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稱為「勒索」這個用詞無法描述她現在的情況,淑慧不知道還還有哪個字眼可以形容。
既然稱為「勒索」,表示她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裡。
好吧,她的確有!誰叫她自己糊里糊塗免費替人家「油漆」車子?
「你到底想怎樣?」她坐在駕駛座旁,一張臉寒得足以凍死人。
「只想找你談談?」王磊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強迫嘴角別翹起來。
「你的車呢?」她眉頭糾得更緊。
「我正在坐呀!」他拍拍方向盤。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那輛奔馳。」賞給他一個大白眼。
「前天我去'探病'時,修理廠裡的人正在敲平它引擎蓋上的凹洞。」一句話輕輕鬆鬆勾起她滿腹的罪惡感。
有時淑慧不免懷疑他或許是個登記有案的累犯,才會如此瞭解要脅人的藝術。
他打過幾次電話約她出來,借口和她討論修車的事,她自然一口拒絕。這種事在電話裡討論就行了,何必出來你看我、我看你,弄得大伙都難堪?
結果他直接到店裡找她。
他真的很厲害!上門時二話不說便把開來的破車停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只見他一身休閒服飾,瀟灑尊貴地跨出車門,襯著那輛滿是刮痕、左右兩扇車門甚至不同顏色的福特車更是落魄,叫她自然而然聯想到,這般帥氣的人應該配上一輛……一輛奔馳五00開篷跑車,而且引擎蓋上沒有油漆砸出來的凹洞。
望著那輛破車已經讓她心虛一半,當他晃著一串鑲著奔馳Mark的鑰匙圈,開口問她是否能「撥空和我討論一些細節問題」時,她還能狠得下心說「不」嗎?
「車子何時可以修好?」她只想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擺脫這個討債鬼。
「不知道。車內的桃木設備得經過特殊處理才能回復原狀,座椅也得另外進口,可能會花上一段時間。」他方向燈一打,彎進麗晶飯店正門口。
淑慧注意到,當王磊把車鑰匙扔給代客停車的服務生時,他瞪著破爛的福特車整整十秒才開始行動。
「你從哪裡弄來那輛破車的?」兩人找到位子坐下來時,她忍不住好奇。
「朋友施捨的。」王磊躲在點酒單後面偷笑。
為了引發她的惻隱之心,他特地向一個經營汽車駕訓班的朋友租來他場內最破、最慘不忍睹的車子,雖然開在街上有辱他的形象,可是能將林淑慧約出來卻也挺值得的。
「林小姐──這個稱呼有些拗口,我和你父親一樣叫你'小慧'好不好?」也不等她答應,自顧自地改了口。「小慧,你今天晚上還有其它事情嗎?」
她並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估計修好那輛車大概得花多少錢?」畢竟這才是他們應該討論的主題,也是她最關切的重點。
「不太清楚。」他閃爍其詞。「你今晚有沒有空?」
「沒空。十萬夠不夠?」
差得遠了!「差不多吧!明天晚上呢?」
「也沒空。這十萬包括你的椅墊?」
夠買半套。「綽綽有餘。後天晚上呢?」「永遠沒空。好,我明天提錢給你,多退少補。」討論完畢,再見。
他一把捉住她。「你去哪裡?」
「回家啊!」她沒些好氣。「事情談完了,不回家做什麼?」
他將她按回椅子上。「什麼叫'談完了'?我都還沒開始呢!」
什麼?難不成他想獅子大開口?十萬塊已經讓她的存款去掉三分之一了,他還不知足?
「再多就沒有了。」她警告他。
王磊忍不住搖頭歎氣,若要論錢,他自己還不夠多嗎?敲她這個擠不出油水的瘦竹槓做什麼?不管她,且由得她胡思亂想,省得他以後找不到約她出來的借口。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父親,上一回訂的超級跑車輪胎不用急著取貨,反正現在也沒車讓我改裝。」
她應了一聲,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冰果汁。同樣把戲用一次就不靈了,別想她再為他的車感到愧疚。
她不知道王磊約她出來的目的是什麼,總之絕對不只談車子的事情。當然,她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以為這傢伙對她有意思,畢竟他身旁不乏門當戶對的名媛佳人,怎會看上她這種不起眼的小老鼠?
