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王磊坐在她身旁長靠椅上,右手搭椅背,看似攬住她的肩,實則沒有碰到她。
他究竟想做什麼?她拉扯著一小段草根。距車子弄壞那天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她每回問起車子的近況,他總是推說還在等材料從國外進口,一個月哎!就算跑到北極去買也該買回來了。
不只是這件事,錢的方面也很令人疑竇。她一直沒有拆穿蓄意壓低價格的謊言,想瞧瞧他心頭到底有什麼計較,結果幾十天過去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吧!既然他大爺家裡有錢,只打算收她十萬元賠償費,這還有什麼問題?
她自然樂得配合。
但是,三十五萬的支票放在包裡足足四個星期,每回見面都想交給他,結果不是他忘記帶走,便是她忘記提起,至今還沒讓自己脫離「債務人」的身份。
「到底怎麼了?見面一個多小時你講不到五句話。」他的右手輕輕拂去落在她肩上的殘葉,就此停留不去。
「你騙我。」她悶悶地嘟囔。
「什麼?」他沒聽清楚,低頭靠近她嘴邊。
她俏臉泛起嫣紅,別過頭去。王磊對她的嬌態心中一動,升起擁住她狂吻的衝動。
「你剛才說我騙你?」他竭力按捺自己的慾念,右手卻不由自主地將她攬得更緊。
她沒有拒絕他的碰觸,王磊暗自開心。
她真的是個好特別的小女人,一點矯飾也不會。以往和他約會的名媛,誰不是披掛著一身名牌,頂著一張五顏六色的臉譜,坐在五星級餐廳裡吹冷氣喝咖啡?而她,她獨獨與眾不同。
請她喝咖啡,她嫌苦嫌澀,寧願喝果汁牛奶;請她上大飯店,她覺得拘束,寧吃淡水的魚丸湯;問她為何素著一張臉,她回答自己的職業不是扮演歌仔戲花旦。她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何不妥,反而認為他愛裝門面,活在金錢堆砌的印象中。「圓山飯店的牛肉麵會有士林夜市的好吃嗎?少花錢去當冤大頭了!」她如是說。
與她相處,他彷彿由雲端落入人間,無關乎淪落,只是踏實。
「你為什麼騙我修理那輛車十萬塊綽綽有餘?」她盯著滿手淺綠色的青草漬。
又是為了那輛車!他只差沒直接對她大喊「我不要你賠」,難道她還不明白?小白癡一個!
「十萬塊真的夠嘛!我沒騙你。」「少來!我已向朋友打聽過,起碼要三十萬才夠。」還想騙我!她瞪他。
他突然低笑出來,越笑越厲害,右臂把她緊緊摟在懷中,笑得兩人的身體都震動起來。
「你笑什麼?」她好奇得沒想到要推開他這麼親密的擁抱。
「笑你。」他親吻她的鼻尖。「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急著把錢往外送的。」再輕啄一下額頭。
她終於發現兩人的姿勢在公共場合很不雅觀,連忙推開他。「色狼,快放開我。」
他不想打草驚蛇,只好乖乖鬆手。「走吧!去吃午飯。」七月盛夏的正午,喜歡坐在公園裡「看人」的瘋子恐怕只有她林淑慧小姐。
「我要回家了。」她紅著臉拍掉身上的草屑。
他一怔。「才出來不到兩個小時呢!」
「我又不是出來陪你吃飯的。」她忽然想起來,從皮包中掏出支票。「對了,這回可別又忘記。三十五萬的即期支票,你拿去吧!如果不夠再通知我。」仔細考慮過了,無論他肯收多少,她都不打算少給一毛,欠債是種很難過的感覺。
他不接,俊朗的濃眉皺成一團。「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借來的,你收下吧!」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你向林先生借的?」他可不希望她傻傻的跑到地下錢莊借高利貸,屆時被砍手砍腳可不是好玩的事。
她連忙搖頭。「喂,我弄壞你車子的事還沒讓我爸知道,你去店裡時不要說溜嘴哦!」看來他不問個明白是不會死心的。「我向我未婚夫借的,他很照顧我,不會催我還錢。」
他張口結舌,老天!
