她恍恍惚惚走出大門,沒有回頭,只聽見關門聲,當她回頭時,只剩下冰冷的鐵門面對她。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到這樣不堪的地步,她美麗、聰明、有自信,老天爺還讓她遇到好多好男人,她本來可以過著有地位又舒適的生活,可以高人一等、受人敬仰,可是……這一切通通毀在自己手上,她的福氣用盡,好運不會永遠跟著她,這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宛如一具活屍,無神無魂的走出大樓,陽光照在她身上,她還是覺得冷、心死,其他的器官也跟著被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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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靈的事,霍小嬌絕口不問,因為她那對順風耳,在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可憐的裴小靈,自作孽不可活,這個叫累犯,要她是法官,要判她刑的話,刑責是得要加倍的。
而且在準備出門赴約前,夏聖卓開始進到裴小靈原先住的那個房間,幫她將衣櫥裡的東西裝箱打包,床單重新換新,拖鞋、娃娃、抱枕,甚至一些小家電,她專屬的吹風機、整發機、泡腳機、蒸臉器,以及一些化妝品和衛浴用品,通通放在一個大紙箱內,最後簡單地傳了通簡訊,要她有空記得來拿,最好別超過一星期。
聖卓哥所做的這些動作,要是還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也白活了這二十幾年,她腦袋瓜再怎麼不靈轉,也沒遲鈍到這種地步吧!
更何況,她相信一個聰明的女孩是不會去追問的,她要更知足、更惜福,因為裴小靈是一面鏡子,是地獄的那面因果鏡,誰做了壞事,就該得什麼報應,老天爺都有眼睛的。
她相信自己不會步上裴小靈的後塵,因為她這輩子就獨獨愛這個男人,她愛死他了,所以移情別戀、劈腿偷吃這種事,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呢!
而夏聖卓在經過裴小靈給予他這個無敵大震撼後,才曉得什麼叫平易中見偉大,縱使霍小嬌的生活方式,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但他可以去適應,而她的一些朋友,雖然不免有些三教九流,但心地都是善良的,他相信她夠聰明,不會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他們現在正開著車,前往胡九鼎設宴的地點,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霍小嬌還在他的車上唱卡拉OK,那些在過去被夏聖卓認為是俗擱又力的台語歌,現在經由她的詮釋,別有一番風味,他聽得入迷,覺得幸福原來是件這麼容易的事。
有人說過,幸福就像貓尾巴,追著它跑,永遠只會在原地打轉,當你昂首闊步向前行,輕鬆看待時,它其實就悄悄跟在後面。
這道理他到今天才想通,真的懂他的,他竟然無視她的存在;他所愛的,卻未必真心待他,愛情有時真是一種殘忍的食物鏈。
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了,小嬌是他的幸福種子,他要用一輩子生命的熱情來灌溉她,不離不棄,真心相待。
大約開了三十分鐘,兩人終於來到胡九鼎設宴招待的地點。
想不到,胡老觀念守舊,就連挑餐廳也一樣有著濃濃的復古風。
這是在烏來山區的一座仿四合院餐廳,餐廳名稱就叫做「萬事興」,一聽就知道主人很重視家庭和諧,希望來此的客人,都能夠「家和萬事興」,這理念與胡九鼎不謀而合,怪不得會被選為宴客場所。
這裡山明水秀、氣清光照,四合院的主建築只闢劃為十二大方竹桌,中間空地則是小橋流水、綠蔭扶疏,看得出結合台灣早期農家與大陸江南田園景致,美輪美奐、古典清優,讓人從踏進去的那一刻,就有一股心曠神恰、怡然自得的感動。
為了要讓這處人間仙境避免汽車喧囂,來此的客人,都得要將車子停在兩百公尺外的一處停車場,然後再步行走進主餐廳。
這是老闆的一番美意,他希望來此吃飯的客人,可以有段悠閒時間,漫步在田園小徑,可以散散步,又能幫助消化,這才是他開這家餐廳的用意所在。
兩人雙腳才剛踏進去,遠遠地,霍小嬌就看到一對相當面熟的老夫婦,而坐在老夫婦身邊的,正是朱長治。
「胡奶奶!」她按捺不住內心激動,一邊揮手一邊朝胡老太太跑去。
夏聖卓還記得在出發前不斷提醒她,要像個淑女,不要像個野丫頭,誰曉得這些話言猶在耳,時候到了,她還是拋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看到她這麼高興,他也捨不得說她了,這就是她的真性情,不是嗎?