「你對每個人都這般愛理不理的,還是專門衝著我來?」
她又聳一聳肩。
王磊對她的興趣越來越強。在他這雙見識過眾多佳人的眼中,淑慧的外型稱不上出色,頂多只能形容為「清秀」,因此吸引他的並非她的外表,而是她的性格。她這種邏輯感以及與常人相反的個性,激起他莫大的興趣。
想追她?不,他可沒有自虐症,外頭心甘情願的女人多得是,沒理由勉強他和一個條件普通又不肯給他好臉色的女人在一起。
想交個朋友?或許吧!交個這種類型的紅顏知已,日子應該會滿有趣的。
「常聽你父親談起你的事情。」他起個頭。
「是嗎?」她立刻結尾,再度切斷他提起另一個話題的嘗試。
其實淑慧並非有意表現得不帶勁,只不過她的個性便是這樣。如果是熟絡的朋友,她可以連講一個小時的話而不覺得口乾舌燥,如果是泛泛之交甚或不太欣賞的人,sorry!話不投機半句多。
王磊在心中皺起眉頭。是嗎?她居然只回他一句「是嗎?」照理說女人的好奇心比玉山還高,她應該很感興趣自己的父親說些什ど才對,怎麼會只給他一句「是嗎?」
「他對你的評語有褒有貶。」他繼續嘗試。
「應該的。」她自忖不是個十全十美的完人,當然也不會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有褒有貶才是正常現象。這人非得說些言不及義的話浪費彼此寶貴的時間嗎?
「他說你是個獨立自主的女兒,從來沒給家裡帶來麻煩。」
哦──她明白了。「放心吧!即使我不向父親求助,依然賠得起你那輛騷包車。」
他並不是這個意思,反正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讓她賠了,不過──「什ど意思?騷包車?我的車性能優越,才不騷包呢!」他大聲抗議。頭可斷,血可流,車不可受辱。
她斜睨他一眼。「台灣又濕又熱,誰不想把車子封得死死的,裝一台勁道十足的冷氣?只有那些個不切實制,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家子弟才會開輛開篷車四處跑。」如果他的奔馳不是開篷車,她也就不必賠得那麼慘了。
「鐘鼎山林,各有所好。開篷車是我最喜歡的車型之一,這與'不知民間疾苦'扯得上關係嗎?」他大受侮辱。
她為何老把他當成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天知道他不玩車時照樣在公司裡做牛做馬,為底下數萬名員工的生計努力賣命。
「一個閒暇時只懂得飆車,有事沒事臂彎裡還挽個女明星到處亮相的公子哥兒,若非不知民間疾苦,還能稱為什麼?」
她講話很不留餘地。反正兩人以後不會再出來長談,她不趁機發表番自己的看法,更待何時?最好一番話氣走他,省得他日後上門「搞搞纏」。
「太不公平了,你既不算認識我,也說不上瞭解我,怎ど可以因為報上的閒言閒語而定我的罪?」原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這麼差!
「無所謂,反正我和你的生活圈子毫不相干,我的看法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力,愛聽不聽隨便你。我的時間很寶貴,恕我失陪。」她提起包包就走,不忘扔下幾張鈔票付清自己的果汁費。才不想欠他呢!「喂!」王磊傚法她的動作,然後追上去。
難道他的時間就不寶貴?和她兜風、談天的時間夠他改裝好四個輪胎、一個五次元排氣管,或替公司賺進幾百萬,而她竟然頭也不回地走掉?
不行!在「朋友」心中留下惡劣印象有違他王磊做人的原則,今天如果沒有把話談清楚,誰也別想離開!
