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數大到可以劃分出起居室、書房和臥室,就連迷你吧檯、鋼琴都一應俱全。
然而,富麗堂皇的風格,昂貴傢俱和精品家電的擺設,絕不是讓初瑟惶惶不安的首要原因。
教她坐立難安的,是此刻在浴室裡洗澡的男人。
花耀今怎麼可以那麼理所當然地要她睡在他的房間裡呢?
那麼冠冕堂皇地將她帶回艙房,唇角的笑意勾得又邪又深,命令著她去洗澡,她還真的乖乖去洗,然後要她待在這裡不准亂跑,她還真的待下,不敢踏出艙房一步。
其實她才沒那麼乖,她是因為身上只有浴袍,才不敢踏出房門。
卑鄙的男人,把她擄上船,也不給她時間準備行李,還以為不會離家太久,搞得她洗澡好狼狽。
初瑟暗自哇哇叫,不知所措地在房裡走著。
怎麼辦、怎麼辦?他一個鐘頭前親了她,那麼一個鐘頭後,在這孤男寡女共處的一方空間裡,他會對她做什麼?
如果只是蓋棉被純睡覺,她大不了一夜失眠跟他作陪,但若不是純睡覺,她可是會拿命跟他拼!
「你在幹麼?」
當花耀今踏出浴室,便見初瑟雙手握拳,一臉慷慨赴義,彷彿只要誰敢向前一步,就要誰死無葬身之地的狠樣。
初瑟聞聲原地躍起,神色戒備地連退數步,粉拳還緊握著,好像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她就要一拳打歪他好看的挺鼻。
「你、你……」沒用的她、好沒用的她,一對上他,什麼大話都說不出口了。
「怎麼?吃太飽,想練有氧拳擊嗎?」他懶懶地拭著發,將浴巾丟到一旁,大步走向她。
啊啊!他要幹麼、他要幹麼?她嚇得花容失色,超想一腳踹開他,偏偏雙腿就是很沒志氣地軟在現場,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走近再走近,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倒不如來跳支舞。」他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輕扶在她腰肢上,牽引著她開始舞動。
他僵化如屍,雙腳拖地,任由他跳東舞西。
「不錯嘛,你都沒踩到我的腳,倒挺有跳舞的慧根。」他嘴裡數著拍子,毫不吝於給她讚美。
她神色傻恍,心裡想著:她的腳跟廢了沒兩樣,腳背部拖在地上,哪可能踩到他的腳?
「累了嗎?」花耀今低喃的氣息逼近,隨即不由分說的將她打橫抱起。「早點睡吧。」
初瑟連尖叫都沒有,只是瞪直了眼,任由他將她擱置在那張極為柔軟的大床,然後,關上燈——
黑暗襲來的瞬間,房內牆面那扇圓窗周圍登時亮了起來,窗外即是海面底下幾公尺,不見魚群,卻可見船上的燈火反射在海面的點點七彩亮光,教人瞬間產生幻覺,以為置身於星雲之間。
這一幕,教她由懼轉喜,僵硬的身體突地坐起來,直瞪著窗外,緊抿的唇緩緩勾出孩子般直率的笑。
「很漂亮吧?」花耀今輕問著。
「……嗯。」她慢半拍地回答,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頭。
他沒再開口,享受著她在他面前不再只有驚懼和不安的神態,瞧她笑得那般開心,讓他確定要人特地架設那些LED燈真是太有價值了。
他懶懶地托著頭,看她幾乎趴在床上,突地轉頭,水眸笑得剔亮,喊道:「你看、你看,那個好像水母耶!」
海面附近,有半透明狀的閃亮蕈狀物漂流著,配著海面的七綵燈光,它彷彿也閃動著七彩光芒,在闋黑的海裡變幻著色彩。
然而,花耀今根本不在乎外頭到底是水母還是水怪,他的視線定在她粲笑倩麗的神韻裡,那率真的笑緊扣著他的心,一如往常。
他不禁慶幸著這些年,她並沒有因為父母亡故和生活壓力,變得太過世故和扭曲。
她如他記憶中一樣美好,總是帶著一抹清淺的笑,總是在不經意時,偷覷著他和她的家人間的閒聊,眸裡透露著渴望參與,會隨著他們的對話揚笑,又怕人發現地趕緊閉嘴。
逗趣生動的神采,有點小倔強卻也帶著無限風情……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瞧見她沒有掩飾的開懷笑意,他忍不住緩勾起唇角,想也沒想地將她摟進懷裡。