「你……你有未婚夫?」語氣不敢置信地提高。
「是啊!」她隨口回答,走向公園門口。
「慢著!」他衝過來抓住她的小手。「把話說完再走。你以前為可沒提起過這件事?」
「提他做什麼?你又不認識他。」
這個王磊腦筋似乎不太正常,總是正事不談,盡問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相處一個多月,她多多少少提過一些家裡的事情。
「你……你這個笨瓜,少根筋。」他氣得口不擇言。「我在追你,你沒感覺嗎?」
她瞪大眼睛,追她?「少無聊了,你追我做什麼?」
哪有人這麼問的?「你當初也是這樣問你的未婚夫?」
「我何必問?他又沒有追我。」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原本一直懷疑林淑慧的腦袋構造和別人不同,現在終於證實了。
「好!」王磊發揮了莫大的耐心。「那麼你何不告訴我當初為什麼會和他訂婚?」
今天非弄清楚她和「未婚夫」的關係不可。三個星期前他已經改變做個普通朋友的初衷,覺得放棄淑慧這個奇葩實在太可惜了,好歹也得成為男女朋友,誰知此時爆出這個大冷門來。
「我不知道你問起這件事情有什麼目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別想追我!我才不會看上你呢!」她繼續朝出口走過去。
「為什麼?」王磊被惹毛了,他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人?
她思考一下,決定很誠實地點醒他。有時想想,王磊其實也蠻可憐的,周圍的人全都當是塊肥肉巴結他,沒人會對他說出真心話,她雖然只是他的泛泛之交,也應該發揮朋友「諫言」的功能。
「你太游手好閒了,我從沒看過你在工作,相形之下我未婚示張伯聖就踏實多了,人家苦幹實幹才創造出今天的局面;而且他的私生活清白,不會同時和許多女人交往,不像你既有大明星孟影倩,又想來糾纏我。此外,你花錢如流水,兩百多萬買輛奔馳車已經很奢侈了,居然還花五、六十萬改裝它,這筆錢足夠平常人買三輛車,還部K…」
「夠了!」他大喝,捉住她的手走回車上,冷氣開到最強,手指輕揉作痛的額角。
淑慧同情地望著他,現實總是殘酷的,此刻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他的眼角覷見她的神情,心裡直在歎氣。如果她只是使小性子才說出這番話,他還不會太緊張。可是瞧瞧她這副篤定憐憫的神色,分明相信他正是那種人。
「小慧,」他握住她的手。「還記得上星期六我原本約你出來,卻臨時打電話給你,改約在星期三嗎?」她點點頭。「因為我臨時飛到日本出差去了,趕著在七十二小時內完成一星期的工作量,回來見你。在熟識你之前,我連星期天都待在公司工作半天,下午是我整調唯一的娛樂時間,精力全放在我的嗜好──汽車改裝上,偶爾才陪我'乾妹妹'影倩外出吃個飯。相信我,我忙碌時你並未看見,平時出來吃飯我又不願意讓公司話題侵入休閒的時間,這絕不表示我是個游手好閒的花花公子。」
她第一次看見他嚴肅認真的模樣,聽得一楞一楞的。
「我不知道這世界的人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如果窮困,大家避之惟恐不及;一旦遇上有錢人,虛心結訥的面具背後,卻是對他人格或生活方式的質疑。難道富有的人只能有玩世不恭或現實勢利兩種嘴臉?為何我不能用一種輕鬆愉悅的方式來面對繁重的事業壓力?」
她怔怔地望住他。「無論你心中如何看待我,我都不介意。我只想告訴你三件事;第一,我不是個無知貪玩的草包公子;第二,我追定你了,只要你還沒有結婚我就不會輕言放棄;第三,把你的嘴巴合小一點,我要吻你了。」
