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愛吃肉包。」
「那是我失手造成的,你應該給他機會啊。」
「給他什麼機會?傷你的機會?」
「依依,我說了,那只是一場誤會。」
「我不喜歡毛毛躁躁,跟人見了面不問清楚就開打的傢伙,這種人,將來也一定會打老婆的。」
這句話堵住了敖石的嘴。
他可以忍受依依未來夫婿的任何惡習,就是絕不能打老婆。
見敖石終於不再出聲,赤依依冷哼一聲,別開臉噘高了小嘴。
好半天後,她還是忍不住偎過去採看他的傷口。
「還疼嗎?」
赤依依向來凶巴巴、惡聲惡氣,鮮有如此小女兒嬌態,敖石瞧得有些恍神,甚至傻傻地想,他真得感謝飛龍再添這的一爪。
「不疼。」這是真的,他光瞧著她嬌俏的艷容,就什麼疼痛都沒了。
不過,飛龍再添的事並沒挫了敖石的決心,之後,他帶著赤依依前去泊山島的大展莊。
傳聞那兒有個翁家坳,坳後有個鄭家山,山上有個龍潭,那兒住著一條管家龍。
聽說那管家龍每逢乾旱不雨的夜晚,總會用龍角頂出一把骨排椅,在潭邊坐著,觀看天象。
如果大展莊的水田干了,他便身子一彎,將頭伸到潭裡吸一大口水,然後朝天空一噴,附近就會立即下起雨來。
大展莊年年五穀豐收,六畜興旺,莊裡的人都說,這是鄭家山的管家龍及時行雨的結果。
敖石帶著赤依依來到大展莊,順利地見著了管家龍。
這條管家龍並無飛龍再添的毛躁及壞脾氣,他客客氣氣地招呼敖石,並和他閒話家常。
只是,這條管家龍就算再會布雨,也不能當魔城的駙馬爺。
因為他已發蒼蒼、眼茫茫,一把長長的白髯拖到了地上。
當他開口呵呵慈笑,一眼望過去,還數得出他有幾顆搖搖欲墜的爛牙。
雖然看得出他是不會打老婆的,而且可能也打不動,但以他的年紀,做赤依依的爺爺都還嫌老,要正當青春少艾的赤依依嫁給他,那實在是太過犧牲了。
還有一點,管家龍會的是吞潭水布雨,而非呼風喚雨,魔城裡觸目淨是枯潭,所以就算真能請得動他,也是沒用的。
管家龍笑著對敖石道:「年輕人哪,真正會呼風馭雨的龍,當屬神龍敖氏一族,其他的,多半是招搖撞騙。」
敖石呵呵苦笑,不敢說什麼。
他正是敖氏神龍,可是他不會馭雨。
未了,敖石只得帶著赤依依離去。
一路走一路尋覓,敖石很認真的找尋著龍跡,赤依依卻當這只是趟觀光行腳,純粹出來外頭見見世面瞧瞧熱鬧。
接下來,他們還找了「天龍叭卜」,也找過了「祥龍十八漲」、二幾龍游毀」、「棘龍朱螺技」……
但他們各有各的缺點,各有各的不妥。
有的只會噴泥水,有的是搞笑天王,卻不適合當駙馬爺,有的愛吃人不愛娶老婆,有的還是不愛雌兒有斷袖之癬的野龍,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赤依依第一眼就不要的,有些則是連敖石自己都看不過去的。
勾了勾、刪了刪,一路走來,敖石那本「天下龍跡」名冊上一眼望去淨是一個個大叉叉。
沒辦法,依依值得擁有最好的對象,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幫她的事了。
行行復行行,這一日,兩人剛進城沒多久,赤依依鼻子抽了抽,覺得不對勁兒,便拉著敖石轉頭就跑。
「怎麼了?」
「我爹的手下。」
一聽,敖石瞪大眼,瞬間換成他拉著她狂奔。
出了城,他們奔進樹林裡躲避魔城的追兵。
赤依依忽然拉住敖石,然後伸指往上頭比了比。
「會爬樹嗎?」
敖石點頭,接著看見她比手勢教他蹲下,之後她便跳上他的背。