星期天,郊遊的日子,伯聖和影倩第N回合大戰的好時機。過去兩個多星期,由於婉兒的緣故,他們機乎天天見面,而且每次都以吵架開頭,冷戰結尾。
「婉兒想去爬山。」
「婉兒喜歡野餐。」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婉兒,你想去那裡?」兩道冒火的視線再度對準爭論的訟裁者。
「婉兒決定去動物園。」婉兒雙手插腰,怒視兩名吵得像個孩子的成年人。「她也答應讓你們兩人跟著去,而且,不──准──吵──架──!」
於是,木柵動物園裡多了三名訪客,其中兩位板著一張臉,夾在中間的小人兒笑逐顏開。
「Monkey。」婉兒指著籠內的靈長類動物,興奮地賣弄著她從「芝麻街」學來的英文單字。
「不對,那是Ape。」影倩糾正她。
「那明明是猴子。」她不服氣,更仔細端詳在籠內的東搖西蕩的動物。
影倩嫣然一笑。「猴子有根長尾巴,體形較小,像這種沒有尾巴的品種通稱為'猿'類。」
「你怎麼知道?」身後的伯聖大表懷疑。
「本來就是!不信你去查查動物百科,看我說的對不對。有尾巴的絕對是猴子,沒尾巴的是猿。」
「嗯!原來有尾巴的是猴子,沒尾巴的是猿。」他瞥她的臀部一眼。
她過了半晌才會意他的暗示。「臭男人!」結結實實地捶他一拳。「如果我是猿,你是什麼?」
「山頂洞人嘍!」他轉轉眼珠子。「你不是一直在提醒我嗎?」
兩個女生笑成一團。
「奇怪,今天遊客好多,可是不會很擠啊!」婉兒挽住影倩的手走向蝴蝶館。
「可能我們走的方向和其它人相反,所以沒被擠到吧。」影倩不以為意。
一聽就知道這兩人不是動物園的常客。伯聖走在後面無語問蒼天,及時側身擋開一個被人潮推向她們的遊客。
「累了。」小傢伙終於喊話,跑向路旁的草地坐下來,兩個大人緩緩跟過去。
「想喝水嗎?」影倩纖纖素手梳過婉兒細軟的髮絲。
「不,只想睡覺,午睡時間到了。」她揉著眼睛,聲音開始含糊不清,身子一軟趴在影倩腿上。
兩名大人相視而笑,凝視小女孩嬌憨可人的睡顏。「你累嗎?想不想回去?」他壓低聲音。
影倩輕輕搖頭,不願美好的一天就此結束。
他一隻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今天氣色不好,有心事?」
她牽動嘴角,柔媚頓生,令人忍不住怦然心動。「沒事,昨晚沒睡好。」
難得的祥和氣氛環繞著這片天地,她不願讓近日來頻受騷擾的夢魘破壞此刻的溫馨。除去那身蓄意形諸於外的粗率冷硬,他其實是個心細如髮的男人,伸出健壯的臂膀護衛身旁的稚弱,是面冷心熱的最佳寫照。
伯聖默默掬飲著她輕顰淺笑的絕艷,再度暗歎造物對這番容貌眷顧的恩寵。
為何她這般與眾不同?不若他想像中嬌縱過度的千金小姐,更沒有大明星的架子和脾氣。今天的她,像個大孩子,和婉兒在動物園人放肆地奔跑談笑,就連一絲一毫的做作也沒有。
她是個女明星呢!是他曾立下誓言此生絕不輕易信任的人類!為何她就不能任性些,討人厭些?他不希望自己變得太喜歡她,卻又找不出理由來抗拒她,整個人被矛盾的意念扯著。
她可以看見在他眼中跳躍的掙扎,他的眼神時而溫暖,時而疏離,最後終於讓暖意佔了上風。
是誰先開始的?她不知道。恍惚中兩張臉龐越靠越近,人聲雜眾的背景完全消失,獨留對方癡茫的神情映入眼中。距離拉近……越來越近……越近……
「哈啾!」
兩張臉龐火速分開,同時染上一抹緋紅。
小婉兒不知何時已站在兩人面前,臉上的表情懊惱萬分。
天哪!天──哪──她何時不好打噴嚏,偏偏挑在這種緊要關頭打出來?
小婉兒啊小婉兒,你究竟是來撮合的,還是來搗亂了?
「沒關係,別理我。」她雙手亂搖。「就當我沒出聲,請繼續!繼續!」
既然被中途打斷了,哪還有勇氣繼續下去?影倩雙手捧住臉頰,紅到耳根子去。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種膽子,差點在眾目睽睽下和人接吻。這下子他豈非更認定自己是個輕佻的女子?