霍小嬌一跑到胡老太太面前,先是緊緊抱住她,然後便像只吵個不停的小鳥,吱吱喳喳說道:「奶奶,人家想死妳了,妳看妳,氣色好到不行啦!我保證,妳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絕對絕對能活到一百歲!」
「是啊,當初要不是有妳,我哪能活到現在,妳這孩子,要妳留個連絡方式,妳卻偷偷溜走,要不是妳胡爺爺麻煩別人去查,現在恐怕也看不到妳了。」胡老太太緊緊握著她的手,覺得自己真是幸運,碰到這麼一個為善不欲人知的孩子。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過是盡自己應盡的義務,我先說好,今天不要一直謝謝啊,感激啊,這樣我會全身不舒服。」她話一說完,目光接著投向胡九鼎。「胡爺爺,隨便找個路邊攤吃一吃就好了,沒必要訂這麼好的餐廳,我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真的太客氣了!」
「現在這個社會,願意舉手之勞的人越來越少,行善往往在一念之間,要是當初妳袖手旁觀、漠不關心,我想妳胡奶奶說不定……」
「胡爺爺,我說過了,不要再感謝我了,也不要稱讚我,我說過這是我應該做的,要是連這種稀鬆平常的事,你都要謝個老半天,這頓飯我可吃不下去了!」她就是怕自己這種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還要一再地被拿出來歌功頌德,所以才不想讓人家知道,厚,她天生就是低調的人,再說,這又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好了好了,站著做什麼呢?大家先坐下來,然後再慢慢談!」朱長治出面,趕緊將這低氣壓排開,避免落入過於客套的情境中。
在場五人,依序就定位,在還沒有任何人開始發言前,夏聖卓突地站了起來,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表情慎重,好像要發表一篇很重要的演講,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目光移向胡九鼎,並且向他深深一鞠躬。
「胡老,上次的事諸多冒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在這向您鄭重道歉。」他語氣中肯,態度誠懇。
胡九鼎揚起一邊眉看他,不發一語,只是慢條斯理拿起水杯來喝水,場面一下子變得尷尬,看到這種難堪的景象,心裡頭最急、最想為夏聖卓解圍的,除了霍小嬌外,還有誰會這麼在乎他的面子掛不掛得住。
「胡爺爺,其實這件事就由我來解釋……」
「妳坐下,不需要妳來替他求情,他不是認為什麼事他都能自己來,他能力十足,凡事都能獨當一面,怎麼如今卻要靠女人,你自己說,沒有小嬌,你今天有可能見得到我嗎?」特有的北方人剽悍脾氣,說起話來完全不留情面。他要讓這臭小子知道,女人才是偉大的,成功的男人背後,不是母親就是妻子,他不要狂妄囂張,要常記得女人的好。
一旁的胡老太太在桌底下拍拍丈夫,面色沉重的說:「別老是那麼愛訓人,看在小嬌面上,你今天能不能少說兩句?」
太座大人都說話了,胡九鼎怎敢不從。「咳咳,就看在小嬌是你的心上人,是你的賢內助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只能說,你的運氣真的很好,一般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我是絕對不會再給一次機會,我……」
「你有完沒完,說不講了還講,快點叫人上菜了,人家是來這吃飯,不是來聽你教訓人的。」胡老太太面有難色,大概是當官當太久了,改不掉愛訓人的老毛病。
「好、好,就聽妳的,不說就是了!」胡九鼎對老婆的話一向言聽計從,他表現出一個男人該有的疼老婆態度,他不是只會說別人,而是以身教來代替言教,讓在場兩位男士看得不禁汗顏。
反觀霍小嬌,對於胡九鼎這麼在意她,心裡頭雖然很高興,不過,看聖卓哥被罰站,忘了被叫坐下,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胡爺爺,站著吃飯不方便吧,你是不是該……」該叫聖卓哥坐下,看他這樣子她也沒胃口啊!
「小嬌,都還站不到五分鐘,妳就不忍心了,這樣怎麼行呢?還沒嫁他就這麼寵他,將來還得了?」
夏聖卓喜上眉梢,真是幸福啊!只要有小嬌在場,這身上就好比掛上免死金牌,胡九鼎應該不會再找他碴了吧?