「幹嘛?」
「爬到樹上去,愈高愈好。魔城的人鼻子比眼睛靈光,咱們若是在下風處,他們光是閉著眼睛就能逮著咱們了。」
「那你……」
她緊趴在他寬闊的背上,雖是輕盈若羽,但她軟馥的身子卻讓他全身冒汗。
「我不爬。」她將臉偎在他頸畔,耍賴地道:「我才不要爬得一身髒呢!」
敖石只好苦笑,不再多語,開始迅速地往樹上爬。
才爬到樹幹中央,他們已經聽到底下追兵的足音。
他心中暗呼好險,若非依依發現得快,他們恐怕已被人捉住。
剛這麼想,他突然驚覺到自己額上一顆汗珠往下落去的勢子。
不行啊!要是被那些人嗅著他的汗水味,他們倆就會被發現了。
他想抹去汗水,卻苦於空不出手來,此時,一隻白嫩的小掌自他背後伸出,接住了那顆落下的汗珠。
他側過頭,望向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的赤依依。
當他想對她說聲謝時,她卻頑皮地將那顆汗珠送到唇前,伸出舌頭舔著。
腦中轟然一響,他瞪著她的動作,半天無法動彈。
她……她在做什麼啊?
那是他的汗水呀,她舔了做啥?難不成她渴了?
敖石胸口猛地一窒,有些頭暈目眩,望著她的丁香小舌,突然間覺得好渴。
他拚命吞嚥著口水,致使他的喉結快速滑動。
相較於他的無措,她倒是玩得挺開心的。
「原來啊,」嬸偏著頭對他粲然一笑,「神龍的汗水還挺鹹的呢!」
她只是貪玩,卻讓他整個人幾乎要失了控,下腹猛地抽緊,全身血液竄流如浪潮。
他好渴好渴,又突然覺得好餓好餓。
可是這種難耐的飢渴,卻又非關食物飲水。
閉上眼睛,他開始念起經來。「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陀羅尼帝,尼訶羅帝,毗黎你帝,摩訶伽帝,真陵干帝,莎婆訶……」
不明白他是怎麼了,赤依依嘟起嘴摀住耳朵。
「念得這麼大聲,不怕被人聽見嗎?」
唸經的聲音小了點兒,只是依舊不肯停歇。
她低低咕噥,「笨石頭,唸經有什麼用?你的汗愈流愈多了,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不過是一些追兵就讓你嚇成這副德行。」
上天明監!他的汗水真的不是因為樹下的追兵而流呀!敖石極為無奈。
「瞧你沒手可擦汗,怪可憐的,嘻嘻,我來幫你吧。」
幫他?她這麼好心?還有,她的聲音裡為什麼好像飽含賊賊的笑意?
果不其然!
敖石一邊唸經,心裡一邊哀號。
她是幫他拭了汗,卻是用她的舌頭!
一下一下地舔著,她的舌在他的額頭上忙碌的來去,卻只是帶給他更大的刺激,瞬間,他突然更渴、更餓,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依依,別玩了!」
他又避又閃,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因此難以應付她的頑皮。
「光在樹上躲著多悶呀,這個樣子滿好玩的啊。」她才不理他呢!
「真的別玩了!」
他一緊張,汗冒得更快,讓她舔得不亦樂乎。
「好哇,你攬得住,我就不玩了;攔不住,你就任由著我玩。」
敖石手忙腳亂的繼續往上爬,終於找到一處較粗的枝幹可供他那壯碩的身軀倚靠,之後立刻騰出手來阻止她的淘氣。
擒握住她的小手,他眸中略帶責備地注視著她賊笑的臉。
日光穿透枝葉,映照在她臉上,讓她的笑容顯得更為明艷動人。
敖石拚命吞嚥口水,突然間忘了自己為什麼捉住她的手了。
他好餓!