初瑟再次化身為石像,喜悅不見了、驚歎消失了,然而似乎也不再那麼恐懼或慌張,只因身後的他輕逸著笑,那笑意好似拂進林間的風,陣陣剝落了她心上的石。
她怔了下,略回頭地瞅著他,他笑得俊魅而誘人,昏暗的房裡可見他璀璨如黑曜石的眸,還有那口閃亮的健齒。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得很快,跟以往不同,驟變的心跳不再急慌,反倒是裹著異樣的酸甜,她不怕,甚至想依偎,覺得他變得和以往大不同,不再只有壓迫感,他會對著她笑,只要她看著,他就微笑著。
就好像……無所不用其極地誘惑她。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花耀今將她坦然的困惑看在眼裡,唇角勾得更高,卻不再躁進,笑瞅著她略帶迷惑的可愛粉顏,眼角餘光在這時不意瞥見她浴袍領邊有塊微微閃亮的墜子。
「啊,這個是……」他摟著她,一手輕捻起那項鏈墜子。
「這是我的!」她不由分說地搶回。
他頓了下,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
「呃……」初瑟緊握著墜子,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尖銳,秀麗的眸轉呀轉的,抿了抿唇,說:「這是我救命恩人的東西。」
「救命恩人?」
「嗯,我以前在夜店打工時,有一回差點被人欺負,結果幸運地被救,醒來時,手裡只抓著這個……」她鬆開手,墜子竟是一顆手工精緻的袖扣。
花耀今接著圓窗周圍薄弱的光線瞅著那顆作工精細,上頭綴著黑瑪瑙和藍鑽,造型抽像的四角袖扣,後頭是穿針式的,上方有個小孔,可做為墜子。
「你留著這個?甚至當成墜子……」他沉吟的道。
原來他遺失的袖扣是被她給撿走了,甚至串成墜子,貼在她的胸口上……若說他嫉妒這枚袖扣,會不會很可笑?
「對啊,我不知道他是誰,留著,要是遇見了,可當成憑證相認,我一定要好好地謝謝他。」很難得的,和他這麼近距離的接近,她竟沒那般排斥,話也變多了。
「怎麼,想以身相許嗎?」他垂下長睫,長指撫過光亮的袖扣表面,掛在唇角的笑意帶著深意。
「什麼啊,什麼以身相許?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也許,她是個女的也說不定啊!」什麼以身相許,想太多了吧,他以為現在是西元幾年啊?
「不對,這是男性專用的袖扣。」
「你確定?」她垂眼看著袖扣,才發現他的指在上頭游移,而兩人貼得好近,她就靠在他胸膛上,他的指近在她的胸上……嚇!她慢半拍地嚇一跳反應過來,心跳如擂鼓,但不是懼,而是緊張。
啊,緊張?
怎麼會是緊張?應該是害怕吧?奇怪!她著實不解極了。
「應該是吧。」花耀今垂下長睫哼笑著。
「其實,為了這個袖扣,我跑了好多家百貨公司,一家家精品專櫃去問,但對方都說沒瞧過這款袖扣,這袖扣上頭是少見的藍鑽耶,我想那個人一定很有錢。」
她和姐姐談論過好幾次,雖然每回姐姐都興致缺缺,不想知道那人是誰的樣子。
「大概吧。」他不置可否地道。
啊?初瑟不解地看著他,突然發現他的態度跟她姐好像,興致缺缺到想要打哈欠。可是這明明是件大事,她被人給救了,她很想要報恩的耶!
「早點睡吧。」花耀今揉揉她的頭,一併將她拉躺在他懷裡。
她的臉枕在他的胸口上,沒有想像中的硬,反倒是相當柔韌厚實,隔著浴袍,傳來他平穩的心跳,他一手環過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發,照道理說,她應該要嚇到呼吸停止,可是——
她反倒呼吸急促,總覺得一口氣快要上不來,但是卻不難過,反倒是很安穩、很舒服,像是蕩漾在海面上,隨浪搖曳著她進入夢鄉。
不一會,花耀今濃眉微攏,發現她傳出輕勻的呼吸聲,確定她已入睡。
這還是第一次呢,她竟然在和他這麼零距離的情況下睡著,他咧嘴低笑,沒想到這麼一丁點大的事,也能教自己感動。
他哼了聲,長指挑起成為鏈墜的袖扣,有股衝動想要將之藏起,但想了想,終究鬆開了手,將她牢牢護在懷裡,一道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