霍小嬌不是存心袒護,而是這整件事,她也有錯啊,是她離開時沒有交代,才會讓聖卓哥誤以為她半途開溜,如果要罰,也得算她一份。
「胡爺爺,這件事我也有責任,要不然我陪聖卓哥罰站好了,等到你覺得罰夠了,我再跟他一起坐下。」說完,她立刻就站了起來。
看到她處處都為夏聖卓著想,處處都顧及著他的面子,這種將自己心愛的人視為最重是很好,值得嘉許,但夏聖卓是否也會給予她同等的愛,這才是胡九鼎所煩惱的。
現在這種功利社會,陳世美滿街都是,萬一將來他在大陸功成名就後,小嬌會不會就被他給一腳踢開,這點,沒人敢拍胸脯打包票。
「兩人都坐下吧,站著要怎麼吃飯啊!」胡老太太看不過去,出聲要兩人通通坐好。
「坐啊,妳不坐小嬌是不會坐的。」一旁的朱長治對好友使個眼色。
夏聖卓一坐,霍小嬌這才跟著坐下。
胡九鼎與胡老太太及朱長治交換個眼神,最後,才由胡九鼎發言。
「聖卓啊,大陸市場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容易就能打得進去,你做好準備了嗎?」他開口,胡老太太與朱長治在一旁附和,認為此事非同小可,沒準備好之前,切勿倉卒而行。
他的口吻和眼神,都帶著濃濃的疑惑,似乎不怎麼看好夏聖卓到大陸發展。
「胡老,這一、兩年,我經常來往台海兩地,我曾在上海、北京考察,做過市場評估,發現這幾年來,大陸經濟發展迅速,人民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提高,消費能力更是居於亞洲之冠,他們在努力賺錢之餘,也努力提升生活品質,下班後到健身房運動,將會是時勢所趨,在資金方面,我已有萬全準備,唯有在人脈方面,還需要胡董事長多多幫助。」他說得極有自信,分析正確、條理分明,胡九鼎相信他有絕對能力到大陸去打天下。
「你要知道,要在大陸闖出一片天,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得把大部份的時間都花在那上面,你能做得到嗎?」
「這是絕對的,我自然會全力以赴。」
「那麼你在台灣的事業呢?」他細細品嚐美味濃湯,邊問道。
「我會兩邊兼顧,當空中飛人我也不會嫌累。」他不怕苦,當年他就是這樣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兩邊兼顧?」胡九鼎認為他這口氣太狂了,不免吐他槽。「要是你在大陸,台灣你能放心交給誰?」
他毫不考慮說道:「當然是交給小嬌,我相信她能幫我打點好一切的。」
「那麼,要是你在台灣,大陸你能放心交給誰呢?」
「這個……」這點他倒是還沒想到。
「我建議你,不妨也在大陸找個值得信賴的女孩子,女人家做事細心,如果你也能真心待她,她一定會幫你把事業照顧得無微不至,讓你放心的繼續打拚,不會有後顧之憂。」
胡九鼎的話才一說完,霍小嬌只感覺一震,全身好像被電電到,有了強烈反應。
「胡、胡爺爺,你……你說什麼,你要聖卓哥在大陸也找個女孩子幫他?」天啊,是她聽錯還是胡九鼎年紀大,不曉得自己在胡說些什麼。
然而,胡老太太插進來的一句話,更是差點讓她吐血。
「如果妳擔心聖卓挑的女孩子能力不夠強,我和妳胡爺爺也能幫妳代找,以我們在大陸的人脈,一定能找到一個辦事能力很強的女孩子,來幫助他的事業的。」
什麼?!這兩位老人家在說什麼跟什麼?她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接下來,朱長治講得就更離譜了。
「這沒什麼不對的啊,一些台商在胡董事長的建議下,絕大多數都會在大陸找個值得信賴的女孩子,來顧好大陸事業,妳也曉得,大陸有些人工很難管理,非要當地的人才有辦法管得住,沒什麼不對的。」朱長治聲音洪亮,好像這方法已經行之有年,而且反應還很不錯。
「胡老,我越聽越糊塗了,怎麼會……」就連一向睿智聰明的夏聖卓,也被這歪理搞得七葷八素,一頭霧水。
「你不需要懷疑,如果要我幫你,你就非得要這麼做不可,否則,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不對,胡董事長,你不是一直希望一個男人用心對待一個女人就夠了,如今,你卻又鼓勵我在大陸找女孩子,這完全跟你說過的話自相矛盾,不是嗎?」
「我想你是聽錯了,我是希望你能在大陸也可以找個女孩子來幫你,這樣我幫助你,也比較有意義,成功率相對地也能提升,我想……小嬌應該不會有意見吧?」胡九鼎看向霍小嬌,可是她整個人已經傻了,愣愣地呆坐著。
「小嬌,聽奶奶說,要幫助男人在事業上成功,某些部份是得犧牲的,妳應該還記得奶奶曾經跟妳說過,當年為了幫爺爺籌那些聘金,我是怎麼咬牙撐過的?」
霍小嬌聽得霧煞煞,她一直轉不過來,這種包二奶的行為根本就是不對,為何他們三人可以硬是把黑的說成白的,還面不改色?
究竟是她落伍了,還是真的必須這樣,才能讓聖卓哥的事業更上層樓,達到更高的顛峰。
女人是不是天生就應該吃虧,才能換來更大的幸福?
「這件事要就要快,我給你一個星期時間答覆,下星期天我剛好就要回大陸,你要是決定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我馬上幫你介紹一些夠份量的人士,如果各方面都配合不錯的話,不出一年,你絕對能在大陸佔有一席之地。」胡九鼎帶著遺憾看著霍小嬌。「妳恐怕不方便一起跟來,妳不會介意吧?」
霍小嬌當然得懂得做人。「怎麼會,這是工作,我去也沒有用處。」
話是這麼說,但她的心卻是在淌血,奈阿ㄋㄟ,怎麼都跟她想得差那麼多?
這時的氣氛怪到不行,跟剛剛進來時的那股熱絡,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霍小嬌的心情整個蕩到谷底,不管面前有多少可口的佳餚,她也覺得好像在吃蠟燭,一點滋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