真的!
她的唇瓣因為他的汗水而更形水潤,他看得雙眼發直,四肢無力,瘋狂地想知道她的嘴兒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他忘了唸經,也忘了底下的追兵,這時候的他,連自己叫什麼都忘記了,更別提他還緊握著她的小手不放。
小手被箝得疼,赤依依止住了笑。
「好疼哪!你是想捏斷我的手嗎?」
她打小霸道慣了,嬌貴得緊,再加上他這些日子將她呵護得無微不至,幾時這麼對待她過?
「對不住、對不住!依依,我……我不是故意的!」
敖石急急鬆開手,卻見她手腕上已然出現一圈淤青。
她委屈地抿緊了嘴,服中湧出淚水。「人家不過是和你玩玩罷了,哪有人那麼用力的?」
「對不住!依依,你別生氣,待會兒下去後我任你打罵都行,就是別哭……」
他「哭」字剛出口,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想都沒想,湊過身便吮去她臉上的淚珠。
這一吮,兩人之間像驀地燃起了詭異的焰火。
她訝然瞠大的眼睫上還有著些許水漬,他憐惜不捨地再度傾身靠近她,以他的唇一一吮淨。
他吮吻得自然,她承受得恣意,他們心裡同時告訴自己,這麼做,只是為了別讓底下的追兵發現了兩人的蹤影。
在吮盡那些淚水之後,他的唇已無法只滿足於親吻她的眼睫,他的唇緩緩往下移,覬覦著她那正微微開啟的朱唇,而她唇角那顆誘人的赤色小痣,彷彿正向他招手……
他想要吃了她,就在這棵樹上!
「姑爺,下頭的追兵已讓屬下以幻術騙走了,請你們不需再用這麼「奇怪」的方法替對方拭汗、抹淚了好嗎?」
一聲「姑爺」嚇得敖石險些跌下樹去。
天哪!若非這聲呼喚,他已犯下天大的錯事了。
他怎麼可以褻瀆她?
不敢再將目光逗留在赤依依身上,敖石急急將視線轉開,找尋聲音來源。
他眼前不遠處,有一隻吐著長舌的青色蜥蜴。
「知心?」敖石訝然地低嚷。」你不是已經被丟進鍋油裡炸了嗎?」
它再度伸長了舌頭,得意地微笑。
「我會那麼沒本事嗎?讓人要炸就炸,說烤就烤?被扔下油鍋前,我先探得了劊子手的心思,一句話說得他眼淚直飆,淨顧著揉眼睛、擤鼻涕,就把我忘了。」
這麼神奇?敖石忍不住問:「你說了哪一句話?」
「呵呵!我請他節哀順變,男人嘛!會在自個兒老婆的床上看見別的男人,是常有的事兒。」
「原來……」敖石也跟著笑了,「沒想到你這本事還是以保命,原先我還想你這回是死定了。」
「姑爺是指,知心承諾過,要是偷聽您的心就得變成油炸蜥蜴的事兒?」
敖石點點頭。」
「放心吧!知心是只信守承諾的蜥蠍,那天我根本沒有偷聽姑爺的心。」
「但你明明……」
「姑爺,知心早說過,您是個老實人,對於您呀!壓根不用聽什麼心思,光看您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就像這會兒,屬下也不難看出您有多麼的想要吃了公主。」
敖的臉立即紅透,彷彿在瞬間燒了起來,那火勢,怕是連下十天大雨也滅不熄。
「你……你……亂……講……」
敖石慌亂地想著,幸好沒讓依依瞧見他的臉,當然,她最好連他和知心的對話都沒聽見。
「是嗎?」知心的狹眸瞇了瞇,壞壞地笑著。「那您幹嘛挾持著她到處跑,刻意躲避魔城的追兵?」
「我……我只是想幫她找出既會馭雨,又適合她的駙馬人選。」
「然後呢?」
「然後我就陪著他們返回魔城,向城主說清楚,請他不要怪責依依。」
「再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開開心心看著依依成親,與她的夫婿洞……洞……房花燭……然後我就回……回東海……繼續刻我的石頭……」
明明是好端端的一句話,為什麼他會說得支離破碎?