然後他立刻吻住她。
淑慧的腦筋完全亂成一團。
她──竟讓這男人吻她!竟讓他的舌頭溜進她唇裡,糾纏著她的小舌頭雙雙共舞。她從不曾如此靠近一名男性,感受他激烈沸騰的情緒,吸進他淡雅的刮鬚香味。王磊的存在首次在她生命中顯得如此真實。
他雙手滑上她的嬌軀緊緊圈在懷中,甚至不願讓空氣阻隔在兩人之間,手指纏住她腦後輕軟的柔絲,眷戀著那誘人的光滑質地。淡淡的女性香澤飄入鼻端,益發刺激他早已亢奮如火的身體,粗重的喘息和呻吟震動了他的胸膛,他貪婪地吞噬著雙唇下純真的甜美。
嚶嚀一聲,嬌若芙蓉的臉蛋埋進他頸窩,不願他停止,也不讓他繼續。
「你……你怎麼可以……偷吻我?」她細聲喘息,羞得躲在他懷中不敢見人。「伯聖都沒吻過我。」
他的腦袋暈陶陶的,被她透露的小秘密取悅了。此時此刻,兩人若非處在他的車內而是房裡,那該有多好!他不敢奢想侵犯她的純真,只想將她擁在懷中更長更久。
「你的人、你的吻都屬於我,」他在她耳際輕喃。「他不能隨便碰你。」
「可是,他是我的未婚夫。」她抬頭,明眸中充滿著困擾。
「你不愛他。」他堅定地說。「你不曾讓他追過、吻過,無論你對他有何感情,那都不是愛。」
她回想十二年來和伯聖相處的點點滴滴。那關懷,那體諒,那相互扶持的歲月,她不愛他嗎?不,她當然愛他,但……
「看著我。」他抬高她的下顎,不忍見她矛盾掙扎的表情。「撇開他不談。撫心自問然後告訴我,你──是否願意成為我的女朋友?」
波光瀲灩的雙瞳中漾滿迷惑。成為他的女友?以前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每回想到王磊,附帶的形容總是富有、玩世、紈褲不羈。更難聽一些的則是神經不正常、討債鬼。曾幾何時,她居然考慮起做這個債權人的女朋友?
然而,她心知肚明。自己若非對他有異於其它男子,又怎會答應與他出遊、允許他親吻她?
望進他跳躍的黑眸,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她驀地雙頰緋紅,嬌羞地窩回他懷中。
「小慧?」輕聲的催促在情意瀰漫的斗室中飄蕩,兩顆急遽跳動的心靈密切相依,她羞澀地奉上芳唇代替回答。
卿須密密知儂意,一路圈到底──影倩和小婉兒為她們女生國打到一項新娛樂──逗男生國唯一的公民張伯聖臉紅。
今天一輛小貸車為檢修廠載來七大箱油料、零件,伯聖吩咐她們待在隔壁店裡吹冷氣看報紙,兩個女生偏不聽話,偷溜過來看他和幾名工人扛著箱子進進出出。
「好壯觀!」影倩的低贊充滿崇拜。
「像阿諾。」婉兒附和。
「哇!他有雙頭肌哎!」語氣簡直是垂涎三尺。
「像史泰龍。」
「臉也長得不錯。」
「像劉德華。」
「你們有完沒完?」他停下來低吼,臉色開始加深。
他整個早上忙著搬運機件,就見這兩人坐在旁邊閒著沒事做,拚命垂涎他的身體,只差沒流口水。
「教壞小孩。」他低聲咕噥。
影倩大受侮辱。「我哪有教壞她?婉兒,我有帶壞你嗎?」
「沒有。」小女生唱歌似的應和。
這兩人根本是同一個鼻孔出氣,他人單勢孤,打得過她們才怪。
「哼!好男不與女鬥。」他摸摸鼻子,自顧自地忙碌去了。
影倩和婉兒相視一笑。
「對了。」伯聖想了一想又折回來。「你最近仍然接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話嗎?」
「什麼電話?」婉兒精靈的瞳仁滴溜溜地轉。
影倩親親她的蘋果臉。「去樓上幫阿姨拿襯衫好嗎?阿姨想把衣服換下來。」
「又不准我聽。」她嘟著小嘴,不太情願地走向樓梯。
「最近還好。」影倩等小婉兒走完後回答。「我爸爸替我裝了電話過濾器,不知道密碼的人打不進來。而我只把密碼告訴公司的人和園丁、鐘點女傭,耳根子清靜了好一陣子。」
