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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到的心 第1章(1) 作者:溫芯
    三年前。新加坡。

    她不哭。

    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哭,就算今天的她是個不情願的新娘,即將面臨一個不浪漫也不甜蜜的新婚之夜。

    為了讓自己心情平靜,岳清荷站在新房中央,仔細打量屋內擺設,沙發、咖啡桌、化妝台……每樣傢俱精緻華麗,很明顯的法國宮廷風格,略微高起的平台上,座落一張大床,夢幻般的白色篷頂,墜下蕾絲紗簾。

    房內以她最愛的金蔥綠色為主色,搭配艷麗的紅,間雜著粉藍、鵝黃,色彩使用大膽鮮明,撞擊出活潑又高雅的格調。

    說實在的,她……並不討厭,看樣子她這個新婚夫婿雖是暴發戶出身,還頗有幾分品味,跟他那陽剛粗獷的外表不太相符。

    想起那個很陌生卻必須跟他很親密的男人,岳清荷好不容易稍稍平穩的心跳又不聽話地加速了。

    她不喜歡他。

    她出身名門,曾祖父跟祖父兩代都是新加坡政府高官,從小家裡來往的都是書香名流,留學時念的也是美國的貴族女子學院,她認識的青年男子不多,但個個都是溫文有禮的翩翩貴公子。

    他是唯一的例外。

    初次見到他,她便讓他臉上粗厲的刀疤嚇著了,她想像不到那是怎樣受傷的,可以從耳下劃到下巴邊緣,而他也不諱言,那是他高中時跟人鬥毆留下的疤痕。

    他說他年少時好勇鬥狠,而她猜想,這樣粗暴的性格可能跟他的家庭背景有關。據說他父親原本是個不學無術的工人,跟富家千金戀愛,兩人私奔成婚,千金小姐的家人怕她過得不好,給了他父親一筆錢,他父親拿去玩股票,居然大賺一筆,後來又看準時機,買樓炒地,開了家建設公司,業務蒸蒸日上。

    就在事業得意的當口,婚姻卻出現危機,夫妻倆成長經歷差太遠,隔閡漸生,為了逃避髮妻,他父親流連溫柔鄉,認識一朵酒國名花,正是他母親。

    沒錯,她的丈夫是個私生子,而且還是酒家女生的。

    在數個月之前,問他們岳家任何一個人,肯定誰都不會想到她岳清荷竟會下嫁一個酒家女的兒子,但為了拯救瀕臨倒閉的公司,他們終於不得不接受這樁商業聯姻。

    對岳家人來說,他們亟需一筆資金挽救破產的命運,對她的丈夫——沈意飛來說,他要的是一張通往上流社會的門票,而有什麼比娶一個出身傳統名門的妻子更方便的?

    這個婚姻,岳家與沈家是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可是她卻依然覺得自己像是個犧牲品,一個為了保全家族的奢華生活,以親情為要脅,被迫走上獻祭台的處女。

    她真恨這一切!

    雖然從小的教養與週遭親戚朋友的經歷,讓她很早就明白婚姻並不如其他女同學們想像的那麼浪漫,貌合神離的夫妻比比皆是,愛情終究只是空中樓閣。

    但就算不愛,也不能拿她當籌碼換經濟援助啊!這樣的她,跟個抵押品有什麼差別?

    「好髒。」岳清荷喃喃自語,心頭一股自我嫌惡的感覺揮之不去。

    門口忽地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她一震,全身警戒地繃緊。

    沈意飛搖晃地走進來,身上還穿著黑色的新郎禮服,酒氣熏天。

    濃重的味道嗆得岳清荷很想掩住口鼻,但淑女教養不容許她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厭惡之意,她直挺挺地站著,神情淡漠。

    沈意飛打量她,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眼裡迷霧散開,隱隱透出一點微笑的光。

    「看來我的新娘已經準備好了呢!洗過澡了?」

    她點頭,咬牙承受他彷彿可以穿透她睡衣的目光。

    這件睡衣很保守,領口高高地束在喉頸之處,裙擺直達腳踝,剪裁雖不夠特別有創意,但她穿起來還是盡顯貴氣優雅。

    他讚賞地勾唇,走向她,右手抬起她下巴,欣賞她眉目如畫的容顏。「你很美。」

    這話幾乎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曾說過,她聽習慣了。

    岳清荷一動也不動,屏著呼吸,避免嗅到他身上嗆人的酒氣。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像朵白荷花,開在水上……」他低聲呢喃,眸光變得炙烈,灼燒她臉蛋。

    她霎時臉紅心跳,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恐懼。

    他想幹麼?