偷眼朝他望去。「咦?」她忘記自己的困窘,像發現新大陸般盯著他轉過頭去的耳背猛瞧。
他臉紅了!張伯聖居然臉紅了!這個鐵錚錚的大男人看起來刀槍不入,沒想到也會臉紅。
好好玩哦!
「喂!」她扯扯他的袖子,要他轉過來。
「幹什麼?」他凶巴巴的吼回去,卻依然看著另一個方向。
「人家想看看你嘛!」她學婉兒撒嬌的語氣。
「有什麼好看的?」他才不轉過頭去讓她取笑。
她對婉兒使個眼色,兩人一骨碌坐到他正前方,把他逮個正著。
「你們在做什ど?」他更是困窘,粗聲粗氣地叫著。
「你臉紅了。」兩個女生異口同聲,彷彿逮著他的小辮子。
「誰說的?」他兀自嘴硬。「我從來不臉紅的。今天太陽很大,被曬紅的不行嗎?」
「好可憐哦!」婉兒也不饒他。「阿姨,你不是有帶防曬油嗎?借叔叔擦一些,以免他曬得脫皮。」
「沒問題。」她假意從皮包中拿出防曬乳液。
「少囉嗦!」他索性起身走開。「時間到了,該回家了!」
這就是和兩個女人出門的壞處,她們永遠連成一氣欺負你。
邁開幾步後卻不見身後有人追來。回頭一看,兩個女生癱在草坪上,咭咭格格笑成一團,連腰都挺不直了。
「還笑?」他大喝,竭力板起臉來,告誡自己不准笑。
怎麼可以和她們一起嘲笑自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情他是絕對不幹的。
「走了啦!」
他大踏步跨回去,拉起地上的人兒。小的那個挾在腋下,大的那個摟著腰攬起來。
兩位美女軟軟偎在他身上,猶笑得全身發顫。這種齊人之福不要也罷!
影倩趁他不備,突然在他頰上親了一下,他馬上楞住了,另一邊的婉兒如法炮製,也給他一個快如閃電的香吻。
啊!不行!又要臉紅了。他察覺自己的臉孔再度生熱,費盡全力想阻止緋紅蔓延開來。
「請問……」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三人同時轉頭。
「請問,你是不是孟影倩?」戴著眼鏡的小男生雙手握著紙筆,全身興奮地發顫。
三人微微一楞,影倩偏頭望去,伯聖臉上帶笑的表情漸漸褪去,迅速換上淡然的面具,莫測高深地盯住她。
歡樂的時刻已經過去!
「請幫我簽名好嗎?」筆記本遞到眼前。
她在心裡氣惱得咬牙切齒。這個煞風景的大電燈泡!她會替他簽名才怪!
周圍已經有人聽到「孟影倩」和「簽名」幾個關鍵詞眼,全都豎直耳朵,只等她頷首便會一竄蜂包圍過來。
這下該如何了局?
「唉──」僵局是由演戲小鬼才婉兒打破的。
她溜出伯聖的懷抱,雙腳著地後推開那本記事簿。
「媽咪,」她衝著影倩叫,無奈的表情像個十足十。「早跟你說過下回出門不要忘了帶身份證,你偏不聽。你長得和那個電影明星這麼像,難怪一天到晚被人誤認。」
她心中一動,順勢裝模做樣下去。「可不是嗎?真麻煩。早知道就不去隆鼻子,省得多出這些煩惱。」
偷瞧一眼,伯聖的臉上出現啼笑皆非的表情,索性將他一起拉下水。
「老公,」她畏懼可憐的小媳婦模樣簡直入木三分。「你可得控制自己,千萬別生氣。上回我在東區街頭被人誤認,你一拳打斷人家的鼻樑──」小男生臉色發白,直覺地後退三步。「還有一次在北投,你把對方扔進溫泉裡差點淹死──」這回連旁觀的群眾也退後一步。「另外又有一次……」
「你還敢說!」伯聖險些笑出來,連忙繃起臉順著她的話尾說下去。「有錢沒處花,去動什麼鬼整容手術?整出這麼多麻煩來。索性我也不打別人──」所有人吐出一口憋緊的氣。「我直接找你算帳!」大家一起對她投以無限同情的眼神。「走!回家去說個清楚!」
全部的人相對無言,目送那一家三口離開現場。
可憐的女人!那張美麗的瓜子臉就快被打得鼻青臉腫,勻稱的嬌軀就快要充滿瘀痕。還有那可愛的小女孩,一定會被爸爸遷怒而連帶遭殃。
唉!自古紅顏多薄命。
三人一路笑進停車場,再一路笑進餐廳用膳,直到晚上九點終於回到伯聖公寓時,仍然不時爆出一兩句笑聲。
「噢!肚子好痛。」影倩癱在沙發椅上,一手揉著肚皮。婉兒一模一樣的姿勢躺在她身旁。
伯聖坐在對面,心頭有些異樣的感覺。
如果下午的流言是真實的呢?他和她是夫妻,婉兒是他們的女兒……
不!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切記,她是個女演員,而「演員」兩字在他心中最受到詛咒的!