他糾緊眉心。「這法子不好,治標不治本。」
她覺得好貼心,趁著沒人注意他們,親一下他的嘴角。「反正騷擾者不得其門而入,日子久了自然不會再打來了。」他的臉孔開始生熱,惹得她格格嬌笑。「不准笑!」他凶巴巴地命令,火燙著臉走開。
影倩忍不住甜蜜的笑意,凝視他在眾工人中鶴立雞群的挺拔身形。
呵!沒想到堂堂孟影倩居然主動向一個男人示好。兩個月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會「淪落」至此。然而,此刻伴在他和婉兒身側,她根本不在意應是凰求鳳抑或鳳求凰,只曉得自己想日日夜夜看著他們。
她踱過去,扯扯他的衣角。
「甚麼?」他百忙中回頭,不忘在轉頭前,賞給幾個癡然望著她的工人和業務員大白眼一對。他們接到充滿威脅意味的訊號,連忙各自專心埋首手邊的工作。
「過來。」她湊在他耳邊吩咐,伯聖溫馴地隨她走進辦公室。
「小狐狸精。」
他用力將她摟入懷中,鼻磨蹭她的粉頰。
「你如果不想留不來,我不會阻止你。」
她漾開一朵魅惑的笑容,隨即被一雙狂猛的唇封住所有嗔喜。
他的巨掌不老實地溜進她襯衫底下,親暱地揉弄她白皙的肌膚。被他手指觸摸過的地方,全化為火焰的灼熱,讓兩人在心神俱醉中同時得到施與受的快感。
急促的喘息在彼此耳畔響起。她虛軟無力地半躺在他懷中,俏靨嫣紅如霞。
睜開一雙眼睛偷看,卻見到一副壞壞的笑容。他低聲對她咬耳朵:「想不想叫'安可'?」
她羞赧極了,不依地捶他一下。
「今晚留下來。」他的眸子閃耀著熊熊火光。
她考慮一下,搖頭拒絕。「不行,我和爸約好一起吃飯,晚上回家裡睡。」
今晚是她烹飪課時間,她正在學酸辣湯過程中,不能半途而廢。此外,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不希望留給他一個壞印象,認為自己是個隨隨便便、容易上手的女人。
他悶悶地坐在辦公桌上,活像吃不到糖果的小男生。她淺淺一笑,湊在他耳邊說出一句再也悶不住的心語。
「真的?」他露出一個傻笑。
「換你了!」她嬌嗔。「我要聽你說出來。」
他彆扭地搔搔頭髮。「我當然也是,你明知道嘛!」
「不管!人家要聽你親口說。」
他臉上的紅潮加深,隨口嘟囔幾句走向門口。「滿意了吧?」「我根本沒聽清楚,」她追上去。「你再說一次。」
門外的工人注意到老闆和未來老闆娘凌亂的髮絲,彼此交換一個曖昧的笑容。
「你們沒事做?領薪水來偷懶哪?」他沒好氣地吼著手下,大家趕緊一窩蜂散開來。
「張──伯──聖!」影倩雙手插腰警告他。
伯聖無奈地轉身。「愛!愛!我愛死你了!可以嗎?」女人!一定要把「愛」字掛在嘴上才高興。
她心花怒放,開開心心地走回辦公室。
「老闆娘,」隔壁的業務員隔著窗戶叫她。「這邊店裡有老闆的電話,他現在沒空接,你要幫他聽嗎?」
他剛才叫她什麼?老闆娘?
「好。」她緩緩開口,帶著一臉如夢似幻的表情飄向隔壁。他們叫她老闆娘!「我幫他接。」
哦,她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了問題,否則怎會一眼望去,世界變成嬌艷的玫瑰色?
「那個囡仔是你的?」一個客人帶著苦笑問伯聖。
「對。」他的笑容就像個驕傲的父親。
「生得很水,」客人繼續苦笑。「不過嘴巴也很利。」
他納悶地望向他。「對不起,她說話沒大沒小,我怎麼罵都沒有用。她剛才對你講話沒有禮貌,是不是?」
「沒啦!只是──」客人舉起一隻手指頭。「她給我咬啦!」
「什麼?」他大吃一驚,連忙道歉。「真是失禮,太抱歉了。我馬上叫她來向你道歉!」回頭大吼:「婉兒!給我過來!」
影倩才剛掛上電話,立刻聽見他暴跳如雷的吼聲。這男人的脾氣未免也轉變得太快了!
