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列的希臘式獨棟建築落在靜與鬧的邊緣裡,前方是熱鬧大街,後頭依山傍河,綠蔭圍繞,是個適合韜光養晦的地方。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喂,已經三年了,你真的打算不回去啊?」
希臘式建築的二樓半閣樓式的陽台上,花耀今放下手中的毛筆,無奈歎口氣,懶懶地倚在純白色的大理石欄杆上,邃遠的魅眸慵懶地瞅著底下穿流不息的車潮,對於耳邊來自於電話裡好友的關心,他顯得有些提不起勁。
「如果我還打算回去的話,那我當初幹麼離開?」他哼笑著,極具時尚感的羽薄劉海斜落過立體眉骨,落在濃纖長睫上頭,形成一道陰影,卻更璀璨了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瞳眸。
他略薄的唇笑得戲謔,目光落在遙遠的街道遠處,放學回家、邊走邊嬉戲的大學生們。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電話那頭,蕭炫呈想了下,忍不住又問:「欸,他們都沒找你嗎?」
「你說,我有心要躲,他們找得到嗎?」
「……我本來是想講,如果你真的要防他們,就應該要防得更有心一點,好比說,到美國來,陪我一道打天下……我家總裁很欣賞你,他開出很棒的條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唉唉,苦差事,但又不得不提,總裁已經盯了他好幾回了。
他和花耀今是在美國認識的,兩人是同學,花曜今課業成績很好,跳級拿下金融財經雙博士,成績斐然,但礙於他家的事業集團,只好放棄了美國諸多企業的延攬,毅然決然回TW,可誰知道回去沒幾個月就離家出走,原因是——家人逼婚。
身為私生子的他,不滿認祖歸宗之後,被迫接班,從此一生被掌控,就連婚姻都任人擺佈,於是他揮揮衣袖,走得毫不眷戀。
「說到這個……」花耀今分心瞅著逐漸走近的一群學子。「這一次的錢怎麼還沒匯進來?」
「有,今天匯了。」說到錢,蕭炫呈又歎氣了。「喂,不是我要說你,雖然你的程序設計很厲害,但那不是你的專業,你可以得到的地位權勢絕對不只有這樣。」
多痛心,雙料博士寧可當個小小的程序設計師,幫他服務的公司設計複雜的保全程序,也不願到美國建立自己的事業版圖,真的是太大材小用了。
「誰希罕?」他哼了聲,微瞇起眼,確定被一群學子包圍戲弄的女孩,果真是隔壁鄰居的二女兒。
「唉……」就怕他不希罕。「幹麼,你隔壁鄰居真的那麼討你歡心?」
「誰討誰歡心還不知道呢。」提起隔壁鄰居,他難得的嘴角勾起溫煦笑意。
三年前剛搬到這裡時,他低調而冷漠的態度,在這個社區裡,恍若獨行俠,根本沒人敢跟他打招呼,唯有隔壁鄰居例外,異常的熱情,對他真誠地噓寒問暖,三天兩頭找他共進晚餐,分享他們一家四口的天倫之樂。
也許,是他未曾享受過這樣家庭溫馨,竟教他貪戀了起來,久而久之,就把隔壁鄰居當自己家在走動了。
好像,他也成了他們家的一份子,陌生的滋味,卻異常的甜美。
「唉,算了。」蕭炫呈歎氣,已經數不清他的挖角行動失敗多少次了。
唉唉,多年好友,竟輸給了一家四口啊!
不過,他也不意外,同學那幾年,儘管花耀今從沒說出口,但其實他看得出花耀今對家庭有多渴望,尤其聽說他家鄰居是天兵家族,對他熱情得要命,疼惜得要死,難怪他捨不得離開那塊寶地。
「Shit!」
「喂,幹麼罵我?」挖角失敗的是他,不爽的也是他好不好?
花耀今懶得理他,右手一探,抓起桌上的墨汁,稍微估算一下距離,當場實驗起自由落體來——
咻∼中!
「Shit!估計錯誤。」他暗咒了聲,瞅著一樓慘遭墨汁暗算,渾身又黑又濕,且滿臉錯愕瞪著他的隔壁鄰居二女兒初瑟。
「喂,什麼跟什麼?」蕭炫呈在電話另一頭,根本不知道這一邊已經悄悄地爆起了戰火。
時間像是暫停了,花耀今無聲與初瑟眼神交流,而後,看著她忍著淚水,扁了扁嘴,推開圍著她的男同學,一路衝回家去。
花耀今暗咒了聲,確定新仇舊恨很難計算了,他這回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混蛋小子們,給我滾遠一點,別再靠近初瑟,否則,我看一次就扁一遍!」他惱聲低咆,把怒氣全都發洩在這群尚處錯愕中的男同學上,舉手投足間的霸氣和猛鷙的怒焰,嚇得眾人做鳥獸散。
混蛋孬種的死大學生,把妹的手段跟小學生沒兩樣,真是礙眼透頂!
「喂、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蕭炫呈還在那頭鬼叫著。
「煩死了!」二話不說,掛電話。
隔壁夫妻育有兩個女兒,開了一家小工廠,家境尚屬小康,全家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熱情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唯有初瑟是例外。
她從不給他好臉色瞧,而原因,就在他身上。
第一次惹她生氣,是因為他送她一隻甲蟲,多珍貴,八千塊才買得到,他好不容易在後山抓到,想送給她,結果她嚇得臉色翻白,險些當場口吐白沫,之後,他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第二次想討她歡心,他特地抓了只極其稀有的藍斑鳳蝶想送給她,結果她臉色鐵青得比看見甲蟲還可怕……真怪,女孩子不是都喜歡蝴蝶的嗎?
他明明看她在翻昆蟲圖鑒,就算甲蟲不是她的菜,蝴蝶應該可以接受吧?
他很疑惑,卻沒人為他解答,從此以後,他怎麼做怎麼錯,怎麼估算都不對,他也懶得解釋了,反正瞧她戰戰兢兢地面著自己,防備中略帶驚恐,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簡單又有趣,原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