他不能步上他父親的後塵,為了一個小明星而弄到家破人亡……
但,影倩不是當年那個三流明星,他也不是個有家有妻兒的已婚男人……
這又有什ど不同呢?她已經有一個王磊,兩人是眾所周知的金童玉女,而他──「伯聖?」門口傳來鑰匙的轉動聲,淑慧推門進來。「你在家嗎?」
而他也有了淑慧!
「我在。」他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甩去所有遐思。
「伯聖,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她的話在看見屋內的客人後嘎然而止。
那不是王磊的女朋友孟影倩嗎?那個紅透半邊天的電影明星。她怎會出現在伯聖家裡?
影倩坐直身體,注意到伯聖的神色充滿愧疚。這女人是誰?為何她的出現竟能讓他覺得心虛?心虛什ど?
伯聖不自在地變換站姿。今天與婉兒、影倩耗掉大半天時間,他竟連自己有個未婚妻也給忘得一乾二淨。現在兩方人馬碰面了,他竟荒謬地升起一股被「捉姦」的罪惡感。
四人之中,只有小婉兒的心情最自在。
「慧姨,」她衝過去拉起淑慧的手。「這位是孟阿姨,我向你提起過她的。」牽著她來到影倩面前。
「孟姨,她是林淑慧阿姨,是叔叔的好朋友。」
兩個女人打量彼此。
原來孟影倩即使不施脂粉也同樣艷光照人。和她比起來,淑慧覺得自己寒酸得像只醜小鴨。也只有這種美女才能配得上英俊瀟灑的王磊吧?
原來林淑慧是伯聖的「好朋友」,兩人想必交情匪淺。和她比起來,影倩覺得自己像個虛有其表的大花瓶,絲毫沒有她能幹儉約的氣質。伯聖心中一理想對像應該是這一型的女人吧?
兩隻纖手匆匆交握,再度放開。
「呃……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在一旁清清喉嚨。
淑慧不自在地轉身。
在某人女朋友面前提起她男朋友被毀壞的跑車,似乎不太妥當。
「沒事,你招呼客人吧!我……我改天再來。」
三人再度僵立,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婉兒運用她八歲的智商,小小靈機又竄動起來。
「叔叔,你不送孟阿姨回家嗎?」她擺出最天真無邪的表情。「阿姨今天沒開車來,坐出租車回家好危險哦!」
伯聖望向影倩。的確!這麼晚了,單身女人搭出租車不太安全,何況她漂亮得足以引人犯罪!可是──他回頭看看淑慧。
「婉兒說得對,」淑慧立刻會意。「你送孟小姐回家吧!我會和婉兒一起等你回來,不用顧慮我們。」
她的善體人意令他同時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到益發罪疚。因為,他竟開始期待稍後和影倩獨處的機會。
「走吧!」他拿起車鑰匙,示意影倩先走。
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走向門口。
「林小姐?」她忽然停下來輕喚。
其它三道視線看向她。
「你會做飯嗎?」
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為何問起這樣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會。」淑慧點頭,怔怔地凝視她。
「慧姨的紅燒鱔魚做得好好吃。」婉兒自動補充。
她端詳伯聖片刻,再回頭望向他的「紅粉知己」。
「怎麼了?」他的音量只有她聽得見。
影倩淡然微笑,跨出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