    就算她面對男人的經驗很少,她也看得出他的眼神變了,孕育著一股野獸似的慾望。

    「清荷。」他朦朧地喚她的名,壓下唇。

    她直覺推開他,往後退。

    他瞪著她受驚的模樣,皺眉。

    「你不覺得……自己至少該洗個澡嗎?」她顫聲指責。「這樣……很沒禮貌。」

    他沒說話,灼亮的眼光緩緩黯下,因為他在她眼裡看出不屑。

    「我洗過澡,你就會允許我碰你嗎?」他似笑非笑地問。

    她沒回答,高傲地站著。

    他冷冷一哂。「你討厭我?」

    這不是廢話嗎?她咬唇。

    「為什麼?」他再次走近她,雄偉的身軀緊逼她,壓迫著。「因為這道疤?還是因為我的出身?你知道我媽以前是個酒家女吧?」

    「對,我知道。」她費盡全身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膽怯地往後退,抬頭迎視他。

    「既然討厭,為什麼答應嫁給我?」

    他為什麼一直問這種多餘的問題?

    她極力擺出漠然的神情,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倉皇恐慌。「因為我的家人希望我嫁給你。」

    「他們要你嫁你就嫁?你是傀儡娃娃嗎?」他諷刺。

    當然不是!她瞪他。「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他伸手挑起她一綹頭髮。「真令人感動。」充滿酒味的呼息吹在她臉上。

    岳清荷實在忍不住了,伸手掩住口鼻。「你離我遠一點好嗎?」

    這話剛說出口,她便後悔了,而他果然面色大變。

    「我的意思是——」

    她沒來得及解釋,他已經展臂攬住她後背,不由分說地吻上她。

    她腦子一暈,近乎缺氧。

    這就是所謂的親吻嗎?怎麼可以這麼噁心又粗魯?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她可不是那種隨意讓人蹂躪的酒家女!

    一念及此,岳清荷驀地張唇一咬。

    沈意飛吃痛,嘴唇被咬破一道口子,流血。

    「你這女人……」

    他想怎樣?

    怕他張牙舞爪地逼向自己,岳清荷急忙退開,往後幾步,躲得遠遠的。「你別、別碰我!」

    他該不會霸王硬上弓吧?如果他這麼做,她該怎麼辦?她昏亂地想著,不知如何是好。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沈意飛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注視她,然後,他笑了,笑聲粗啞,似乎帶著自嘲。

    「別做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我沈意飛還沒下流到會強暴女人。」他冷哼,轉身便走,背影昂然挺拔。

    她看著他離開臥房,許久,昏沈的腦子才清醒,嘴唇逸出嗚咽。

    ★★★

    他這一走,直到隔天早上都不見人影。

    坦白說,岳清荷鬆了一口氣,她慶幸他沒再回到新房,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就算明知與他肌膚相親是她這個妻子應盡的義務,但憑她昨晚的精神狀態,恐怕做不到。

    從小到大,她還是初次那麼失態,因為她真的嚇到了。

    不過他究竟去哪裡了呢?

    早起梳洗過後,岳清荷抹上淡妝,掩飾因睡眠不足顯得略微憔悴的臉色,換上一件雅致的連身洋裝,盈盈走出臥房。

    她小心翼翼地探索這間獨棟豪宅,總共三層樓,十幾間房間,戶外有一方大庭院,屋後有露天泳池,還有一棟比較小巧、供傭人居住的小屋。

    餐廳在二樓,長方形的餐桌已經擺上了兩人份的餐點。

    「少夫人,您醒啦?」管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笑容親切。「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是,謝謝。」她也漾出禮貌的笑容。「請問你是?」

    「我是這裡的管家,劉佳佳,少爺都叫我佳姨。」

    「是,佳姨。」她也喚了聲,頓了頓。「少爺呢?」

    劉管家聽問,笑容一斂,略顯尷尬。「少爺他昨晚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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