明明是圓滿的結局,為什麼他會在說到「洞房花燭夜」這幾個字時像吞了一隻娛蚣?
「您應該也很清楚,所謂的「洞房花燭夜」是做些什麼事羅?」
說著,知心搖了搖頭。
「姑爺是個老實人,如今看來,那一夜你和公主並未有夫妻之實,但就算什麼都沒做,應該也不難想像吧?姑爺呀,您真能眼睜睜看著公主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裡,做盡所有您想對她做的事?唉!憨傻老實是一回事兒,若成了白癡,那就太可悲了!」
知心的話讓敖石眼前乍然浮現那日依依嫩白柔軟的嬌軀被壓在身下的畫面,不同的是,那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並不是他。
想到這兒,他面色鐵青,全身狂顫。
「不這麼做,又能怎麼辦?」』
知心說得對,他是個白癡,傻傻地帶著依依四處找適合她的男人,卻不知道那天底下最想要她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呵!
「姑爺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爭取她。」
「我?」敖石面如死灰,搖搖頭。「不行的,我不配。」
「配不配不是重點,愛不愛才是問題。您問過公主的意思嗎?」
「我……不敢。」
「不敢也得敢,喜歡一個人就該努力去爭取,別拖到她和別人兒女成群時,您才後悔莫及。」
「依依總罵我笨石頭、蠢龍、憨龍,我想,她是不可能喜歡我的。」
知心伸出趾爪撓撓下巴。
「說姑爺您蠢,還真是蠢得無藥可醫,公主若是不喜歡您,幹嘛怕您有事而劫獄?又幹嘛不回家,陪著您在外頭顛沛流離?別告訴我她怕城主,全魔城的人都知道,公主壓根誰都不怕。再說……」它笑得曖昧。「公主若對您無意,方才也不會用門口種方法替您拭汗了。」
接著知心伸出長舌,搔了搔頭頂,開玩笑道:「喔!還有,請記住,善用舌頭是蜥蜴的專長,你們談情說愛別偷學了去。」
「可是我不會呼風馭雨,又怎能當魔城的乘龍快婿?」
「不會,可以學呀!」
「學?」
敖石茫然了。
他不敢告訴知心,這事他打小就開始學起,但學到他現在已這麼壯碩如山了,還是學不會,甚至於讓他爹氣得將他逐出龍宮,流放到荒島去。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姑爺,屬下問您,為了公主,您願意連命都不要嗎?」
「我願意!」想都沒想,敖石用力點頭。不提別的,光是為了見她一笑,他真的可以連命都不要。
知心笑了。「那就好,如果連命都可以不要,那麼學馭雨術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是我太笨了。」他的聲音裡滿是無奈。
「現在和以前不同,您已經有個目標,叫作「赤依依」。」
「是嗎……」
知心呵呵笑著。
「屬下言盡於此,就看姑爺聽不聽得進去了。這會兒屬下也是魔城的通緝犯,才會盼著您和公主的事兒盡早圓滿解決,幫您等於是幫我自己,您可要放手一搏呀!」
見敖石陷入沉思,知心揮揮手準備離去。
「喔,對了,屬下還有句話忘了說。姑爺放心,方才和您說話之前,屬下已用法術干擾公主的聽覺,所以她什麼都沒能聽到。接下來該怎麼做,可就看姑爺自己羅。」
風聲颯颯,知心在枝頭竄動,瞬間便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