「怎麼回事?」她跑出來瞧瞧,身旁忽然多了一個又氣又怕的小影子。「婉兒,你又惹叔叔生氣了?」
「我才沒有。」她噙著淚水,委屈地申辯。
「過來。」伯聖拉住她走向客人面前。「向伯伯道歉!」
「不要!」她抿緊嘴唇,固執地不肯屈服。
「婉兒──」他的話尾不詳地拖長,小女孩再度淚眼汪汪。
「伯聖!」影倩低聲勸他,蹲下來把女孩擁入懷裡。「乖乖,告訴阿姨怎麼回事?」
她嚶嚶地哭泣起來。
客人登時心軟了,拍拍伯聖肩膀。「沒關係啦!給囡仔咬一下也不痛,莫驚到伊了!」
「你為什麼亂咬人?」又不是小狗!他暗惱。
「誰叫他摸我頭……人家叫他不要摸……他又摸……」她哭得打嗝,淚水沾濕影倩上衣。
「沒錯,沒錯!」客人很好心地打圓場。「我看伊古椎,給伊摸頭,伊不中意我摸啦!」
他一聽更氣。「客人看你可愛哎,你居然咬人!」
「我討厭陌生人嘛!」她哭喊。「我不要陌生人亂摸嘛!」影倩心疼得輕撫她背部。
伯聖實在拿她無可奈何。「失禮,陳先生,今天換機油的錢不用算了,真是不好意思。」
「莫要這樣講。」他眼睛一亮,盯住影倩。「你是不是那個電影明星?」
影倩頷首,露出歉意的微笑。
「要不然這樣啦!你給我簽個名,讓我帶回去給我女兒,其它免再計較,好吧?」
「沒問題。」三個大人同時鬆了口氣。
自認識影倩以來,伯聖第一次感激她的女明星身份。他匆匆送走客人,走回辦公室,婉兒已經收住淚水,兀自打著嗝窩在影倩懷裡。
「下次不准隨便咬人哦!」他輕撫她的秀髮。
小女孩不領情,搖頭甩掉他的手。他每回看見她的哭相,滿腔怒氣總是發不出來。
「人家討厭不認識的人啊!」她委屈地重複。
兩個大人互望一眼。小婉兒怕生?不可能吧!
「我和你張叔叔當初也是陌生人哪!」影倩試探,清晰地記得初識時小女孩和她談笑風生的模樣,一點生疏之情也沒有。
「誰說的?」她打個呵欠。「你們才不是陌生人,你們是……」她困頓地埋進她懷中,喃喃地念著聽不清楚的囈語。
他們是什麼人?伯聖和影倩對望一眼。為何小婉兒對他們獨獨與眾不同?
兩人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一個相同的疑問:她究竟是誰?
「我很擔心……」影倩溫柔地調整懷中人的姿勢,讓她趴睡得更舒服些。
「如果……突然冒出一個婉兒的親人,想帶她回家──」她輕輕搖頭,光想到就無法忍受。不行!婉兒是她的心肝寶貝,是她和伯聖的孩子,誰也不能帶走她!
初識時,心頭籠罩的莫名親近感已說明一切,這小孩和他們有緣,注定成為兩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別胡思亂想。」他傾身刷過她的紅唇。「我會找時間和律師談談,一旦確定婉兒沒有其它親人後,立刻辦理收養她的手續。學校也快開學了,這些問題總得解決的。」
無論如何,他會想盡辦法將婉兒留在身邊。
這小女生不只是個過客,更是他生活的重心,每天應付她的調皮搗蛋、撒嬌使蠻已經變成例行公事,他無法想像自己的生活一旦缺少這顆小太陽,將會何等暗淡無光。
「帶她上樓午睡吧!我來抱。」他扶起影倩。
「不。」她捨不得放下她。「她不重,我抱得動。」
他健臂一伸,攬住兩個女生。
更何況,婉兒是介紹他和影倩認識的小紅娘。儘管仍然有些阻礙橫隔在中間,然而他很明白,自己留住影倩的決心,與保留婉兒的想法同樣堅決。她們是他心中最重要的親人。
影倩的視線和他交會,無盡的癡戀愛意默默在凝眸中傳送。
我愛你。
我愛妳。
他滿足地簇擁她們踏上樓梯,擁著他最最心愛的兩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